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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果然如司南伯所言,范闲做事确实太过不成熟,留下了太多的麻烦。传言一出,京都震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范闲的身上,因为弊案垮台地官员背后的人物虽然忌惮范闲的背景,但依然开始蠢蠢欲动,今日晨间。已有御史台的年青御史们上书宫中,弹赅范闲亦有舞弊之嫌,更有不德之行。
范闲此时出门,便是要赴刑部受审去也。本来科场弊案一直是监察院在查,但那些因弊案大受折损的官员哪里肯让监察院去对付范闲这个污点证人,所以用的是刑部的途径。刑部方面向来与宰相不怎么搭路,与范建也没有什么交情。
走出小院,思思半蹲一礼。满脸恭敬说道:“少爷走好。”范闲看着这个近些日来不怎么见面的大丫环,哈哈笑道:“小时候就说过,走好两字不大吉利。”思思抿唇一笑道:“那祝少爷早去早回。”
“成,给少爷煮碗小米粥喝喝,放些澹州地甜粟。许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范闲忽然转头问道:“让你抄的那些东西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里范闲不知道怎样处理与自己一道长大的思思,又不想让她在范府里继续做丫环,所以干脆安排她去书房帮自己抄书。思思这些日子里极少与少爷说话,一颗芳心深处自然有些不安。此时听着少爷发问,喜气洋洋说道:“快抄完了。”
“如此就好。”范闲点点头,往外走去,对跟在身边的妻子妹妹笑道:“瞧瞧,我一手带出来的丫环就是不一样,比若若你还镇定些。”
范若若轻声担心道:“那是思思不知道今天这事情有多严重。”
确实严重,范闲揭弊案得罪了太多人,看朝中官员不惜与宰相和司南伯撕开脸。也要上书参他,也要动用文书索他去刑部,就知道这事情相当严重。
出了范府正门,一向安静的城南大街,今日却显得十分拥挤。刑部来拿人的官差愁苦着脸,像小偷一样躲在石狮后面。正门处范思辙又领着范府一帮护卫家丁,手执长帚将官打,嚣张无比。
而街上也涌来许多听闻范闲要受审地士子百姓。他们已经知道范闲与这场震惊京都官场科场弊案的关系。百姓们简单的心思不会考虑此事背后隐藏着什么,只知道小范大人才学好。心肠好,是个好人,好人今日却要去受审,所以都替范闲感觉冤枉。
范闲站在门口,微笑看了一下府外的人群,发现里面大部分是年轻的学子,知道陈萍萍玩这招果然是有效果,低声对身旁地藤子京说道:“史阐立那四个人如今在哪里?”
“依少爷吩咐,眼下有监察院的大人们暗中保护着,王启年大人建议应该将这四个人送到靖王府去,免得被朝中那些不长眼的官员借此事构陷大人。但属下以为,少爷应该不想在此事上与靖王世子产生关联,所以拒绝了。”藤子京低声回道。
范闲有些意外地看了藤子京一眼,没有想到他能猜到自己最不想看见的局面,如果自己将那四个学子送到靖王府,看似安全,但落在东宫地眼中,自己揭弊案就不再是纯粹出于正义感与陛下的旨意,而是想站在二皇子的立场上打击太子,那样一来,自己与东宫的关系就再也无法缓和。
看见范闲走出府门,围观的士子们爆出了一阵欢呼,纷纷向前涌来,大声喊着什么,无非是表达己等对于小范大人铁肩担道义的仰慕以及声援。
范闲向前世的明星一般微笑着,挥了挥手,轻声对藤子京说道:“读书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单纯了。”
藤子京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范闲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日后若有机会,你想不想出京做官?凭家中地势力,保你做个六七品的一方父母还是没有问题的。”
藤子京一愣,心想自己虽然读过书,但向来做的是护卫一路,怎么少爷扯到要做官?但马上想到,少爷可能是需要在庆国的州郡里有自己信得过的人,一怔之下应道:“全凭少爷安排。”
“我安排?”范闲笑了起来,“可惜庆国没有巴陵郡啊。”
范闲那张脸本就生的清美,此时开怀一笑,更是阳光无比,如春风一般,让那些前来声援的士子们大感欣慰,诗仙范闲,便应是长这个模样才对。
他揉揉范思辙地脑袋,喊弟弟不要胡闹,这才礼貌地与刑部官员打了声招呼,上了自家地马车,往刑部驶去。
人群渐渐散了,那些赶考的士子们也追向了刑部衙门,没有人注意到范府强悍地侍卫们拱卫着另一辆马车出了城南大街,往皇城的方向驶去。马车里坐的是林婉儿,昨夜便与范闲在床上商量好了,今日她必须入宫一趟,向东宫和其它宫中解释一下事情,转还一下关系。
话说另一边,范闲已经单身一人,有些孤单地走入了刑部大堂。这大堂有些阴森,风儿嗖嗖地往里灌着,初春的天气,竟让他感觉有些寒冷。但他犹自微微一笑,对着坐在高处的三位拱手一礼,道:“见过三位大人。”
春闱弊案事大,范闲又是其中的关键人物,所以今天来听案的除了刑部尚书之外,还有大理寺与御史台的两位高官。大堂两侧,各有一排刑官十三衙门的官差,看着十分恐怖。
范闲皱皱眉头,发现对方迟迟没有回话。半晌之后,忽听着一阵喊威声起,那位刑部尚书韩志维才冷冷问道:“堂下站着的,可是太学五品奉正范闲?”
