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凤倾天下

    她看清楚了床上的人，床上的人也看清楚了她。

    那张不算大的床上堆着薄薄的被褥，被褥之间一个人斜卧在里面。骤然一见他的样子，秦轻羽倒是被吓了一下。

    那还算是人的脸吗在烛火之中，那张脸上纠结着伤疤，除了眼睛周围的皮肤算是完好的之外，那张脸已经完全的被毁掉了。被火光一照，活脱是地狱爬出的恶鬼。

    秦轻羽心里了然，如此的模样，自是不愿意见到生人。

    只是听他的声音还是蛮年轻的。

    “让他走。”只看了秦轻羽一眼，那人就对少年说道。

    “为什么”少年急了。“好不容易有人看来为爹爹看病。”

    “咱们没钱请的起这样的大夫。”秦轻羽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上品，这样的大夫收费不是他能支付的了的。

    家里已经一穷二白的了，连饭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

    “我不收钱。”秦轻羽笑道。

    “那就更要请你离开了。”那人缓缓的说道。

    “为什么”就连秦轻羽都是一怔。这世上竟然还有连免费的午餐都不需要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我家一穷二白，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凭什么能让你这样的公子免费为我诊治”那人喘息了一下，说道。“若不是有所图的话，公子穿成这样站在这里，不觉得自己突兀了吗”

    这个。说的也是啊。

    秦轻羽缓缓的笑了。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番那个人。面容虽然被毁，几乎看不到他原来的模样，不过光是听声音就能听的出他还是蛮年轻的。声音之中多有清冷之意，谈吐之间带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不过言语文雅，用辞简单，而且言辞锋利。不像是普通的百姓。

    “若是我说我和贵公子有缘呢”秦轻羽笑着问道。

    “那就更不可能了。”床上的人摇了摇头，“风儿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大富大贵之门出来的人，连看都不会看他们这样的草民一眼的，躲都来不及呢。

    “呵呵。因为是我追的他啊。”秦轻羽忽然童心大起，这个男子的衣衫果然是个好东西，抛弃了女子的束缚，连说话都大胆了许多。

    果然秦轻羽的话一出口，那少年脸上就是一红，“这位公子，你莫要胡说。是我不对，偷了你的钱袋。”

    “风儿！”那男子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聚集了起来，说不出的狰狞。

    “爹爹。是孩儿错了。”风儿忙跪了下去，深深的垂下了自己的头，“但是孩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爹爹每夜都辗转难眠。还有爹爹昨夜又咳血了。”虽然他藏的很好，不过还是被细心的风儿给发现了。

    要不是着急，他也不会出去铤而走险。

    那男子的眸光幽幽的一闪，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起来吧。”

    “是。爹爹。”风儿站了起来，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边。

    男子虽然是半靠在床上的，容颜也尽数毁去，不过隐隐之中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尤其是刚才他动怒和那一声长长的叹息之间，一股纠结于胸的无奈流露了出来。

    “这位公子，是我教导无方。我给你赔礼了。”男子缓缓的摇了摇头，就要起身下地。他的言辞缓和了许多，连目光也不若适才那般寒冷。




第396章 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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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么说。”秦轻羽忙上前两步，按住了他的肩头。

    瘦。唉，和那少年一般的瘦。这么近的距离，秦轻羽可以看得出他的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与他的声音极其的不相符合，看皮肤确实是垂暮的老者，蜡黄，干枯，可是那声音。

    或许有人天生嗓音听起来比较年轻吧。况且他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其实你又一个很好的孩子。”秦轻羽感概的说道，看了一眼在一边紧张兮兮的少年。“他真的愿意为了你做许多事情。他被我抓住的时候只是哀求我不要将他送去官府，他说若是他去了官府，就没有人能照顾你了。”秦轻羽顿了顿，“所以让我给你看看可好虽然不保证能让他痊愈，但是至少给你的孩子一个希望。”

    希望那男子闻言在眸光之中升起了一丝的光亮，随后马上就被眼底涌起的黑暗所覆盖。

    他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又看了秦轻羽一眼，长叹了一声，“罢了。给你看就是了。”

    他在床上躺好，将手伸了出来。

    皮肤包裹着他的骨骼，奇特的是他手腕上的皮肤虽然没有了光泽，但是却是十分的细腻。读书之人可是他的手掌上却又一层剥茧，应该是做了体力活的。

    秦轻羽也不去多想，将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脉门之上。

    脸色慢慢的沉重了起来，秦轻羽忍不住又凝神将脉又把了一遍。

    不对啊。

    她索性拔开了那人的眼皮看了看。

    他的脉象好奇怪。

    “怎么了”那人淡然的问道。

    “你可是中过毒”秦轻羽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

    秦轻羽的话一出口，床上的男子的脉动就快了一下，手未离开他脉象的秦轻羽清楚的感觉到了。只是他的表面上却是一如刚才的平静无波。

    “我与风儿不过是一介布衣，只是身体不好而已，怎么会中毒”男子淡淡的回道。

    秦轻羽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他真当她是好骗的人吗或许其他人听了这番话能相信。但是秦轻羽心里却是不信。

