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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东夷城一直能够占据天下商业的中心位置,关键就在于此地的民风性尚自由,商贾以利言行。大街之上,除了维持治安的城主府官员,根本见不到太多地官府人物——虽然还没有机会去亲眼看看贸易的具体流程,但范闲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东夷城的贸易基本上已经有了某种契约关系的雏形,不论是城主府还是剑庐,都应该不会去试图控制商人们的行为,而只是拟定一个大概的市场条例。
与之相较,南庆江南一地虽然也是商业发达,但这种发达与繁华在很大程度上,却是基于内库这个太过特殊的产物。江南地商业依托的是内库独一处的出产,所以完全可以由朝廷。或者说由自己定价,而极少浮动。
庆国江南的商业是一种由朝廷垄断的商业,所以不论是当年显赫无比地明家,还是岭南熊家,泉州孙家,都只是内库下面的几个承接方,如果朝廷要这三家死,他们就不得不死。因为朝廷可不会与商人们在意什么契约神圣。
而东夷城的商业却是根植于对等交易的基础上。没有势力会像庆国朝廷那样,可以很无耻地强行如何。也没有谁能像范闲那样,仅仅凭借手中地权力,便能让明家吐血三千升,亏损无数。
很明显,对于商人们来说,这后一种繁荣要更可靠,或者说更长久一些,值得信任一些。东夷城就像是天下群商的一个聚居地,自治领,他们用自己的汗水或是狡诈,谋取着利益,生死在天,而不在皇权。
范闲的目光从一处大型商号的门口收了回来,心里忽然涌起一丝荒谬的感觉,如果东夷城真的倒向了庆国,以皇帝陛下的强大权,又怎么可能甘心五十年不变?怎么甘心自己治下地领土,有这么多的商人不听自己的使唤?
庆国强大皇权的光辉如果真的降临到东夷城的头顶,那这座繁荣自由或者暗中肮脏的大城,还能保持如今的活力吗?
范闲与影子二人选了一家不起眼地客栈住下,将马车安顿好后,又走到了大街之上,会入了人群之中。此时天色尚早,想要做地事情还不方便做,所以这两个心内各有想法的强者,干脆效起了女儿家情状,在嘈杂地海滨大城内再次逛街。
东夷城之所以大,除了贸易量惊人引来天下群商之外,还因为此地会聚了各式各样的奇人,比如当年的江洋大盗王启年,甚至是更早一些的叶家小姐和她身旁的瞎子少年仆人。有奇人,自然有传说,有传奇,再加上四顾剑这个光彩逼人的名字,不知吸引了多少流浪无籍之人前来定居求活,多少北齐南庆的年轻人前来游历。
甚至远在草原的胡人和北方的雪蛮,都曾经不惜万里而来。如此年复一年,东夷城的人口越来越多,城池也便越扩越大……
看着大街上各种风格的建筑物,范闲啧啧称奇,暗想当年的外滩也不过如是,只是当年地外滩上多是西洋建筑。此间东夷城的建筑却是大陆上的各式风格,北齐承自大魏的黑青飞檐,庆国的庄肃方正楼宇,草原上的圆顶拱屋,南诏的贴金雨箭楼……
据说当年,洋人的建筑也曾经在东夷城风光一时,只是后来随着老叶家地崛起,洋人的地位便一败涂地。这片大陆上的贸易开始往净入的方向走了。
这个原因很简单,洋人要买的丝绸茶叶瓷器,他们做不出来。而他们当年卖的极贵的玻璃,镜子之类的货物,老叶家也能做出来,而且做地更好,卖的更便宜。
所以如今的海上贸易,海外大陆的王国们很是吃力。因为东夷城这边已经不再需要他们的货物,而要求他们必须用现银结帐。如果不是十几年前,传说海外大陆在某处蛮荒之地发现了大量地银矿,只怕他们早已经被东夷城这边狡猾狠辣的商人,以及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老叶家掏空了国库。再也无法支持他们国内贵族们的奢货需要。
听完范闲地感慨之后,影子冷然说道:“洋人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的武力就像他们的法师一样,看着好看。其实一点儿用也没有,所以只有由着咱们盘剥,只是每年来叫叫苦罢了。”
听着这话,范闲不由笑了起来,他还记得当自己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刻,便看见身旁的影子,像鹰隼一样地飞了过去,秒杀了一位法师……
日头微斜。东夷城热闹依旧,虽然商铺们渐有打烊之意,但是各横街当中的声色犬马场所,却开始准备亮起红灯。
