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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然而战斗打响没有多久,太子的脸se便白了,因为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轰隆隆如雷一般的响声,是定州军的骑兵大队!
一方旗帜在京都街巷中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奇快无比地向东华门靠拢,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叶字。
叶重亲自领兵而来,有些意外地发现,东华门已然关上,太子所在的叛军大部队,被堵在了这一方并不怎么宽阔的城门前,密密麻麻地占了半条大街。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东华门守不住多久,一抬右臂,便准备进行今ri京都事变中,最血腥的那一个部分,但没有料到,正在此时,叛军们对东华门的暴烈攻击,却渐渐缓了下来。
自叶重追上来后,太子一直将头低着,垂在自己的胸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一片黯然与解脱之se,开口说道:
“投降。”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用不可置信、愤怒、哀伤、绝望、不解的眼光看着太子殿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丧失了所有的战意。
太子的目光缓缓从这些忠诚跟随自己的将军和士兵脸上掠过,他知道如果拼死一搏,未必不可能杀出城去,然而这件事情进行到现在,太子已经累了,疲了,倦了,绝望了,即便杀出城去又如何?由京都至沧州遥遥千里……难道让这数千将士就在漫长的追击一个一个死去?难道就让大军在庆国百姓们的沃土良田上交锋,杀人,放火?
太子扭转马头,隔着满街的军士枪林,远远望着叶重,开口说道:“叶将军,本宫不想走了。”
叶重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明白眼前的一幕究竟因何产生,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太子的心理变化,总以为太子是在打着别的什么念头,但既然太子此时开口,似乎有些机会,叶重也不愿意自己的定州军,会付出更大的伤亡。
“太子殿下英明。”
此时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已经被范闲在宫中奉诏而废,只是叶重依然习惯xing地说了出来。
李承乾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有一个条件。”
“太子请讲。”
“我要见范闲,他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李承乾的脸一下子寒冷了起来,不是因为他明白了些什么,而是身为李家子弟,身为被当作下一任君王培养了若干年的太子,他隐约猜到了天上的那只手,在这京都里究竟想捏出什么样的命运来,而他不想屈服于那种命运,至少要让那只手捏泥人儿时,被一些小石砾硌一下。
叶重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知道范公爷此时身在何处。”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道异se,马上却猜到了一些什么事情,脸se变得难看起来,开始担心起某些人的安危,心想自己的条件还没有落入范闲的耳中,还……来得及吗?
———————————————————叶重在说谎,因为他能猜到范闲在哪里。
但在基本上已成一片血海的京都之中,不论是叛军还是接受范闲监国权力的人们,都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自秦老爷子被刺身亡的那一刻后,主持京都大事的范公爷,便再也找不到了。
东华门前下定决心的太子,却和叶重一样,在第一时间内猜到了范闲的去向。叶重之所以能够猜到,是因为那个地址是他亲口告诉范闲,太子能够猜到,则是因为他很关心那里的一切,那里的人们。
范闲在太平别院。
一身黑衣的他,站在流晶河的这一岸,看着对岸的风景,整个人与树木的yin影化在了一起,如果不仔细分辩,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已经是京郊,他在杀死秦业之后,便用最快的速度,趁着京都的混乱,越过了高高的京都城墙,来到了这里。
因为在这座皇室的别院里,有他最关心的妻子林婉儿,还有大宝,还有那位一手策划大东山之事,京都叛乱的长公主殿下。
范闲对于太平别院并不陌生,准确来说,他是熟悉到了极点,因为这座庄园在二十年前,本来就是自己家的产业,是母亲叶轻眉来到庆国后居住的地方。
叶家破灭之后,这座庄园被收归皇室,只是皇帝陛下一直将太平别院封存,用大内侍卫看管,严禁任何皇室成员进入,才渐渐湮没了名声。
庆历四年夏秋之际,范闲曾经带着妹妹隔河而看,遥遥一祭,其时河风拂体,不胜唏嘘。
…………范闲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会选择太平别院,做为她指挥京都事宜的居所,但他此时也顾不得思考这一些,如何能够将婉儿和大宝安全地救出来,才是重中之重。
婉儿虽然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但范闲不敢担保,亲眼看到这么多年的谋划以这种惨淡的方式收场后,那个疯狂的女人会不会变得六亲不认。
