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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有什么好敬畏的?”范闲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在心里狠狠地想着,五竹叔说过,家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在府外的巷子里死了一个,老妈死的时候,神庙也死了一个,看今天一直安然进入到此间,神庙依然没有使者出现,便可以肯定,这座破庙里只是一片荒地。
神庙不是仙境,只是遗址,确认了这个事实,范闲的心里便再也没有任何畏怯,他眯着眼睛,看着雪台上的那只青鸟,忽然开口说道:“看样子……使者死了,神庙的仙人早走了,只留下了这只仙鸟,随便逛逛,我们也回吧。”
海棠和王十三郎难以置信地扭头看着范闲,他们此时的心绪有些不宁,竟是没有听出范闲这句谎话。当然,这也是因为范闲苍白的脸上那抹怎样也挥之不去的淡淡失望与悲伤,演的太过高明。
“瞎……”海棠准备说,若神庙真的荒芜破落到了这种程度,如果真没有什么之外地至高存在,为什么不试着找一找五竹的下落,却就要这样无功而返?王十三郎此时浑身肌肉紧张,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座空旷而荒凉的大庙。经历了如此多的艰辛,才穿过雪原到达此处,他怎么甘心就此退回?
范闲急促地咳嗽两声,阻止了海棠的问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雪台之上的那只青鸟——世间任何事都是需要理由的,既然神庙只是一处文明的遗址,一座博物馆,那么这座大庙里那个声音将自己三人请进庙里。自然有事情需要自己去做。
事情地发展果然如范闲所料,雪台上的那只青鸟忽然咕咕叫了两声,一振羽翅向着蒙蒙的天穹飞去,却只飞起了约十丈左右的高度,便倏地一声变成了无数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海棠和王十三郎身体一震,用最快地速度靠近了范闲,护住了他的全身,十分惊恐神庙里出现的变故。会让范闲这个最脆弱的人就此毙命。
范闲却根本不害怕,他只是眯着眼冷冷地看着空中那些缓缓降下的光点,那些光点降到雪台之上地半空中,开始凝结在了一起,就像夏夜空中的无数萤火虫,因为某种神妙的缘故,排列成了某种形状……
光点渐渐明亮,渐渐黯淡。露出空中一个渐渐清晰的人影,那些线条越来越清晰,看清楚了袖角的流云衣袂,看清了腰间地黑金玉带,看清了脚下那双翘头华履。
一个古袍广袖的老者,就这样出现在了半空之中,看不清楚他的容颜无官,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存在。他地脚没有站在雪台上。而凌空这样飘浮着,他的人明明在这里。可是海棠和王十三郎却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呼吸心跳,甚至是连存在的感觉也没有!
凌空而立,似欲随风而去,广袖在雪台之上轻轻飞舞,淡淡湛光笼罩着这位老者的全身!
这样一幕场景,震慑住了雪台前三人的心,能够凌空而舞,能够身放金光,这是什么层次的修为?不,这哪里是修为,这明明是仙术!除了神庙里的仙人,还有谁能够用这种令人直欲膜拜地方式,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海棠和王十三郎睁着惘然的双眼,看着面前这幕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画面,很自然地将这个青鸟化成的存在,与传说中的神庙仙人联系在了一起,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自然而然地拜了下去,诚心诚意地向着雪地拜了下去。
范闲也拜了下去,双膝陷入薄薄的软雪之中,身体开始颤抖,像是一个陷入了激动之中难以自拔的世人。
谁也无法解释面前地这幅画面,纵使范闲前生时地文明,也无法营造出如此神乎其神的现象,雪台上那个泛着湛湛光芒,凌空而立地仙人,显得那般真实,真像个神仙。
然而范闲的激动与恐惧依然是有一大半伪装出来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快速地转动着,分析着眼前出现的这个仙人。如果这座神庙是博物馆,如庙中人所言还是座军事博物馆,那么怎么会有神仙?
既然不是神仙,那会是什么?范闲两世为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压榨自己的脑细胞,他的头微微低着,拼命地思考着,难道……是前世听说过的全息图像?
