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妃天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青青的悠然
一如他们的主子。
陆魅沉默着,随后露出个带着酒窝的笑来,他天生长了张稚嫩的娃娃脸,如今一身戎装,还是看起来像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笑容极为秀气可爱,却有一丝很危险的东西:“白玉不是我第一个女人,上京的红袖招里各色花魁们,让富贵豪门大贾的男人们千金才能得一夜,还得看姑娘们脸色,但是我们只要想,当夜那个花魁便会躺在我们床上,哪怕她还是个清倌,早就被哪家王爷要赎了回去做妾,合理范围内,我们想要什么女人和金钱,爷都能满足我们。”
他顿了顿,也学着西凉茉拈了一只点心吃:“但是我慢慢厌倦了这样,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太像一把刀,这些女人是刀子出锋后,用来抹掉刀子上面的血的布。红袖招的姑娘们有不少出身大族,或者身怀绝技,眼高于顶,所以我想,如果我能让她们主动地付出她们自己,谈情说爱,也很有意思,那应该才是人的日子,我会觉得我还活着,而不是一件物品而已,这样当我杀人的时候,下手也能更快乐一点。”
西凉茉沉默,她没有经历过魅部的生活,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样的生活,百里青选择他们成为自己的死士,必定就没有所谓的仁慈可言,物尽其用,各司其职,这是一个出色的谋略家、权谋者所要做的最基础的事情。
“但是白玉不是红袖招的姑娘。”西凉茉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她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和你们爷一样,是一种很固执而纯粹的人,纯粹的人遇到我们这种人,有时候,算他们倒霉。”
尤其是在双方没有用对方法相处的时候。
白玉并不笨,何况魅六一开始与她逢场做戏的态度其实并没有太多掩饰,只是魅六也挺倒霉,做戏,做戏把自己做进去了。
然后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那些逢场作戏,不是满楼红袖招,而是一份纯粹而已。
但是白玉,还是被伤到了。
但是存粹的人有一种特点,她不是不能原谅你,直到她自己的底线有一天突然破裂。
这个底线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有些女人一天三餐被吃喝嫖赌的丈夫揍吐血,她也没事儿,照旧一边埋怨一边做饭,日子一过几十年,但是也许有一天,她在什么地方看见了别人家丈夫从田埂上摘了朵花给自家老娘们戴上,她回家看着自家喝醉酒的丈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发了会呆,可能就弄了裤腰带直接上去把丈夫勒死。
陆魅听了西凉茉的比喻,呆了一会,苦笑:“我倒是希望她能上来勒死我,但是后来我们明明好好的,四年前那件事之后……我什么都不在乎,可……。”
这就是陆魅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为什么,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根本不在乎那些事,能有一天活着,自己在乎的人活着已经是幸运。
西凉茉瞅着他,轻叹:“白玉的底线,不在于你是否在乎,而是她自己是否在乎,事实证明,她很在乎。”
而白玉甚至没有给他们任何人有时间来化解她的不安就离开了,去做她认为必须做的事儿。
陆魅瞅着西凉茉,不,或许说瞅着西凉茉身后的那片小池塘,发呆了半天,方才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他是来找夫人寻求一个答案的,如今答案有了,但是他却更茫然了。
西凉茉看着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她为我做了很多,所以我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我和琢玉谈过,她已经不是当年的白玉,所以,你用当年的那些方法是不能达到目的的,她变了。”
西凉茉说完这些话之后,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笑了笑,便起身抱住跑来满头大汗的小娃娃,逗弄起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来了。
陆魅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他坐在亭子里发了会呆,复杂地看着西凉茉的背影,然后轻声道了声谢,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他越来越明白白玉愿意为面前女子舍弃一切的心情。
魅晶看着魅六离开后,才对西凉茉道:“郡主,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么?”