这十ri来,他一直知道婉儿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却始终没有办法解决,也没有在旁人面前流露出一丝焦虑,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婉儿和大宝的安危,是怎样地在影响自己的情绪。
站在河这岸,看着河那岸,范闲的心脏微微抽痛,才明白原来婉儿在自己心中,比自己所能想像的,更加重要。
太平别院的房间构图,五竹曾经亲口对他说过,而且五竹曾经深入院内取过一样东西。范闲来到别院对岸后,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下那座清幽别院的防御力量。比他想像中要弱很多,看来这几年监察院和自己对信阳方面不停歇地打击,果然还是有些用处,长公主身边的高手,已经被削减了不少。
只是京都内杀声震天,京郊的太平别院却是一片安静,这种十分鲜明的反差,让范闲始终不敢轻动。
太平别院建造之初的选址,便很特别,实际上是建在流晶河中的一个小半岛上,入院只有一条通道,而四周河岸的地势相对都要低浅一些,范闲于林梢枝头观察许久,却发现视线均为院墙所挡,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院墙设计的很巧,并不怎么高,却恰好挡住了外间投来的所有视线。
范闲的嘴唇有些发苦,知道即便是搬重狙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一念及此,他心头不禁咯噔一声,暗想老妈当年设计这座院子,难道就曾经想过要抵抗重狙的she击?
然而世上没有攻不陷的别院,不然二十年前,姓叶的女子也不会就此消失在庆国的人间。范闲只是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强攻,因为他知道,李云睿的这一手,确实掐住了自己的七寸。
在河这岸没有思考多久,范闲的脸se平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转向曾经路过的一方竹中栈桥,就这样像散步一样,走到了太平别院的正门口。
墙上竹林后,倏然出现了许多人,将范闲围在了正中间。这些长公主的贴身护卫高手,满脸震惊地看着他,早已认出了他的身份,不明白在这样的时刻,他为什么敢就这样现身!
范闲眼神平静如流晶河中缓淌之水,说道:“我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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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一百五十九章 花一树、琴千声、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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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站在太平别院门口,斜视院中隐隐青se,自说了那句话后,便一言不发。十余名信阳方面的高手,满脸惊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京都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本应被困在皇宫的监察院提司大人,怎么却会忽然出现在了太平别院的门前。
一阵风自竹林里穿行而过,清清幽幽地将众人身周的热意略除了一些,信阳高手们低喝一声,向着范闲杀了过来。范闲眉头一皱,一个退身,左臂像是能扭曲一般,横横击出,拳头在伸展至极端处忽然一展,有如老树开蒲叶,啪的一下,扇在一名高手的脸颊侧边。
虽然没有扇实,可依然让那名高手牙齿落了一半,鲜血横流,摔落在地直接昏了过去。
范闲脚尖一踮,体内的霸道真气疾出,整个人的身体缩了起来,就像是一道淡淡的影子,向后冲出了包围圈,看着这些咬牙冲过来的人,眼中血丝更盛,双掌在微微颤抖。
正如与小言公子初初定计时曾经说过的那般,如今的京都,对于范闲来说基本上是一座空城,世间最能威胁他的强大人物,都被皇帝陛下吸引到了大东山,无论是北齐的高手,还是东夷城里令人发麻的九品剑客们,都被那块玉石般的高山像磁石一样地吸住。
京都里只有三位九品,秦老爷子已死,叶重是自己人,范闲有这个自信,只要不陷入乱军之中,谁能够杀得死自己?
只不过他无法知道婉儿和大宝的下落,不敢强攻,才再次赌上一铺,来到太平别院之外叩门——这或许有些嚣张,其实却是一种无奈,对于长公主的这种手法,yin戾强横如范闲,也只能暂时脱去了霸道的味道,转寻别的路子。
然而这些信阳高手并不知道小范大人是准备言攻,在震惊之余,自然全力出手,只一照面,便有人重伤,接下来不知又是怎样的一场血战。
便在此时,那些正冲向范闲的高手愕然收住了脚步,太平别院院墙上探出来的那些弩箭,也抬高了箭头,不再对着范闲——范闲双眼微眯,看着那些弩箭,不由心头发寒,只是人生总有太多无可奈何事,若要婉儿大宝平安,眼前这座虎山,只能偏向其行。
没有人再阻止范闲的入院,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稍微有些不一样地反应,只怕真正的狙杀便会开始。
因为此时的太平别院中,传来一阵极清雅幽淡的古琴之声,声音若流水淙淙,清心静xing,令闻者无不安喜自在。
…………既然公主殿下已经用琴音发下了命令,那些遍布太平别院的高手们,自然不再阻拦范闲的进入,只是他们的心中有无穷疑惑,为什么殿下要让范闲进去?难道她不知道范闲的可怕?为什么不趁着范闲单身前来的机会,一举击杀?
