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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你想娶吗?”
“嗯……”范闲犹豫了,他总觉得和海棠之间还是朋友的成分居多一些,如果娶进门来,只怕那种感觉反而会有些变化,“就看她吧,她想嫁,我就想娶。”
“还是那句老话,我们范家毕竟是大门大户,怎能放着她在外面一人漂零着?”老夫人轻轻咳了两声,“既然你喜欢,总是要进门的。”
范闲苦笑,心想这件事情可不是自己老范家就可以单方面决定的事情,只是祖母既然定了宗旨,自己也只好努力去执行,他用手掌轻轻拍打着奶奶地后背,悄悄传入一丝天一道的柔和真气进去,帮助老人家调理身体,他有些欣喜地发现,身子骨不错,这两年虽然愈发见老了些,却还没有衰败之迹。
“不过……就算进了门,也要有个先后尊卑。”老夫人忽然严肃说道:“你不能薄了婉儿,本来依我的意思,我是不喜欢海棠那个姑娘的,没名没份地和你在一起,这像什么话?”
范闲哑然,其实他也清楚,自己最近这些时日忙于公务,确实有些怠慢了妻子,而且婉儿这姑娘表面上平静着,内心深处却是细腻无比,说句俗套一些地话,范闲的地位愈高,又不愿意婉儿加入到那些阴谋事务中,婉儿不可避免地会缺少一些真实的存在感,这种感觉想必不是很舒服。
不过看得出来,澹州这些日子,婉儿很得老祖宗的喜欢。
“这件事情不要提了。”老夫人望着膝下地孙儿,叹息着,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说道:“在京都这些年,应该也不好过……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其实在澹州的十六年里,范闲与奶奶之间并没有太过亲腻的举动,范闲清楚,是因为奶奶想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心性冷厉坚硬的人。从而才能在日后地京都中保住自己的性命。上一次奶奶如此温柔……是什么时候?似乎还是自己婴儿时,奶奶在小楼中抱着自己无声哭泣。
范闲有些失神,也正是因为那一夜,他才知道,这世上除了五竹叔之外,还有奶奶是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
“都知道了。”范闲低下了头,半晌后笑着叹息道:“身世地问题总是这样令人想像不到。”
老夫人微笑着说道:“都已经过去了,我看陛下还是疼爱你的。”
范闲沉默着没有回答这句话。奶奶抱大了庆国皇帝,想必内心深处也是骄傲于这个事实,只是很明显,这句话并没有说透,至少没有解释十八年前那个夜里,奶奶说的那句话。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奶奶满是皱纹的脸颊,轻声问道:“奶奶。我妈……究竟是怎么死地呢?”
老夫人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迟疑少许后缓缓说道:“你父亲还没有讲给你听?”
范闲无力地笑了笑:“父亲倒是说过,只是我总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
“你母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老夫人疼爱地拍打着他的脸颊,说道:“我相信陛下已经替她复了仇。至于会不会有什么仇人遗漏下来,自然……有那几个小子去管。”
那几个小子,自然就是当年在诚王府里天天打架地几人。
范闲笑了笑,看来祖母也不是很了解详情。或许是……她不愿意将自己地猜测讲与自己听。说来也是,换作任何人看来,自己已经得到了皇室足够的补偿,那何必还要执着于当年地故事……有没有尾巴呢?
“思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老祖母忽然开口问道。
范闲一怔,旋即笑了起来,这才想到,老二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京都里生活。竟是连奶奶地一面都没有见过。他斟酌着用辞,缓缓说道:“思辙啊……当年或许有些胡作非为,不过现在年纪既然渐渐大了,做起事情来也就会有分寸。”
“噢,讲来听听。”很明显,老夫人对于自己唯一一个亲生的孙子颇感兴趣。
范闲笑了笑,将入京之后与思辙打交道的过往全数讲了一遍,甚至连抱月楼的事情也没有隐瞒。这一段故事。听得老夫人是面色沉重。偶露笑意。
“你是说……这两个孩子在京都里开妓院?”老夫人叹息着,心想自己究竟是老了。怎样也不能理解现在这些孩子们的心思,“可是……三殿下才这么大点儿。”
“人小鬼大。”想到那事,范闲就是一肚子气,冷哼道:“三儿可不仅仅是个孩子。”
老夫人笑了起来:“思辙一个人在北边,过地可好?”