范闲没有扔一把雪洒过去,看会不会穿过那位仙人的身体,可是心中一旦有了定算,恐惧便自然而然地减弱了许多,他像海棠和王十三郎一样,诚心诚意地跪在雪台的前面。
“北齐天一道海棠,见过仙人。”海棠朵朵认为,神庙仙人一定知道青山一脉,以供奉神庙,传播神庙仁爱之念为宗旨的天一道门,颤着声音禀道。
“东夷城剑庐王十三郎。”王十三郎的声音有些怪异,大概这位壮烈儿郎今天终于被这种精神上的冲击,弄的有些不清楚了。
“南庆范闲。”范闲没有隐去自己的真实姓名,上一个神庙使者降世,死于五竹叔之手。那是因为皇帝老子的狠毒手段,想必神庙并不知道自己与叶轻眉之间地关系。
他现在只是在思考,神庙对自己三人敞开了大门,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呢?如果神庙在这个世界的神话传说中冒充了无数年的神仙,那么想必今天会继续扮演下去,要装神仙,自然就要矫情到极点,把架子要端足。才会吓倒像海棠和王十三郎这样的人,如果自己这行人不先说话,只怕神庙方面不会有任何反应。
“我三人自南而来……”范闲沙哑着声音,将雪原上的艰辛讲述了一遍,以证明自己三人的决心以及对于神庙的崇拜向往之意,海棠和王十三郎此时终于清醒了过来,知道范闲是在说谎话,心中不禁大感震惊。心想仙人一念,自知忠奸,在仙人面前还要说谎话,范闲未免太过胆大。
“你们是世间的生灵,伟大地神庙所怜悯注视的子民。冰霜雪路证明了你们的决心,有任何的疑惑,都需要光明的指引,而光明便在你们的面前。”
青鸟化作的那位仙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但很奇妙,并不冰冷,反而有几分温暖可亲的感觉。
仙人地声音回荡在空旷寂廖的神庙之内,嗡嗡作响,竟不知道声音是从仙人的唇中发出,而是从天地间的四百八方发出。
这一句话的神妙表象。令海棠和王十三郎再次坚定了对方是位仙人地判断,然而范闲却在心里冷笑想着,不过是一招升级版的大嗽叭罢了。
光明在前,需要指引?世人多凄苦,若有何疑惑处,便可以向神庙里的仙人求助,于是范闲很自然地开口了。
“至高的仙人,我们想知道……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将要到哪里去。”
他们从南方来,已至神庙。将往何处,谁人可知?青鸟引他们至石台之前,却无法告诉他们这个哲学上地拗口问题。仙人听到范闲的三个问题后,顿时沉默了起来,在寒冷空中飘动的衣袂也瞬间变得僵硬,没有一丝颤动。
海棠和王十三郎不明白范闲为什么问出这三个问题,而范闲此时已经缓缓站起身来,双眸平静异常,冷漠异常,看着那个陷入沉默之中的仙人,通过细节上的观察,最终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你们便是你们,你们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仙人的衣袂飘动了起来,声音依然是那样的温暖,回答地话语是那样的玄妙。这个回答落在海棠和王十三郎的耳中,十分悦耳,只怕落在任何人的耳中,都会显得格外美妙。
然而范闲要的便是对方这般回答,他平静直视着飘在半空中的那个光亮人影,暗自想到,搜索资料库需要这么长的时间,看来神庙的能量真地快要衰竭了。
很明显,仙人对于范闲站直身体,无礼直视自己地举动没有丝毫愤怒,光芒一片中,他温和地望着范闲。
“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范闲如是说。
“答案只是答案,需要不需要,其实只是心地问题。”神庙仙人的回答依然是这般的神棍之气十足。
范闲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想要知道神庙的过去。”
仙人再次沉默,笼罩在他衣袂上的光亮瞬息黯淡了许多。范闲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这片光亮,在心中暗自乞讨着,如果你真的是全息的图像,如果你真的只是这座博物馆的讲解员,完成你自己的使命,讲述这一段已经湮没的历史吧。
如果有人真的能够进入传说的神庙,他们或许会要点金术,或许是长生不老之术,或许是那些神奇无比的无上功诀,而范闲不一样,他最想要知道的是神庙的历史,在庙门外他曾经脱口而出博物馆三字,可是很明显这位神庙里的人,并没有因为那三个人而猜测到范闲体内有一个与他隐隐相通的灵魂。
仙人的衣袂僵直了许久许久,光亮黯淡了许多许多,或许那些飞舞在光点之中的类人的思绪,正在衡量着某种许可准入。





庆余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庙里有个人(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庙里有个人