“看完了吗?”影子忽然开口问道。
范闲用手指轻轻拉了拉笠帽,沉默片刻后说道:“是的。”
他是一名来自异世的旅者,但在这一世当中却无法做一位单纯地旅者,当难得的半日东夷游暂时告一段落之后,范闲便要回到黑暗之中。脱离观光的喜悦欣慰。重拾黑色的匕首。
影子微微倾头,往右一转。擦过一排卖秋刀鱼的冰摊,消失在了一个小巷子中,那顶笠帽转瞬间消失无踪。
西方的落日失去了照拂东海的荣幸,更凄惨地被东夷城内的各式高大建筑阻隔,化作了一片片地黑暗,范闲走了进去,掩去了自己地行踪。
东夷城的城主府内一片灯火通明,虽然此时尚未完全入夜,尤有余温地夕光还照耀着城主府高高的屋檐,但府中的下人们早已点亮了灯火,似乎他们都有些害怕东夷城黑夜的到来。
南庆和北齐的使团再过数日便要抵达东夷城,所有人都清楚,剑庐里的那位大宗师,即将在这次开庐之后,决定东夷城的未来的方向。但所有人更清楚,只要剑圣大人一朝故去,不论东夷城如何选择,对于这些以自由商人之名而快慰的百姓们来说,都会是一场不知尽头的黑夜降临。
而所有这些人中,最紧张的当然是东夷城城主,因为东夷不论是成为南庆还是北齐的境外属地,他这位名义上的城主,自然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之所以说他是名义上的城主,那是因为东夷城真正的主人是四顾剑以及剑庐,他只是坐享荣华富贵,代理执行简单的行政工作。
城主大人忧心忡忡看着对座的中年剑客,幽幽叹息说道:“云大师,说句不吉利的话,剑圣大人眼看着便不行了,您身为剑庐首座,总要拿个主意才成。”
云之澜这位剑庐首徒微微低着头,一直保持着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师尊自有分寸,城主大人不必过虑。”
“我即便不替自己操心,总要替这城中百姓操心。”城主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若真降了南庆,大不了我去南庆京都做个逍遥侯爷……但我东夷辛苦建城至今,难道就真的要双手送给南庆皇帝那个大仇人?”
云之澜知道城主刻意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在担心一朝城破庐散,自己的出路问题,如果此人真的敢去南庆京都做逍遥侯爷,今天何必如此郑重地拜托自己……谁都知道南庆那位皇帝的野心和令人恐惧的阴狠性情。城主要去做逍遥侯,只怕做不了两年便会迎来一杯毒酒。
但云之澜必须承认,他与城主府地想法极为一致。他身为一名九品上的强者,当然不担心城破之后自己的将来,就算是庆帝,想必也会对他表示欢迎。只是他自幼在东夷城长大,对这座城池,对那方剑庐。有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归属感与热爱,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接受东夷城不战而降,就这样被南庆收入疆土之中。
若依然能在天下两方势力之外,当然是东夷城最好的前途,但如果势已不可逆,云之澜宁肯与相对较弱的北齐朝廷联手,共抗南庆!
云之澜微微皱眉。眼帘有气无力地掀动了两下,露出内里一闪即过的两道寒芒,他知道此刻一位重要人物正在剑庐之中,与师尊大人进行一场极为重要的谈话。
如果这次谈判能够成功,那么东夷城将勇敢地站起来。与强大地南庆进行最绝决的抵抗。
云之澜抬起眼帘,看着城主大人说道:“某不会降。”
东夷城城主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想到对方答应的如此爽快,不过说老实话。城主这两年一直处于辗转反侧的状态之中,无论何种选择,都不能让他愉悦起来,除非四顾剑大人伤势转好,重复当年神威。
他犹疑地望着云之澜说道:“可是……剑圣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已经两年多时间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
云之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面色微微有些怪异,因为时至今日,他这位剑庐首徒。都还不清楚师尊大人究竟是怎样想的,是战,还是降?