时常北齐方面有书信过来,所以范闲很清楚二弟在北边的生活,安慰道:“放心吧,我布了人在那里照应。”
老夫人思忖少许后担心说道:“毕竟是在异国,如果那位海棠姑娘还在北齐上京,或许无碍,可眼下……北齐内部却没有一个你能信得过的人。”
范闲自然不方便将自己与北齐小皇帝的秘密协议讲出来,想了会儿后说道:“放心吧奶奶,若若现在不也是在上京?她现在可是苦荷大师地关门弟子,北齐朝廷总要给她一些面子,有她看着,思辙做起事来,也不敢如何的。”
说来真是奇妙,范闲这两年里竟是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妹妹弟弟都送到了北齐,范尚书隐约猜到了少许用意,也没有揭破,而老太太却明显想不到那里,只是笑着说道:“说到若若那孩子,也不知道她的身子骨好些没有。”
“好的狠……头上都没黄毛了。”范闲忽然眼睛一转,说道:“奶奶,这次就随我一起回京都吧……父亲很想念您。”
老太太沉默了下半,半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范闲叹息了一声,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一直要在澹州住着。
“若若十七八岁了。”老太太担心说道:“还没有许婆家,你破了她与弘成的婚事……那你可得留意下。有没有什么品性好,家世好,又信得过的门户。”
范闲将胸膛拍的老响,说道:“奶奶将这事儿交给我办,一定办地妥妥当当。”话说地实在,他心里却不是这般想的,心想若若才这么大点儿,急着嫁人做什么?多看看。多走走才是正事儿。他这般想着,却浑忘了自己与婉儿成亲的时候,两个人其实比小屁孩儿也大不了多点儿。
“嗯,你这个当哥哥的,做的很好。”老夫人温柔地看着范闲,赞赏说道:“管的很好,我老范家是有福的,你弟弟妹妹日后若能成才。全是你地功劳。”
范闲面红,心想若若冰雪聪明地妮子哪里需要自己管,思辙禀性上被自己强行扭了过来,最开始却是从自己的利益考虑出发,至于能力方面……连庆余堂地几位叶掌柜都承认。思辙乃是经商的天才。
祖孙二人避着人的谈话进行到了尾声,老夫人才犹疑问道:“那位呢?这次跟着回来没有?”
老人家问的是那位当了十六年邻居的瞎老板,范闲一怔便明白了过来,苦着脸说道:“我还准备问奶奶。最近有没有看见他回来过。”
老夫人面色严肃了起来:“原来他不在你身边……那你别四处去瞎跑,就像今儿下午那样,是断断不许了,不然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陛下和你父亲交待?”
范闲神神秘秘地凑到奶奶耳边说道:“放心吧,奶奶,孙子现在可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
老太太哑然失笑,掩嘴无语。竟透出了几分若干年前的妩媚意思出来。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禀报开席了,祖孙二人极有默契地互视一眼,范闲扶着老人家地胳膊往外走去。
来说话的人是藤大家媳妇儿,低着头在前领路。
范闲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说道:“婉儿的药有没有拉下?”