    常人若是听到自己曾经中过毒的话，反应虽然不一，但是绝对不会如同他一般的平静。或多或少的都会诧异啊，惊恐啊，有诸如此类的反应。

    正是他异常的平静泄露了他在掩盖自己的秘密。

    不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就连秦轻羽自己都是，她不过是在路上遇到风儿偷她的钱袋，一时气不过才追了出来罢了，丝毫没有说要探究其他人过往的意思在里面，既然他不想被人知道，那她也就假装不知就是了。

    你骗骗我，我骗骗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熟识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不过就算他否认，但是脉象之中残滞的迹象却是隐隐的昭示了这个事实。

    他的病不是医治不好，而是那残留在体内的毒造成的。

    “风儿。”收回了自己的手，秦轻羽对那少年说道，“能否让我看看其他大夫给你爹爹开的药”

    “抓了药之后，方子就被药铺收了。”少年为难的看着她。

    “无妨。可有药渣”秦轻羽问道。

    “有。有。”风儿的眸子一亮，上来带着秦轻羽就走到了厨房。火炉上还有一个没倒掉的药罐。风儿将药罐取下来，递到了秦轻羽的面前。

    秦轻羽先是闻了一下，然后找了一快空地将药渣一一的到处，仔细的翻看了一遍。

    这帮庸医。秦轻羽看完之后在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还有那药铺也是黑心！给的尽是一些残次的草药。这样的药本就药不对症，再加上草药的质量很差，能治病就奇怪了。

    “有什么问题吗”少年见秦轻羽的面色有点阴沉，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秦轻羽摇了摇头，“今后你爹的草药我会带来。一会我陪你去抓药。”

    那些奸商一定是看风儿身上穿的破烂，料想到他不会计较草药的好坏才这么欺负他的。秦轻羽看着风儿那虽然年少但是已经饱经沧桑的小脸，心里越想越是来气。

    她站起身来，“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她拉着风儿走出了房间。

    是夜，床上的男子一边喝着浓浓的药汁，一边听着风儿在他耳边不住的讲述他今日的经历。

    “爹爹。你都不知道，秦大哥那时候真是帅极了。”风儿趴在他的床头，说的眉飞色舞，“他带着风儿去客栈，让人为风儿沐浴，还给风儿一套干净漂亮的衣衫，然后带着风儿去了那间欺诈咱们的药铺。”

    “后来呢”床上的人不动声色，其实这药很苦，不过他更大的苦都吃过，所以他的眉头都没皱上一下。

    “他先是把药铺里所有的人都叫了出来，说我是他的少爷，代替家中老爷前来这里采办药材。那些人见秦大哥穿的华丽，人又俊俏，所以无一不相信他的话，忙把好药都拿了出来。”风说的绘声绘色。“秦大哥看着那些药嘴里一直都在称赞药材怎么怎么好。无论老板开什么价他都说太便宜了，都愿意以双倍的价格买下。弄的那老板心花怒放。后来老板拿出了一只人参，秦大哥对那人参大加赞赏，老板这次反而不开价了。让秦大哥自己开价。”

    男子的眼眸之中虽然淡漠，不过已经隐隐的有了笑意。结果他已经猜到，不过看到风儿如此的开心，他也不忍拂了他的意，所以依然淡淡的问了句，“再后来呢”

    “再后来，秦大哥先是推脱了一下，说他不过是外行而已。哪里能开的起价格，让老板自己出价。结果老板死活不肯。说只要是秦大哥开的价格，他绝对信服，觉无讨价还价的余地。秦大哥让堂里所有的人佐证，那老板喜滋滋的答应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秦大哥开了一个铜板的价格。”风儿说完已经是笑趴在床边了。“那老板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直呼不算数。可是秦大哥却笑眯眯的让看热闹的街坊邻里都作证。老板无奈只能将所有的草药打包了让秦大哥买下，可是秦大哥却只肯出一个铜板买下那只人参。老板拉了秦大哥要去见官。秦大哥冷笑着将那老板卖给咱们的药渣取了出来，倒在地上，让街坊们看。他说见官好啊，一见官，倒要叫官老爷来评评理，凭什么这家店铺看起来这么大，却是卖出如此破烂的草药给我，还说什么童叟无欺。街坊们都怒了，差点没揭了那店铺的金字招牌。”风儿说完，目光之中满是向往之色，“爹爹。秦大哥真的是好人。”他取出了那根用红纸包着的人参，递到了男子的面前。酷录文学