十余人缓缓押送或是监视着范闲,进入了太平别院的正门,然后在第二道栈桥之前停住了脚步,前方乃是禁地,非长公主殿下亲命,任何人不得进入。
范闲站在栈桥之前,低头看着桥上的木板,木板间有空隙,可以看到下方清湛的河水,流晶河在太平别院这段,被上岛石径一隔,泓成一滩缓水,有如平湖一般,水面仿似永远静止,不会流淌。
那阵清幽平和的古琴声,就从桥对面的内院里传了出来,轻轻进入他的耳朵。他低头看流水,侧耳听琴音,似乎是想判断出cao琴者此时的心境。
片刻之后,他仔细整理衣着,迈步上桥,平稳走到岛上,推开内院木门,抬目静看那岛心湖畔山亭下正在轻抚琴弦的女子,双手一抱,恭谨一礼,说道:“见过殿下。”
琴声并未因这突然其来的问候而有丝毫中断,那双葱指皓腕之手,在琴弦上挑摁拂弄,依然是那样的平稳。
李云睿微低着头,似乎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古琴的七根弦上,只是手腕微沉,指尖滑至右端,琴音较诸先前之清幽,显得愈发含蓄典雅起来。
只见岛心小湖被秋风吹起几许波纹,湖畔砌石青青,与身遭矮矮浅丘相映成美,一座亭在丘上,那人与琴却不在亭中,而在花树之下,树上花蕊淡淡粉粉,不知是何名字。秋风吹皱青池,拂上花树之梢,水动花瓣落如雨,落在长公主殿下广袖古服之上,如点缀了略深一些的花影。
范闲静静地看着那处,看着李云睿那张宁静恬淡却依旧难掩媚意的容颜,今ri长公主未着盛妆,只是淡淡勾了勾眉梢,却将本身的天然风流气息渲染的满园尽是。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披散在肩后,只是用了一方丝巾在脑后挽了一挽,更显清丽自在。
她在低头抚琴,眼帘微垂,长长的眼睫毛柔顺地搭在如玉的肌肤之上,让范闲不禁想到了妻子遗传自她的那双眼睛。
如果不知道她是谁,如果不去刻意联想她的年龄,那么任何一个男人都必须承认这个女子的魅力。
范闲沿着湖畔砌岸的青石走了过去,于琴声之中微微眯眼,然后开口说道:“燕小乙死了。”
琴声依然微低嗡嗡,间或一挑而起,发出几声颤音,表示自己早知此事,不需多言。
“秦恒死了。”范闲盯着她的那双手,轻声说道。
李云睿右手的两根指头在第四根弦上一滑而过,摁了两下,指下的古琴发出一声悠然之声。
范闲没有犹豫任何时刻,平实而有力量的言语直接逼了过去:“秦业也死了。”
…………李云睿依然没有抬头,古琴七根弦弹动的速度却是越来越缓,渐趋悲声,然古琴雅淡,悲而不伤,淡淡离思一览无遗,只是在那双手后的广袖微微颤动中,隐约可以捕捉到长公主的情绪。
忽然间,琴声却又高亢了起来,只是古琴的声音本来就以低沉古雅著称,指尖弹拔再速,音域却始终限制在那个范围之内,本来应该充满了戾气的一片弹奏,却用与速度感觉完全不同的缓慢,在宣示着雍正纯和的味道。
唯有自信者,才能奏出正音。
此时范闲已经走到了花树之下,走到了她的身旁,低头看着那些如波浪一般上下起伏的琴弦,忽然开口说道:“世人称我为才子,其实我对音律是一窍不通,您所用心思,对我而言,只怕真是应了对牛弹琴那句话。”
李云睿应该没有听过对牛弹琴这四字,她依然低着头,沉醉而心无旁系地抚摸着琴弦,这一曲根本不知是弹给哪位知音所听,只是此时恰好范闲来到了太平。
范闲脸厚,从不知腼腆为何物,见对方不理不睬,自嘲一笑,便在长公主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对着她的侧脸很自然地说道:“叶重叛了。”
琴声忽然乱了起来嗡的一声闷响,袅袅然传遍湖畔青丘花树,琴弦一阵挣扎,断了三根!