西凉茉喂着自己怀里的小清儿吃点心,一边淡淡地道:“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当年的白玉很在乎她自己的无力,她忘不了那个夜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原本的出身就让她心底有一种隐隐的骄傲和自卑,还有更多的是不安,这些不安还有来自魅六的,魅六让她觉得他不在她能掌控的范围。
这种不安,在白玉被侵犯之后,瞬间爆发。
白玉心底的底线在瞬间崩溃。
她选择离开,再用尽一切手段进入西狄的宫廷,与其说是复仇,倒是不如说那是她对自己的‘无力’的一种反抗,她需要证明她自己不是一个只能坐以待毙,只能在主子的身后接受保护的人,更不是只能任人摆布的。
这个任人摆布的‘人’里除了敌人,还有爱人,而这一点,也许连白玉和陆魅自己都不曾察觉。
西凉茉抚摸着怀里小家伙毛茸茸的头发,淡淡地一笑,低头在他额上亲吻下去。
——老子是分界线的分界线——
日生落月,又到了烛火幽幽的时分
翰林院,存书阁
“琢玉大人,这是昨日翰林院奉上的贡院士子们的新作。”一名蓝衣太监恭敬地将盘子里的书卷奉上案几。
琢玉放下手里的折子,揉了揉了自己的眉心,随后点点头:“嗯,放下吧。”
那蓝衣中年太监看着琢玉眼下乌青色,有些忧心地道:“大人,且去休息吧,翰林院的奏本您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如今这些士子们的新作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折子,晚点儿再批也是不甚要紧的。”
琢玉看着他,温然一笑:“舒公公,这原是早前我给出的秋水长天一题,让他们做的诗词和策论,和秋闱多少有点子关系,我看着他们也是心急的,早晚都是要批的,事儿也不会少点儿。”
舒公公是琢玉还是宫女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的,只是当时舒公公当时已经是内务府的四品修造太监,而琢玉是他手下寻常宫女,只是他没有想到,五年后,这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一路青云直上九霄,历经两朝两帝,荣宠不衰,甚至得了士子们私下封了‘红颜女宰’‘诗笔女翰林’的雅号。
也足见,在权力斗争与政治风暴之中,她能存活下来,甚至活得更好,真非是寻常人。
但是,同僚多年,也算是知己,他也见证了这女子一路艰辛,一路泥泞,本心之柔韧,果然是兰心蕙质之外更有蒲草一般的坚韧。
不得不让他敬佩。
他素来知道她决定了的事儿,是不轻易更改的,看着低头端详起折子的琢玉,他便叹了一声,转身吩咐一边的宫女:“飞霞,去把小厨房炖着的海底椰雪梨蜜端来让大人润润喉。”
小宫女应声去了,舒公公随手将那些琢玉还没有来得及批阅的折子全部都收拾起来,每日翰林院的折子都要在琢玉女官这里先过一道,分拣之后再往御书房送去。
工作量不小。
他随手拣起本折子,无意看到里面的奏文,随后讥诮地随口道:“不知道咱们西狄人何时也沾染了天朝那些的人的咬文嚼字的迂腐,居然对陛下的北上突袭的决定说三道四。”
琢玉是知道上面那位爷和她的主子是不可能放弃天朝的,早已经决定了要回归,但是回归的方式必定是有很多讲究的,其中定然少不了战事绵延。
她甚至参与了其中的决策,其中之一,就是一场奇袭,而且为了逼真,他们甚至没有告诉周云生和塞缪尔,而是绕道北寒关,直接与西凉靖在那边的放置的精锐撞上。
力求奇袭北寒关,用最少的流血的代价取得北寒关的控制权,俘虏那一部分对国公府最忠诚的部下。
因为不管是主子们还是他们这些人都知道,国公府从来的都只是效忠的天朝,而不是某个人,而且是最不可控制的一部分力量。
与其让周云生和塞缪尔他们难做,不如由他们这些‘西狄的敌人’来做。
只是西狄内部必定会对爷刚刚继位,刚刚和天朝取得‘停战协议’就挥军北上,有所非议。
琢玉淡淡地一笑:“不必理会,若是朝野内没有反对的声音方才是奇事。”
舒公公轻哼了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书简,继续替她埋头收拾起东西来了。
西洋的花鸟镜摆钟响了十二响的时候,琢玉终于准备批阅完了所有的奏折,随后她有些疲倦地道:“飞霞,茶。”
但是半晌之后,却没有人回答,琢玉一愣,方才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内,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自嘲地低笑,果然是老了么,竟忘了自己早已打发了其他人去休息了。
包括那刚刚被她调进来伺候的小宫女。
她低头看看杯子里的茶水,有些无奈地扶着桌子正打算起身去外头给自己烧一壶热水。
但是人还没站起来,一只冒着热气的茶壶忽然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一愣,随后抬头起来,便对上一双寒星一般明亮而幽凉的眸子,因为距离太近,所以她几乎抬头就碰上他的脸。
“你……。”琢玉愣了愣,随后微微颦眉,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按住了肩头,被迫坐下。
肩头上触碰的手指,仿佛有一种奇特的凉意透过三层宫衣渗进她的肌肤里。
“喝茶吧。”一身二品羽林卫校官轻甲的陆魅淡淡地道,随后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他径自盘腿坐下。
琢玉垂下眸子,没有接杯子,而是淡漠地道:“陆大人,你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题外话------
==忽然想起有姑娘曾经在留言区透露出她的身体不好,是尿毒症的患者,还有一位姑娘其他比较严重的病症,在接受化疗,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都还安好,是不是都还在看我的书。
一年将终,惟愿你们一切安好,平安喜乐。
也惟愿所有看我书的你们,他年今日,依旧顺利,平安,喜乐。
宦妃天下 番外 他年今日 下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宦妃天下最新章节!