神庙因何出现?为何出现,关于它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才是范闲那个问题直指的目标。当薄薄白雪覆盖的神庙里,响起范闲问话的声音后,青鸟化作的那个仙人陷入了沉默,而海棠和王十三郎也察觉到了范闲情绪上的异动,强抑着心中的紧张抬起了头来。
在这样一个神妙的冰雪庙宇中,只有范闲能够保持平静,强若海棠和王十三郎都变成了的婴儿一般,在雪台上仙人的注视目光中,生不出丝毫不敬之意。
仙人沉默了很久很久,对站在自己脚下的范闲说道:“这不是凡人所应该试图接触或理解的范畴。”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凡人。”范闲眯着眼睛看着空中的那些光点,压低声音说道:“同样,我也不认为你是什么仙人。”
神庙能够隐隐影响这片大陆数千上万年的历史,加之又有神庙不能妄干世事的律条,范闲很清楚,为了保持自己高绝而神秘的地位,不论神庙是座遗迹还是旁的什么古怪事物,一定会按照世人传说神话里的故事,将自己妆扮成一个虚无缥渺的存在。
“既然你不肯说,那请告诉我们,你把我们请进神庙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吧?”范闲双眼直视空中光点幻化而成的异景异人,冷静开口说道:“从来没有凡人能够进入神庙,您放我们进来,想必对我们有所要求。”
此时海棠和王十三郎已经从范闲和那位仙人的对话里听出了一些蹊跷,缓缓从雪地上站了起来,他们发现范闲面对着世人理解范围之外的至高存在,依然能够这样冷静地交谈,实在是佩服到了极点。
可是海棠朵朵和王十三郎依然不明白,难道范闲真准备和神庙里的仙人谈什么交易?为什么他不急着去寻找那位瞎大师的下落?海棠轻轻地站在了范闲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向着空中望去,只是这一眼,却已然消耗了她全身地勇气,也便是这一望之下,她的心中忽然有所动容,范闲便在仙人之前,依然直立,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我在俗世里。曾经做过许多职业,但是我最擅长的其实还是经商。”范闲说道:“所以我是一位惟利是图的商人,我不喜欢不劳而获,也不愿意为了笼罩在神庙的光芒中,便做出一些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您要我们为神庙做什么,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
从进入神庙一直到现在,范闲整个心境已经变得异常清明冷静,是的。对于神庙他依然没有个确实的认知,但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把对方当成是神,而只能把对方当成一个真实地存在,而且他也隐隐猜到了。今次神庙之行如此顺利,一定是这位庙中人对自己三人有所要求,而他甚至连那个要求都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
“神道熹微,大道不昌。徘佪歧路,同指山河,气愤风云,志安社稷,故……”
雪台上方的那些光点凝聚而成的人形,在停顿片刻之后,忽然开口读了一长篇用辞古丽的文章,然而中心意思其实很简单。这位神庙里的仙人,希望范闲、海棠、王十三郎三人,能够成为神庙的使者,代替神庙在暗中观察天下,并且选择合适的时机回到神庙,向庙中人进行报备。
海棠与王十三郎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们的眼眸里生出了无比复杂地情绪,他们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入神庙。庙里的仙人竟然没有将自己这些人变成青石,而是交付了如此重要。却又如此无稽的使命给自己。
替神庙查看世间事?日后若自己三人离开神庙,只怕这一生都不会再回来,庙中人又不能出庙干涉世事,怎么控制自己?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要求,在天一道的弟子们看来,这或许是一个至高无上,格外崇高地使命,然而在范闲看来,这只不过是自己猜测再次获得了印证。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脉者?”海棠朵朵的心头微颤,想到了一个名词,在传说中,天脉者被称为是上天的血脉,每隔数百年便会觉醒一次,天脉者有可能代表强大到无可抵御地战力,有可能代表智慧上的极大天赋,这些传说中的人物,最后却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海棠朵朵出青山后,也被北齐的朝廷机构宣传成为这一代的天脉者,世称天才,然而她自己清楚,自己根本不是那些传说中的人物,与之相较,面对着仙人还这般冷静的范闲,能够一夜吐尽三百诗地小怪物范闲,才更像一位天脉者。
