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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想当太阳吗?我一向以为女人在她的男人面前才可能成为太阳。
还好,我是喜欢女人的。
尤其喜欢美女。
但只是远观而已。
那时候的我,的确很无聊,曾经有一次坐二路车到九码头拜访亲友,却一直坐到了八一钢厂,只为了车厢前排坐着一个长相清秀的红衣少女。
我更喜欢背着一个黑包,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站在解放路的天桥上,看身边的红男绿女,看女人撒娇,看男人烦恼,自己还借着夜色的掩护傻笑。这虽有些病态,却也是消磨时光的好办法。
看的人多了,自然难免有些伤心。不过伤心之后,还是照看不误,美其名曰:养眼。
我一直以为那个冰淇淋女孩也只是偶尔出现的润洁滴眼露。唯一的区别是她曾和我说过几句话,虽说聊的很开心。
虽然以无穷的勇气,无耻的决心告诉了她我的电话号码,但我并不以为会有什么后文,而且的确也没什么后文。
于是这个美女就像钞票一样,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没有什么不甘心的,邂逅这种浪漫的桥段,我从未期待过。
唯一有些放在心上的,是她说我和jht长的有些像。
要知道,我的同学们都说我长的像尹相杰。
jht是谁?莫不是亚洲第一美男元彬的英文名?
于是在之后的十几天里,我拼命地向我那几个读高中的小侄女打听这位明星是谁,却未料到以明星当饭吃的她们也是一脸惘然。
于是乎,我便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这jht莫不是个商界年轻才俊?
于是开始不顾书店老板的恶言恶语,拼命翻读商界,市场营销之类的书籍,每礼拜天晚上准时收看央视的夸富节目:对话。
又是十几天过去了,仍是一无所获。
现在已是八月的夏天,那个小资情调的女同学回来了。
于是我到她家去了。
用企望的眼光向她询问。
“jht?”
我点点头。
她一面擦着滴水的头发,一面毫不避嫌地在我面前往脸上抹些不知名的白色流质体。
“jhtisjackhatetitanic。”
我把这句半通不通的洋文重复了一遍,杰克恨泰坦尼克。什么玩意?
看到我犹自不醒的神情。
她娇嗔一声道:“就是痞子蔡的网名啦!”
“痞子蔡是谁?”我仍自不醒。
只见这位小资同学愕然之后,将那涂的本有些小巧的唇,又张成了保龄球道的洞口,白森森的牙齿象那十个木瓶一样齐刷刷地站立着,向我示威。
我忍住对她所用牙膏的好奇,以及将拳头送入她嘴中的冲动,仍是谦逊地又问了一遍。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似是决定原谅我的无知。然后说出了以下的一段话:
“当代窜红最快的男性非艺人。感情最为充沛的网络写手。他最后悔没有早读到席慕蓉的无怨的青春。最喜欢喝的是爱尔兰咖啡,最喜欢的香水是dolcevita,……喔,这是意大利文,中文意思是甜蜜的日子,他的室友叫阿泰,他的女友叫轻舞飞扬,可惜死了……”
虽说可惜,但我明明在小资同学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不等她说完,我已冲下楼,直奔新华书店。至于长的如何,更是不用问了,单看小资同学那崇拜的神情,我便已是成竹在胸。
到了书店,请小姐帮忙,找到了痞子蔡的书,我瞄了瞄封页,洛阳神茶,爱尔兰咖啡。我笑着问那位小姐,这人是不是卖饮料的。
小姐一愣,仍是很和蔼地用宜普说道:“先生,你儿可以看哈捏本。很有名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注:宜普即yc地区通用的,带有yc特色的普通话。)
我笑了笑,感谢她的热诚服务,然后把手插入口袋,两爪清风地离开,留下错愕的她。
待从另一个有利用价值的朋友处搞到了这本书后,我用了半小时的时间读完。读后深受感动。翻到前页,发现有痞子蔡的照片。
我认真的看了几眼,私下里并不以为他和我长的有些相像。
他长的的确不像尹相杰,他比尹相杰还丑。
伤了会儿心,然后洗了个澡,抽了根烟,躺到床上。那时是凌晨一点,老妈被我吵醒后,很诧异地问我:“今天出什么事了,这么早就睡觉。”
我总不能说自己很伤心吧,于是温柔地笑着问她:“儿子是不是长的不怎么帅?”
