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凤倾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王冰白
“哎呦呦,啧啧啧,瞧瞧,瞧瞧,也不知道贵人这是说谁呢这么大的气性还真叫本宫佩服,藜嫔妹妹呀,你初来乍到的,就让你瞧见这场面,可是本宫这六宫执事多不称职呢,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咱们宫里的嫔妃们貌合神离么”
兰妃哂笑,不再把玩护甲,端了茶盏玾了一口,慢悠悠的说着,随着话尾,我不禁捏了把汗,今日兰妃,意欲何为,间隙,忐忑矛盾过后,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瞥向了坐于我斜对面的藜嫔。
藜嫔,这位沂徵的所谓新人,面如银盘,眉似远山,五官虽说不上精致秀丽,却也不失端庄稳重,尤其是那一尊挺立的小高鼻,将她的异族身份表露无遗,她额发向上全部打起,混合着鬓间琐碎的发稍一齐梳至头顶,在最高处生生系做了一个倭坠髻,单鬓斜插一支四品嫔妃饰佩的双翼步摇,又用了三支流苏帮衬固定,倭坠低梳髻,连娟细扫眉,混合着一身湖青色衣裙,隐染间透出了甚是浓重的书香气息。
她身后两侧各站着两名宫婢,四人相同的衣饰头环,唯独面容与殿内的其他侍候宫人相差甚远,一看便知,是随藜嫔前来的陪嫁丫头。
兰妃的戏语惹来大家均是侧目,藜嫔轻蹙黛眉,然,转瞬便被她以淡然的微笑迅速掩藏,快的我险些误以为自己看错而漏掉这细微的变化。
红唇微启的瞬间,藜嫔恭敬说道:“娘娘自谦了。”,美丽的音色如珠混圆般沁入心脾,而后话语戛然而止,耳畔听得颜嫔的一阵唏嘘,敢情是在等待这位新晋主子的反应呢,而藜嫔的惜言无疑让欲要针锋相对的宫嫔泄气了不少。
我收回注视藜嫔的视线,恍惚间分明在颜嫔的脸上发现了一抹怪异的喜色,我留了心思揣测着她想做什么。喜贵人与我四目相交时,仍是‘赠’我一记白眼,好像我就与她有解不开的梁子,彼此间身负血海深仇似的。
“兰妃娘娘,今日咱们要商议太妃寿旦节的事儿,这说话间可耽误不少功夫了,再不开始,怕咱们姐妹都要在娘娘您这蕖芙殿歇了啊。”
杨姐姐‘咯咯’笑嘻嘻的一语,清泠泠如甘泉般甜美,众人皆是被她逗笑,连藜嫔也出乎意料的又插说了一句:“良嫔猴嘴儿”,我见大伙都玩笑,也笑着说:“可不是嘛,兰妃娘娘,这拈酸吃醋的话再说下去,您这小厨房必定要遭殃,管它窝藏着什么几等食材,尽数是要被咱们等着吃光了的。”
“哼~”有人搭腔接调:“还好意思说笑,摇尾乞怜的柔弱样儿,和只哈八狗有什么分别,满宫里谁不知道你这常在是个不得宠的主儿,若不是仪容太妃的懿旨这种大事儿哪轮得到你我要是你,赶紧的趁大伙不注意,躲的远远的,省的给母家也丢脸,你倒好,真还当自己是主子了呢。”
第30章 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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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觉绿了脸,雪打了纸窗般,没了实劲儿,‘哐’的一声,兰妃一巴掌拍在了身侧的木桌上,“反了!”
“娘娘仔细手疼。”翠儿忙是说道着。
“要想着神气也得等自己爬上了足够能神气的位子上,本宫看贵人忒心急了点,今儿当着这六宫里的大小主子,瞧你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德行,本宫要是这都纵容了你,好像就是本宫治下不严了,以后你不得把这六宫拆了啊,本宫不就说了句‘不定以后母凭子贵的,本宫保不住得向贵人行礼’么,呦嗬,你才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么多主子在这,轮得到你说景常在么,也罢也罢,惩治的你太厉害了,本宫又怕被你所说的那个什么有心人恶意污蔑本宫,说本宫妒忌贵人你怀着身孕,担个容不得人的话巴子,大伙都在,也算个见证,翠儿,你去伺候着喜贵人去殿门外跪上两个时辰,醒醒脑子。”
“奴婢遵命!”
“兰妃你敢!”