    “爹爹你看，就是这根人参。”

    男子凝眸看了过去，心里微微的一惊。那人参竟然是近乎快成人形的山参。卢头细密，胡须完好，就算不是什么绝世的珍品，倒也是可以卖到一个大价钱的。

    却被他用一个铜板就买了下来，还给风儿出了口恶气。

    嘴角隐隐的晕开了一些笑意。

    “好好的收起来吧。”他柔声对风儿说道。

    “恩。”风儿点了点头，小心的将人参包好，连同那套崭新的衣衫一起，放进了勉强称的上是衣橱的柜子里。

    “这衣衫好漂亮啊。”风儿依依不舍的再看了看那套衣服一眼，“爹爹，风儿还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呢。好软，好暖。”他怕把衣服弄脏了。所以一回来还是穿上了他那件破棉袄。

    风儿的话让男子的表情略微一滞。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缓缓的从他的唇畔溢出。

    一直走到王府的后门口，秦轻羽的嘴角都是带着笑的.今天过得还真是很过瘾.只要一想起那药店老板哭丧着脸的模样，她的心里就是一阵的痛快.

    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就连走起路来的脚步都轻了许多.

    “小姐.”才一进门，怀里就扑过来一个人，撞进了秦青的胸前.

    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胸，秦轻羽哎呦了一声.”小丫…你想直接撞死我吗?”她苦笑不得的看着那个莽撞的丫头，本是想数落一顿的，不过看到她红红的眼圈，心里软了下来.

    “小姐，你去了哪里?一转眼就跑不见了.害的我到处找.”小丫连珠炮似的就是一顿编排，让秦轻羽顿时哑口无言.对哦，今天光顾着自己跑了，倒把这个丫头给忘记了…….

    “是啊，本王也想知道你去了哪里?”

    还没等秦轻羽回答小丫的话，一个隐隐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就缓缓的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参见王爷.”秦轻羽和小丫骤然分离，站好，行礼.

    她原本飞扬的心情顿时因为冷瑜的出现变得有点忐忑不安.

    穿着男装?

    冷瑜走近了秦轻羽，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番.虽然鼻子里哼了一声，但是心里却是赞叹了下.

    一个女子若是能将女装穿的妩媚动人，男装穿的俊逸潇洒，的确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不过秦轻羽却是办到了.这身长袍穿在她的身上，丝毫没有小女儿的扭捏做作.反而带着一股清新隽永的气质.那深邃的五官和高挑的个子.真真的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原本因为听到小丫说她失踪了之后变的有点浮躁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还知道回来啊.”不冷不淡的问了句，口气却是不善，冷瑜提醒着她，”你怎么不等明日天明在回来.或许京城百姓的茶余饭后就又会多一项嚼舌根的话题了.”

    暗地了吐了一下舌头.动作极快，不过还是被冷瑜尽收眼底.唇角有上抬的趋势，不过他还是立即板着面孔.

    他知道秦轻羽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不会在外胡来，这一点他很放心.只是被小丫那个丫头吵闹的，连他都有点担心起来.

    听说她去抓贼了，那贼呢?重要的是……冷瑜将她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番，她可有损伤.

    看起来她也就发丝有点乱，应该是完好无损的.

    “对不起王爷.是臣妾的不是.一时间就忘记了时辰.”秦轻羽见冷瑜好像并没有要责罚自己的意思，于是小心的回了一句.

    “还好你只是忘记了时间.”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满，谁叫这个女人让他差点就派出王府的侍卫出去寻人了.”若是你忘记王府的大门是朝哪边开的，本王是不是要派人出去寻你?”

    “不用.不用.”秦轻羽讪笑着，”不用这么麻烦.家在哪里，臣妾还是找的到的.”

    一个家字，让冷瑜的心头一舒.

    “算了，念你是第一次.本王就不再追究了.”他会了挥手，好像等人等的有点饿呢，该去吃晚饭了.他走了几步，发现秦轻羽依然傻傻的站在门边，不满的神色又爬上了他的脸庞，”还傻站着干嘛?吃饭!”

    眼梢划了一下，发觉身后的人小步跑着追了上来，冷瑜的唇角隐隐的含了几分他都没察觉到的笑.

    她刚才回来的时候，神采飞扬，一扫前几日的颓废阴暗，罢了，也懒得去追究她到底去了哪里.反正这个女人他已经看穿了，完全就是一个不会惹是生非的主儿.

    一连几日，秦轻羽都在下午出门，穿着她那套男装.小丫每次都吵吵着要来，都被秦轻羽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