老妈笑了笑,拍拍我的脸,道:“我儿子长的比哪个都帅。”
这就是女性和伟大女性的区别。
有个同学谈过很多次恋爱,但他在酒桌上讲的往往只有一桩,一桩因某个停电之夜雨电交加,而促成的一段孽缘。他认为那次才是真正的浪漫到了极点。
什么叫浪漫呢?由他多次的谈话中我总结了一下,有这么几条。一要一个喝醉酒的男人。二要有一个孤独的女人。三天要下雨。四天若不下雨,就一定要刮风。五若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则天下一定要有大太阳。六下雨的时候没有伞,或只有一把小伞。七刮风的时候,一定要呆在风最大的江岸上,以便把她刮倒在你的怀里。八日光最烈的时候,你可以有最充足的理由请她回自己家喝杯冷饮。九身上一定要带钱。若无钱,虽小说上也曾有贫贱夫妻的浪漫,只怕也是会打折的。
综上所述,我就不打算浪漫了。
那些天老姐把福山雅治和常盘贵子演的邂逅借回来看。由于我只喜欢木村和松隆子,所以在吃完饭后,坚决地背着黑包出了门。
我是一个很执着的人。
晚上八点钟,又是解放路天桥。
我站在天桥上想着邂逅这种事情,忽然有些伤心地发现,若邂逅的意思是指早前认识的男女在某种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忽然碰见,那在yc城内,我是不大有什么机会和从前的朋友们邂逅了。别人伤心邂逅的理由,是怕遇不到某个想遇到的人。我伤心的理由却是怕遇不到一个认识的人。
想到此节,我不由悲从心来,往天桥下过往的车流吐了一口痰。
“这样不太好吧?”
一个女子杵到了我的旁边,全然未知我正在念天地之悠悠。
我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得出一个结论:“居然又是一个美女。”
不过由于当街吐痰被美女看到,所以我的心情不好,决定不去理她。
“无聊人,不记得我啦?”
我想到了生命的真谛,不由有些疑惑。(对不起,又想到那儿了。)晚上八点,天已有些黑了,自己又是个近视眼,所以难免有些……
待看清楚是那个长的像深田恭子的那个女孩,不知为何我忽然松了一口气。
“花姑娘今天又这么有空。”其实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淡蓝底子上印着深蓝碎花的吊带裙,看上去很漂亮,叫她花姑娘,是有些委屈她了。
“怎么你皇军的口吻总是不改。”她转过身来,靠在天桥的栏杆上,微微地翘起右脚,似是在地上划着什么字。
我不理她,径直问道:“你在这边看我多久了。”
“一朵花开的时间。”
“俗!”我做呕吐状。
她好心地把手并拢,摊在我的嘴前。
“最近忙什么呢?”
“忙着赚钱,花钱。你呢?”
“忙着睡觉,吃饭。”
“这回答也挺俗。对了……差点儿忘了你是加大毕业的,只是成天忙这些不烦吗?”
“哎,你很龟毛哎。”
“少假仙啦,是不是很寂寞啊。”
“……”
我们学习着言情小说里的情节,用极烂的西门町国语,进行着一场惨不忍睹的对话。双方都极力想轻描淡写地当作熟人一样来交谈,可问题是……
我们并不很熟。
“哎……”
两人同时长叹一声气后,大概发现了大家都没有这种本领,于是便选择了沉默。
于是我在桥上看美女,她在我身旁看我看美女。
不知站了多久,我笑了笑,道:“如果一直这么立着,别人会不会以为这是两个雕像。”
她轻轻笑了声,用手拨拉一下额前的刘海儿,道:“对啊,雕像的名字就是美女与野兽。”
我摇摇头。
“我以为是巴黎圣母院。”
看着她的头发在夜色中乱乱地拂着,我很想把它缠在自己的指尖上,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让它安份一些。
不知为何,她今天的话比那天下午要少许多。
也许是心情不好?
