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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作出了如此复杂的算计,甚至连退路上的那株老梅,以及剑庐高手们可能做出的应对都算计在内,范闲这简单地一退一进,不知包含了多少对敌时的生死经验以及决心。
而最让剑庐高手们吃惊与佩服的,却是范闲周转自如,收发随心的真气性质变换,如果范闲没有拥有如此神乎其神的能力。与老梅初一接触时,便会撞破梅树,落入那两柄剑蓄势已久地刺杀中。
这个世间,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同时修行两种性质截然不同,却各为彼此范畴内最顶尖的真气法门,更遑论像范闲这样,能在霸道功诀与自然法门间转换的如此自然,如此手到拈来。
所以那两名青衣高手才会互视一眼。看着对方眼中的惊惧与佩服。这个世间。只有那位小范大人同时修行过庆帝一脉地霸道真诀以及北齐天一道的自然法门。
东夷城这边的高手,当然对于这个情报参详甚久。但就连他们也没有想到,范闲居然能在刹那之间,同时施展这两种真气法门,从而出乎所有强者的意料,妙到毫巅地寻到了缺口。
这个世间拥有大小两个周天的人,只有范闲这一个怪胎。
范闲撞入了夹院,冲入了后室,然后看到了床上盘腿而坐,脸色腊黄,双眼深陷无神的王十三郎。很明显王十三郎中毒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范闲的心头很愤怒。
像一道风般,他冲到了床边,右指一弹刺向了王十三郎身边,正拿剑抵着他咽喉的那名女子。
范闲冲进来地太快,那名女子明显没有想到自己的五位师叔同时出马,竟然没有杀死来敌,反而让对方冲进了内院,满脸震惊不解,根本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范闲那一记凌厉到了极点的指风,直刺自己的要害,马上便要香消玉殒。
然而就在此时,王十三郎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范闲脸色未变,心里却是微微一黯,指节微缩,一指劲风偏了些许方向,击打在那名剑庐女弟子的左胸上。
那名女弟子一声闷哼,倒在床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此时来不及说什么,外面还有四位剑庐的九品强者正追杀了过来。范闲没有问王十三郎为什么会中毒,只是沉默地将他背了起来,脚尖狠狠地在床上一踩。
哗的一声,雕花大木床就此倒塌,而范闲地身形又顺着来时地方向,向着夹院外面冲了过去!一退一进复一退,范闲接连三次的行进方向选择,十分怪异,完全与常理不符,完全出乎了剑庐高手们地意料。
那四名九品剑庐强者,见着范闲进入夹院,内心警惧敬佩愤怒复杂之余,马上算定了对方肯定会带着小师弟,直接破开夹院后方墙壁突围。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范闲竟然会傻乎乎地背着王十三郎,又从大门的方向冲了出来!
此时三名九品强者还有那名八品弟子,已经如大鸟一般飞掠了起来,向着夹院的方向追去,务必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拦截住范闲的去路。
然而他们身在半空中,却是异常震惊地发现。范闲就在地面上与自己错身而过,向着梅圃冲了过去。
那名剑法极为凌厉的青衣剑客见状大惊,清啸大作,凭借着极为高明的修为在夜空中强行倒转,脚踢天上明月,整个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直刺范闲地后背,只是顾忌着范闲背上背着的是王十三郎。所以剑尖所指乃是范闲的后脑。
踢月而刺,凌空而至,这一剑好不潇洒随意!
而在夹院正门之外,还有另一名青衣剑客,双手握剑,脸色极为慎重,双肘微屈,以正剑之势。当面刺向了范闲的面门。
仍是这两名青衣剑客,仍是范闲,只是此时却变成了两名青衣剑客一前一后夹击范闲。
范闲低着头,向前疾冲,似乎根本不在乎正在刺向自己后脑的那踢月一剑。双眼向上狠狠盯着门口的青衣剑客,似乎是想要用目光将对方生生刺死。
便在此时,奇变陡生。
范闲的脚步像是铁锤一样击打在地面上,每一步落。便有烟尘升腾而起,只须臾功夫,烟雾弥漫夹院梅圃前方,将自己的身形与门前那名青衣剑客地身体都笼罩在其中。
他身后凌空飞来的青衣剑客,忽然发现范闲的身体变得有些影影绰绰,却是心神丝毫不乱,仍旧飞剑刺去,却忽然间感到自己的左眼帘极为怪异地跳了跳。似乎感觉到了某种极害怕的味道。
月光下多了一抹影子,是自己的影子?
