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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偏生长公主并不像是大计失败之后的茫然回顾往事。范闲心头一震,盯着长公主的眼睛,只见她微低着头说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想和你重新携手的yu望,不论皇帝哥哥此次是死是活,我对这人世间都没有太大的兴致了。”
范闲忽然发现她的表情很萧索。
“皇兄果然还是天底下最强的那个人。”李云睿忽然微笑说道:“我犯了一个大错,以为他只是想借东山祭天引出流云世叔狙杀,没有想到他居然有如此强烈的野心,看来这十几年的低调隐忍,让他也有些难耐寂寞。”
范闲入园,给她带来了接连不断的噩耗,以长公主的天才谋划能力,自然在最短的时间内,猜到了大东山上的真相,猜出了皇帝的企图,明白了为什么已经有五天的时间,没有收到东山路方面的任何消息。
“不要以为东山路消息被封,便证明皇帝哥哥还活着。”长公主微闭双眼,幽幽说道:“那个老跛子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大东山上的情形只怕和你期盼的并不一样。”
…………“叶重既然出手,流云宗师自然会出手。”范闲低头说道。
长公主脸上浮现出一丝看透一切的表情,淡淡说道:“虽然四顾剑和苦荷相信叶流云是我的人,但那两个老怪物……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一个庆国人。”
李云睿的双眼眯了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幽冷厉杀的感觉,有的只是淡漠和无动于衷:“你和皇帝哥哥似乎都想错了一件事情……我毕竟是庆国人,这一生的时间,都花在如何助皇兄一统天下上,怎么可能临到去时,却不把庆国未来将要的危险计算在内?”
“我从来没有低估过皇兄,我相信哪怕到了绝境中,他依然有妙手可以翻天,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妙手是流云世叔。”
“但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苦荷和四顾剑活着回去,四大宗师会东山,即便流云世叔出手,也不过是二对二的情况,苦荷和四顾剑是何等样的人物?皇帝哥哥如果想就此yin死两位大宗师,想的也未免简单了些。”
“我信任皇兄,所以我相信即便他死了,也会拖两位大宗师陪葬,不然怎么配得起他的智慧和强大。”长公主淡漠说道:“到那时,便是我庆国有流云世叔,北齐东夷却是无人支撑……而如今局势的演变又有什么异样?流云世叔出手,四大宗师全灭……和我的想法也没有区别。”
“大宗师这种怪物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在世界上。”
“如果没有大宗师,以我大庆军力国力,早已一统天下,何至于等到今ri?”
“大东山上无论如何变化,对我大庆均有大利。”
“四大宗师会东山,一旦全死,那等声势,你以为陛下还能侥幸活下来?”
不容范闲开口,长公主冷冷地一句一句砸出,砸的范闲嘴唇发干,不知如何接话,他根本没有想到,长公主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让大东山上的宗师们能活着下去,只是她终究不是神仙算不到所有的细节,然而如今局面的发展,似乎距她的预期没有太大差距。
唯一的变数,反而是出现在了京都,出现在了自己活着离开大东山以及叶重的那一刀上。
“如果四个老家伙和皇帝哥哥一起死了。你以为我会在乎,究竟谁能坐上龙椅?即便你控制了京都,承乾无法登基让我有些失望,然而……这些小小挫折又算什么?”长公主看了范闲一眼,嘲讽说道:“陛下这五个儿子除了老三年纪还小,其余的四个,哪怕是最不成器的老二,也能带着大庆将这天下打下来。”
“用四大宗师为陛下陪葬。”长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而疯狂的光泽,“想必他也会满意在yin间有这样四名护卫,再送他儿子一个大大的天下,我也算对得起他了。”
“那你呢?”范闲嘶哑着声音说道,他此时才真正明白,为什么父亲和陈萍萍一直在自己的耳边说,这个女人是个疯子,是个疯子……确实,折腾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她却根本不管谁能在京都的大战中能够活到最后,谁能坐上龙椅,反正都是李家的子弟,反正都是陛下的儿子。
“我?”长公主像看一个蠢物般地看着自己的好女婿,幽幽说道:“地上的土坷和天下耀眼的流星,你想做哪一个?人生在世,只需要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便好,人言不足畏,史书不须忌,像皇帝哥哥那般喜好颜面的人,终究还是需要我来帮助的。”
虽然明知道长公主与皇帝的最后决裂是自己一手促成,可是范闲仍然忍不住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的很隐晦,长公主却听的清楚,看了一眼这太平别院的清幽古朴景象,缓缓说道:“因为他负了我,因为我要向所有人证明,一个女人,也可以改写这臭男人们霸占很多年的历史。”
她缓缓站起身来,花瓣从她的身上滑落,看上去十分美丽。
范闲怔怔听完这席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他曾经在广信宫里听过,显得十分刺耳和惊心。
李云睿用一种贪恋的目光,看了一眼太平别院的景致,用低沉的声音不舍说道:“小时候,我就喜欢这个院子,可是哥哥总是不让我来,后来我向父皇讨要,还被哥哥骂了一顿,那时候这个院子的女主人,是何等样的霸道。”
她微微一笑,旋转着身子,带动着邻近花树微微一颤,又有十几片花瓣落下。她看着范闲,轻声娇媚说道:“你说,我现在是不是终于胜过了你的母亲?”