翠儿对着跳了脚撒泼的喜贵人,雅致的一个手势,导引着喜贵人:
“贵人,请吧”
‘啪!’喜贵人对着走到身旁的翠儿便是一记耳光,而后作势啐道:“呸!狗腿子!”
“娘娘……娘娘……”翠儿捂着被打的脸颊,抽泣呜咽了起来,兰妃铁青着脸,死死的盯着喜贵人,喜贵人毫不畏惧,故意挺了挺肚子,像是在逞威风的说道:“嫔妾的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嗣!兰妃娘娘莫非是有眼无珠,需要我提醒哼…凭你,也敢治我的罪”
“凭我”两声冷笑,兰妃招手叫回翠儿,说道:“本宫今日还非要你心服口服不可了!”
“来人啊!”兰妃一声叫喊,殿内几个宫人随即应道:“奴才在!”
我不知道兰妃要做什么,细细瞧去,看众人眼里也俱是不解之色,独独喜贵人是满面地不屑,神情孤高依旧跋扈的紧。
“良嫔妹妹,今儿,咱们得先清理门户,才能安心商议所谓的大事儿呢。”
此言一出,面面相觑。
“今春景妹妹宫里的百品牡丹开的最是好看,不过本宫好像还是没看够那红彤彤的色泽,贵人如今身子重,吃不住杖责,而且本宫也不是大恶之人,就赏贵人一记“滟苔花”罢了,也算得应应景儿了。”
兰妃口吻幽咽,眼里似乎朦胧薄雾般稀疏的闪着些泪花,仿佛她内心对这决定有着强烈的不忍一样,可,她却始终是满殿大小主子之中唯一同意处罚喜贵人的。
“兰妃!我犯了何罪你敢如此对我,你不怕被皇上知道么伤到皇嗣你又有几个脑袋够砍的,你别不自量力…”喜贵人此刻已经立于殿中,美目圆瞪着继续她的嚣张与傲慢,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怯意与退缩。
“兰妃娘娘,佟妹妹一向与我交好,她也并无什么深的心思恶意,也就是不懂礼数娇惯了些,娘娘教训她几句也就算了,臣妾好歹是个主子,在这后宫或是皇上面前也算能说的上话,就是不知今儿娘娘能否再次给念裳个面子了贵人这事儿臣妾看就算了吧…”颜嫔微微躬身说道,听来显得卑微的话语间却尽是给人无声的压迫感。
“娘娘,孩子。”藜嫔紧接着又是补上了一句,我实在被她今日到此为止仅有的三次开口所吸引了,每次不过了了几个字,还都是那般地道破中的,绝不拖拉,瞧她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脸色变化,淡淡的表情下总是好像极力掩藏着淡淡的无奈似的。
颜嫔、藜嫔均是为喜贵人求情,我也打算劝劝正在气头上的兰妃,话还未说出口,就是听得杨姐姐笑说着:
“兰妃娘娘,处罚不处罚的咱们要问景常在呢,毕竟今儿是贵人对常在不敬在先啊……”姐姐笑嘻嘻的竟是要我拿主意,看样子也是间接的想兰妃放过喜贵人呢,因为,我定是不会点头这个惩罚的。
你一言她一句的空档儿,宫人们早是取了刑具回来,我终是明白了,自我进殿开始,兰妃左一通又一通推波助澜的言语都是为了要在此时此地掌嘴喜贵人。
我没来得及顺着姐姐的话规劝兰妃,兰妃自己就急急的堵回了杨姐姐。
“良嫔妹妹这话说的和早先颜嫔妹妹的一样不对,谁不知景妹妹一副菩萨心肠,哪怕旁人就是骂上门了她还会讲理三分呢,本宫说来惭愧,皇上既定了本宫来执事六宫,本宫就得对得起皇上的托付,景妹妹心善,想那日丹阳殿喜贵人一场闹剧,本宫犹还记得清楚,那可真是荒唐,景妹妹却还竟是生生领了那份委屈,本宫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替景妹妹作主,好好煞煞佟氏的威风,也要大伙都给本宫记清楚了,在这后宫,就是失了皇宠也不代表就可以被人任意欺凌,有我董氏兰妃活着一日,就绝不纵容这般不正之风!”
说完,兰妃拎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砸向脚下的赭青地砖,随着一声清脆响声,碎片满地。
兰妃随后厉声道:
“还楞着什么!给本宫……重重的打!”