“今天又等人吗?”
“等你啊!”她向我投以温柔一笑,我以傻然一笑化之。
忽地想起这些天的忙碌,连忙向她报怨:“我似乎比痞子蔡长的要周整些吧?”
“你也就头发长些,这样很丑。”
“头发长些,遮住脸,看上去就没那么胖了。你是女人,一定比我清楚。”
她看了看我衣服上的油渍,叹口气道:“头发长,身上脏,不是要饭,就开画廊。”
“我在家里天天做饭,哪比得上你们这些千金。”我搔搔头。
“你会做饭?”她露出不信的神色。
我暗自在心里为自己这最后的资本得意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痛心说道:“只是水平太差。像今天炒苦瓜,我放了些干辣椒,再加上你知道的,我怕苦……哦……对了你不知道,不过无所谓……于是我问老妈,可不可以放些糖。结果老妈把我痛骂了一番,说苦瓜不苦,那就不对了。”
她很轻易地站到我母亲那一边,用力点了点头,问道:“后来?”
“于是我老老实实地站到了锅前,把准备加的一小勺糖,换成了两勺。”我把站着的两脚前后错开,伸手一挥,大有老毛让人去下乡的气魄。
她捂着嘴,忍住笑道:“结果?”
“结果,全家一致公认,比妈炒了三十年的苦瓜要好吃。”
“得出什么结论?”
“结论是人人都怕苦,但人人都不说。”
两人又笑了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就是冷场吧,我在心里想着。
于是我说:“看过痞子蔡的洛阳神茶吗?”心想她可能对这个感兴趣。
她愣了会儿,侧着脑袋想了会儿,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了,反问道:“是洛神红茶吧?”
我一窘,心想这人写的书名也这么难记。
“洛阳神茶?”她笑了笑,“还印度神油哩。”
我又一窘,心知她正在颠覆我心中对漂亮女子的一贯看法。
“为什么他要叫jht呢?”
“因为他讨厌泰坦尼克,他的英文名却恰恰叫做杰克。”
“很好,我也讨厌这部戏,我的英文名叫做萧峰。”
“阿朱他老公,我虽然喜欢痞子蔡,但我更喜欢泰坦尼克。”她直盯盯地看着我,看样子是指望我临阵变节。
不过我只能说声报歉了,我对泰片之仇恨,不知其何所来,却知其永无终。
我清了清喉咙道:“曾经有个朋友,看电影去晚了,去的时候刚刚看到这部电影放了一半的时候。”
“什么时候?”
“就是杰克和那个女的第一次的时候。”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不知道我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朋友一进电影院,眼睛都还没有适应黑暗,就看见银屏上,一个沾满灰尘的汽车里,隐隐约约有人影蠕动。待下个镜头切过来时,却突然!……”我做了个夸张的手势。“……看见一只瘦小的手掌,啪的一声打在那汽车玻璃上,激起阵阵灰浪,同时诡秘的音乐响起。”
“然后?”
“然后他就在电影院里睡着了。”
“结论?”
“结论是,他直到两个月后,才知道这是一部爱情片,而非他所想像的那样,是个恐怖片。”
……
……
不知什么时候从天桥上走下来了,一直走到了车站,足足有一百米的距离,我看了看天色,大概走了大半个小时。
然后她就走了,并且坚决要坐计程车。
我虽然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但我以为在yc这个小城的范围内,坐计程车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但她说她每个月有几百块钱的交通费,不坐白不坐。于是我说能不能顺便搭我一脚。她笑着说在晚上和陌生男子一同搭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于是我放弃。
帮她关车门的时候,我对她说:“8348065?”
