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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子鹿
这人怎么这样,我都快死了还这么凶。
谢逢殊想冲着嘲溪笑一笑,刚抬眼便止住了。
他看见对方原本俊朗的左脸上全是被火烧灼过的痕迹,血肉模糊,半张脸几乎都已经溃烂,不知是何时受的伤。
他看着嘲溪,最终闭上眼,低声说了一句“对不住。”
上古之时,他心高气傲,欲救天下众生,修了一座镇魔塔,结果自己反入魔道;这一世他胸无大志,只想永远呆在须弥山,有同袍亲友、心悦之人。
可惜到底什么都没能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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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16/17有修,没看到的请倒回去看看,不然可能接不上。





燃灯 62 前尘 22
他的目光已经涣散,嘲溪手上发着抖,厉喝道:“谢逢殊!不许睡听见没有!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谢逢殊确实听不见了,他双眼紧闭,带着血迹的脸上是不正常的惨白。挨了天雷,他魂魄将碎,回天乏术。嘲溪自己也是一身伤,天雷已经平息,火势却依旧不歇,周围还有残存的妖魔,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识图靠近。
嘲溪咬着牙想将谢逢殊扶起来,刚刚伸出手,谢逢殊身上忽然发出一点青蓝色的光。
刚开始时那点光如同烟如尘,淡得几乎可以忽略,渐渐的便有蓝色的如同萤火的东西从他身上一点一点飞起,在长夜之中飘飘荡荡,不知归处。
嘲溪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周围的邪祟突然都兴奋了起来,眼带狂热,死死盯着这些蓝色如同萤火的东西,像是见到了什么珍馐美食,更有甚者嘴边已经流出浸液,开始慢慢往这边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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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溪奋力抽开靠近的一只妖魔,惶急地去推地上的谢逢殊。
“谢逢殊!你给我起来!”
地上的人依旧安静的躺着,没有一点反应,倒是身后传来了琅烬的声音。
“没用了,你看不出来吗,他死了。”
嘲溪听到这个声音便觉得如同利刃悬顶,他握紧手中的长鞭,防备地抬起头。远处,琅烬坐在地上,想用剑支撑自己站起来,试了两次都失败了。他勉强撑起一点上身,浑身沾满血污,唯有一双眼睛带着讥讽。
“那些飘着的东西是他的魂魄,碎成这副样子,还想活吗?”
他自己也半死不活,因为仇恨谢逢殊杀了自己的宗主,见了对方如今的光景,终于觉得畅快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吃一点他的魂魄。应龙的魂对修为可是大有助益。”
嘲溪气血上涌,恨不得杀了琅烬,琅烬自然看出了他的恨意,苟活的妖邪慢慢越来越近,琅烬冷笑道:“你不吃,就让它们吃吧。”
语毕,三五妖魔一跃而上,扑向半空中的幽蓝的碎光。
就在此时,忽有一把黑色的降魔杵自天际而来,破开一只邪魔的身躯,将它牢牢钉在了远处的树干之上!
降魔杵发出金光,瞬间那只妖邪便被烧得一干二净,连灰尘都没有剩下。剩下的妖魔惊慌失措,迅速奔逃,天际又来了数把长剑,斩杀这群逃窜的妖魔。一时间,明镜台上又是一阵凄厉的哭嚎惨叫。
天上的乌云背后透露出一点金光,是三天之佛,与九重众仙同下人间。
变数陡生,琅烬面色一变,刚想朝降魔杵来的地方看去,下一瞬,他已经被人掐住脖子。
眼前的人面色苍白,甚至比一身如雪的僧袍还要白上几分,他衣襟上沾染着斑斑血迹,连掐着琅烬的那只手都带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琅烬看清了眼前的人,忽然笑了起来。
“燃灯尊者。”他道,“你是来杀应龙的吗?”
绛尘的手不可控制的紧,琅烬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劲地出声。
“尊者一身的血,不会也入魔杀人了吧?”