范闲冲入了烟雾中,黑色的匕首已然在手,剑光数散。烟雾中的青衣剑客剑亦在手,剑光数散。各自顾前不顾后,将彼此地剑意发挥到了极点。青衣剑客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惊乱之意,左腋下的空门处,被划了一道深深的血口。此人不知为何心神一乱。竟让范闲冲了过去!
而天上一抹影子飘过,另一名青衣剑客尖啸一声。强行撤了踢月之势,横剑一割,却是完全割在了空处,紧接着便感觉到左胸处一凉,真气顿时为之一泄,剧痛顿生,跌到了地上!
烟雾散去,剑庐四名九品弟子会于梅圃之前,两人受伤,两人怔立,看着空无一物的院前平地,久久不知如何言语。
谁也没有想到,剑庐中最得意的两名九品剑客,居然会在一招之间,伤于对方剑下。他们相信,就算是云之澜大师兄亲自出手,或者说是小师弟未曾中毒,也不可能仅用一剑,就伤到自己。
“怎么回事?”一位剑庐九品满脸震惊地看着跌坐于地地三师兄和四师兄。
那两名青衣剑客,正是剑庐里修为最深的三师兄和四师兄,剑庐共计十三徒,却有十二位九品,其中三师兄和四师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剑庐三徒地左腋被范闲的黑色匕首划了一道小小的血口,并无大碍,只是心神已散,才让范闲背着十三郎轻身而出。而四徒受伤更重,被一柄剑生生地刺入了胸中,幸亏没有刺中心脏,但鲜血横淌,看上去十分恐怖。
两位青衣剑客再次互视一眼,此时的眼中不再是对范闲实力的佩服,而是实实在在的惊惧。
“烟雾有毒。”
他们还有一个大秘密没有说出口,南朝小范大人乃用毒大家,东夷城一脉心知肚明,就算先前范闲借顿足布毒乃是神妙之技,可是剑庐三徒也不至于在一招之下就败于对方之手。而那位踢月而刺,隐然了悟四顾剑精华的剑庐四徒,虽然被那位隐在夹院门旁阴影中的刺客突然袭击,可也不至于伤成这副模样。
两位青衣剑客缓缓低下头去,消化心中地震惊,知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必须报知师尊大人。先前一招即败,其实不是完全败在实力上,而是败在那一剑,那一抹影子给他们带来的心神震荡中!
南朝范闲居然知道四顾剑倏乎其逝的空门在何处!那名隐于黑暗中的刺客,居然用的是最正宗的四顾剑,而且剑意更加凌厉,更加噬血!





庆余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三十四章 人生何处不重逢
第三十四章 人生何处不重逢
一轮清白的明月照耀在由无穷建筑怪影层叠而成的东夷城内,光芒并不如何耀眼,再配上城外良港处拂过来的微咸海风,让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魅惑的味道,就像是风干的盐梅被谁扔进了一杯清亮的五粮液中,泛着淡青的颜色,将辛辣的杀意阴险地藏在清香里。
一处二层民宅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影像阵风似穿了进去,紧接着门后的人马上将门关闭,同时民宅之外传来几声表示安全、无人踪踪的暗号。
这是南庆监察院四处驻东夷城内一处隐秘的据点,负责这个据点的书画店老板,今天晚上一直等在这里,没有想到最后竟然等来了一位伤者。他开门之后,便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一丝不动地坐在了后门背后,小心地留意着据点四周的动静,务求保证,一旦事有不谐,他能够在第一时间内报警。
洒在庭院内的月光忽然暗了暗,书画店老板紧张地抬眼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注意到一抹影子顺着民宅二楼木门的缝隙飘了进去。
屋内,范闲将王十三郎放到了床上,盯着他满脸的青白之色仔细观察了半晌,然后撬开他的嘴唇,看了看舌苔,又侧耳听了听脉象和肺音,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
能够让强悍的十三郎真气尽散,浑身瘫软无力,这种毒一定是非常恐怖的事物。时间太短,范闲仍然无法完全精准地判断出,剑庐首徒云之澜究竟给王十三郎下的什么药,但对于这种药物的大体成分和作用类型,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他想了片刻后,从怀中取出从不离身的小袋。自其中择了一颗微褐色的药刃,用两根手指啪地一声捏碎,塞进了王十三郎的双唇中,自桌上取来半壶凉水,生生灌了进去。
凉水打湿了王十三郎的衣服前襟,然而这位杀了西胡左贤王,还能从王帐里杀将出来的壮勇强者却没有丝毫反应,因为他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
