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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婉儿耻笑道:“他哪是来看秋千,是看秋千上的人还差不多。”
范闲也不辩解释,笑着说道:“看景嘛,总是连景带人一起看的。”接着高声喊道:“思思,别做小媳妇儿模样!想荡就上去荡去。”
这话容易产生歧义,他出口之后就抢先自己愣着了,好在旁边地姑娘们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只有他自己在那里尴尬地笑着。他略作掩饰的咳了咳,忽然想到件事情,问着身边的婉儿:“这秋愈发寒了,你看,家里园子里那些菊花都有些蔫冻,上次说过宫里要在京郊办赏菊会,怎么还没个消息?等初雪一落,想看也没处看去,难道宫里那几位不怕扫了兴?”
婉儿白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是比往年要晚了些,不过传来的消息,大概是要去悬空庙看金线菊吧,那些小菊花耐寒地狠,应该不怕的。”
范闲忍不住摇头,知道赏菊推迟和京里最近的热闹总是分不开关系。最近这两天京都里的大势已定,虽然很多人都以为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强撑病体,才能镇着二皇子那方,但他自己心里明白,监察院做事,并不需要自己太操心,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定了,又有小言看着,分寸掌握的极好,应该无碍。
他的身体稍已经微好了些,不过依然装病不去上朝听参,也不肯去一处或是院里呆着,只是躲在家里的园子里当京都病人,像看戏一般,看着老二在那边着急。
“高些!再高些!”
范闲躲在软榻之上,在妻子与妹妹地服侍下,看着那边胆气十足的思思踩着秋千越荡越高,直似要荡出园子,飞过高墙,居高凌下地去看京都的风景,忍不住笑着喊了起来。





庆余年 第五卷京华江南 第四十九章 陈园有客
第四十九章 陈园有客
秋千越荡越高,忽然思思似乎在高空中看见了什么,赶紧着不再蹬板,任由秋千慢了下来,还不等秋千完全停好,就急急忙忙地跳了下来,连落在草地上的鞋也没穿,就往范闲身边跑。
旁边扶着的几个小丫环吓了一跳,四祺正准备打趣她几句,但看着她神情,很识道的住了嘴。就连这边的三位主子也觉得讷闷,心想这姑娘发什么疯了?怎么如此惊慌,以范府的权势,在京都里还会怕什么来客?除非是太监领着禁军来抄家。
“府门口……是靖王爷的马车!”
思思气喘吁吁地跑到范闲软榻之前,抚着起伏不停地胸口说道。范闲一怔,马上醒过神来,从软榻上一跃而起,喊道:“快撤!”一边往园后跑,一边还不忘回头赞扬了思思一句:“丫头,机灵。”
看这利落无比的身手,哪里像是个不能上朝的病人?软榻旁的婉儿与若若疑惑着互视一眼,也马上醒悟了过来,面色微变,赶紧站起身来,吩咐下人们安排出府的事宜,又喊藤大家的赶紧去套车。
一时间,先前还是一片欢声笑语的范宅后园,马上变成了大战之前的粮马场,众人忙成了一团,收拾软榻的收拾软榻,回避的回避,给主子们找衣裳的最急,忙了一阵,终于用最短的时间,收拾好了一切,将范闲拥到了后宅的后门外,此时,藤子京也亲自拉着马车行到了门口。
“这还病着,就得到处躲。”婉儿将一件有些厚的风褛披在了范闲的身上,埋怨道:“小舅舅也真是的,都说了不用来看的。”
范闲哪有时间回答她,像游击队员一样。奋勇往马车里钻进去。
林婉儿嘲讽一笑,转脸见小姑子也是满脸紧张,抱着一个小香炉跟着范闲往马车里钻,不由大感意外,说道:“若若,你又是躲什么?”