绛尘的确周身血气,那是他自己的血。
强出恶道是多大的罪名,古往今来没有谁这般做过,昔日普渡众生的佛光成了刀剑钩叉,绛尘每走一步,都戳穿他的五脏六腑,几乎挖出他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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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尘却不觉得疼,他只是觉得害怕。
明明恶道处于六界之外,已经是另一方天地,无声无形无光,没有任何东西能穿透,偏偏他在某一瞬睁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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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逢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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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压在他心口,几乎把他一颗心压碎,活了数万年,心若顽石的佛陀终于察觉到了害怕。这份恐惧逼得他强行出了恶道,带着浑身的血来了明镜台。
来见谢逢殊已经冷却的尸身,和碎了满天的魂魄。
绛尘扔下琅烬,转身走了几步,走到谢逢殊身旁,嘲溪双眼发红,冷冷瞪着他。
“你还回来做什么?”
绛尘恍若未觉,他跪倒在谢逢殊旁边,去握谢逢殊的手。
对方的手腕伤痕累累,手心凉得彻骨,没有一点热气。绛尘想,这不该是谢逢殊的温度。
他永远是温热的,像是法堂内的烛火,晨曦的第一缕光。他不该这样浑身是血的躺在这儿,不能睁眼看自己,也不会像往常一样,拖长了声音撒着娇问:“绛尘,我们下山去听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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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时他想过,谢逢殊的岁月还很长,或许哪天会喜欢上另一个的人,到时候自己便可以走了;后来时间一长,又觉得自己再也放不开手,想在须弥陪着对方百年、千年。
只是他没有想过,这年岁居然这么短。
绛尘又想起上古在须弥山,应龙与自己那一战。
绛尘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生死,他是创世之佛,早就脱离了轮回,但此刻他忽然想,自己若那时候死在对方手上,可能更好一些。
大抵谢逢殊便不必受这无尽苦楚。
剩下的邪祟并不多,很快便被尽数斩杀,裴钰起剑,看着半空中飘散的碎魂皱了皱眉,转头去看绛尘。
“燃灯尊者——”
他刚出了个声,玉玑仙君魂都快被吓没了,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
谁看不出来现在气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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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嘲溪听见了他的声音,慢慢抬起头。
周围的人持剑而立,衣袍干干净净不惹尘埃,天际还有垂目看向明镜台的佛陀,眼神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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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嘲溪忽的冷笑一声:“你们来干什么?”
封寂刚来须弥的时候没有谁来;谢逢殊被囚时没有谁来;绥灵、吕栖梧身死时没有谁来;谢逢殊一朝入魔,天雷降世的时候也没有谁来;如今大火将尽,身死魂碎,终于有人来了吗?
裴钰皱了皱眉,似乎想对嘲溪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转头去看绛尘。
“镇魔塔出了疏忽却没有及时察觉,的确是仙界失职,应龙入魔的因果我会如实上报天帝。”
说了这么一句,裴钰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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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尘却在此刻抬起眼看向了裴钰。
他眼中似乎没什么情绪,声音却异常的冷,像是心间唯一一点火都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长夜与霜雪。
“我要他活着。”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众仙之中出现了一点骚动,有人低声道:“这可是应龙,若是活着再入魔怎么办,燃灯尊者没事吧?”又有人答:“也不能这么说,到底是除魔而死……”“除魔?他自己都入了魔……”
四周窃窃私语,绛尘却如同没有听见,还是裴钰不耐烦地抬眼扫了一圈,声音才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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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虽是众说纷纭,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逄元子看着天地之间点点青蓝的萤火,硬着头皮开口。
“尊者,当年应龙转世,是因为虽少一缕魂魄,但剩下两缕还完整,如今魂魄已碎,恐怕不能转世为妖了。”
他并不是胡说,魂魄完全方可转世轮回,如今谢逢殊的魂魄碎成这副样子,怎么可能再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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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尘抬眼,谢逢殊破碎的魂魄在半空中浮动,像是坠落于山野间的星光,有些聚拢,有些又散开。
它们就像再普通不过的萤火之光,没人知道它是一个少年碎散的魂魄。
绛尘看着四周众仙,漫天神佛,他们有的看着自己,有的看着地上的谢逢殊,目光或惊或惧,或叹或悯。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了面前的逄元子与裴钰身上,语气冷漠地开了口。
“不能转世为妖,那便飞升成仙。”( a href=& & target=& _blank& )




燃灯 63 前尘 23
此话一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继而又是一片哗然。
方才在明镜台斩杀剩余妖邪的诸仙,还未来得及落地的众神,还有于半空中垂目而观的佛修,此时都忘了什么谨言少语的规矩,丢了端庄自持的神仙相,纷纷喧哗起来。
“尊者说什么,让应龙成仙?!”
