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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老大河
权宋天下
作者:老大河




权宋天下第1章 梆子 倾天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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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当当——咣啷——”

    梁申艰难的从满桌子的纸堆中抬起头来,通红的双眼茫然地往四周望了望,却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这样的声响。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合上眼了,倒不是因为没时间睡,而是根本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就是各种形状的血块,红的黄的黑的甚至还有绿色的血。血倒并不让他害怕,他害怕的是,总是无法摁住自己,一心想把那些似乎来自于地狱的血块,抓起来塞进自己的嘴巴。

    饿,实在是太饿了。他已记不清上一次吃到东西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三天、还是五天、或者是半个月

    梁申撑着桌子想站起身,但全身一软又坐了下去。一阵虚浮与无力袭卷全身,眼中冒出无数金星。

    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耳朵里传来的是一阵阵奇怪的摩擦声,似乎整个房子,也许是整座城市都正跟着他,发出饥饿的磨牙声。梁申抬起手,伸向桌角的那个破碗,里面还有半杯混浊的水,那是他还没吃完的午餐。

    还没等他抓到破碗,“砰!”的一声响,那碗却滑向地板,在泥地上摔成两半。梁申有些愣神,自己真的饿到这种地步了连个碗都抓不住!

    他站起身来,随即一个更强烈的晃动,他的脚再也撑不住自己身体了。一个趔趄,直接滚到桌子下面去了。随后,整个房子那可怕的磨牙声越来越响。没多久,磨牙声就变成了切齿声。

    而后,牙齿似乎被切断了!

    梁申茫然地从地上抬起头,发现不是牙断了,而是房子断了!

    本来就破烂不堪的房子,断得很迅速。屋顶几根细梁板子,拖着一些布满大洞的油毡布,径直砸下来。梁申缩在桌子下,躲过那几块梁木,然后看到破败屋顶之上,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正在轻轻地抽搐。

    整个城池,或者说整个世界都在摇着。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一阵灰土,开始聚在城池上空,又向着城池砸落。卷起更大的一团,再次砸下来。如擂巨鼓的轰鸣声中,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地震了!”

    梁申努力地想推开桌子,让自己站立起来。但双腿没有一丝力气,他探出头,一阵灰土顿时向他脸上卷来。他只好又把头缩进桌子的角落里,靠近泥地的桌角处,反而还留着一些没被灰土侵蚀的空气。

    整块大地继续在摇晃,梁申感觉自己犹如缩在一个巨碗中的蜉蚁,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地颠甩着。

    “地震”这个梁申只是在书上见过的词,十八年来让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

    虽然平日里,总是被自己的父亲骂为“手无缚鸡之力”,但梁申始终坚信,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催毁自己的勇气与信心。哪怕是全夏国二十二州之地如今只剩下一个中兴府,哪怕是面对穷凶极恶的蒙古军团的数月围城,梁申都未曾丧失过自己的信心,他坚信大夏国一定会击退蒙古人的进攻,大夏国不会在这个时候灭亡,大夏国也一定可以等到自己位及人臣的掌权时代。

    然而,现在的梁申,只能无助地缩在这个即将破碎的桌子底下,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似乎有一处无法愈合的伤口,所有的信心与勇气正顺着这伤口倾泄而出,不知所终。

    突然,一串巨大的轰响传来,如同地狱倒塌的声音,狠狠地向梁申的双耳拍击而来。隐约中,一阵阵惊叫如针般自那串轰响中透射而出。

    “快跑!城墙倒了!”

    “塌了,塌了!快——快躲开!”

    一团闷在心里的血,终于憋不住了。“呕”的一声,血块从梁申的口中喷出,和着迎面而来的泥灰,湿湿地糊在他的脸上、身上。梁申绝望的仰天而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大夏国降下倾天之怒”

    回答他的一阵更加狂暴的泥尘,梁申就此彻底晕了过去。

    …………

    七月的阳光,毒辣辣的晃在头顶,身着厚重衮袍的李睍身上却没有一滴汗水,因为汗水刚流出来,就立刻被烤干了。他竟然也没觉得热,因为他的全身早就已经麻木。

    从早上一直跪到现在,大概有四个多时辰了吧,双腿早已经没了知觉。

    边上蒙古兵似乎已经换了两三茬,但视线中所能看到的蒙古大营,辕门依然紧闭。蒙古人没有允许李睍进去,也没有允许他回中兴府,所以他只能这样继续保持着跪姿。

    记得上一次穿这身厚实的衮服,应该是在去年秋天,那时皇叔莫明其妙的去世,自己莫明其妙的被拥立为帝。李睍记得,自己似乎还兴奋了一下,皇帝啊,大夏国的皇帝!

    可是第二天他就后悔了,他万没想到大夏国的皇帝竟然会是如此的可怜,明义上能管辖的区域只有西平府与中兴府。

    虽然朝中文臣武将都是忠心之辈,但从当中皇帝的那一天开始,自己就没睡过一次好觉,随时得准备着被蒙古人攻破都城的那一天。

    而如今,他彻底地成为了大夏国的最后一个皇帝。亡国之君!