藤大家媳妇儿略偏了偏身子,轻声回报道:“少药一直按时按量在吃。”
“大宝在哪儿呢?怎么今天没瞧见他人?”范闲纳闷,今天没有看见大宝来迎自己。
“我家那口子也来了。今天不知道少爷提前到。所以正陪着林大少爷在海上钓鱼。”藤大家媳妇笑眯眯说道。
范闲一喜,说道:“藤大也来了。呆会儿让他来见我。”
“是。”
便在此时,范闲扶着地老太太忽然开口说道:“婉儿最近一直在吃药,我本就好奇,那是什么药丸,闻着还挺香的。”
范闲一怔,心里想着,要不要和奶奶说清楚这件事情,想了会儿后,终究还是温和笑着,将声音压到极低,将婉儿的身体与孩子的事情讲了一遍。
老夫人沉默了下来,面色似乎不是很好看,许久之后,轻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大人最紧要,都还年轻,不着急。”
范闲平静笑道:“所以我最喜欢奶奶了。”
宴席毕,与藤大说了会儿话,问了问京都近况以及父亲和柳氏地身体,同时打听一些监察院不方便接触的京都市井消息。范闲便提前感到了一丝倦意,劝退了所有人,给奶奶请安之后,便带着婉儿回到了卧房之中。
这间卧房还保留着几年前的模样,一应陈设都没有什么变化。
范闲躺在床上,斜乜着眼看着婉儿坐在桌边挑着灯花玩,耳听着思思在隔间外面准备热水。他忽然开口说道:“小宝,过来。”
婉儿回头嘻嘻一笑,脸上却闪过一丝羞意,看了外面一眼,嗔道:“也不知道小点儿声。”
所谓闺房之乐,并不全在男女之事上,往往还在小细节之中,所谓小宝,便是范闲与婉儿之间的小暗号,小细节,小手段……婉儿是大宝的妹妹,自然是小宝,小宝贝是也。
洗漱完毕,思思笑着出了门,就如同以往在澹州那般,睡在了隔间的小床上。
红烛一灭,范闲夫妻二人并排躺在床上,婉儿像只小猫似地缩在范闲的怀里,两只手紧紧攥着男子胸前单衣的衣襟,攥地有些用力,似乎生怕某个人就这么跑了。
“我在这张床上躺了十六年。”范闲在黑暗中睁着明亮的眼睛,“打小我就极喜欢睡觉,午睡的时候,从来不需要丫环们哄,自己就这般睡了。”
婉儿嗯了一声,看着他。
范闲低头,轻轻吻着她肉嘟嘟的唇瓣儿,含糊不清说道:“可我总觉得没有睡醒,怎么娶了你这么乖的一个好老婆,是不是在做梦呢?”
林婉儿将牙一合,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盯着他恶狠狠说道:“想说什么就说。”





庆余年 第六卷殿前欢 第二十三章 慈悲与闷骚是一对儿
第二十三章 慈悲与闷骚是一对儿
范闲吃痛,苦着脸,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破了皮的唇,赫然发现多了一丝甜意,这才知道婉儿这些天憋的火气,全在这一咬之中爆发了。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说道:“不是想说别的,就是觉得……这些日子你有些辛苦。”
林婉儿在他的怀里翻转着身子,含糊不清说道:“怎么苦了?”
“我没时间陪你。”范闲想了想说道:“如今妹妹弟弟都到了北齐,叶灵儿又嫁了人,柔嘉也不可能陪你玩……出了京都,下了江南,来了澹州,想必你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再说又都是些陌生地方。”
话还没有说完,林婉儿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已是雾气渐生,轻声叹息道:“你这人亚……要说没心,却也知道这些,要说有心,却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范闲听的心里有些发寒,咳了两声,问道:“我又如何对你了?”
“你想说的莫非尽是这些?”林婉儿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范闲想了会儿后点了点头。
林婉儿冷笑道:“又开始无耻起来了,以往在京都里便与你说过,你要做什么,我不拦你……反正这妇道人家说的话,本来便什么力道,只是希望你能坦诚些,在事情发生之前与我说一声,就算我如今再无用,但怎么着也是你范家的长媳,有些事终须不能瞒我。”
“这是说到哪里去了?”范闲有些隐隐生气,“怎么也不能如此自怜自弃,我喜欢的婉儿是温柔调皮的丫头……”
他话说到一半却住了嘴。反而是婉儿却嫣然一笑,温柔说道:“怎么不继续教训了?”
范闲咳了一声,说道:“不论你信与不信,本来今儿也没准备说别的。”
“噢。是吗?”林婉儿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才和我讲讲海棠姑娘的事情?”
范闲沉默半刻后说道:“不一样,是不一样的。”说完这话,他紧紧抱着翻身过去赌气地婉儿,一只手轻轻挠着她弹软的腰腹,一面在她的耳边吹气说道:“分开十几天了,谈那些作甚?”