“当年应龙屠戮仙界之景还历历在目,让他成了仙,仙界哪还有安宁之日?”
“当年仙界血流成河,燃灯尊者并非不知,怎么——”
“不过当年应龙入魔,天界确实也难辞其咎……”
“这位仙君,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人间危急,天界不得已召应龙出世,谁能想到后来的诸多是非呢?”
……
不光仙君乱作一团,就连天际坐在莲台之上的诸佛都一同朝绛尘看去,神色各异,连颂佛号的语速中都透露着慌乱,释迦望着绛尘,语气沉痛万分。
“尊者,你入障了,为何还不迷途知返?”
绛尘没有答话,甚至连神色都未波动分毫,只有旁边的裴钰黑了脸,厉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他实在是气极,连称谓都不加了,绛尘转过头来看他,眼中一片肃杀之色。
“应龙两次救世,除魔镇妖,万死不改悲悯之心,不能飞升吗?”
裴钰猝不及防,一时语塞:“你——”
旁边有仙君闻言按耐不住,急急反驳:“尊者此言差矣,入魔者不可成仙,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何况当年应龙屠戮仙界——”
绛尘没有听他说完,一抬手,远处的降魔杵随即而至,杵尖带血,发出轻微嗡鸣。
他看着眼前以裴钰为首的众仙,字字森冷彻骨。
“应龙当年敢直上九重,踏破仙界,你以为我就不敢吗?”
这下是真正撕破脸了。
在场的所有神佛仙君都在瞬息间安静了下来,天地之间一片死寂,连风声都停了。
裴钰是天界武神,此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半寸,逄元子吓得腿都软了,按住裴钰抽刀的手,连胡子都哆嗦起来。
“尊者,就算你执意要谢逢殊飞升成仙,可他魂魄已碎,聚都聚不拢了,实在是无法引渡啊!”
明镜台山火已被众仙熄灭,黑暗之中,幽蓝色的碎魂沉沉浮浮,成了唯一的光亮。
绛尘看着它们,沉声开口。
“天地渡不了他,我来渡他。”
在场神佛闻言皆是一愣,不知此言何意,却见绛尘手中的降魔杵化作了一串黑色的佛珠。绛尘持珠抬手于身前,微微一阖目。
不出片刻,他额间突然浮现出了一朵金色的佛莲。
莲花千瓣金纹,宛若活物,盛开于绛尘眉间,印记由浅及深,天际的诸位佛修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向平和的脸上居然流露出震惊失措的神色。
“尊者!”