不过他旋即平静了下来,想到此时在剑庐中的那位大人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师尊想必也不愿意他的一生心血,就此葬送。”
城主大人深锁双眉,看了云之澜一眼。试探着说道:“天下皆知。剑圣大人乃是两年半前在大东山上伤于庆帝之手,本来我等庸钝之辈断不会认为剑圣大人。会意向南庆,只是这两年里渐渐有消息传来,王十三郎乃是剑圣大人关门弟子,却与南庆范闲交好,我不知道,云大师对此事如何看待。”
此言一出,云之澜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凛然说道:“十三郎乃我师弟,他所行之事,皆由师尊安排。”
“正因为他与范闲交好乃是剑圣大人地安排,所以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城主看着云之澜,认真说道。
云之澜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以往也从这个安排中感到了无穷的寒意,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生孤傲狂戾的师尊大人,竟然会在临终之前,甘于抛却深仇大恨,与南庆进行暗底下的接触。
“十三郎啊……”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对自己说道:“师兄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就算师尊意属你接掌剑庐,我也只会听命于你,然而……”
酒桌上地灯光忽然一暗一明,映得云之澜满是寒意的脸庞阴晴不定。他知道此时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南庆方面的人,打扰了剑庐内地那次重要谈判。在剑庐一方,他已经安排了无数高手埋伏在外,而在梅圃夹院外,他也安排了很多强者。
云之澜端起酒杯,浅浅饮了一口,说道:“十三郎那里我已经做过安排,城主大人请放心。”
城主微微皱眉,说道:“如此甚好,只要不是南庆范闲亲自来就好。”
“那位小范大人还在路上。”云之澜眸中肃然,平静而又坚决说道:“但是,如果他敢一个人去找小师弟,我便要将他永远留在那里。”
范闲已经来了,并且和影子两人像游客一样地欣赏过城主府的飞檐建筑,只是东夷城方面没有一个人知道,而同时,范闲也不知道,剑庐首徒云之澜因为对东夷城和自己内心的忠诚,开始一力保护剑庐,甚至不惜伤害王十三郎,也要把南庆来人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
初初入夜时,范闲来到了东夷城近郊处的一个夹院外,看着晾在矮院墙上的青幡,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此时的他自然不敢上前直接叩门,而是绕了几个弯,从一圃梅园的后方穿了过去,便准备去见一直等着自己的王十三郎。
便在穿梅而行,离后门约有五六步地时候,范闲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没有听到那间夹院里的狗叫,而十三郎在闲聊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他养了一只鼻子最灵的土狗。
——狗可能会被人做成狗肉火锅,但梅不会单单落下一枝。
范闲的手指微微屈起,眼帘低垂,盯着脚前的一枝梅,知道此处有埋伏,而且埋伏的人都是高手。因为当他身形一顿时,便觉一记风自身前掠过,斩下一枝梅,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强冽剑意便渗了过来。
他不清楚十三郎为什么没有提前向自己示警,只是清楚地查觉到,东夷城这个鬼地方……九品地剑手果然是量产地。





庆余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三十三章 影随我身
第三十三章 影随我身
感谢与王十三郎在一起的持青幡闲聊日子,感谢梅圃夹院里的那只可能死掉的忠狗,范闲在最危险的时刻,比理论上提前了一刹那,顿住了脚步,恰恰踏在几道剑气包围圈的外侧。
而他的骤然一顿,一落足,引得那几位蕴势已久的高手中某一位,终于控制不住掌中剑意,破空而至,破在空处,落于身前,现出了身形。
一道剑意落到空处,紧接着的数道凌厉剑意,随之而作,虽未晋圆满之境,依然如毒蛇一般,自三个方向向着范闲的身体侵袭了过来。
范闲左畔的太阳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的右眼眨了一下,觉得有些发酸,同时他感觉右边手臂上的汗毛开始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他感受到了危险,自山谷秦家狙杀,燕小乙神弓箭指后,最近也是最寒冷的一次危险。
五道剑意,除了最先前斩梅一记那人稍弱外,其余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起先只是平静的梅圃黑夜,攸忽间,却凌凌然透出这几道恐怖的剑意,隐隐控住了范闲可能逃遁的几个方向。
正如范闲先前的感慨一般,东夷城这个古怪的鬼地方,真是高手如云,居然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黑夜里,居然出现了四位九品!
