太上皇，太后有喜啦！

    眼里有失望，却也没有替自己争取什么。

    杨禄目送苏湄坐在荷花池边，这才收回目光关门，来到江闵面前，“您之前让我彻查苏湄的身世，从她刚出生到进宫前的，半点不能遗漏。这些天，陆陆续续，传了些消息回来。”

    江闵应了声，他以前做君王的时候，需要提防的人太多太多，父皇离世的时候，便给他留下了一批暗卫，这批暗卫只听江闵的话，就算是当今太皇太后，他曾经最亲近的母妃，都不知道这批人的存在。

    他在后羌五年，也是靠着他们才保全性命，苟且回到望京。

    “说。”

    江闵看了眼杨禄，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杨禄一人，会这么跟自己说话了。

    “她的确是祠祭清吏司苏洋的女儿，母亲是苏洋的第一任妻子，可惜在她三岁那年就驾鹤西去了。苏洋隔年续弦娶了现在的妻子王秀，太后五岁那年，先皇泰山封禅，负责整个仪式的礼部全员出动，一走就是大半年。

    大抵一次，太后烧得厉害，王秀却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就烧坏了脑子，有些不大聪明。苏洋回来因为这事和王秀大动干戈，只是因为她即将临盆，这才没有和离。”

    江闵慎重起见，让杨禄调查苏湄这幅没有心机的模样，是真的如此，还是韬光养晦的策略。

    他并非信不过苏湄，实在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每一步都得慎之又慎，否则就会从高悬的绳索上跌落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太后后来到了应该嫁人的年纪，苏洋虽然在朝中有官微，然而低微几乎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又因为女儿不大聪明，没有人家愿意娶她做主母，做小妾苏家人又舍不得。”

    她也是阴差阳错，才进到皇宫，跟了他这个毫无希望的太上皇。

    江闵面色微微一变，不过轻轻咳嗽了声。

    “朕知道了，你可以去请她进来了。”他低着头，表情有些复杂，一时竟然不知怎么想。

    “太上皇是心疼那丫头了”杨禄没有着急请苏湄进来，难得见江闵脸上有其他的表情，不由生出逗一逗他的打算。他是有恃无恐，知道自己再冒犯，江闵也不会把他赶出清纳房。

    “就你知道。”江闵抬头，扔给杨禄一抹不大友善的目光，杨禄这才转身离开，去请苏湄进来。

    江闵将身子背了过去，收起眼里的情愫。

    杨禄是了解他的，他的确心疼苏湄。但……杨禄似乎又不大了解他，心疼之余，他还有些庆幸。

    倘若她真存了别的心思……无忧爱书网

    江闵来不及细想，杨禄已经把苏湄请了进来，很识时务地退了出去，再贴心帮忙将门关上。

    见四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轻皱。

    “怎么了”

    四喜面上有些为难，稍稍迟疑了下，这才开口。“太后今天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好像是因为刚才见了湘皇后，可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娘娘不愿意告诉奴婢。”

    她不过是婢女，按照道理，本不该太多过问主子的事情，但是……

    她是真心疼身处深宫，身处危险之中的苏湄。

    “湘皇后”

    杨禄摇头，声音还是慵懒随意，“那湘皇后真是惬意，太后娘娘进宫日子不长，她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到清纳房来，我们这地清冷，怕是唐突了那尊大佛。”

    四喜咬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苏湄走进江闵那间有些阴暗的屋子，望着坐在轮椅上的背影，轻轻吸了吸鼻子。

    好像看到他，就没那么伤心了。

    她就安安静静地看着江闵，男人不出声，她也不出声。

    目之所及，都是他。

    到底还是江闵先按捺不住，将身子转了过来，他太了解苏湄了，倘若他不开口，她能自己安安静静地呆好几个时辰，不言不语不动，像是一尊石雕。

    “你刚才找我，做什么”

    望着少女澄澈如潭水的黑眸，江闵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温柔。

    苏湄眨了眨眼睛，怔怔望着江闵。

    不过懊恼将头低下，小妮儿懊恼地摇了摇头，“你让我在外面等你，我等着等着，就忘记了。”