如果换成海棠。或者是若若这种经受了范闲现代女权主义薰陶的姑娘,这时候只怕早就一脚把范闲踹到床下。
只是婉儿虽然自幼在皇宫里长大,满脑门子的细腻与深刻,但偏生在男女之事上,受的却是最传统的教育,她闷声闷气说道:“那姑娘身份不一样,本就麻烦,偏生你还自行其是。日后又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范闲听着这句貌似承认的话,心中并不放松,反而更是涌出了淡淡歉意。人,尤其是男人,要说他不钟情于某某。似乎是假地,可要说他会一辈子钟情于某某,而绝不斜视,这更是假话。
在东山上赏玉。于西山上观落日,于不同处行不同事,谁都甭想欺骗自己,洗脑天下。
“不过你天天呆在家里,又没人陪你打麻将,确实挺无聊的。”范闲不想就那个问题继续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海棠那边的定位终究还是落在朋友上。那女子不见得肯嫁入范家,自己何必提前烦恼这些,何必让妻子也跟着烦恼与微酸abc起来。
“宫里的娘娘们……不一样是这般混着日子。”范闲的这句话触动了林婉儿内心深处真正的软弱处,让她不禁叹息了起来。
她自幼长于宫闱,母为当朝显赫长公主,父为堂堂林相爷,可惜却是长锁宫中,父母都没有见过几面。等若是宫里的娘娘们集体养大的。她本性聪明。又是在这样地环境中成长,不说冰雪聪明。至少也是对权力场中的勾勾绊绊了解的一清二楚,她相信自己的能力本来应该会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只是一方面因为长公主地关系,林婉儿有些反感于操弄阴谋,甘于平静。二来因为自己的丈夫与母亲之间的敌对关系,婉儿也不可能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地域发光发热。
这是范闲与她很久以前就讨论过地事情。
一个人如果在身周的环境内找不到定位,终究是会有一种失落感。如果她只是一个平凡女性,那么操持一下家务,孝敬一下公婆,服侍一下相公,培养一下子女倒也罢了,可是林婉儿的出身决定了她如果就这般平凡下去,心里总是会有些遗憾,尤其是眼光所触已经很很多人开始在范闲的身边散发光彩。
林婉儿在某一时已经准备认命了,准备抱着当年有子逾墙的美好回忆,努力为范闲生个孩子,将相公的心系在自己身边就好,所以她才会冒着奇险,停了费介开出来的药。
范闲是个纤细敏感的人,当然知道妻子这个举动地深层含义是什么,当然清楚妻子这几个月里眉间淡淡忧愁是什么,可是……他一直没有寻找到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
范思辙的人生理想在商,所以范闲可以一脚把他踹到北边去走私。若若的人生理想被范闲薰陶出来了,所以范闲可以用尽一切办法,把她送入苦荷门下,去行万里路,去看不同人。可是婉儿……身份不一样,她是自己的妻子,她的人生理想……或者更俗一些说,她的价值实现应该觅求一个怎样的途径?
春闱案,以及前后地一些事务,都让范闲清楚,婉儿地长处其实在宫中,在谋划上,确实可以帮自己不少忙。但问题是,眼下自己与信阳方面势若水火,怎么可能让婉儿夹在中间难处?
范闲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将来真的有兵刃相加地那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如此裸的说话,他们夫妻之间其实很少涉及,一直有些避讳这件事情。林婉儿沉默了后久之后,说道:“你知道。我对母亲没有太多感情……但她毕竟是我母亲。”
“我明白。”范闲将口鼻贴在她的头发上,深深嗅了口气,“相信我,至少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
这句话有人会相信吗?
范闲忽然开口微笑说道:“婉儿,老在家呆着确实无聊……我有些事情想让你帮着做做,不过可能会比较辛苦费神。”
林婉儿好奇地睁着大眼睛,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贴着,说道:“什么事呢?”
软香在怀。范闲搂着妻子,忍不住揉了两把那处丰腴,笑着说道:“你也知道我是有钱人。”
“那是。”林婉儿忍俊不禁,又回手啪的一声打了那只贼手。
范闲正色说道:“年头第一次下江南的时候,发现江南虽然富庶,但其实依然有许多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看,连江南都是这般。江北更不用说了,还有大江中游那一带遭了水灾地百姓,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林婉儿好奇说道:“你不是说在内库里搜的那笔银子,已经想办法调到河运总督衙门了?”
“那只是一部分。”范闲想了想后说道:“朝廷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那些官员没几个能信的。我把银子输入朝廷,就算有监察院和杨万里盯着,可该流走的还是会流走……不说旁的,至少我范家柳家。甚至宫中都会在这笔银子上面吃些东西,所以我想……有些事情我们自己做更方便一些。”
“什么事情?”