“不是天脉者,这种身份只是神庙里的使者。”范闲忽然打破了沉默,开口对身旁的两位友人解释道:“这座神庙已然荒败了,除了这位仙人之外,再也找不到可以观察人世间动静的使者……更准确地说,那些使者都已经死在了人间,神庙如果不想被世间遗忘,不想遗忘这个世间,它就必须要重新找到使者。”
“很凑巧,我们三个人来到了神庙,给了这位仙人一个机会,当然对于他来说,这也不算什么赌博,因为相信世间那些强者,很愿意替高高在上的神庙看查世间。”
“连你师父临死前都念念不忘神庙,更何况其余人。”范闲看了王十三郎一眼,微低着头说道:“你们愿意当就当吧,想必这也是神庙第一拔外人出任的使者,他们自己也没有什么规章制度。”
很奇怪的是,范闲这番话是当着雪台上那位仙人的面说地,似乎他根本不担心会触怒那位仙人。确实也是如此,仙人纯由光点凝结而成地苍老面庞上,没有丝毫情绪的变化,他只是在冷漠木然地等待着台下三人地回答。
“庙里地使者都死光了,当然。庙里的使者本来人数就并不多,所以你才会想到用我们三个人去充当你的眼睛,然而问题在于,你不可能控制我们出庙以后的举动。你只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做了一个唯一有可能的选择。”范闲抬起头来,看着那片光点,唇角微翘说道:“不过,我还是想得些好处。依照我的分析。所谓天脉者,不过就是在历史的长河中,你通过那些行走于天下地使者,传授了一些与当时时代并不平等的知识给那些人。”
“如此说来,苦荷大师是天脉者,我那皇帝老子也是天脉者,都说天脉者几百年才出现一次,但很显然。最近几十年这片大陆未免太过热闹了一些。”
仙人的面容没有丝毫颤动,只是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冷静说话的范闲,片刻后说道:“那些是意外情况,并不是天脉者。”
范闲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这句话,因为不论是苦荷大师修行的功诀,还是皇帝老子练的霸道真气,准确来说。都是老妈叶轻眉当年从这间破庙里偷出去的东西,传承没有合法性,神庙里地这位老人自然不肯承认。
“孩子,你知道的事情很多。”雪台上那位仙人温和地注视着范闲。
“不要叫我孩子,我不喜欢被人这样称呼,至于我知道的事情确实不少,毕竟我是有自主思维的,而不是像你这无数年间派到世间的使者那样。没有自己地情感和思维。”范闲毫不退缩地回视着仙人幽深的双眸,平静说道:“我甚至能知道你先前那一大篇文章,其实全部是抄袭的辞句,由此可见,你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收集与编写工作,却无法拥有自己地创造能力。”
自从从雪地里站了起来之后,范闲就一直冷静到甚至有些冷漠地与这位神庙里的人物平等对着话,他似乎毫不担心。这座玄妙的神庙会很轻易地杀死自己。然而这些冷静其实也只不过是个伪装出来的,这些情绪只是基于他对神庙的分析。以及两世的知识。
“是讨武檄,看来你真的很令我吃惊,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过你们如果愿意成为神庙的使者,我可以不介意你言语间地无礼。”仙人冷漠地开口说道:“神庙从来不与凡人进行交易,这一点请你记住。”
“你既然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自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吓倒,然后随便你说什么都听你的。”范闲说道:“你只是一个孤老头儿了,你手下的那些人都一个一个地死了,除了我们,你以为天底下还有谁能够找到这座破庙?不论你让我们离开,还是杀死我们,你就只能永远地困在这座雪山里,再也无法知道你所平静注视的人世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就算可以破例交易,但事实上,你们已经取得了神庙无私的赐予,你们知为神庙的孩子,应该为整个世界的可持续发展,贡献出自己地力量。”
“我不知道神庙赐予了我一些什么。”
仙人地目光在雪台前三人的身上扫拂而过,说道:“选择你们入庙,将这个伟大地使命交予你们,是因为你们身上都有神庙的气息……尤其是你。”
仙人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范闲的身上。海棠朵朵上承青山之艺,苦荷大师能够成为一代宗师,靠的就是当年叶轻眉从神庙里偷出去的功法,而东夷城的无上剑艺,也或多或少带上了几分神庙使者的风格,气息最为浓郁的当然是范闲,他自幼和五竹叔在一起生活,他是叶轻眉的儿子,神庙流落世间的几大功法,全部在他的体内,这位枯守神庙不知几万年的仙人,自然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这一点。