此时的范闲早已经陷入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之中,骤闻此言,根本不知如何回答,只有苦笑连连。
长公主踏着赤足,于青青草坪上缓缓舞动,带着一种和缓而轻松愉悦的情绪。
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范闲的心头却感觉到无比的愤怒,是的,你们站的比所有人都高,看的比所有人都远,不管是皇帝陛下还是李云睿,眼光从一开始都没有放在京都,而是盯着大东山,盯着那四位本来就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大宗师,可是……有多少人死去?京都有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多少庆国的将士就因为你们想在青史上留个名字的小小念头,便丢了自己的头颅,失了自己的xing命?多少人在痛哭,多少人在悲伤?
“你不如她。”范闲忽然开口说道。
长公主**的双足忽然在草坪上停止,她扭转头,用一种冷漠地眼光看着范闲,似乎是要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范闲挑了挑眉头,仍旧坐在地上,微嘲说道:“我母亲降临到这个世间,至少做到让庆国人笑,而你,却只能让天下人哭。”
李云睿淡淡一笑,面露嘲讽之意,根本不为所动。
然而范闲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她愤怒起来,因为范闲摇着头,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我看过母亲的画像,必须要说……她长的比你漂亮。”
范闲笑了起来:“人人都爱叶轻眉,不是吗?”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下的草屑,根本没有去看李云睿的表情,既然清楚了长公主殿下在谋划之初便存了死志,只求人世间最后的光彩,再去yin间追寻她那位情哥哥,范闲便疲惫了,只想刺激一下对方,谋个变数,找到救出婉儿大宝的方法。
当然,还有一个天大的疑团环绕在他的心间。
皇帝……究竟能不能在宗师战的天地激荡中……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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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一百六十章 云无心以出袖,剑有意不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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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是一座可以jing确计算,随意控制前后行进方向的钟,那么请让我们跟随穿越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回到当初大东山的时空,去看那一袭被淋湿的黄袍,那看那一柄烈剑,去看剑锋所向的中年人,去看无数人,在雨中。
静止,然后秒针轻轻挣扎,弹动了一下,越过了第一个格子。
随着四顾剑的一并指,那柄一直悬浮在空中地长剑,倏地一声飞了出去,绕着他地身体画了一个半圆,直刺庆帝地后背!
此时,叶流云已经来到了庆帝的身边,平直伸出他那双如金石一般的洁白双手。
剑已经刺破了空气,撕裂了大东山上或许有或许没有的浓厚元气,下一秒钟便似乎要刺入皇帝的后背。然而那一双洁白的甚至有些稚嫩的手,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轻轻向着那柄剑按了上去。
——大东山上宗师围杀庆帝之局,在这一刻终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叶流云出手,向着那把剑而不是皇帝!