长公主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范闲的双眼,只用了刹那时间便已经回复了平静的情绪,说道:“每次见到你,似乎都听不到什么好消息。”
虽然这几年来,长公主与范闲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不停进行着较量和冲突,两个人的争斗,贯穿了这几年庆国朝堂的大事件,然而说来奇妙,范闲和她并没有见过几面,这一对成为彼此最大的敌人,其实对对方并不怎么熟悉。
“如果您想听好消息,那跟随好消息来的,应该还有我的头颅。”范闲对长公主轻声说道,眼光有意无意间在四处扫了一扫,可惜没有什么发现,眼神略微黯淡了一刹。
此时长公主的双手静静地抚在弦已断的古琴之上,双目微闭,本来就极为白晳的肤se,此时显得更加清白,甚至要变得透明起来,往常那诱人的红晕,已不知去了何处。
范闲忽然出现在太平别院,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这是因为范闲的速度太快,她留在叛军之中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京都的具体情况。而她隐隐已经感觉到了一丝问题,所以在第一时间内对范闲动手,而是让他进来,看看故事的后半段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而且她的手中握着范闲的命门,所以根本不在意这位好女婿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只是范闲接连四个事实,让长公主的心神终于松动了起来,燕小乙的死讯虽然早在范闲于京都现身后,她便已经猜到,但此时得到了当事者的亲口证实,不禁心头微黯,毕竟这位大都督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亲信,由她一手提拔,对她忠心不二。
而秦恒和秦业的死亡,让长公主也自有些心悸,她没有想到京都里的局势居然会演变成这种模样,范闲最后那一句揭示了所有的答案,让她终于愤怒了起来。
只是愤怒了片刻,长公主已然平静,睁开双眼,双唇吐气如兰,却有些淡淡凄哀:“可你依然要来求我。”
“我既然来了,您自然就能猜到京里发生了什么。”范闲微低着头,自然地坐在长公主的身边,他与长公主彼此心知肚明,之所以他敢单身入院,长公主放他入院,是因为彼此手中都握着对方的命门,都不愿意,在第一时间内,就断绝了所有的可能xing。
长公主抓住了婉儿和大宝,而范闲已经在京都里取得了不可逆转的优势。
李云睿忽然低下头去,阔大的袖子掩住了断弦古琴,淡se的衣衫在她肩膀的带动下,微微抖动,看上去十分可怜。
“我来请求您。”范闲诚恳地说道:“算了吧。”
李云睿听到算了吧这三个字,忽然抬起头来,用一种淡漠的目光看着范闲,一字不发,眼光虽然淡漠,但范闲却从中看到了一抹深入骨髓中的幽怨,只是这幽怨明显不是对自己所发,而是看透了自己,直刺某些并不在场的人们。
“算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三个字?”李云睿微讽一笑,拾下肩上的一片淡淡花瓣,说道:“叶重居然会叛……这确实出乎我的预料,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或许很多人会忌惮于你的武力,你的头脑,监察院,可是只有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担心过你的存在。”
范闲沉默着。
“所有的人都认为你外面光鲜之下是心狠手辣。”长公主微嘲看着他,“不得不说,这几年你在监察院里伪装的着实不错,让人们以为遇着大利益关头,你可以变身成为一个六亲不认的人,可是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
“所以你抓了婉儿和大宝,一刻也不肯放过。”范闲截断了她的话语。
“两年前我便说过,你看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李云睿缓缓说道:“你在这个世上在乎的人太多,浑身上下皆是命门,我随意抓住一个,你便无法翻身……不然此刻你不留在京都,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跑到我这里来?”