之所以思思瞅见了靖王家的马车,范闲便要落荒而逃,婉儿身为妻子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最近范家和二皇子一派正在打架,李弘成被范闲不知道泼了多少脏水,最近这些天一直被靖王爷禁在王府之中,靖王此时来,不用说,一是来找范尚书问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是来和范闲说道说道,至于三嘛。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替世子说几句好话,顺路帮着两边说和说和。
皇帝地亲弟弟来了,而且这么多年范家子女都是把靖王当长辈一样敬着,相处极好。如果对方来说和说和,范闲能有什么办法?而范闲偏生又不可能此时与二皇子一派停战。何况多说几句,以那个老花农骨子里的狡慧,哪有会猜不到是范闲在栽赃李弘成。范闲可是怕极了这个老辈子的满口脏话。对方身份辈份又能压死自己,自己能有什么辄?于是乎,当然只好拍拍屁股,赶紧走人,三十六计,逃为上计。
听着嫂子问话,一向表情宁静的范若若极不好意思地回了个苦笑,窘迫说道:“嫂子。这时候见面多尴尬。”
婉儿一听之后愣了愣,马上想到,自家欺负了李弘成好几天,靖王府名声被相公臭的没办法,这时候若若去见未来公公确实不大合适。她忽然间想到相公和小姑子都躲了,自己留在府里那可怎么办?怎么说,来的人也是自己的小舅舅……而且小舅舅那张嘴,婉儿打了个冷噤。转手从四祺的手上取下自己地暖袍。一低头也往马车里钻了进去。
马车里的兄妹二人愣了,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婉儿白了他二人一眼:“小舅舅上门问罪。难道你们想我一人顶着?我可没那么蠢。”
马车上下的范府下人们对那位老王爷的脾气清楚的狠,见自家这三位小主子都吓成这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在低低的哄笑声中,藤子京一挥马鞭,范府那辆印着方圆标识的马车,便悄无声息地驶了出去,马车里隐隐传来几个年轻人互相埋怨的声音。
马车极小心地没有走正街,而是绕了一道,脱了南城地范围,而没有被靖王家的下人们瞧见。看着马车消失在了街的尽头,门口的范府下人们马上散了,不一会儿功夫,便果然听着一道声若洪钟的声音响彻了范府地后园。
“他娘的!”靖王爷站在一大堆面色不安的下人身前,叉着老腰,看着空旷寂廖,连老鼠都没剩一只的后园,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小混蛋知道老子来了,就像道屁一样地躲了,我有这么可怕吗?”
人群最前头,如今范闲三人名义上地娘——柳氏听到王爷那句“他娘的”,不由脸上有些愁苦,压低了声音回道:“王爷,我先就说过,那几个孩子今天去西城看大夫去了。”
靖王爷看着那个还在微微荡着的秋千,呸了一口,骂道:“范建的病都是范闲治好的,他还用得着看个屁的大夫!”
花开两朵,先表一枝,不说这边靖王爷还在对着后园中空气发飚,单提那厢马车里的三位年轻人此时逃离范府,正是一身轻松,浑觉着这京都秋天的空气都要清爽许多,心情极佳。
自范闲打北齐回国之后,便连着出了一串子地事情,莫说携家带口去苍山度假,去京郊的田庄小憩,竟是连京都都没有怎么好好逛过,整日里不是玩着阴谋,就是耍着诡计,在府上自己与自己生闷气。这几天大局已定,稍清闲了些,却又因为自己装病不上朝,总要给足陛下面子,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在街上乱逛,所以只好与妻子妹妹在家唠磕唠到口干。
幸亏靖王爷今天来了,想来范尚书也不会因为范闲的出逃而生气。这才给了三人一个偷偷摸摸游京都的机会。
坐在马车上,范闲将窗帘掀开了一道小缝,与两个姑娘家贪婪地看着街上的风景与人物,那些卖着小食的摊子不停呦喝着,靠街角上还有些卖稀奇玩意儿的,一片太平。
婉儿嘟着嘴说道:“这出是出来了,可是又不方便下车,难不成就闷在车子里?”
若若也皱了皱眉头说道:“哥哥这时候又不方便抛头露面……”她忽然说道:“不过哥哥你可以乔装打扮吧?”
范闲笑了一声。说道:“就算这京里地百姓认不出我来,难道还认不出你们这京里地两朵花儿?”明知道他是在说假话,但婉儿和若若都还是有些隐隐的高兴,女孩子还真是好哄。
“去一石居吃饭吧。”婉儿坐地有些闷了,出主意道:“在三楼清个安静的包厢出来,没有人会看到咱们的,还可以看看风景。”
说来也巧,这时候马车刚刚经过一石居的楼下。范闲从车窗里望出去。忽然想到自己从澹州来到京都后,第一次逛街,就是和妹妹弟弟,在一石居吃的饭,当时说了些什么已经忘了。好像是和风骨有关,不过倒打记得打了郭保坤一黑拳,还在楼底下那位亲切地中年妇人手中买了一本盗版的石头记。
郭家已经被自己整倒了,那位礼部尚书郭攸之因为春闱的案子被绞死在天牢之中。只是此案并未株连,所以不知道那位郭保坤公子流露到了何处。
他没有回答婉儿的话,反略有些遗憾说道:“一石居……楼下,怎么没了卖书的小贩?”