今时今日的范闲,早已不是初入京都,在京都府衙里一昧微笑的初生牛犊,他看了这位尚书大人一眼,淡淡道:“正是下官。”
“今日唤你前来,主要是要询问一下春闱之事。”
范闲笑了笑,将话挡了回去:“据下官所知,春闱弊案应是监察院奉旨办理,不知道刑部也在其中。”
坐在上头的三位大人听着这毫无礼数的回话,大感恼怒,但知道面前这人正是当红之时,背后又有一位宰相,一位尚书,弊案事后,更得士子尊重,也不好拿他如何。这位刑部尚书韩志维向来自诩清明,最见不得此等骄贵模样,鼻子一哼说道:“本官乃是奉旨协理此案,你不要诸般推托。”
范闲摇头道:“下官不曾推托,只是不知尚书大人召下官前来,究竟所询何事?若是问春闱弊案之中诸般细节,实在抱歉,监察院早有严令,下官在案结之前,不得妄自对外透露。”
大理寺少卿气极反笑,说道:“难道朝廷问你,你也不答?”
“监察院是朝廷一属,刑部衙门是朝廷一属。”范闲叹气道:“三位大人也知,此事牵涉过广,下官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处理,庆律里又没有写个明白。”





庆余年 第四卷北海雾 第十九章 辩
第十九章 辩
一开口就着了个软钉子,这堂堂三司感觉竟是什么都没法发问了。三位大人对视一眼,看出对方心中的恼怒,此次范闲毫不讲规矩地将礼部尚书郭攸之掀下马来,实在是惹怒了许多京官,幸亏大多数官员看在宰相与范尚书的份上不敢如何。
但这三位大人各自背后,各自心中却另有来头,另有盘算。
许久之后,刑部尚书韩志维忽然寒声问道:“昨日御史上章参你,范奉正可曾知晓。”
“知其事,不知其详。”范闲平静应道。
韩志维盯着他的双眼,问道:“范闲,你不要仗着你的些许才名,身后背景,便如此狂妄。也不要以为老夫会相信你揭此弊案,真是一心为国为民,若你不将自己在春闱之中的龉龊行迳交待清楚,休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范闲皱了皱眉头:“大人此话倒是有些问题,若下官在春闱之中做了什么,难道还会甘冒奇险,将此事上奏朝廷?至于龉龊二字,原物奉还,不敢拜受。”
“大胆!”三位大人齐声痛斥,在京中这么多年,哪里见过如此狂妄的后辈。韩志维气的胡子直抖,痛骂道:“不要以为这满城京官都会惧怕你身后背景,须知本官能够执掌刑部八年,靠的就是一身正气,而不是你这市恩恐吓的手段。”
范闲好笑说道:“查案之事,在乎实据,哪有像大人这般慷慨激昂发表议论的作派?下官实在好生不解。”
韩志维气极反笑,说道:“好好,那本官来问你,二月十六日,你是否去过同福客栈?”
范闲知道他问的是那个雨天的事情。微笑应道:“正是。”
“你是不是去见了杨万里等四人?”
“正是。”
“杨万里在春闱入院之前,你是不是曾与他耳语?”
“正是。”
“你身为此次春闱居中郎,身负监场糊名重任……罢,本官直接问你,杨万里是否被录入三甲?”
“正是。”
“当日院外,有多名人证可以证明你已经查出杨万里有在衣衫中夹带,你为何放他入考院?”