    太阳为什么会发黑李睍感觉自己的视线正在穿过昏灰色的阳光,又回到那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守城之夜。阳光暴晒之下,他竟然还会从心底生出一股股寒意,刺入骨髓的寒。

    李睍又开始寻找身后的呼吸声,那股稳重悠长的是老将嵬名令公,那股断断续续的是左相李仲谔。其他人呢不知道是自己已经听不到了,还是他们都离开了,为什么会没有其他人的呼吸声

    手上捧着的大夏国玺,越来越重,压得李睍已经艰于呼吸,自那天的大地震这后,被压伤的肋部一直就没来得及处理,胸中的一口气似乎从那一时刻开始就被堵住了,无法透出来。

    阳光越来越黑,会不会是到晚上了成吉思汗不愿意见我们了吗

    意识,如断了线的风筝,正在空中飘扬而去。

    “啪”的一声响,随着手中捧着的国玺摔落,李睍软软的倒在地上。

    …………

    炙热的阳光渐渐西斜。

    枢密副使梁相壬站在夏国中兴府北门城墙上,一动不动已经一整天了,身边唯一没倒下的城墙只剩下他站立的这一小截。

    边上,或横或竖瘫倒着一堆堆的兵士,尤如死尸,梁相壬知道他们大多还活着,但已经跟死差不多了。前些天的那场地震之后,城里再没有可食用之物,甚至连饮水都成了问题,死去的人与没死去的一样,都只剩下了一副躯壳。

    朝中所有重臣现在都正跪在蒙古大帐前面,只有他一个留守在这座完全破烂的城市,或者说是完全破烂的国家中。

    地震消灭了中兴府十万多军民的最后一丝勇气,大夏国的最后一座孤城,从地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去了。

    远远的,梁相壬看到了依然跪在蒙古大营前的文臣武将,呼出一口气,终于转过身,挪动近无知觉的双腿,进入残留着两根立柱的门楼。

    屋里,梁申缩在墙角,嘴边依然有一滩已经成黑块的血迹,两眼空空地望着破烂不堪的屋顶。

    梁相壬走到梁申边上,蹲下来,拉起下袍把梁申嘴角的血块擦拭了几下,见擦不干净,也就作罢。又从胸内中掏出一个又黑又硬的饼,递给梁申。

    梁申看到那块黑饼,喉头不禁咕噜地动弹一下,而后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申儿,你听好了!大夏国再也不可能保得住了,连投降都不行!我要你今天就逃出去!”

    “不!”梁申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嘶哑,满面惊恐。

    “可怜的大夏国,可怜的我梁氏一族!”梁相壬呐呐低语道:“如果百年之前,我梁氏能够一直把持夏国,何惧蒙古人!可惜啊,数代人的隐忍,如今却不得不与夏国一起灭亡。”

    梁申呆呆地看着父亲,他很清楚,为了梁氏的重新崛起,他父亲付出了多少。

    自没藏氏倒台后,梁家不仅有两代帝后,更有梁乙埋、梁乞逋两代国相,辅佐夏国三十年。那三十年,不仅是夏国最强盛的三十年,也是梁家最为风光的三十年。可惜惠宗皇后兄妹不和,以致梁氏一门几遭灭族。电子书屋

    百多年来,梁家韬光养晦,至祖父这一辈时才终于恢复元气。父亲顺利进入中枢,自己从小就被当作国相来培养。眼见着可以重现梁氏辉煌,却未料大夏国却走到了末途。

    “你是我们梁氏一族复兴的最大希望!”梁相壬有些蹲不住了,顺势坐在儿子边上。“你自小聪惠,在上下历练多年,我相信你将来一定可以管理好这个国家,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率领你的铁骑,扫平蒙古与女真人。”

    梁相壬的双眼精光一闪,随即黯淡下去。

    “国主在蒙古大营前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了,蒙古人还是没有任何受降的意思。中兴府已经不会再存在了。”梁相壬有些自嘲地咧了咧嘴,“其实成吉思汗何必如此,他就是放任不管,中兴府能够活下来了,也没几个人了。”

    “所以……”梁相壬又望向梁申,可还没等他说出口,梁申嘶吼着吐出声音来,那声音他自己听着都有些陌生,自己的嗓子似乎已经破了。“父亲,我不走,要么一起走,要么你走!”

    “我老了!我也走不动了!就让我代表梁氏一族为大夏国尽忠吧!”梁相壬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疲惫。“你是梁氏的最后希望,所以,申儿,你要明白,为了我梁氏一族,你也必须活着!”

    “其实,有些时候选择活着会比死亡更加艰难与让人痛苦!”