绛尘豁然睁眼,金莲同时脱离他的眉间,落于半空,发出金色的光芒。
谢逢殊流离失所的魂魄仿佛被这朵莲花吸引,纷纷朝着莲花而来,摇摇晃晃的落入花蕊之中。无须多久,所有碎魂竟然都被这一朵莲花聚回了。
等谢逢殊最后一片破碎的魂魄落入花中,莲花原本舒展的花瓣缓缓合拢,金光大盛,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座洁白的佛灯。
佛灯很小,没有灯芯,只有一掌长度,通体洁白如玉,灯身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灯座为九瓣莲花,隐约有些刚才金莲的样子。
裴钰目睹全程,不知道绛尘在搞什么名堂,转头去看对方,却见绛尘脸色已经苍白得有些不正常。
他面上几乎毫无血色,额间居然有了一层薄汗,只有目光依旧沉沉如海,一抬手,佛灯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绛尘左手持灯,右手再度抬起。手中的佛串已经落入腕间,而他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鲜血淋漓。
天际诸佛神色由震惊转为悲怆,纷纷闭眼长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在浩荡的佛号声中,绛尘将右手至于灯台之上,看着一滴血落入灯芯之中。
他轻喝了一声:“燃。”
佛灯应声而燃,灯火的颜色似金如血,跳跃于天地之中,划破了无边黑暗。
长夜燃灯。
佛灯虽小,却明亮夺目,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一盏巴掌大的佛灯之上,不一会儿,便见灯火之上凝聚起了一条幽蓝色的影子。
那影子还没小指长,模糊不清,似鱼似蛇,游荡在灯芯之中。逄元子震惊地开口:“这是——”
是谢逢殊重新凝结的一点微弱的、随时可能消散的魂。
绛尘看着那一点模糊的影子,冷硬的神色忽然柔软了下来。他持着一盏灯,烛光照亮了他的眉眼,他眼中的坚冰仿佛就被这一点烛火给融化了,变成了一隅月色。
众目睽睽之中,他率先抬头,往须弥后山看去。
众人见状也学着他一起往那边看,刚一转头,便纷纷呆住了。
黑夜之中,有无数飞花从后山而来,数量众多,几近遮天,转眼间就到了明镜台。
花开五瓣,洁白如雪,形状如莲。众人呆楞之际,不只是谁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是、是万古春!”
话音刚落,只见万古春如灯骤然,发出金色的光芒,像是在长夜中引燃了上万盏灯。
带着金光的万古春慢慢飘落于佛灯的前方,一朵接着一朵,铺陈而上,似步步金莲直达九天,如同一条长阶,照得慢慢长夜如同白昼,照得天际的乌云溃散,破出一道天光。
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七朵万古春同燃,搭通天之阶,引渡飞升。
绛尘看着这条长阶,他眉心忍不住蹙起,仿佛在忍受极大的苦楚,语气却依旧清冷。
“今日我以佛骨为灯,心血作引,重聚谢逢殊的魂魄,再燃灯万盏,引渡九天。”
众人已经错愕得失去了言语,只能看着绛尘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回荡于明镜台间。
“从此,谢逢殊飞升九重,前尘尽消,不囚于旧业,不堕身苦海。”
似乎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佛灯中的那条幽蓝色的影子在灯芯中游了游,终于从灯火中出来了。它围着绛尘手中的灯绕了两圈,顺着那一万多朵万古春而上,往九重天而去。
它刚刚凝聚成一缕魂,脑中一片混沌,连只是凭着直觉而行,穿过无尽黑暗,穿过呼啸长风,穿过浩瀚湖海,穿过连绵云雾,最终落在一座山间,变成了一位白衣的少年。
站在山崖中,四周都是无尽的云海,不见天日,谢逢殊面上一片茫然,小心的上前一步,踏碎了一地雾气。
他停住脚,再回过头,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不见来路,不见归途。
凌衡仙君谢逢殊,一百年育灵,两百年化形,三百年飞升,忘断前尘。
*
谢逢殊飞升那夜的事,九重三天的神佛几乎全部见证了,但此后,没有一个人再提起。
仙界被迫了一个两世入魔的仙君,佛家有了个堕身渡魔的尊者,总归都不是光的事。于是这件事便成了禁忌,久而久之,甚至有些仙君都记不清当时的情景了,只有三天诸佛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依旧是叹惋的。
燃灯毕竟是创世古佛,他的陨堕对于三天无异于天崩地裂,于是诸佛在那夜之后,重返天界之时,纷纷留下了自己的一点神识,化作法堂墙壁上三千诸佛的浮雕石像。
每至三更,都会有一位佛修的神识醒来,望着法堂内的那位白衣僧人,语气或凶狠或惋惜或悲悯,问上三遍:“绛尘,你可知悔?”