范闲心头一笑,心想那件绸衣自己早就交待王启年让杨万里毁了。哪里会有丝毫担忧,说道:“此事决然没有。”
“没有?”韩志维大怒发问。
“正是。”
“好好好,那本官问你,当日考院之外,那么多考生被搜出了舞弊之物,你是不是依然将他们放了进去?”
范闲微微一凛,知道这事往小了说连事儿都算不上,但如果对方真的咬住这点不放。确实有些麻烦,但依然沉稳应道:“正是。”
“好。”韩志维有些黑瘦的脸上闪着某种光彩,盯着范闲的双眼,寒声道:“既然你都承认了,那本官只好收你入狱。留待详察。”
范闲异道:“下官承认了何事?”
韩志维皱眉,冷冷道:“我问你地话,你全部承认。此事显而易见,五品奉正范闲。身为春闱居中郎,暗中与考生杨万里等诸人勾结,营私舞弊,视律法如无物,视圣恩于无物,实在是胆大包天。”
范闲眯眼看了这位尚书一眼,辩解道:“下官何曾承认过?不错,下官确实在二月十六日见过杨万里。那是因为下官欣赏此子才学。其时弊案爆发,若下官真有徇私之嫌,又怎会在当日就去与他会面?而且会面的地点就在同福客栈,其时学子云集,难道我就不怕旁人闲话?”
他笑了笑说道:“既然下官敢去,虽不敢说就能以此证明下官心中一片霁月清风,但怎能以此断定我与杨万里有勾连?好教老大人知晓,我与杨万里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考院之外。若说事先就有所勾结,实在是冤枉。”
“那你如何解释私准夹带学子入考院?”
范闲微微皱眉。心想当时看见的人太多,全怪自己太没将庆国的春闱当回事,所以行事才如此嚣张,无奈地摇摇头道:“因为下官受监察院所托,要暗中盯着那些科场之上的贪官,所以不好因小失大,至于其中详细缘故,尚书大人大可发文去监察院,令他们细细道来。”
韩志维怒哼一声,心想监察院是皇帝陛下的特务机构,自己如何去问?他越看范闲那张漂亮的脸蛋越是生气,将签筒一推,大声喝道:“罢罢罢,竟然你不肯认,来人啊!给我打这个无耻之徒!”
“打不得!”
堂上同时有两个人说出这三个字来,其中一位是大理寺少卿,他苦笑劝着刑部尚书,眼前这后生仔可不是一般权贵子弟,打,那是万万打不得的,自己身后地贵人也只求能够教训对方一把,治对方那椿罪名,哪里敢打?
尚书韩大人稍一冷静之后,才想起来范闲不止是宰相的女婿,尚书的儿子,更是陛下极欣赏的一代文臣,而且韩志维身处六部地域,哪有不知道林婉儿身份的道理。被两位同仁提醒之后,韩志维不免皱起了眉头,若真的将范闲打出个所以然来,自己还真不好向宫里其他的贵人交待。
接着三位大人却有些好奇,另一个说打不得三字的……又是谁?三人往堂下望去,才发现范闲正满脸无辜地看着己等。
大理寺少卿有些好笑,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何打不得?”
范闲诚恳解释道:“下官是举人出身,依庆律不用下跪,问话时不得随意刑讯,故而言道打不得,不然若明日御史大人来兴趣,参韩尚书一个不遵庆律,那岂不成了晚生地不是?”
审案三人中的都察院御史大夫郭铮其实是郭攸之的远亲,上参奏范闲的,他就是领头之人,此时听着对方言语中带刺,不由寒寒笑了起来,轻声说道:“范大人不止才学了得,连庆律也熟的很,但你可知道,庆律首疏中,有十五大罪,是可以不用理会你先前讲地规矩的。”
这位御史大夫自然也不会真地敢对范闲用刑,但是用言语恐吓一下,出出这些天里京官们的郁闷气,倒是很愿意做。
范闲摇摇头,仍是满脸无辜道:“依然打不得。”
大理寺少卿是三司中与科场弊案牵连最少之人,不免好奇道:“事涉大罪,小范大人又不肯开口自辩,这堂上为何还是打不得?”