    梁申如中魔怔,他有满腔的悲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他想吼叫,嗓子却完全失去控制。梁申突然间明白,世间最大的痛苦不是悲痛欲绝,而是无法悲痛。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飘出身体,在半空中盘旋着,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呆坐在墙角的身躯,以及边上瘦骨伶仃的老父。

    “你记着,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不可擅言报仇!”

    “我要你不可轻言复国!”

    …………

    中兴府北门之外十里处,绵延的是蒙古人的营地。营地内四处散落着各种巨型的攻城器械。位于营地中央,是一个可以容纳四五十人的大帐。

    牛油灯已经燃起,照得帐内通明。

    帐里挤着一群大汉,闷热的天气使帐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汗味。

    木哥垂着眼跪坐在那已经有半天没动弹过了,她微微地皱了下眼睑,倒不是因为帐篷里越来越浓重的汗位熏得她两眼发酸,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还得继续这样保持着这种姿势多久时间。

    她不能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能动的只有自己的双眼,而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这双大脚。

    她在等着这双大脚的主人醒来,或者,永远不会醒来。

    木哥其实心里很恐惧。

    两年前,灭乞里部被蒙古击败,自己也被父亲送经了成吉思汗。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恐惧。两年来,好不容易习惯了这种恐惧,可如今又得开始面对另外的一种恐惧。

    她只是一个侍妾,不可能会有自己的营帐与部民,这意味着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被别人接手。之前跟她同时侍奉大汗的几个女子,已经都不在了。自己算是比较幸运一直被留在他身边。

    会被谁要走呢木哥很茫然,会不会是身边这个一直在喘着粗气的察合台从见他的第一眼起,他就总是寻找一切机会往自己身边蹭。

    或者,会是那个脸色沉稳却双眼火热的窝阔台

    帐篷里很安静,让木哥都可以听到一些眼泪流动着的声音。这应该是那个大胡子汉人,不,应该是大胡子契丹人的流泪声,木哥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胡子的男人流泪会发出这种声音难道是眼泪被胡子挡住后迸出来的

    左边上喘着粗气的就是察合台,大汗的第三个嫡子,总是让自己寒毛直竖的一个人。右边那个磨着牙的应该是拖雷,大汗的嫡幼子;边上紧挨着的还一个,却一点响声也没发出来。大汗的嫡次子窝阔台,会是将来的大汗吗

    帐篷里还有很多人,大部分木哥都没见过,或者说见过但不认识。

    “大汗!”大胡子契丹人哽咽着轻轻唤了一声。

    木哥眼前的那双脚稍稍动了一下,她知道大汗又要醒过来了,只是不知道如果再次晕迷过后,是否还会再醒来一次。

    木哥微微地抬起头,却把眼光先投向那个契丹人的脸上。果然,眼泪一串跟着一串不停的在他的脸上往下迸,撞到满脸的胡子之后又四处乱弹。木哥心下有些小难堪:为什么他会比我还伤心

    随后,木哥把脸转向躺在卧榻中间的那个老人脸上。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都透出英雄气概的男子,成吉思汗,蒙古的天神。自己陪伴了两年的男人,如今却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等待着长生天的召唤。

    成吉思汗缓缓地转着眼睛,看了一圈身边的这几个人,问道:“术赤呢他怎么没来”

    窝阔台几个兄弟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胡子凑过头,应道:“大汗,您的大儿子两年前已经去侍奉长生天了。”

    成吉思汗眼睛又闭上,长长地吁着气。一会儿又把眼睛睁开,缓缓地说:“我也准备去了。”他微微地抬起手,大胡子立刻把自己的右手凑过去,可以让他轻轻地握着。

    “耶律楚材,感谢你这些年为蒙古国做的一切。希望你还可以继续下去!”

    成吉思汗又侧过头,看了跪在另一边的窝阔台,说:“窝阔台,你可以治理好我的国家吗”

    窝阔台很坚定地看自己的父亲,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要求你,无论花多少代价,必须灭掉金国!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想办法联合与利用宋国,将女真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随即又略偏过头,看着跪在窝阔台边上的拖雷。

    “父亲!”拖雷凑过头,眼泪汹涌而出,他抓住成吉思汗的另一只手,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呜咽着。

    成吉思汗被抓住的手指微微地动了下,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抚摸自己的小儿子了。

    “拖雷,我最亲爱的儿子!”成吉思汗又喘了一口气,“我将我的财产与你的母亲托付给你,你可以为我照顾好她吗”

    拖雷埋着脸,哭声越来越大,一边点着头。

    “我还要求你,尽你的全力帮助窝阔台,你们要一起,将蒙古人的铁蹄踏遍整个世界,所有的土地!”

    “至于夏国,就屠了吧!”

    …………

    那一年,公元1227年,金国正大四年,南宋宝庆三年,西夏保义二年。

    那一年七月,蒙古国的建立者成吉思汗去世。

    那一年七月,西夏国君主李睍出降被杀,中兴府被屠,西夏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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