琢玉垂下眸子,没有接杯子,而是淡漠地道:“陆大人,你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三更半夜,他出现在这里,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她的名声只怕又要加上了一条惑乱宫闱了。
陆魅看着她,硬将杯子搁在她的手里,白玉微微颦眉,冷眼看着他:“陆大人!”
陆魅似笑非笑地支着脸:“白玉姐姐,你以前都很喜欢我给你倒茶的。”
或者说,以前他做什么,白玉都是欢喜的。
琢玉冷冷地道:“陆大人,请自重,本官早已与你说过,一切都做过眼烟云,不留,不记,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何苦执此念不休。”
陆魅一笑,脸颊上露出两个酒窝,眸光幽灼地看着琢玉:“因为,这才是本来的我。”
“你……。”琢玉淡淡地道:“不必再说了,你我不过是朝中同袍,本官并不想了解您太多。”
陆魅勾了勾唇角,却没有再看向琢玉,而是看着面前一盏鲛人油烛台,仿佛全然没有看见琢玉冷淡的脸色一般,自顾自地慢慢道:“身为魅部的人,我们从进入魅部的第一天起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作为千岁爷手里最锐利的刀子,我们从小就被教导——完成目的,除掉目标,不择手段,就这么简单。”
琢玉心中一冷,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看着他冷笑道:“怎么,利诱不成,如今算是威逼么,只是陆大人,你莫不是忘记了,你是千岁爷的人,我难道就是外人么,陆大人你何必如此卑鄙,没得让人连曾经还剩下的一分情谊都要抛却。”
陆魅拿起一只杯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淡淡地道:“白玉姐姐,你不必如此,我只是在告诉你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已,毕竟曾经我给你的看见的我,太过虚像。”
琢玉看着他,眼底已闪过一丝不耐,索性起身就走,但是没有走两步,忽然身子一僵,她瞬即就脸色一寒。
不一会,陆魅走过她的面前,定定地俯首看着她。
琢玉只感觉一道幽幽黑影拢在自己身上,有说不出来的压迫感,她方才惊觉面前的少年,不,或者说青年竟然比自己高了足足一个头,那个面目秀美,灵动可爱的少年仿佛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如今面前同样一张面容,看起来却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眸子冰冷,笔尖挺直,记忆中不笑也生情的微微翘起的嘴角看起来此刻却带着一丝异样的邪气,让琢玉忍不住浑身一僵,只觉得面前的人陌生无比。
又或许,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他。
陆魅看着她,笑了笑,随后扶着被点了穴的琢玉坐下:“白玉,不,你若喜欢琢玉,那就唤你这个名字罢,琢玉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只是却不知该对谁说。”
琢玉浑身僵硬地被他扶着坐下,眼光森寒地瞪着他。
她心内忽然瞬间有一丝无助,随后涌起难以平复的愤怒,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哪怕她爬到这个位子之上,却还是可以被人轻易控制!
尤其还是面前这个人,他竟然还是如此卑鄙!