    她委屈极了，甚至还有些抱怨江闵的意思，怨他没有让她立刻进来说明，这才忘记了。

    这回答太特别，以至于江闵也愣了愣。

    他被苏湄逗乐了。

    刚好女人就站在他的跟前，嘟囔的嘴儿可以挂油壶，他便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也不着急，等你想起来了，你再给我说吧。”

    苏湄哦了声，还是套拉着脑袋。

    她恹恹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将身子转了过来，“我忘记是什么事情了，不过你可以给猫儿取个名字吗我不知道叫什么好。”

    小时候王秀不让她养猫儿，就不许她给猫儿取名字，说有了名字，再想忘记就不行了。

    她不想忘记那日救下的狸花，就得给它取个名字。

    江闵想要拒绝，没想却被小丫头无意中的话将了一军，苏湄说这是我们的猫咪。

    她好像很喜欢，把自己和他拴在一起。

    “叫它桂花糕吧，反正你挺喜欢吃的，每天都嚷嚷着想让御膳房做。”江闵想到嘴馋的苏湄，便真和猫咪一样。

    只是，他处境尴尬，御膳房的宫人也没把苏湄当主子，随随便便打发了，哪里会做桂花糕。




第33章 他们一定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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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纳房很安静，但也很聒噪。

    因为这里有各府安插的眼线，他们注意着苏湄的一举一动，就算她单纯无害，也要从她的身上挑出刺来。

    春华、秋实两位嬷嬷到清纳房也有一些时日了。

    郁湘许给了她们极大的好处，让她们时时刻刻盯着苏湄，任何异动都要向暖春阁汇报。可惜苏湄实在太无趣了，每天一半的时间用来发神，剩下一半时间陪着江闵。

    除此之外，走得最远的路，也只是停在清纳房的门口小驻停留。

    “我真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要那么提防着这个苏湄，她看上去傻傻的，一点危险都没有。辛亏是在清纳房，有太后这个头衔保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春华一边感慨，一边摇头。

    顺带，还看了眼坐在亭子里，望着一池枯萎荷花的苏湄。

    不过是一潭只剩下枯枝败叶的死水，有什么好看的

    也就只有她，会在这上面倾注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她吧。”秋实砸了砸嘴巴，言语中还有淡淡的轻蔑，“她长得那么漂亮，这就是最大的不是。宫里容不下太多既聪明又漂亮的女人，但也容不下又蠢又漂亮的女人。”

    漂亮很危险，苏湄又那么笨，根本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秋实说罢，却见春华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两嬷嬷之间从来无话不说，也是几十年的好姐妹了，稍有不对的苗头便闻出了味来。

    春华收敛情绪，摇头说没事。

    苏湄还在看着一池的枯枝，丝毫不知道有人在讨论自己。

    不过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她连忙回头，看到杨禄推着江闵出来，立刻笑容灿烂地迎了上去。

    江闵微微蹙眉，自嘲笑笑。

    她倒每天都高高兴兴，不过真有那么多事情值得她高兴吗

    苏湄已经到了江闵跟前，杨禄非常识趣地松开轮椅，递到她的手里。“我把他交给你了。”

    说罢，干脆转身离开。

    苏湄扶着轮椅，不说话，只是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神游物外一般。

    “你在琢磨什么”

    江闵算是彻底摸清了这小妮子的性子，只要他不开口，苏湄能一直不说话不动，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鹇……”苏湄小声嘀咕，“白鹇是不是不喜欢我他每次见了我，都溜得比兔子还快。”

    杨禄深知自己留下，也只能见江闵和苏湄腻腻歪歪，倒不如离开还能落个清静，也不会遭江闵白眼，怪他不够懂事，没想竟被苏湄误会了。

    江闵本想和苏湄玩笑一句，讥诮她杨禄的意见就这么重要但见苏湄套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真在介意的模样，只能轻轻劝了句。“这世上哪有人不喜欢你，他不过是因为有急事，需要处理一下。”

    苏湄特别好哄，江闵红口白牙说了，她就斩钉截铁信了。

    不止如此，她还特别认真地回了江闵一句。

    “那他们一定也很喜欢你，不过，我最喜欢你了。”她用澄澈透亮的眼眸盯着江闵，煞有其事地说。

    “他们是谁”