范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意。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单掌在王十三郎胸前一摁一拂,手法如水波一般下抚,真气微送,助王十三郎吞水入药。
做完这一切,范闲才稍稍放下心来,沉默地坐在王十三郎旁边,等着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他看了一眼房门旁边的那抹影子。沉默无语,似乎在思考另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药物渐渐发挥作用,王十三郎地额头开始渗出汗珠,范闲知道时候到了,盘膝上床。闭上双眼,开始凭借自己体内道法自然的天一道纯良真气,替他袪毒疗伤。
在江南的时节,范闲体内经脉尽碎。全靠着海棠朵朵用天一道功法相助,才能将经脉修补回来。今日王十三郎虽然中毒已深,经脉被毒物侵伐的一片凌乱,隐隐可以感觉到的脉管上面千疮百孔,但至少比当年的范闲要好治许多。
药物不可能完全驱尽十三郎体内的毒,但再加上范闲的疗伤真气,则又是另一个结果。自费介离开,肖恩死去。东夷城那位用毒大师不知所踪,如今这世间,范闲可以说是用毒解毒第一行家,虽然云之澜下地药物极其厉害,却也难不倒他。
影子沉默在房门处守侯着疗毒事宜,冷漠地看着脸色越来越红的王十三郎,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王十三郎终于睁开双眼。醒了过来。然而他醒过来的那一刹那,并没有望向辛苦救治自己的范闲。而是渗出两道令人心寒的利芒,直刺门旁阴影中地那个中年人。
王十三郎不知道那个中年人是谁,只知道对方约摸四十几岁,在青州城内曾经在极偶然的情况下见过他一面,知道他是范闲的亲信。王十三郎本以为这个看不出高低的中年人,是监察院里地某位密探,然而先前在范闲背上还未昏厥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在那片月光中,这个中年人向四师兄刺过去的那一剑。
四顾剑!剑庐秘学,从不外传,只有剑庐十三位亲传弟子才有可能修习的四顾剑!
“你究竟是谁?”王十三郎虚弱不堪,但目光却极为警惕和复杂,他盯着影子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范闲缓缓将双掌从王十三郎后背收了回来,体力真气消耗太大,浑身的汗就像浆子一样流淌着,这一刻汗流满面。他听到了王十三郎充满震惊与紧张的这句问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没有想到这位十三郎初初逃离鬼门关,居然就重新回到了剑庐的立场上,对影子产生了极强烈的敌意与关注。
影子微微低着头,目光注视着自己地脚尖,根本没有回答王十三郎这个问题,或许是觉得无趣,或许是觉得无聊,或许是觉得不屑。
他是四顾剑的亲弟弟,被四顾剑的幼徒这样逼问,自然觉得相当荒谬。而整个天底下,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不超过四个人,在范闲没有允许之前,影子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与剑庐之间的关系。
只是这个天大的秘密,随着今天晚上影子的被迫出手,只怕会引起很多人的猜测了。
范闲从床后挪了下来,低着头坐在王十三郎地旁边,将脑袋埋在双肩之间,显得格外疲惫,身上地汗泛着一阵阵难闻的味道。
王十三郎没有向他道谢,只是像一只老虎般,死死地盯着影子,似乎如果影子不给自己一个答案,他此时纵使虚弱不堪,纵使刚被剑庐地师兄弟们用阴毒的手法制住,也要以剑庐的名义向影子出手。
范闲埋着头,抬起右手的食指轻轻嗅了一下,指尖上带着王十三郎体内被逼出的汗液,略有些油脂之感。他马上分辩出了这种药物的成分。心里咯噔一声,眼眸里杀意大作,说道:“好厉害地毒,十三,你这位大师兄还真爱护你。”
此言一出,王十三郎沉默了下来,无言以对,毕竟今天夜里是南庆的两大高手把他从自家的师兄弟手中救了出来。
范闲忽然摆了摆手。极为疲惫说道:“这毒太厉害,我手头没有趁手的药物,光用真气逼毒,无法逼清,你至少还要调养数日才能恢复,有什么要问的,明天醒来再问。”
王十三郎剧咳了两声,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却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倒向了床上。