…………最先接触到这把杀剑的,是叶流云的袖子,麻布织成的广袖,在这一刹那变得极其柔软,就像是无雨东山山腰间时常飘浮着的云朵,柔柔地层层裹叠在那把急速飞来的剑上。
云丝寸断,麻袖碎成蝴蝶在大东山顶上飞舞,而那把剑,却在这样温柔的厮缠中消耗了jing魄,身上所携的寒意杀意,倏然间消失不见,变成了一把破铜烂铁,黯淡无光,十分卑微。
这把剑势来的太凶太厉,以至于叶流云在念出一偈之后,不得不出护住陛下安危,然则当他显示了自己的真实立场,却无法寻到最关键的那一点进行伏击,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叶流云白须被雨水打湿,而双眼却是认真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没有因为剑身的黯淡而产生丝毫的轻视,更没有因为自己被迫提前出手,而不能伏杀四顾剑,有些许的不安。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这把剑,握着这把剑,似乎这把普通的剑身里,蕴藏着无数的鬼神,下一刻便会跑出来,将山顶上所有的人吞噬干净。
那双稳定如玉的手抱了一个虚圆,虎口相对化作一个圆环,而那柄哑然无光的天剑,就在这半空之中颓然凌空静止着。
他是大宗师,所以他才知道,四顾剑的剑意全数蕴在这一剑中,若自己此时再不出手,剑身便会全数刺入陛下的身体。
他于四海游走若干年,为的便是这一刻,然则,却被迫提前动了。四顾剑不是真的白痴,正如事后长公主所料想的那般,他与苦荷虽然没有想到叶流云会站在庆帝一方,但是这二位北齐东夷的大宗师,对于庆国人的yin险狡诈,有着最深刻的认识,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地。
那个戴着笠帽的矮小身体里,其实蕴藏着与历史名声截然不同的大宗师智慧,他只用了这一柄身外之剑,便破了庆帝的局,逼出了大东山上真正的杀着——叶流云!
…………就在叶流云像一轮明ri般护在庆帝身前,双手抱圆,强行镇住凄厉一剑时,四顾剑的身体抖了起来,身上的麻衣就像是被电流袭过一般剧烈震动着,此时他的剑已凌空飞去,停驻在叶流云那双稳定的手掌之间,而随着他身体的震动,一股惊天的剑意,荡荡然刺透了他身上所穿的麻衣,直冲天际。
受此剑意感召,叶流云**双手所控的那柄剑,也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在空中嗡嗡作响,重放光彩。
此时大东山上的雨还在哗哗下着,只是在这样的片断时光中,雨滴似乎在用一种奇慢的速度,细腻地感知着大地的吸引力,不再成丝成倾盆之势,而像是一粒一粒晶莹透明的珍珠。
就在重重珍珠玉帘之后,穿着麻衣的矮子以身为剑!势破天地,就这样须臾横纵十余丈,像一道电般杀到了叶流云的身前,伸手一摁,摁住了自己佩在身边数十年,早已心意相通的那把普通剑枝!
四顾剑的手掌重新握住了自己的剑,剑上芒尖狂吐,如银蛇乱舞,气势逼人。
而就在层层雨帘像静止般被麻衣四顾剑生生撞破之时,叶流云的眼瞳里骤然间大放光芒,有如流云裹ri,生生吸取了太阳中的能量,闷哼一声,拱成圆环无极的双掌,向内一合!
啪的一声脆响,空无一物的空气却像是坚硬的金属,片刻后被这双洁白的手生生压碎,合在了剑身之上!
…………对于大宗师来说,没有什么局,即便庆帝设了一个局,将叶流云隐藏到了最后,可依然让四顾剑简简单单一剑挑破了重重迷雾,而紧接着,四顾剑却利用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将自己的全部剑势,重新灌入到这把剑当中。
叶流云的身侧是庆帝,当此凌厉一剑,却是避也无法避,只有用云手硬抗,然而无上剑势与肉身相敌,叶流云的散手身法却无法尽情施展,四顾剑抢的便是这个先机!
大宗师之战,偶一动念,便天地变se,只需要一丝偏转,大势便已偏移!
四顾剑凄厉疯狂地叫了起来,一身狂戾的剑气全数涌进了手中的这把剑上,剑气涌入的速度是这样的快,以至于手掌握着的剑柄处竟倏然间变得高温起来,倏地一声蒸发了草绳上的所有水滴。
令人恐怖的金石磨擦声音响起,长剑在叶流云紧紧合着的双手间,往前突进了一寸!
叶流云依然微低着头,双臂上的广袖早已化作了身周空中飞舞的蝴蝶,世上最稳定的那双手臂死死夹着那柄剑,片刻后,手上的皮肤……开始寸寸裂开,就像是得了某种皮肤病的患者,皮肤老去,边缘翘起,看上去就像是庆历五年的那场大旱中的土地,龟裂开来,异常恐怖神奇。
他的眼中全是宁然的目光,看着掌中的剑一寸一丝地向自己的身体靠近,却没有一丝情绪吐露,而只是吐了一个字。
“云!”