这样的伏击,实在是让人有些心惊胆颤,然而范闲依然低着头,垂着眼帘,感受着身周三个方向的剑意,未曾动弹一丝一毫。
因为那五柄剑没有动。
剑意初始凌厉勃发,迅即回复中正平和,但这种中正平和的味道里,偏生夹着一股绝决的气势。就像是几条被激怒了的毒蛇一般,正抬着细长的身躯,微微向后仰着,盯着场间的猎物,时刻准备给予其一次致命地打击。
空气中渐渐响起嘶嘶地声音,就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撕裂着空无一物的空间,在空中构成了无数条以剑气凝成的线条。将这梅圃前方的空间,划割成了无数片小小的区格,如果有人敢走入这些区格之中,必然会被这些凌厉剑气割成无数血块。
看似只是阻拦某些人进入王十三郎的居所,但范闲却不这样认为,他感受到了隐而不发的杀气。
而这几柄剑之所以一直蓄势而不发,则是因为范闲最开始那神妙地一落脚。
这一步恰好落在了包围圈的边缘,诱出了斩梅一记。同时让这个准备了许久的剑气阵势有了些许的停滞。
这些埋伏着的剑庐九品剑手,明显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可以从这一步中,看出对方的境界水准,知道自己如果贸然出手。必然会给对方留下丝许机会。
虽然这个漏洞或者机会并不大,但既然是四名九品同时出手,他们就没有想过让来人再活着回去,因为对方不可能是南庆的叶流云或者是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
五柄剑中。一柄稍弱地陷入了沉默之中,其余四柄依然隐藏在黑暗里,缓缓地转换着角度,对准了范闲可能逃遁地任何方向。
他们不会先动,因为先动者必有所向,有所向便有所失,而这个失落的缺口,正是范闲想等着利用的地方。
所以范闲也没有动。
然而四名九品强者围杀。实在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景象,强若范闲,也感到了一丝寒冷。他这一世,不知与多少高手对过招,但是同时对付四名九品,却是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他再如何狂妄自大,也不敢奢求自己能够同时战胜四名九品。
虽然这四名九品当中。并没有云之澜。狼桃,海棠朵朵那样地绝顶九品上强者。
范闲双眼盯着脚前的那枝断梅。眼帘微垂,看似平静,但实际上已经被场间无孔不入的剑气,以及无处不在的压力压迫地十分难受,整个人的精神气魄已经被压触到了反弹或崩溃的临界点,身上开始缓缓地向外冒汗。
无数冷汗顺着他的后背滑落下去,额上的汗水却顺着他身体的倾斜角度,向着眉间鼻梁滑下。
一滴汗珠沁入了他的眼睛,有些涩,有些刺,让他眨了眨眼。
而四周的那几名强者,依然没有动,因为他们知道被自己围住地这位高手已经支撑不住,马上便要先动。
就在范闲落下那一步后,他就清楚,自己已经获得了一个脱身而出的机会,只是不知道王十三郎在夹院中如何,所以他停住了脚步,没有冒险,强行往后突围。
但是他没有想到,埋伏在梅圃夹院外的高手竟是如此厉害,云之澜能够使动的剑庐弟子竟是如此之多,所以他隐入了苦熬之中。
当那滴汗珠进入他的眼睛时,他放弃了进入夹院的想法,闭了双眼,清啸一声,体内浊气一吐而光,大小两个周天狂野地运转起来,凭着体内最精纯的一口霸道真气,猛地向后撞去!
黑夜里,灰尘大作,蓬的一声,范闲便消失了踪影,化作一道风向着后方急速掠去。
如果今天地刺客们换作任何人,只怕都无法在范闲极为霸道地真气运转速度下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就此狂暴离开。
然而今天的刺客们都是九品,天杀地九品。
所以当范闲闭上双眼时,一道剑气已自右天清淡而来,剑尖耀着寒芒,直刺他那薄弱的眼帘。
范闲吐一口气,吐在剑气之上,剑气微晃,毫不停顿,向下一扎,扎向他的脆弱咽喉,剑势去而不去。一往无前,正是四顾剑的精髓剑意!
范闲身体剧震,化作一蓬烟,凭借着强横的速度竟强行脱离了这道剑意的伤害,然而几乎在同时,一柄普通的精钢剑神鬼莫测地出现在他后退的路线上!
因为范闲退地快,以至这名剑庐高手根本无法拦住他的身形,但是剑能!这把普通的精钢剑脱手而出。恰到好处地飞到了那道如雷身影的下方,横割在范闲的左小腿处。
范闲的速度不能降,一旦他的速度有丝毫减缓,便会被这四名九品强者围于当中,再也无法获得单打单的突围机会。
然而东夷城剑庐弟子地剑术果然神妙,在这样高速的对战状况中,那柄脱手而出的剑,竟然还能如此准确。如此狠辣地割向了他的小腿,看上去,就像范闲十分愚蠢地用自己的小腿撞向对方的剑身。
范闲没有减速,也无法减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强行扭了一下,只是扭转地角度太小,根本无法影响什么。电光火石间,他的小腿便狠狠地击打在锋利的剑身上!