范若若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哥哥开澹泊书局后,思辙去找了些人,所以官府就查的严了些……京都里卖书的贩子少了许多。”
范闲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当初弟弟曾经说过,要黑白齐出,断了那些卖盗版人的生意,想到此节,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如今正在北上地范思辙,下意识开口说道:“思辙下月初应该能到上京。”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婉儿和若若互视一眼,半晌后才轻声说道:“北边挺冷的。也不知道衣服带够了没有。”
范闲低下头微微一笑。说道:“别操心这件事情……他都十四了,会照顾自己的。”话虽如此说着。心里怎么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至少范闲对二皇子那边是恶感更增,再瞧着那家一石居也是格外不顺眼,冷冷说道:“崔家的产业,是给老二送银子地,我不去照顾他家生意。”
婉儿此时不好说什么,毕竟二皇子与她也一起在宫中呆了近十年的时间,总是有些感情,虽然相公与表哥之间的争斗,她很理智地选择了沉默和对范闲暗中的支持,但总不好口出恶语,此时看着气氛有些压抑,她嘿嘿一笑说道:“既然不支持他地产业,那得支持咱自家的产业……要不然……”
她眼珠子一转,调笑说道:“咱们去抱月楼吧。”
带着老婆妹妹去逛青楼?范闲险些没被这个提议吓死,咳了两声,正色说道:“抱月楼可不是我的产业,那是史阐立的。”
婉儿白了他一眼,说道:“谁不知道那是个障眼法,你开青楼就开去,我又没有说什么。”
若若在一旁偏着头忍着笑。
范闲眉头一挑,笑着说道:“怎么是我开青楼,你明知道我是为弟弟擦屁股。”
婉儿不依道:“总之是自家的生意,你不是说那里的菜做的是京中一绝吗?我们又不去找姑娘,只是吃吃菜怕什么?而且自家生意,又不用担心你装病出来瞎逛的消息被别人知道。”
范闲断然拒绝:“你要吃,我让楼里地大厨做了送到府里来,一个姑娘家家的,在青楼坐着,那像什么话?”
婉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菜做好了再送来,都要冷了。”
范闲没好气道:“那把厨子喊家来总成了吧?”
婉儿见他坚持,不由叹口气。万分可惜道:“倒是真地想去抱月楼坐坐,看看小叔子整的青楼是什么模样。”她眨着大眼睛说道:“说真的,我对于这种地方还真是挺好奇。”
一直沉默着的若若忽然开口说道:“逛逛就逛逛去……”她看着范闲准备说话,抢先堵道:“姑娘家在青楼坐着不像话,难道你们大老爷们坐着就像话了?”
她微笑着撑颌于窗楼之上:“再者听哥哥说,你让那位桑姑娘主持抱月楼的生意,我已经大半年没有听桑姑娘唱过曲子了,不去抱月楼。能去哪里听?”
婉儿见小姑子赞同自己的意见,胆气大增,腆着脸求范闲道:“你知道我喜欢听桑文唱曲地,这大半年不见人,如今才知道是被可恶地小叔子抢到了抱月楼去,你就带我们去吧。”
若若接着说道:“男人逛得,凭甚我们就逛不得?”
范闲一时语塞,留意打量了妹妹几眼。发现这丫头现在似乎是越来越犀利大胆了,而且思维想法和这世上地其她女子果然不同,就看先前的对话,她就明显比婉儿要显得正大光明、有理有力.女权地多,当然。这首先怪自己对她从小的教育,不过总觉得丫头所表露出来的非凡气质,还来自于别的地方。
他苦笑一声说道:“其实看看倒真无防,你们知道。我也是个最爱惊世骇俗地家伙,不过……最近京里不安份,我不想让那些言官有太多可以说的。”
一听他摆出正事儿来,婉儿和若若都很懂事地住了嘴。
范闲扭头往车外望去,却是一怔,发现前方不远处,就是那座贵气十足中夹着清媚气的抱月楼前楼,不由笑骂着赶车的藤子京:“你还真拉到这儿来了?只知道哄自己的女主子。就不知道顺顺我的意思,你还想不想去东海郡做官去?要知道你家的已经跟我说了好几次。”
藤子京呵呵地憨厚一笑,没有说什么,反是婉儿和若若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范府马车到了抱月楼,虽然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范闲,但抱月楼那些精明地知客敢不恭敬?就连在三楼房间里将养自己在京都府棍伤的石清儿……都一瘸一拐地下来侍候着,待瞧见车里竟然是传说中重病在身的范提司,石清儿不由唬了一跳。
能看见传说中的年青老鸨。车中两位身份尊贵的小姐有些满意。不过令她们失望地是,桑文竟然不在楼中。说是被哪家府上请去唱曲了。
少了这个借口,范闲当然不会允许她们去抱月楼疯闹,但心里也有些纳闷,如今的桑文已是自由身,更是暗中入了监察院,根本不需要看京都别的王公贵族脸色,怎么还会去别人府上唱曲呢?谁家府邸能有这么大面子?