两只已经被无上剑气激的皮肤寸裂的手臂,随着这一个字偈,猛然间变得柔软了起来,比海水更深,比湖水更柔,比江南女子的眼波更温纯,是那天上的云,云中的丝丝缕缕,如牵挂一般,一缕一缕地系在了惊天一剑上,让那强大到了极点的剑势骤遇温柔,不得不在途中暂歇。
咔的一声,就在这短短的一秒间,天公极为凑趣地赏了一道闪电,照亮了被乌云遮盖,显得格外yin暗的山顶。
闪电,照亮了四顾剑笠帽下的脸庞,只见他双眼里全数盈满了如野兽一般的狂野气息!
他没有说一句话一个字,只是凄厉地尖啸着,啸声回荡在大东山上,不知道震昏了多少人。他是用剑的大宗师,他用的是四顾剑,顾前不顾后,一往无前!
剑势随着啸声全数涌了出去,逾发的暴戾不可阻挡,无穷无尽的杀意,暴戾的气息,这一剑中。
这是四顾剑出世以来刺出的最强一剑,是他整个人的生命,jing神,信念凝结成的一剑,剑势之凌厉暴戾,已有逆天之迹,在这片大陆上,以前从来没有人刺出这样的一剑,以后估计也没有。
没有人能够阻挡,即便是叶流云也不能!
…………局,往往是分不清局内人,局外人,谋局定胜的人们往往在事情结束的那一刻,才会悲哀的发现,自己算来算去,反将自己算了进去,误了朕及卿家xing命!
事情的发展,永远和控局者最初的算计,会渐行渐远,如果知道此时时钟停滞的这一秒发生的一切,或许庆帝在最开始的时候,宁肯选择将虎卫收拢于山,以庆国两大宗师与苦荷四顾剑正面相敌,有五竹在旁,在百名虎卫于两败俱伤之后挥刀而斩,何至于会出现眼前的情况?
四顾剑在这一生中最重要的ri子里,完美地展现了一位大宗师的智慧与决断,只用了一剑,便逼出了叶流云,更完美地利用庆帝布下的局以及庆帝的生命,将叶流云逼入了绝境之中。
如果四顾剑不是在上东山登天梯之时,一剑斩尽百余虎卫,消耗了他部分心神,此时那惊天的一剑,或许早已经刺入了叶流云的小腹之中。
当然,如果不是用上百名庆国高手的鲜血去祭这把剑,去蕴积无穷的血腥杀意,四顾剑或许也使不出来如此绝情绝xing,暴戾动天的一剑。
叶流云有三个方法可以应付这一剑,正如那个世界中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当事态发展到了极端之时,最好的方法往往就是最简单的方法。
以这位庆国宗师的无上身法和流云散手,面对着四顾剑的惊天一剑,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可以选择后退逃离,以散手云海暂封剑锋一刹,只需要一刹,他便可以离开那道剑势笼罩的范围。
然而皇帝在他的身侧,如果他避开了,皇帝只怕会在这柄天剑下变成漫天肉屑。所以叶流云没有避,而此时,他已经……无法避。
…………一直沉默站在古庙门口的五竹,低着头,手掌不知何时,再次放到了腰畔的铁钎柄上,然而,此时的皇帝已经命在旦夕,他依然没有出手。
便在这一秒的最后那段细微时光里,叶流云古拙的面容上忽然闪现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容出现在这样的时刻,显得格外的怪异。
如流云般的双手,忽然间被山顶的风吹拂走了一部分,卷了起来,直扑四顾剑的面门!
流云未至,笠帽已然远远飞走,强风扑面,直喷四顾剑的五官!
既然挡不住这一剑,那为何要挡?叶流云选择了撤去一只手,散开一片云,去笼四顾剑的面门,这是低级武者也最擅长的围魏救赵,但此刻在这位大宗师的手中施展出来,竟显得那样的浑洒自如,去留随心。
正是天边一朵云,循着暴戾冲天的剑意,轻柔而快速地飘到了四顾剑的面门之上。
如果四顾剑不理这一记散手,长剑贯入叶流云腹中,以剑上蕴着的剑意杀气,瞬间便能将叶流云的五脏绞成碎片,即便叶流云侥幸活了下来,也再没有任何战力。
如果他要避开这一记散手,心念一动,全数涌入剑中的jing神气魄,自然要出现一个缺口,一记并不完美徒有暴戾之气的剑术,如何能够刺大宗师于剑下?