“您的意思就是说,不可能再给我们三个人任何好处了。”范闲唇角微翘,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当然不能入宝庙而空手回,你不给,我们就只好自己搜。”
话音一落,光芒中的仙人微微笑了起来,似乎对于蝼蚁一般的世俗凡人,居然敢在自己天神注视的目光中,强行在神庙里抢劫宝物,感到了一丝荒唐。
然而更荒唐的事情在后面,范闲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不再和那些光点多说话,而是直接绕过了石台,向着薄雪之下,神庙里保存的最完整的那个建筑走去。
海棠和王十三郎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样一个无礼的举动,会不会激怒庙里的仙人,呆会儿是不是有天雷降世,将范闲轰成灰灰。
雪台上光点凝成的仙人模样面容微僵,似乎他在所有的计算之中,没有想到范闲的举动,紧接着,仙人的身体马上解体,转瞬间,就出现了在范闲行走的道路之前,拦在了那座完整建筑的门外。
消失,复现,这样的速度,确实不是人世间能够出现的场景,然而海棠朵朵和王十三郎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惊骇,化作两道轻烟,掠了过去,试图在仙人的暴怒一击中,保住范闲的小命。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范闲的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直直地向着那片光点凝成的人形里走了进去,那些光点没有被他的身躯撞散,也没有四处飞开,更没有变成无数的天雷,将他炸成粉碎,而只是忽然间胀了胀,似乎粘附在了范闲的雪袄之上。
就这样在海棠和王十三郎震惊的目光之中,范闲直接走入了仙人的光芒,然而走了出来,靠近了那座建筑的大门。
一阵微风拂过,仙人的光芒再次大作,又倏乎然出现在了建筑大门之前,拦在了范闲的身前,然而那双深不可测,犹若苍穹的双眼里,却出现了几丝木讷的神情。
范闲平静地看着飘在空中仙人的眼眸,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我看透你了。”




庆余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庙里有个人(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庙里有个人
极寒的北地雪山,极冷的缥渺神庙,范闲头也不回地往那座建筑里行去,再次撞破了仙人的身躯,在这片白雪覆盖的天地里,生出无数令人目眩的光点。
没有人注意到雪袄之下,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在这样冷的气候里,汗水从他的身体里渗了出来,打湿了所有的内衣。他的表情依然平静,谁知道先前闯入仙人身躯的那一刹那,他凝结了多少的勇气,多少的决心。
神庙到底拥有怎样深不可测的实力,究竟是不是如皇帝陛下和五竹叔所言,已经荒败到了某种程度,范闲并不清楚,只是五竹叔明显失陷在这座雪庙之中,让他内心对于这座神庙有种天生的警惧,可是他依然要赌。
眼下看来,似乎他是赌赢了,那些光点凝结成而的仙人身躯,明显没有什么极为强悍的力量,更大程度上与范闲先前猜测的全息画面有些接近。
然而神庙里依然有许多秘密,很多解释不清楚的事情,比如这周遭浓郁的天地元气,比如那些曾经被母亲偷出去的武功秘笈——那个世界里,或许有陈氏太极拳谱,但肯定不可能有像霸道功诀那样神妙的东西。
范闲薄薄的双唇微微颤抖,迈过了那座完好建筑的门槛,而手却负在身后,给了海棠和王十三郎一个手势,他希望这两位伙伴能够在雪庙的神威下,依然能够坚强地站立,能够帮助自己。
他闯入了那座建筑,那些光点就像萤火虫一样跟了进去,空留了一片雪地,和那个没有留下青鸟足印的雪台,两扇沉重的大门就此无声关闭。将范闲关在了门内,却将海棠和王十三郎关在了门外。
海棠和王十三郎还没有从震惊中摆脱出来,他们不知道范闲从哪里来的泼天的胆子,居然就那样从仙人的身躯里穿了过去,他们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仙人被范闲一撞,居然被撑成了一片光点。
他们更担心那扇紧闭大门之内范闲地安危,海棠朵朵双眼微眯。眸内亮光大作,正欲提起全身修为硬闯此门时,王十三郎忽然开口说道:“他的手势是让我们留在外面……趁着这个机会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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