只要对方说上一句“知悔”,或者点个头,三千诸佛便会同时降世,引渡昔日燃灯尊者再入大梵天。
刚开始时绛尘还会回答“不悔”,到后来有时候便懒得作声了,他和谢逢殊待久了,总会有一点与对方相似的脾气。
他将法堂内原有的长明灯都撤走了,只留下一方案台,还有那盏佛骨莲灯。
法堂内的墙上有三千神佛,慈悲法相,怒目金刚,他却把那盏系谢逢殊魂魄的灯放在明堂之上,庙宇中央,便是他的回答了。
他让诸天共观,神佛同见。
自入凡间,七百年。
业果自受,九死不悔。
七百年不算短,连嘲溪都好像从重伤与颓唐之中走了出来,成了须弥山的大妖。他隔个百八十年会来看一眼绛尘,有时一句话不说,有时冷笑着讥讽他:“别人都飞升成仙了,你还在须弥山等什么?”
绛尘通常不会回答,他的耐心和温和只给谢逢殊。
七百年间,万古春开了又谢,山楂林年复一年的结果,草木枯荣,万物轮转。绛尘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在山中待了很久,有时候又觉得百年不过一瞬。
直到七百年后的某个冬天,须弥山下了一场大雪,整整三日方歇,天地之间,万山皆白。
大雪初停那个夜里,残月挂林,绛尘在法堂禅定,屋内无风,案台上孤零零的灯火却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绛尘心有所觉,在长夜中忽然睁开了眼。
或许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万古春百年一开一谢;等二十五万多天诸佛每夜责问;等一场须弥大雪,有人于林间月下踏雪而来,遥遥对他说一句。
“在下凌衡仙君,谢逢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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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篇结束,可能会有读者再去看一遍前文,请不要在前面章节的评论里剧透~




燃灯 64 今世 1
封寂被谢逢殊诛杀于须弥山,尸身又被仙界重新羁押回镇魔塔,连带着那些逃窜出的邪祟也一并被重新镇压。而谢逢殊被绛尘渡化,于无明山飞升成仙,整整七百年。
当初在妙香点灯,正悟方丈曾说佛法之中,贪嗔痴欲遮眼,不见前尘因果,由妄执故,轮转生死,称作无明。当时谢逢殊并未放在心上,他想,自己能有什么妄念执迷呢。
未曾料到七百年后,一朝梦醒,方见云雾之下这无边苦海。
镇魔塔第九重依旧昏暗,幻境已碎,谢逢殊面色苍白,他眼前最后的场景是那场雪夜重逢。谢逢殊朝前走了几步,想去碰一碰幻境。伸手的瞬间,眼前万象皆消,只剩下了冰冷厚重的青石塔壁。
镇魔塔第九重数万年不变,永远昏暗潮湿,不知从哪里传来水滴在地面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更显得塔内空旷寂静。某个时刻谢逢殊居然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上古之年的大泽,七百年前的须弥,还是茫茫海中,仙山无明。
两世生死,诸多前尘旧事纷至沓来,杀蚩尤、斩夸父、屠仙界、须弥山与燃灯一战,七百年前师门把酒言欢,头一次喜一个人的欣喜,七百年后的雪夜相逢……
到最后,都变成了方才幻境之中绛尘强行渡自己飞升时清冷的眉眼。
谢逢殊想,当初自己在须弥,死缠烂打绛尘与自己一起出山寻找星罗命盘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七百年还不得飞升,难道不觉得长吗?”
“修者帮我寻回法器,我渡修者飞升,如何?”
志得意满,万般轻狂。
思及此,谢逢殊像是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刀,鲜血顺着往下淌,却察觉不到疼,只是觉得苦。
在这样的苦楚之中,谢逢殊恍然想,我还说要渡他。
他不知为何居然有些想笑,可惜半晌也牵动不了嘴角,最后还是先红了眼眶。
我居然……还有脸说要渡他。
只要这么一想,谢逢殊的整个五脏六腑都犹如刀绞,碎了个一干二净。
偏偏此刻,塔内忽然传来了封寂的声音。
“仙君,忆起前尘往事的滋味如何?”
谢逢殊浑身骤然崩紧,瞬间抽刀转身。背后空空荡荡,只有昏暗的通道。他握紧了刀柄,心中涌起滔天的杀意,看着前方,哑声道:“滚出来。”
封寂恍若未闻,只道:“谢逢殊,你何必跟我生气,当年是仙界取了你的金丹,也是他们降了天雷火烧明镜台。要不是燃灯用佛骨和心血强行渡你成仙,你早就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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