范闲反手抽出王十三郎脖颈上的那枚细针,摇了摇头,从床边坐了起来,取起半壶冷茶往肚子里灌了进去。又激出一身汗来,更觉疲惫不堪。
他推门而出,坐在了屋檐下的阴影中,影子也来到了他的旁边。
“刚才幸亏你来了。”沉默半晌后。范闲轻声说道:“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一想到剑庐里那四把有九品之境地寒剑,想到刚才看似洒然实则凶险的境地,范闲的心里便是一片后怕与寒冷,天下英雄果然不能小觑,单打独斗,如今的自己虽然从不惧人,但是被几名九品围攻,实在是相当恐怖。尤其是自己又不忍心丢下王十三郎,如果不是影子突兀出现在那片月光之中,谁知道今天自己面临的下场是什么。
在那个卖秋刀鱼的冰摊分手,范闲给影子的指令是联系监察院埋伏在东夷城内的钉子,他单身去地梅圃夹院,却没有想到影子能够这么快完成任务,并且回到自己的身边,救了自己一命。
“处理六处事务之前。我首先是一个影子。”影子在他的身旁冷冷说道。
范闲沉默了片刻。知道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以前是陈萍萍的影子。所以从来不会离开陈萍萍的身边,后来陈萍萍命他前来保护自己,他就成为自己形影不离地影子。
即便范闲有些托大,让影子去处理院务,有短暂片刻离开自己的身边,影子依然会觉得强烈的不安,选择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范闲——他地行事风格,便是暗中跟在范闲的身后,时刻保护他。
海风拂来,吹的范闲浑身湿汗更加阴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如今已经是九品上的强者,早已寒暑不侵,然而此刻却打了个寒噤,足以证明他此时内心的寒冷。
他心中的寒冷是因为剑庐内部的倾伐,云之澜居然敢对王十三郎下手,而且下手如此之狠,并且有那么多的剑庐高手站在他地身旁,难道说将死的四顾剑已经失去了对剑庐的控制?
寒冷还因为先前那危险的境地,浑身的汗浆,并不仅仅因为是替王十三郎逼毒造成,还因为那四柄恐怖的剑,范闲惊魂未定。
而他心头还有一件更害怕的事情,这件事情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艰于呼吸,恐惧占据了整个心身。
很明显影子知道他此时在害怕什么,所以也显得前所未有地神情凝重,坐在他地身旁,一言不发。
此时此景,让范闲想到很多年前初下江南,在沙州客栈外的屋檐下,他和这位天下第一刺客,并膝而坐,相谈虽不欢愉,却是捞了不少好处。今日再次相邻而坐,两个人地心情却都十分沉重。
“为什么刚才你没有杀死那个剑庐高手?”范闲的嗓音已经因为紧张,而变得干涩起来。
“对方有四名九品,我们能一招而过,靠的是出奇不意,用剑意震慑对方的心神。”影子闭着眼睛,沉默说道:“即便这样,我也只能重伤一人,你并没有真正的伤到老三……如果对方醒过神来,我们或许能逃走,但依然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杀死。”
“不得不承认,我那位白痴哥哥教徒弟的本事,是天下第一。”
影子的这句话阐述了一个天下皆知的事实,四大宗师之中,叶流云不收徒,庆帝大概有范闲这样一个古怪的转折弟子,而苦荷的天一道虽然弟子众多。但真正培养出无数绝顶高手的,只有四顾剑一人,仅剑庐门下便有十二名九品,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地数量。
范闲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开口说道:“我这三年一直很小心,一旦使用四顾剑,剑下必然死人,我从来没有让活人看见我使出四顾剑的剑招。”
“我的剑下从来没有活口。”影子冷漠地陈述着事实。这位天下第一刺客,但凡出剑,从未有过生还者。
“云之澜呢?”范闲提起一个名字,三年前在江南,影子领着六处的剑客,满天下的追杀以云之澜为首的剑庐弟子,生生将东夷城的黑暗势力逼出苏杭二州,为范闲整治江南秩序立下了大功。
“我杀云之澜的时候。没有用原剑。”影子沉默片刻后应了一句。
范闲轻轻点了点头,就算是影子在杭州楼外楼下地西湖渔舟旁,对云之澜暴起突击,也只是重伤了对方,看来影子也是担心无法将云之澜杀死。所以在手法上留了后手,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说,整个天下,只有今天晚上这五个。不六个……如果加上十三郎,就是七个人,可能知道这个秘密。”范闲低头思忖道:“问题在于,这几个人我们还没有办法灭口,你说四顾剑大概什么时候会猜到你就是他侥幸活下来的弟弟?”