看她一脸惘然,我解释道:“这还是我家的电话号码。”
她笑了笑,就让司机开车走了。
于是我也走了,回到了离车站二百米远的家里。
由于又碰见了美女,所以心情不错,于是便洗了个澡,抽了根烟,坐在电脑前,开始看木村和松隆子的恋爱世纪,看得自己一个劲傻笑。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我没去接,因为一般没人打电话找我。
但这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电话的那头是一个久违了的大学同学。他很熟练地和我交换了一套来电必用的客套话,接着便直入主题:
“她下个星期就要去美国了。”
我哈哈一笑,道:“真的吗?太好了,这样看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我不用跟着过去吃热狗了。”
他在那头阴笑着说:“有人陪她吃热狗。”
我哈哈哈一笑,道:“那就更好了,免得一个人太无聊,又想起我来了。”
接着挂了电话。
她是我大学时的同学,我曾经以为会和我在一起的人。
于是我又洗了个澡,点了根烟,仍然是坐在电脑前面,开始放蓝色生死恋,让操着国语的宋慧乔把自己感动个半死。
电话又响了。
我一把抢过来,准备吼人,却没人说话。
半响之后,有个女孩子怯生生地问道:“你是无聊人吗?”
“你才无聊!”此时的我很愤怒。
“我们刚见过面的。”
“噢……”我大悟。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看这个电话是不是打的通。另外……”她在电话的那头笑了笑,“……我失恋了,想通知一下别人。”
听她的口气是认真的,只是在电话的那头笑个不停。
我压住自己的不耐烦,询着惯例问道:
“他喜欢你吗?”
“我想他什么都不知道吧。”
“笨蛋!不可救药的笨蛋。”我在心底骂了一句,却不知道是在骂谁。“既然未曾恋过,何来失恋,你这叫单恋美梦的破碎。”
“是吗?”她的声音一下变的空洞起来。
我这个师兄教导道:“痴情绝对是一种浪废,而且是一种奢侈的浪废。”
“好吧,我会振作起来的。”她学着那些弱智的日本女人的口气说道。接着又是一串笑声,只是不知道她是在哭着笑,还是在笑着哭。
不知怎地,对她忽然有了一丝怜悯,我开解道:“哭一场吧。”
“我哭不出来!”
我在心底骂道:“死撑什么,声音都发酸了。”
“去租些碟子回来看,别看喜剧。看到别人快乐,越发会觉得自己伤心的不像是个人了。”
“那看什么?”
“看悲剧。最好是那种没什么社会意义的,让你一看就知道女主角要死了的那一类。看完了之后,你就会觉得阳光依然灿烂了。”
“师兄介绍一下吧。”
我有些不服这个称谓,虽说生平情场战事,皆以失败告终。
“你可以看蛋糕上的草莓,第四集。恋爱世纪,第二集。还有蓝色生死恋的全套,不过最好是第六集和最后一集。”
“好的,我记一下。”接着听见电话的那头传来沙沙地写字声。
我很欣赏她的这种认真,虽说认真的有些过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话了。
“你现在干什么了?”
“我刚洗了澡,这时候正在看碟子。”
“看什么呢?”