马车驶离抱月楼,看着有些郁郁失望的两位姑娘家,范闲笑着安慰道:“既是出来玩地,得开心些……抱月楼也不是京都最奢华的地方,这里的厨子做的菜也不是最好吃的。”
话还没有说完,婉儿抢先说道:“休想骗我们,这抱月楼的名声如今可是真响,要说这家还不成……除非你说是宫里。”她嘻嘻笑着说道:“我倒不介意进宫去瞧瞧那几位娘娘,反正也有些天不见了……不过相公你,难道不怕陛下在宫里看见装病的你后,龙颜大怒?”
范闲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尖:“别咒我……我带你们去个地方,那绝对比宫里还要舒服,做出来地菜,连御厨都比不上。”
二位姑娘好生惊异,心想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可能还有地方比皇宫更奢华?就算那些盐商皇商们有这种实力,可是也没有这种违制的胆子啊。
马车驶出了京都南门,到了郊外后行人变得稀少了起来,那些在暗中保护范闲的启年小组密探与范府的侍卫,不得不尴尬地现出了身形,有些莫名其妙地互望一眼,然后老大不自在地跟在了那辆马车的后方不远处,随着马车向着京郊一处清静的小山处行去。
离山愈近,山路却不见狭窄,依然保持着庆国一级官道的制式。只是道旁山林更幽,美景扑面而来,黄色秋草之中夹杂着未凋的野花,白皮青枝淡疏叶地树林分布在草地之后,无数片层次感极丰富地色彩,像被画匠涂抹一般,很自然地在四周山林间散开,美丽至极。
林婉儿与范若若不由叹息着。这里的风景果然极佳,只是怎么平常却没有听人提起?就连往年地郊游踏青似乎也没有来过这里,按理讲,这种好地方,早就应该被宫里或者是哪位权高位重的大臣夺了来修别宅了,为什么自己却不知道是谁家的?不过看那山道的宽窄,就能猜到呆会儿要去的府邸,一定是位很了不得地人物所住。
只是见范闲依然故弄玄虚。二女都有些不愉快,所以闭嘴不与他说话,只是欣赏着四周景致。
山道渐尽,马车转过一片林子,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骤然间拔去法术的云雾,出现在凡人的眼前。庄园的建筑都不高大,但分布的极为合适。与园中的矮木青石相杂,暗合自然之理,虽不浮华,但那些檐角门扣地细节,却明显地透露着清贵之气。
“比皇宫怎么样?”范闲笑着问道。
林婉儿闭上了吃惊的嘴,耻笑道:“……各有千秋……不过又不是咱家的庄子,你得意什么?”
范闲挥挥手,说道:“此间主人倒是说过。将来要给我,只不过我却嫌这里有一般不好,不想搬过来。”
此时连若若都吃了惊,讶异说道:“这还有什么不好的?”
“女人太多。”范闲正色说道:“这庄子里不知道藏着多少绝色美人。”
不理会身边两位姑娘的惊愕,马车在范闲地指挥下停了下来,他在二女的注视下下了车,取出腰间那块提司的牌子,很突兀地伸到旁边的草丛之中。
草丛里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个人来。那人穿着很寻常地衣服。就像是山中常见的樵夫,这樵夫仔细验过腰牌。又盯着范闲看了半天,才万分不好意思说道:“大人,这是死规矩,请您见谅。”
“我又没怪你。”范闲笑着说道:“车里是我媳妇儿和妹妹。”
那樵夫不敢应什么,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另觅了一个不起眼的潜伏地点。
马车重新开动,沿着山道往庄园去,一路上无比安静,但此时马车里的两位姑娘猜也能猜到,这条路一定不比皇宫的戒备差,甚至可以说是步步杀机,就算是一支小型军队想攻进来,只怕都会惨败而归。
当然,这两位姑娘冰雪聪明,此时也终于猜到了这座山庄的主人是谁了。
能够拥有比皇宫更高级的享受,能够住着这样一座园子,能够拥有这般森严的防备,除了那位监察院地主人,还能有谁呢?