当的一声脆响。没有人能够形容自己看到这一幕时的情绪,因为范闲地腿……没有断!
反而是那柄神鬼莫测的拦路一剑,似是被一记重锤记中,颓然落于地上,翻滚难止。
而范闲小腿遭了一记重击,整个人的身体在空中也翻滚了起来,换成正面面对着梅圃的黑暗,隐藏在黑暗中逃脱地唯一一个缺口。
缺口的正方是一株老梅树。树上没有花朵,只是残老旧枝,虬然须张,扭曲摆脱颤抖不止。
而范闲此时便是用最快的速度向着这株老梅树撞了过去,只要冲过这个缺口,他便可以安全地进入黑暗之中。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剑庐强者的手段,四柄九品之剑两柄已出,而另两柄剑早已悄无声息地算死了范闲的退路。来到了老梅之后。黑暗之中。
高速撞向老梅树的范闲双眼微眯,眸子里寒芒大作。看着树后两个青衣人,以及这两个青衣人手中缓缓刺向老梅树树干的剑。
缓缓地刺向,只是一种时间上的错觉,在这样高速地运转过程之中,人类的力量已经极难扭转定势。
那两柄剑看似是在一往无前,极其愚痴地刺向老梅树后的空气中,但范闲知道,这两柄剑极为厉害,准确地找到了那个点。
那个剑尖与范闲身体交会的点。
以范闲此时的霸道功法,强行提升速度后的运行轨迹,一往无前地撞向老梅树,定然会与这两柄剑尖进行最亲密的接触。
想了很久,其实只是身骑白马过胡同口那么一刹那时间。
坚硬的老梅树树干横亘在范闲地身前,发生了接触,却变得绵软了起来,就像是一根钢条化作了绕指柔。
范闲地去势撞向了老梅树,身体压的老梅树向前,离那两柄似乎寻到了梅圃空门地剑尖愈来愈近。
谁也无法改变这一切,下一刻范闲应该就会被这两把奇妙之剑刺中胸膛。
然而老梅树改变了这一切。
梅树的躯干缓缓变形,后方的树皮已经被近在咫尺的两道剑意侵袭的片片碎裂,但是它……没有断,没有碎,依然把范闲的身体挡在自己的身后,似乎不想范闲受到任何伤害!
两位剑庐青衣弟子的眼眸忽然亮了,似乎看到了自己一生中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象。
梅树弯曲到了木质可以弯曲的极点,却依然没有断。
明明范闲的霸道去势如此狂戾,为何这株梅还没有断?
剑尖轻轻点到了老梅树的躯干上,噗噗两声轻响,剑意顺木而上,直刺范闲的心脉。
然而范闲此时的霸道之势早已不复存在,整个人就像是一片叶子般,附着在梅树之上,又像他本身就是这株老梅的一部分!
梅树异常神奇地往回弹了回去,带动着像一片叶子的范闲弹了回去,恰好避过了剑庐青衣弟子蕴酿许久的两剑!
簌簌无数声碎响,那株老梅在两柄青钢剑的杀伐之下,化作了满天碎木。
而范闲已经在漫天碎木之中,向着来时的方向,极其暴烈的飞回。化为一道灰龙,如闪电般掠过后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剑庐高手,狠狠地撞向了夹院的木门,奔进了房屋之中。
老梅树残片之后的两名青衣剑庐高手对视一眼,平静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异芒,他们知道来人是谁了,在隐隐的兴奋之余,竟忍不住生出一股强烈的佩服感觉。
起始霸道如狂雷。一触老梅,一见隐剑,却柔若如清风,轻拂树干,顺势而回,妙到毫巅地避过剑庐两剑,借弹回之势,转瞬间清风再成暴戾飓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撞回了王十三郎居住的夹院之中。
埋伏地剑庐强者,谁都认为范闲是想逃跑,谁都没有想到,他蓄力已久的一退。竟是为最后的突入夹院做埋伏,谁都没有想到,面对着四名剑庐九品强者的埋伏,范闲居然还有勇气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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