“江南真的有钱,那些富商们千万两银子是拿得出来的。”范闲冷笑道:“可依然还有那般多穷人……这便是一个不均地问题了。”
他继续叹息道:“我没有什么本事可以改变这个现象,我只好寻些中庸的法子来改良一下。”
“你的意思是……”林婉儿猜忖着相公的心思,犹疑说道:“你准备劫富济贫?”
范闲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有想到出身高贵的妻子竟然会用话本上常见的强盗语言,忍不住刮了一下她俏俏的鼻子。
婉儿吐着小香舌嘻嘻笑了起来。
“不过……真的也算是劫富济贫吧?”范闲想了想后认真说道:“我地想法是这样的,反正从内库和官员手上刮了那么多银子。总要想办法用出去,咱们这一家怎么也用不完。先前也说了,不想通过朝廷这条道路,那怎样才能把这些银子用到百姓们的身上呢?”
林婉儿嗯了一声,说道:“往年常见的就是开粥铺,修善学了。记得小时候北边遭了灾,逃荒的百姓都涌到了京都,朝中有几位大臣要求陛下出兵镇压。将这些荒民驱到旁边地州郡之中。不过皇帝舅舅没有答允此议。反而把那几名大臣撤了,同时也是开了皇仓……那一年施粥的时候。太后老人家还带着我们宫里面这几个去执着勺的。”
范闲点点头,他听说过这个故事,皇帝不是蠢货,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办理,说道:“单单临时放粥是不够用的。修善学也难以推广,所以我决定把自己赚来地银子汇入一个专门的机构里,然后长年做善事。”
他躺在薄被之中,一挥手说道:“穷苦的学生没钱了,到咱们办的学校去读书。没饭吃了,咱们买米发,春天没苗儿了,咱们给……总之就是,朝廷没有想到做到的事情,咱们都去做去。”
林婉儿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神色,心里也激动起来,却马上苦笑着说道:“傻瓜,你知道不知道这得花多少银子?”
“挣了银子不就是花的?”范闲笑着说道:“反正我挣的也是朝廷和商人们地银子,朝廷和商人们又是从百姓手中刮的银子,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便是这个道理了。”
林婉儿听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八个字,不由眼睛亮了起来,说道:“这话新鲜。却……有道理。”
范闲低头看着妻子崇拜神情,不知怎的却想到了去年在北齐上京皇宫之中,北齐小皇帝和海棠朵朵听着自己大呼“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的情景,不由有些汗颜。
不料林婉儿紧接着认真摇头道:“依然行不通,不说这是个无底洞,你投再多也不见得能填满,单说这件事情的影响力。也要三思,朝廷做的事务,却被你抢过来做,这是很犯忌讳的。”
范闲想了想后出主意道:“不具名不行?”
林婉儿剜了他一眼,像看傻瓜一样说道:“如果不具名,这么大地场面怎么铺得开?你又不是只想救一县一州地百姓……如果不知道是你主持地善事,那些地方上的官员看见这块肥肉不得赶紧下嘴啃?所以具名肯定是要具地。”
范闲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又要具名。又不能让朝廷震怒,着实有些难办。
林婉儿忽然开口说道:“你说……这件事情用宫里的名义办怎么样?用太后老人家的名义,反正也不需要宫里的贵人们出钱,咱们把钱出了,让她们担这个名头。朝廷脸上有光,她们也有了面子,陛下想必也是高兴地。”
范闲一怔,看着婉儿半天没有说话。心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有宫里的贵人们出面,定然会好推行许多,那这……岂不是自己前世时经常看到的所谓慈善总会?只是庆国初始进行,想必会粗糙许多,不过既然有了个开头,对于百姓们的日子总会有些改善。
林婉儿来了兴趣,继续出主意道:“可你再有钱也禁不起这般折腾。我看还是要救急不救贫……真正的重点还是得放在读书和赈灾上,日常要做的事情……”
说到半截,她住了嘴,范闲也住了嘴,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齐声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与自嘲。
究竟应该做些什么,怎样才能让庆国甚至天下的人们活的更好。这一对夫妻都是咬着金汤匙出身地人物。哪里清楚其间的细节,不过是泛泛之谈的清议而已。真要说到具体的,两口子便只会在读书与放粥上绕圈子。
笑了一阵子,范闲认真说道:“还是得做,懂这些的人总是有地。杨万里出身贫寒,等大堤的事儿缓缓,召来进京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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