范闲却依然玩了招千言万语,不如抬出监察院的把戏,诚恳应道:“事涉院务机密,下官未得监察院相关职司允许,实在是不敢详谈。”
这案子审地,实在是一个憋屈,三位大人互视一眼,看出彼此的忌惮与恼怒,这打又打不得,如何才能让范闲开口认帐?他们身后各自的主子立意要让范闲吃些苦头,断没有就此将他放回府中的道理。
正此时,忽然一位师爷满脸紧张地从侧帘处跑了进来,附到刑部尚书韩志维耳旁说了几句什么。韩志维的脸色马上变了,双眼里寒光一射,却又有些隐约可见的畏惧。
范闲微眯着眼看着上面,体内的霸道真气早已运转了起来,却只听见韩志维回话里断开的几个词儿而已,隐隐有东宫二字,狠手之说——不知道是谁递了消息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这位刑部尚书如此惊悸难安。
同一时间内,又有两张纸条传到了御史大夫郭铮与大理寺少卿地手里,郭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纸条,大理寺少卿却是面露震惊之色,想了一想之后,竟是起身对身旁两位大人拱手一礼道:“人有三急,两位大人先审着,我去去就来。”
范闲心头一震,是什么样的纸条,竟然会让这位大理寺少卿玩起了尿遁?来刑部之前,范闲早就查清楚了,那位刑部尚书看似公正廉明,实际上却是东宫的人,大理寺少卿与枢密院秦家的关系极好,而那位御史大夫郭铮,却是年青时与长公主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不是范闲手中有监察院这种恐怖的力量,一定不知道隐藏了许多年的这层关系。
正思忖间,忽听着堂上一阵厉喝:“来人啊!太学奉正范闲咆哮公堂,事涉弊案,身犯十五大罪,给我打!”韩志维尚书脸部肌肉一阵扭曲,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
此时大理寺少卿早就溜走了,看来他知道接下来刑部地大堂上一定会出现很凶险地局面,而他的主子,根本不想太过得罪范家与宰相。范闲双目一寒,盯着韩志维地双眼冷冷道:“难道尚书大人想屈打成招?”
御史大夫郭铮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噬厉之色,喝道:“给我打!”
两根烧火棍朝着范闲最脆弱的胫骨处狠狠敲了过来,刑部的十三衙门做惯了这等事情,棍下无风,依然凌厉。
范闲脸色带霜,不动不避,只听得喀喇两声,腿上裤子不禁力,颓然碎成数片——不是他的胫骨断了,而是两根棍子齐齐从中折断,露出森森然的木茬子来!




庆余年 第四卷北海雾 第二十章 大闹刑部
第二十章 大闹刑部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让体内霸道的真气缓缓流转起来,身上的衣裳缓缓飘动,腰间系着的那块皇后赐的如意配件一晃一晃的。他冷冷看了一眼四周逼上来的十三衙门差役,知道今天的事情与自己的计划出现了极大的偏差,对方既然敢不给宰相和父亲留面子,真的动棍打人,那一定不止用刑这般简单!
他轻轻向前走了两步,将脚下断作两截的烧火棍踢开,冷冷看着堂上强作镇定的两位大人,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那就是忘记了那个远在信阳封地的疯女人。只是不知道韩志维牵涉其中,究竟是太子恼怒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皇后知道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牛栏街杀人事件已经过去了许久,在京都人的印象中,范闲只是一个诗才惊人的文官,而似乎忘记了他本身也是位武道高手。
众人大惊,只闻一阵腰刀出鞘之声,声声寒心,无数把利刀对住了傲立堂中的范闲。
刑部十三衙门用的刑棍是特制的,一般的七品高手在这棍下也只有哎哟惨嚎的份儿。但谁知道范闲体内的霸道真气竟是如此狂烈,居然不躲不避硬挨两棍,反而将棍子从中震断!
这一幕吓坏了所有的刑部官差,此时才记起来,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漂亮文官,当年是曾经将北齐八品程巨树开膛剖肚的强者。
十几把腰刀已然出鞘,在森寒的刑部大堂之上,散着森寒的光,将范闲围在正中。范闲往前踏了两步,这十几把腰刀也畏惧地退了两步。
范闲皱眉看着堂上的韩志维与郭铮,轻声道:“你们这般胡来,考虑过后果吗?”
韩志维与郭铮心头一寒。觉得堂下这个漂亮后生的话语虽然淡然,但实则无比阴寒。宰相林若甫虽然因为吴伯安之事,在朝中声势大减,但依然是庆国百官之首,加上那位与陛下从小一起长大的户部尚书,韩志维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按照那位贵人吩咐办事。
郭铮因为恼怒郭攸之地垮台,加上仗着身后有长公主撑腰。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开始,自然不可能和平结束,咬牙喝道:“本官奉旨问案,能有什么后果?”