所谓‘滟苔花’,就是苔杖的变异,宫中惩罚奴才多用杖刑,而对宫女或是获罪的嫔妃则是以五尺板子代替长长的棍棒,以敲打脸颊与上颚置换臀部受刑,乍看似是轻快了很多,实则思忖,残酷程度比杖责有过之而无不及,历来施‘滟苔花’,必是打至唇齿裂开,两颊绽肉,而被施刑之人却要生生忍受痛楚,连的事后多日饭汤药汁均无法得进,伤口所迸裂,血红的颜色似开到极致的群花,故得了这么一个‘美丽’的名字。
“本宫今日以六宫执事的身份处置佟氏,上禀皇天,下承圣心,为维护六宫祥和如若不慎伤及无辜,也是本宫无可奈何。”
兰妃神色庄重,双手更是紧握在一起,置于鼻前,像是许愿般虔诚说着,大家哪个敢动声色呢,她又说是为我出气,那我更是不能好言相劝什么了。
奴才们自然得了主子吩咐后,就大着胆子开始了行刑,坚硬的板子一下挨着一下的重重击打在喜贵人的双颊上,不过才一个来回,原本白净的脸上便是显出了深深的打痕,喜贵人使劲挣脱着两侧架住她的宫人,犹自怒骂着:
“兰妃!你个毒妇,你竟真敢打我……”
“啊……你当我怕你不成……”
“他日,我……我定让你不得好死!我……呸……”
鲜血顺着窄小的嘴角汩汩流出,想是疼痛异常,喜贵人已有些现出欲要昏迷之相,饶是这般情况却还阻止不了她的怒气与不满,兰妃与她之间是因为何事,怎么会针锋相对到此等地步喜贵人对我,为何总是无理至及呢
蕖芙殿里,只听的到拍击声、谩骂声,间或听得见有人大声喘着粗气,没有人再为她求情了,我看身旁安坐的颜嫔面色渐渐苍白了不少,还时不时的以锦帕覆口,书倩隔一会便是轻轻替她拍拍后背,没有多久,她便是直直的扭身转头向着内里,神情痛苦的不再瞧了。想来,以她与佟氏的交情,关键时刻,却也还是救不下她,心里定是异常不快了。
旁人离得远,我也没有再太过于去注意她们,只又低着头,等着有人肯去打破这可怕的平静。
“娘娘,嫔妾突感不适。”藜嫔突然说道。
她说话着作势就要起身,身后随侍的四名丫头自是随主子齐齐向前,兰妃边说:“今儿谁也别想提早离开,本宫就是让你们长个记性,都给本宫好好瞧着!”边是对身侧的翠儿使了眼色,瞬间,殿门外便是多了六名侍卫,并且均是走上殿‘请’藜嫔归位,杨姐姐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对着她面前的藜嫔走了过去,“妹妹还是好好的吧,本宫过来和妹妹一同坐。”
“藜……藜嫔娘娘……救……救……我……”
喜贵人终是放下了一再坚持的高傲,口齿不清的求饶着,眼下,她已被打的面容污秽不堪,鲜血业已染红了胸前的芍药对襟小褂,她求饶,依旧不是对兰妃,倒是对着我没想到的藜嫔。
藜嫔闻言怔了怔身子,眼光一个闪烁,颤悠悠的说道:“贵人,你这是什么话本宫可救不了你,你莫要来找本宫,还是求旁人吧。”
话说完,藜嫔瘫坐在靠椅上,我这一瞬间彻底知悉,藜嫔,她眸中显现过的无奈,是因为她万万不想卷入到后庭争斗中的,她想尽最大的努力去躲避,可是,她,能如愿么
我待想着,也有些入了神,却没有注意到,殿外,一抹明黄色身影不知何时已将满殿狼藉尽收在眼底,而他身侧的矮个子公公,早已是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半句。
“都给朕住手!”