    江闵声音喑哑，便连自己都听不大真切。

    “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你的父母亲朋。”苏湄没有听出江闵话里的失落，想到苏洋曾经拍着她的脑袋说，告诉他要先学会爱人，才能被人爱。江闵那么好，一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

    “呵。”

    江闵没有针对苏湄的意思，只是冷冷抽了抽嘴角。

    他不知道有谁喜欢他，却知道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大多都成为仇人，他们巴不得他死，巴不得在他死后，扒他的皮吃他的肉。追哟文学

    也只有这个傻乎乎的妮儿，才会觉得他还有爱人和被人爱着的权利。

    可惜单纯如苏湄，并没有听出这话里的嘲讽，反倒像发现新大陆般地凑了上来，点了点江闵的面颊。“你笑起来真好看，竟然有两个酒窝，以后一定要多笑。”

    江闵眼眸一沉。

    从来没有人觉得他笑起来好看，也从来没有人称赞过他的酒窝。

    甚至，他有的时候，很努力很努力，都换不来一句称赞。

    小时候有一次，他听说母妃喜欢荷花，便派人在宫中偷偷建了处花园，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督造，可是没有得到太皇太后的一句夸奖，反而责怪他不知道轻重，应该把时间花在学习定国安邦之道上。

    也只有苏湄，会因为他不经意露出的酒窝，毫不吝惜地夸奖。

    “好。”

    江闵的声音有些喑哑，不过到底答应了。

    苏湄就更郑重其事地点头了，她伸出手来和江闵拉钩。“那我们说好了，你以后一定要多笑。”

    她还看到江闵藏在腰间的木笛。

    是她做的那支。

    原来他一直戴着。

    苏湄盯着那支木笛，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已经喜上眉梢。江闵还在奇怪她突然的安静，不过注意到小妮儿的眼神，顺着那个那眼神发现了自己系在腰间的笛子。

    他把笛子取了下来。

    苏湄的眼神便跟着笛子转，骨碌的大眼睛盯着木笛，甭提多可爱了。

    江闵顿了顿，不过将木笛放在自己的唇边，逗起了苏湄。“想听我吹笛子吗”

    他还不知道，上次苏湄躲在暗处，听着他有些生涩的笛声，便喜欢得不行。

    苏湄一个劲地点头，能听到江闵吹笛，自然是一百个欢喜。

    江闵将手指放在木笛上，他知道自己生疏了音律很久，不过在得到这支木笛之后，他有偷偷地练习过好几次，或者只是单纯抚摸它的纹路和质地……

    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江闵将笛子放在唇边，不一会儿便有轻快的音律响起，他周身明明散发着阴暗的气场，偏偏吹奏出的曲子又有这么大的反差。

    不过苏湄不在乎，她寻了出地方坐下，就这么认真地听着江闵吹奏。

    周遭的一切，仿佛就这么安静下来了。

    除了……

    除了那站在藏书阁上，将这一切都尽收眼里的江勉。

    他最近似乎很喜欢这里。

    一曲作罢，江闵停了下来，冲着苏湄微微摊手，“今天，我们只吹这么一首。你还想听，我以后再给你吹吧。”

    苏湄还有些不大情愿，拿出小猫儿平时撒娇耍赖的那套，摇晃江闵的胳膊。

    “不嘛，我还想听。你不吹，那你就教我。”

    江闵怔了怔，还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和他说话，只是他这么一愣，小妮儿立刻将头套拉下来，嘟囔的声音甭提多可怜了。

    喉头轻轻颤了颤。

    “不……不行吗”

    “行。”江闵摇头，这丫头可一点都不笨，精得跟个猴一样，知道他最吃的，就是这么一套。



第34章 她的心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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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湄手巧，可以做各种各样的木雕，不过手里握着木笛的时候，却不知道指头应该往什么地方放，吹奏得时候又太过用力，一连几次都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恹恹放下木笛，委屈巴巴地望着江闵，好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

    江闵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苏湄的脑袋。

    “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