韩志维心想事已至此,也再无反悔的余地,将心一横,寒寒说道:“不错,小范大人。若你肯承认涉及春闱弊案,自然不需用刑,若你不肯认帐,依庆律,本部自然可以用刑。”
范闲抿了抿有些薄的嘴唇。似笑非笑望着他:“十五大罪,十五大罪……”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将来有机会得把庆律改改才是。”
谁能改律法?当然只有皇帝,幸亏他这话语极轻。不然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就凭这句话,也能将他范家满门抄斩。
韩志维皱眉道:“将这犯官拿下!”话音一落,十三衙门官差已是手持腰刀围了上来,刀风乱起,有两柄刀便已经要搁到范闲的脖颈上,逼其就范。
范闲冷哼一声,一直缩在袖子里的双手。像弹出去一般,轻柔却又无比快速地伸开,化作两道轻烟,打在这两个近身官差的手腕上,紧接着无比快速地收拳而回,轻轻在他们的胸腹上一推。
这一系列地动作太快,快到根本没有人看清楚。片刻之后,才听着咔嚓两声响。噗的两声响。呼痛的两声闷哼!
咔嚓是那两个官差的手腕断了,噗的声音是那两把腰刀被真气震飞。斜斜向上,深深地插入刑部正大光明匾额的两角,这两把刀插在红日上方,就像是太阳生出恶魔的两个角来!
而那两个官差胸腹间被范闲轻轻一推,整个人便惨惨向后飞了出去,摔在两把椅子上,将椅子砸的粉碎,发出了两声闷哼。
众人惧惊,想不到范闲地实力竟然强悍到如此地步,下意识地退开了半步。
郭铮倒是不急不燥,微笑望着堂下的范闲,轻声说道:“当堂殴打官差,罪加一等。”
韩志维明白他的意思,能不能用刑是小事,只要能将罪名加诸到范闲身上就好——范闲越不肯束手就缚,反抗的越激烈,那就越好。
郭铮望着范闲微笑说道:“小范大人还是老实一些的好,知道阁下文武双全,要从这刑部大堂逃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难道您想落个造反,无君无父地罪名?”他的手指轻轻叩响案板,十分满意目前的局面,轻声说道:“小范大人此时若反抗,便是心存不轨,若不反抗,就乖乖受刑吧。”
他最后又加了一句:“若小范大人想杀出刑部,请自便,只是有些可惜……可惜啊,堂堂一代诗仙,士子心中的偶像,竟然要因为此等大罪名,惹得阖府不安,声名涂地。”
范闲宁静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小爷,其实是被吓大地。”
这说的是小时候天天赏尸的经历,他想到刚才郭御史那几番话,倒真有周星驰在九品芝麻官里的几分风采,双目中寒光一绽即敛,知道自己不可能杀出刑部,却也不肯受刑,于是只有拖着,拖到自己身后那些人反应过来,冷冷说道:“杀出刑部自然是大罪,也罢,我就在这儿陪二位大人聊聊天也是好的。”
说完这话,他自去旁边坐到椅子上,眼帘微垂,轻声说道:“你们若要用刑,我自然会反抗。如果不用刑,我也不介意在这儿多坐一坐,二位大人,什么时候审完了,麻烦通知下官一声,我好回家喝粥。”
“好大胆的妄人!”韩志维喝道:“给本官拿下!”
这已经是今日审案他喝的第三次了。范闲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轻轻一拍身旁茶几,掌上霸道真气如云般轻释,顿时将木质茶几拍成无数碎片!
然后他抬眼看了四周的差役一道,被这温柔目光一扫,想到这位小范大人所表现出来地恐怖实力,十三衙门平素里鬼神不忌的官差们,竟是没有一个敢上前一步!
自开国以来,刑部大堂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今日这般荒诞的一幕,不像是现实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情,倒像是范闲前世时偶尔瞄过的看不懂的话剧——被审的犯人好整以暇坐在太师椅上,四周的官差不敢上前,偏生这犯人还不肯杀出刑部,别人却拿他没有办法。
在范闲这一世地人生中,臀下所坐椅凳,总是会在某些很妙地时刻,表示他的态度——或者愤怒,或者准备反击。在澹州地时候,十二岁的他,曾经踩在小板凳上,将二管家打的满脸桃花开。初入京都的那天,他曾在偏门之下,坐在太师椅上,强压着心头的恼怒,准备迎接二姨娘的温柔言语剑。
今日在刑部大堂之上,他依然安坐太师椅,满脸平静看着这两位想用棍棒教育自己的高官,心中推算着,幕后除了长公主以外究竟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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