在马车的后方,一直负责保护马车的那两队人也极聪明地远远停住了前进的步伐,很无奈地蹲了下来,开始放羊,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哪里还用得着自己这些人当保镖。
启年小组今日的头领苏文茂对那边范府的侍卫头头点了点头。
那侍卫头头也有些尴尬地回了回礼。
“知足吧。”苏文茂笑着对道路那方的同行说道:“像咱们这种人,能离院长大人的院子这么近……也算是托提司大人地福了。”
“那是。”侍卫头头有些艳羡地望了远处美丽地庄园一眼。
然后两边坐在草地里,开始嚼草根,放空,无聊,望天,打呵欠。
美丽的庄园里住着陈萍萍,整个庆国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权力最大地那个老跛子。和一般的文武百官不一样,陈萍萍在庆国朝廷里的地位太过特殊,而且一向称病不肯上朝,所以才有时间长年住在城外的园子里,而京中那个家基本上是没怎么住过。
今天,范闲这个小装病的,来看陈萍萍这个老装病的。毕竟是来过几次的人,所以也是熟门熟路,直接到了园子地门口,园上的匾额上写着两个泼墨大字——“陈园”,乃是先皇亲题,贵重无比。
他看着门外停着的那两辆马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今天园子居然有客人,以陈萍萍那种孤寒的性情,监察院万恶的名声,一般的朝臣是断断然不会跑来喝茶的——今天来的客人是谁呢?
婉儿在他地身后下了车,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头一辆马车的标记,微笑说道:“皇家的人。”
范闲微微一怔。
陈园门口那位老家人早就飞下台阶来迎着了,他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范大人与天底下所有的官员都不一样。是自家院长大人最为看重的后辈,更是院长大人钦定的接班人,自然不敢拿派,极有礼数同时又极为小声地说道:“是和亲王与枢密院的小秦大人。”
范闲偏了偏头,挠了挠有些发痒地后颈。大皇子与小秦?他知道那位小秦大人如今也在门下议事,已经是进入了朝廷中枢的重要大臣,而最关键的是小秦的上面还有老秦,那位前军事院院长。如今的枢密院正使老秦将军,这一家子牛人,在庆国地军方有极深的势力。大皇子在西边打了好几年仗,与秦家关系非浅,这样的两个人跑到陈萍萍府上来,是做什么呢?
范闲站在石阶之下,没有急着进去,而在想对方这次拜访会不会与自己有关系。虽说军方与监察院的关系一直非常和睦,但这事儿还是有些怪异。他笑了笑,也不在乎自己郊游地事情被朝廷知道,便带着妻妹往园子里走,他倒要瞧瞧,这个大皇子又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穿过美丽至极,装饰也极为华贵的园亭流水,终于来到了陈萍萍待客的正厅。也不等人通报。范闲大踏步地闯了进去。本没有想好说些什么,但一看着厅里一角那位正满脸不安唱着曲的桑文姑娘。不由哈哈大笑道:“我就猜到了,整个京都敢强拉桑姑娘来唱曲的,也只有你这一家。”
原来不在抱月楼的桑文,竟是在陈园之中!
桑文是抱月楼掌柜,又是监察院新进人员,陈萍萍把她拉来唱个曲,当然只是说句话的问题。
笑声回荡在厅中,坐在主位上地陈萍萍似笑非笑地抬起眼来,看着不期而至的三位年青男女,一惯阴寒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暖意,枯瘦的双手轻轻抚摩着自己腿上多年不变的灰色羊毛毯子,笑骂道:“你不是嫌我这里女人多吗?怎么今天却来了?来便来吧,还带着自己的老婆和妹妹,难道怕我喊些女人来生吃了你?”
坐在客位上的两位年青人微微一惊,扭头往厅口的方向望去,一时间不由愣住了,倒是桑文停了曲子,满脸微笑地站起身来,向范闲及两位姑娘行了一礼。
片刻之后,其中那位身着便服,但依然止不住身上透着股军人特有气质地年青人站起身来,先是极有礼数地向范闲身后地婉儿行了一礼,然后向范若若温和问安,这才满脸微笑地对范闲说道:“小范大人,幸会。”
范闲见过秦恒,知道对方家世极好,又极得陛下赏识,乃是庆国朝廷上的一颗新星,前途不可限量,拱手回礼道:“见过小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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