乍听得沂徵的声音,我心头本能的‘咯噔’颤了颤。一身墨绿色龙服贴身穿着,犹显一身帝王之气,眼瞧着在他眸中如透明人儿般的自己,心里怎么不难受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几个月来围绕着他,那纠缠不清的感情呢。
帝王驾临,圣意难违,殿内施刑的宫人在初得命令时便是赶紧停了掌嘴,耷拉着脑袋怯怯退到了两旁,喜贵人随之瘫倒在地,人业已经昏厥了。
大步迈进殿,沂徵乌黑着脸,直盯着地上的那抹艳红色,眉心间慢慢升起阴云,渐渐的愈来愈浓,那情形端的就是暴风雨前可怕的平静。
兰妃此刻自然是慌忙带领我们跪迎圣驾。千度
“臣妾…”
“免了!兰妃,这你又怎么给朕解释哼…”沂徵截断了众人的请安,甩手坐到了兰妃一直安坐的高台主位上,随行的图公公面色凝重,不敢多代言语。
兰妃神情镇定的匍匐着自顾移动着身子,直到挪到了高台下与我们跪在一起。
沂徵没有理会她,在落座的同时,头顶上就随即传出了他的又一吩咐:
“良嫔,传朕旨意,宣太医院左右院判即刻至翠园堂,你着人将玉儿送回去,让太医仔细瞧瞧,龙裔打紧的很呐。”
“是,臣妾马上去办。”杨姐姐连忙起身,叫了两个宫人去安置喜贵人。
而与此几乎同时,跪于我身侧的颜嫔喊道:
“皇上!喜贵人这样,怎么还经得住再迁宫医治”
“颜嫔多虑了,几下板子打烂了贵人的嘴,可没打坏她别的地方。”兰妃高声,故意斜了一眼,复又嘀咕:“闲来无事,净瞎cao心。”
“够了!都给朕闭嘴!”沂徵怒道。
“朕在你们眼里还有威信么整日介你们就知道在后宫里吵吵闹闹,你欺他打,搅得这满宫里是乌烟瘴气的,难道就不能和睦相处么朕说过,希望‘家和万事兴’,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你们给朕说说,还有多少次要闹腾的”
沂徵的话惹来众人心中羞愧难当,一时间周遭碱默一片。
“兰妃!你说,今儿在你的蕖芙殿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先都起来。哎…真是让朕烦心。”沂徵一声叹惜。
我随颜嫔、藜嫔一起,坐回了各自的座位上,兰妃跪着解释:
“回皇上,今日臣妾是邀请诸位妹妹来臣妾宫中商议下个月寿旦节应该如何打理安排更为妥当的,皇上也知道,臣妾是头一次cao办这样的大事,根本没有任何经验,臣妾脾气也急,做事容易毛毛躁躁,可是私心里也是想安排的妥妥当当,好博太妃她老人家一个开心,所以就把几位妹妹都叫上了。谁想,自打景常在进殿之后,喜贵人一直出言不逊的奚落常在,景妹妹心慈,生是忍着不吭声,臣妾也想算了的,尽量的化干戈为玉帛,不曾料到,后来喜贵人口口声声吵着自己身怀的是皇嗣,那这可就是大不敬了,臣妾就是再怕担责任,也不敢再纵容她了,故而……故而……”说到最后,兰妃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真切了。
“故而你就动用私刑了”沂徵问道。
兰妃呆了呆,终是点下了头。
身怀皇嗣,大不敬。已经昏迷过去的喜贵人如果知道,自己无心的言语却是犯了忌讳,一定悔恨绵长了。因为,只有母仪天下的皇后所诞育的皇子才有资格成为皇嗣。
自打我进殿,就如何如何……兰妃,她似乎还有旁的需要转达的意思吧,果不其然,我再次抬头时,沂徵正是定睛在瞧着我,四目相对,他那一双探究的眸子将我刮了个彻底。
“朕还真是低估了你,饶是被削位降到末等宫嫔,你还有本事令旁人因你而起争执,是你柔弱良善不懂规避呢,还是你本来就是这般心思诡谲,毫不安分之人朕那日实该废了你,也避免了因你生起的无限事端,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人心,有时就是如此,你在意的,你看重的,甚至为之甘愿委屈自己,牺牲一切都想要爱恋的人,反而弃你如草屡。当你的一颦一笑,再也无法打动他,无法在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留下任何烙印时,你的爱情,对他,便是毫无价值可言,耐烦你心如何绞痛,如何不忿,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是徒劳无功。
“看来嫔妾在皇上心里着实不堪。”我起身走到兰妃一旁,茕茕孑立,“皇上言下之意,可是要废弃嫔妾”
偌大的殿内,帝王端坐,我站在众宫嫔中间,无端显得有些过于突兀。
沂徵脸色黑暗,兰妃掌嘴喜贵人这事儿,确实令他动了气,“朕那日没有废了你,今日,便也不会,君无戏言,你若是担心自此会失去荣华富贵,那朕可以许诺你,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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