叶流云在这一刻的选择很有智慧,甚至可以说很美妙,他知道自己的一记流云,根本无法重伤四顾剑,但却逼着四顾剑在这奇短的时间内做一个选择。
他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四顾剑的重伤,因为他能清晰察觉到,四顾剑已经抢先晋入了一种绝杀的境界里,然而山顶还有五竹,还有姚太监,还有众人。
叶流云可以死,四顾剑却不能重伤,因为一个重伤后的四顾剑,不能确保自己能杀死庆国的皇帝,而这样的结果,绝对是四顾剑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那一记流云拂去,便等着四顾剑变剑。
但。
…………四顾剑没有变剑,他的瞳中依然闪耀着狂野的气息,整个人的黑se头发顺着山风狂舞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执剑的神魔,气息慑人,长剑依旧一往无前地向着叶流云压制过去。
而他的左手却空空一握,斜斜指向了左前方,根本没有去管扑面而来的那团流云。
世间的剑术有万千种,但握剑的手法却只有一种,四顾剑的左手此时便是一个最标准的握剑姿式——拇指与四指间圆成虚空,空无一物,却骤然间有了一抹极微弱的剑意,从虚无中透了出来!
虽然微弱,但如果要杀死左手空剑所向的那抹明黄身影,却是异常轻松。
叶流云攻四顾剑不得不救,而四顾剑……虚握剑柄,以剑意破空,反攻叶流云之不得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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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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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上。
为了保证这一剑的圆融暴戾相合,四顾剑已将自己的jing神气魄全数灌注于内,若要应付叶流云递出的那一记流云,必然撤剑,若不撤剑,便只能攻敌之必救,只是他只能分出一丝心神,而场中五人,只有一丝心神便能杀的,就是庆国那位空有气势的皇帝陛下。
不得不说,从四顾剑出剑伊始,在整个的气势与智慧上,他始终压制住了叶流云。此刻,给了叶流云一个难题,一个惊奇。
…………然而让四顾剑惊奇愤怒不安无措的是……叶流云没有去理会四顾剑虚握的空剑,那团流云依然向着自己的脸上笼了过来。
而他虚握着的那把空剑,却在发出嗤的一声微弱动静后,刺破了湿漉漉的山顶石板,落在了空处。
那一抹明黄,那龙袍上黯淡的眼睛,就这样突兀奇崛地消失在空剑的前端。
…………东山之顶,四大宗师,一代君王,所有的一切看似漫长,其实只是发生在一秒钟以内,在这一秒的一面中,四顾剑用自己手中的剑,挑弄着叶流云的云,以空无之剑,刺向庆帝。而在这一秒的另一侧面中,则发生着更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
这故事发生在这一秒钟的开幕处。
当四顾剑的剑飞掠至庆帝后背前一尺地前,皇帝已经黯叹一声,松开了一直握着洪公公的那只苍老的手,似乎不愿意让这位老人家,在人生的最后一战里不得尽兴。
其时,北齐国师苦荷的手,正锲而不舍地拂上了洪老太监的胸口,这一拂一摁,拇指食指略分,宛如清风拂山岗,轻柔自然至极,与周遭暴雨闪电之景,全不像似,然则风一拂过,山岗却无由大乱。
洪老太监静静地望着苦荷的脸,双手像一对龙鞭一般,扭曲着,变形着,攀上了苦荷的右臂,却没有阻住他的那一拂。
噗的一声闷响,洪老太监的胸口……全部碎裂开来,在苦荷通天道,自然清新里蕴着天地之威的一拂中,他的胸骨就像是娇脆的豆腐块一般,齐齐溃败,塌陷了下去!
鲜血从洪老太监的口鼻五官之中急速喷出,生命的力量随着胸骨的塌陷,鲜血的狂喷,真气的奔泄,而急速流失着,但那双苍老的眼睛里,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与嘲讽……还有杀意。
…………手掌传来如深渊般的空虚感觉,苦荷大师的眼瞳猛地缩了起来!
这位场间年纪最长的大宗师,北齐开国皇帝的亲叔叔,当年大魏朝惊才绝艳的苦修士,此生不知经历了多少往事,赴神庙求道,于天下论武,心xing之沉稳自然,任何人都无法比拟。但今ri四大宗师会东山,他必须将自己的得失心重新拾起,胜负心牵回双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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