范闲低下头去,片刻后幽幽说道:“必须承认,您看人确实极准,我关切的亲人太多,这让我办起事来,有太多的不方便。”
“就以婉儿为例,您可以拿自己亲生女儿的生命,去威胁自己的女婿,而我却做不到,相反,为了婉儿的生命,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这十ri来夜夜受此煎熬,终究我还是必须承认这一点。”
闻得此言,长公主微垂的眼帘里泛起淡淡的光芒。
范闲平视着光滑的湖面和那些随波缓缓流动的花瓣,平静说道:“但是……愿意付出生命,和被人要胁是两种概念。如果婉儿病了需要我的脑袋去治病,或许我也便割了。可是如果我的死亡,对于婉儿的安危没有任何好处,我为什么要这样去做?”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说道:“我今ri来,便是想请您明白,威胁我是没有用处的……当然,我们可以谈一谈,这个事情可以有什么好的收场。”
“我在乎的人多,浑身都是命门。”在长公主开口之前,范闲堵死了最后一个口子,“但正因为命门多,所以也就不再是命门。我总不能为了婉儿,便要反戈再击,那样的话,家父怎么办?老大,老三这两兄弟怎么办?都是亲人,自然分不出个轻重,想必婉儿也会同意我这个看法和做法。”
长公主忍不住微笑摇头,范闲的话已经堵死了她威胁的所有去路,虽然她依然可以试一试,然则她的思绪早已经飘去了别的地方,幽幽叹息道:“老大老三两兄弟,看来你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咱们老李家的男人啊,总是这般的虚伪无耻,你说这么多,对事情有什么益处?不外乎是逼着我发难,然后你可以安慰自己,婉儿和那个白痴的死亡,和你没有关系,你只不过是迫于无奈,碍于亲情大义,只有袖手旁观……丧尽天良的是我,事后伤心难过,得万人安慰的是你。”
她望着范闲的脸,微笑说道:“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她顿了顿后自嘲笑道:“这点倒是和你父亲很像。”
此时说的父亲指的自然是皇帝陛下,范闲沉默片刻后说道:“有心行恶事而遮掩,才是无耻,我是被您逼到没有办法,我内心深处并不想婉儿有一丝不妥。”
两个人的谈判陷入了僵局,范闲此时可以随意将长公主杀死,然而直至此时依然未见任何踪迹的婉儿大宝,只怕正在某个角落里被信阳高手们看管着,如果范闲动手,只怕第一个死的便是婉儿。
范闲的脸se平静,内心深处却开始焦虑起来,因为面对着这样一个绝望的少妇,而自己无法给予她任何想要的东西,接下来应该怎样做?
长公主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和她此时的姣好容颜和清净妆扮完全相反,怔怔望着湖面,说道:“先前说过咱们老李家的男人无耻,其实并没有错,陛下上次在广信宫中不杀我,为的便是给我一个机会,一方面顺了他的心意,一方面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死我,而不用担心将来怎么在史书上描绘这一段历程。”
她看着范闲,平静说道:“他从来没有真心疼惜过我这个妹妹,既然他如此自信地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必将还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在范闲看来,皇帝的东山祭天之行确实是冒了天大的奇险,而且完全低估了长公主的手段,能够请出异国两位大宗师,调动叛军围京,如此强大的说服本领和组织能力,如此大的计划,真的很难想像是一位弱质女流一肩承担。
然而叶重的那一刀也让范闲明白了一个道理,长公主布了一个大局,然而陛下却布了一个更大的局,能够完全摧毁长公主的,只有她那位兄长或者是那个在此事中显得有些古怪的老跛子。
“安之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长公主忽然开口说道:“往年我也曾经试图与你修复关系,可为什么你一直将手缩在后面?”
在范闲回答之前,李云睿抢先淡淡说道:“不要说是因为我曾经试图杀你,也不要说是因为你有些亲信死在我的手上……你我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或许你对自己的家人朋友有情有义,但不代表你真是个热血儿郎。”
范闲默然,片刻后说道:“原来很简单,您不肯退,而陛下……自然是不会接受我和您变得亲密起来。”其实此时他并不想和长公主说这些陈年往事,奈何长公主掐死了他的命门,只有在此虚以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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