我愣了愣,停了一会儿,对着话筒木然地说道:“我正看着俊熙背着将死的恩熙在海边散步……”
那边也停了会儿,然后她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是最后一集吧。”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每天晚上我都不大喜欢早上chuang,所以总有机会守在电话的旁边。
也许是因为像她说的那样,她的床头就有一架电话,而她也不喜欢一躺下,就想起了那个男人。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我也看蓝色生死恋,便以为我也和她一样,是个伤心人。
也许她以为很多事情都不大方便向她的朋友说。
也许她以为向陌生人倾述一番,倒是不错的选择。而我就是那个陌生人吧。
也许其实只是因为我们都很无聊。
所以,时不时的,我会在凌晨一两点钟,接到她的电话,没来由地东拉西扯一番。
我们聊一切可以聊的事情,这也就意味着聊一切事情。
我们经常在电话的两头交流一下看暴力电影的心得,看武侠小说的体会。不能免俗的,也会提到自己的过往。
不过,一般是她说她的过往,她与她的男人的过往。
虽说那人只是她的一个好朋友,一个兄长式的人物,但她在给我打电话时,坚持称呼为她的男人。
我想,这大概是在寻求一种生活中不能实现的东西,估计她有些心理上的问题。
听了很多遍她的故事,总觉得很无聊。不过是女人爱上男人,男人不爱女人,男人爱上女人,女人不爱男人,或是某人爱某人,但某人甲不敢让某人乙知道,或是为了某人乙已有某人丙,于是某人甲便决定瞒某人乙一生,让某人乙很无辜地成为某人甲在背后念叼上数万遍,以至头疼而亡的人。或是这些事情同时发生在三个人乃至四个人身上,总之就是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加上爱或不爱这两种程式,自由组合就是。
我告诉她,全世界有六十亿人,那么至少就曾经有过三十亿个这种故事。
或许还是算少了。
不过好在我们确实还有许多可以聊的东西。
她是我所知道的第一个“非常”喜欢当莎丽遇见哈利这部电影的女人。
其它女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讨厌这部电影。我一向认为是她们嫉妒这种大巧无工的爱情。
据她说,我也是她所知道的第一个喜欢这部电影的男人。
她说,其它男人总认为这只是小资情调泛滥之下的产物。
她也是我所认识的第一个能用很平淡口吻和我谈灯草和尚写的太差的女人。
其实我在电话的这头早已听的面红耳赤了,后来我告诉她,实际上从来没有异性和我谈过这方面的话题。
她说我是第一个听她说了若干遍单恋之路故事,而没挂电话的男人。
其实我在心里早已斥骂她比祥林嫂还烦,只是我很懒,也不觉得有必要打断她那可怜兮兮的叙述。至少这会让我觉得,我不是太惨,尤其是想到她长的还挺不赖的。
她后来说,实际上她也从来没对别人讲过自己的故事。
于是我和她都成了彼此的第一人。
于是在电话里,她会这样告诉我:
“我的男人回来了。”
过了几分钟。她补充道:
“他带着女朋友回来了。”
又过了几天,她打电话告诉我:
“我的男人走了。”
过了几分钟。
“他居然真的带着他的女朋友走了。“
她男人的女朋友是她的好朋友。
我总以为她会很伤心,而且也有道理伤心。但她通常只是在电话的那头很好听的笑几声,然后开玩笑如常。
只是声音会像专供学校的学生奶一样,变的淡淡的。
在电话里,我也会告诉她很多事,比如我的外甥女幼儿园放学回来了,她带着她奶奶在街上买的酸奶回来了。然后是外甥女又走了,她去上幼儿园了,她又带了瓶她妈妈拿回来的酸奶走了。诸如此类。
于是她说我没良心。
我说自己的良心让她给吃了。
后来她开始喜欢在电话里和我对对子,虽说她的中国话比我还糟糕。
她起头总爱说:“我是倾国倾城貌。”一边笑着,一边告诉我,她正在顾影自怜。
于是我回她:“那我就是多愁多病身。”这是实话,我妈经常骂我在家里玩都快玩出病来了。
她说:“妾住长干里。”
我回:“将出玉门外。”
她说:“郎骑竹马来。”
我回:“吏捉刀笔裁。”
她说:“绕床弄青梅。”
我回:“逾墙折金兰。”
她说:“两小无嫌猜。”
我回:“有人爱。”
她急气败坏,说:“我是兰心蕙质。”
我在电话这边摇摇头,说:“你是作茧自缚。”
她沉默了会儿,恨恨地道:“你很没情趣。”
我以为她生气了,不料,过了会儿,她淡淡的声音又从话筒里传来:
“前些天又看见他,想起以前暗恋他的日子,真是觉得像我一个同学写的一句诗,梦还身前疑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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