影子沉默很久之后,缓缓开口说道:“说不定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监察院的影子就是我了。”
此言一出,范闲陷入了一种无可奈何地平静之中。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或许便要因为此行东夷城,而变成事实。
他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喃喃说道:“如果四顾剑能够替我们保密,那该有多好。”
影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但那种戏谑的意味却是掩之不住。
范闲忽然长太息一声。望着影子微笑问道:“当日在悬空庙刺杀皇帝陛下的感觉如何?”
影子思忖片刻后。说道:“感觉不错。”
范闲耸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悬空庙刺杀当日。陛下一口喝破,刺客乃是东夷城四顾剑自幼离家出走的幼弟,如今万民皆知,庆帝乃是大宗师,眼光自然不会出错。如果四顾剑经由今天晚上弟子们地回报,猜到了影子就是自己的幼弟,这个消息传回南庆国内……
监察院六处主办影子刺杀庆帝!陈萍萍还能好好地坐在轮椅上吗?这便是范闲与影子最害怕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对于那位孤老跛子,都有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敬爱之意,此时回过神来,他们很后悔先前那一刻,露出了一个破绽,一个暴露监察院最大秘密的破绽。
“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地那么糟糕。”范闲忽然平静说道:“明天之内,我要面见四顾剑,与他谈生意,将这事儿一并谈了。”
正如范闲所思所言,这件事情并不见得会波及到南庆国内,只是他在小心翼翼地做着准备,而此行东夷城的正事儿,需要他用心处理,如果此事处理的好,也许一切问题都会迎风而解。
“我们是朋友?”范闲一面喝着稀粥,一面看着坐在床边,满脸苍白,伤势未愈的王十三郎。
王十三郎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
范闲放下粥碗,极为严肃认真说道:“如果你不想失去我这位友人,那么关于昨天晚上地一切,从今天开始,你一句话都不要说,不要问。”
王十三郎再次点了点头。范闲虽然让他不要发问,但是关于昨天以及更前几天东夷城内发生的事情,却必须要问清楚,他用指尖点点桌面,示意十三郎用些米粥养胃,斟酌着言辞说道:“我昨天敢一个人去梅圃夹院找你,不是没有想过云之澜会派人盯着那处,但想必你也清楚,我让监察院一直派了些人盯着你的住处。”
“最大的问题是,我总以为凭你的实力,就算剑庐内部发生什么惨案,你也应该有能力通知我的下属。或者给我留下一些痕迹。”范闲盯着王十三郎的眼睛,“昨夜险些被围被杀,这个问题是你造成的,我不明白,你怎么就可能被人困在屋内,败地如此不堪。”
王十三郎听着这话,眼眸里闪过一丝痛苦之意,看来师门内部的师兄们对他暗中下手。让这位心性明朗至极的年轻高手也感到了难以承担的痛楚。
半晌之后,十三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三天前,大师兄请我喝酒,说的便是东夷城的将来,席上大师兄很激动,我却有些无颜相对,因为我知道大师兄所说所做的是正确地。”
“但你地所作所为却是四顾剑安排的,你没有办法抗拒。”范闲截住他地话。
王十三郎沉默片刻后说道:“是的。如果不是师尊有令,我宁肯执剑抵抗南庆大军,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成为师兄们唾弃的角色。”
“当汉奸的感觉不大好吧?”范闲唇角微翘,笑着说道。心里却想到了自己。
王十三郎不是很明白汉奸这个词儿的意思,摇头说道:“我相信师尊也是为了东夷城地将来和万千百姓考虑,而且谁也不知道师尊究竟会怎样做。”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酒席上只有我与大师兄二人。你知道,我出关之前,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师兄,但这两年,我们师兄弟的感情极好,我甚至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兄长看待。”
范闲冷笑道:“所以他给你毒酒喝,你也一口喝了。”
王十三郎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颤着声音说道:“大师兄不是这种奸诈小人。我知道他对我下毒,是为了东夷城,他不想你们庆人通过我的渠道见到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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