那种愤怒让她脸色红了又白,指尖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她索性闭上眼,一句话也不再说,只打算做个聋哑木头人。
陆魅对于琢玉的模样,却仿佛并不恼怒,而是继续莞尔一笑:“没关系,你不必理会我,我说了我只是想说说话而已。”
他随后拿了只杯子,在手里把玩,目光讥诮而幽远:“不管你是琢玉,还是白玉,我所记得,在我心上的那一个人都从来没有改变过,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一直就这么卑鄙。”
陆魅专注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继续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一年,我6岁,那是在魅营里一直照顾过我的哥哥,我还记得那时候他脖子里的血飞溅在脸上的感觉……。”
冰冷而炽热。
就像那个站在远处执法台上的年轻人的眼神。
那年轻人站在那里,一身华丽的绣补子的锦绣束腰武官服,他年轻的面孔在夕阳下泛出一种近乎顶尖暖玉一样美丽的色泽,薄薄的嘴唇是一种柔软的嫣红色泽,美丽得让人想起洛阳花开时节最芬芳华美的牡丹花瓣。
但是那双眼睛却冰冷幽凉得像是他幼年乞讨的时候被推下的冬日里幽暗的满是冰块的洛河。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那么年轻,简直就是个少年,还是养尊处优的那种。
那时候,所有住在那片树林里,被陌生人教导各种武艺,得到干净食物和栖息之地的孩子们在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三个月之后,忽然被命令全部聚集的校练厂上。
谁也没有想到会见到那么美丽的人站在了校练厂的检阅台上,美丽得让人几乎以为是见到狐仙幽魅,所有的孩子都傻乎乎地看着那少年。
但是那时候,他只是略微迷惑了一下,便在心中对那美丽得不像人的少年生出警惕来,他在街头乞讨的时候,就见过那人身上类似的衣衫,那时候连他们这些乞儿们最害怕的嚣张跋扈的捕头们看见了穿着类似衣衫的人走过或者策马而过的时候,都会害怕发抖,恭敬躬身。
而那少年身上的流光暗动的精致深蓝色袍服看起来比那些人都要华美许多,他的胸口的绣纹补子是——麒麟。
仅此于龙的存在。
他身后站着那些人每一个年纪看起来都比他大,却恭敬地低着头,眸光看着自己的足尖,比谁都早慧的自己一看就知道,这种恭敬里带着恐惧和崇敬。
什么样的少年能让那些普通民众提都不敢提的人生出这样的情绪来?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存在。
后来,自己听见那些人唤他——督公。
再后来,他才知道那一日,原是前任司礼监督公离奇死亡之后,新任督公上任之日,而那一日,也是自己九死一生,血色遍染丛林之日。
是他亲手割断了照顾自己三个月的小姐姐的脖子的一日。那个女孩子在他刚进训练营被其他孩子欺负的时候,推开了其他的孩子,并且给了他一碗粥,他依然记得那一碗粥的味道,很好。
但是,她最后死在他手上。
因为,在场的孩子们里只有十分之一能够活下来。
看着琢玉陡然瞪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神,魅六瞳孔微微一缩,随后垂下长长地睫羽,似笑非笑地道:“很可怕?不,那并不可怕,千岁爷对我们素来不薄,当初我们选择跟着司礼监出来寻人的公公走的时候,早就知道,这条命不一定能留下,只是后来那些学艺的日子太安逸,所以大家几乎忘记了当时签下的生死契,但是我没有忘记,在看到督公高高地站在那里俯视我们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慢悠悠地道:“我们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武器,去取走九个同伴的性命,前面的八个孩子的性命是我和姐姐一起完成的,在杀掉第八个袭击我们的大孩子之后,我们配合得很默契,直到她的刀子和我的短剑撞在一起,我们需要对方成为自己的第九个,当时我想过,如果她没有先动手,那么也许我可以选择让自己成为她的第九个,毕竟,她是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但是……。”
他顿了顿,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露出个冰凉的笑意:“但是她的刀子送进我的肚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姐姐的头,一定会成为我的第九个战利品,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杀人,尤其是对朝夕相处的人下手,是需要勇气和狠辣的,害怕会让人犹豫和颤抖,但是我却不是,街头流浪的时候,我就在夜里从满是冰的河里爬上来,趁着所有睡着的时候,将那推我下河的两个大孩子一刀割断了喉咙,从此以后,我虽然是乞儿堆最小的孩子,但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每天都能吃到第一个馒头。”
说着,仿佛觉得饿了,他伸出指尖拈起桌面上一块点心,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吃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怀念而享受的表情,唇角微微上扬。
他的面容看起来那么秀美,唇角的两点酒窝异常的可爱。
但是这一刻,琢玉只觉得那笑容让人浑身冰凉,原来是她不想说话,而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嗓子眼里堵了什么,再说不出话来。
陆魅专心吃完点心之后,又仔细地把手上的点心碎屑全部都吃掉,然后拿出一张手绢仔细地擦了擦嘴,然后看着琢玉露出个古怪的笑意来:“啊,点心太好吃,差点忘了告诉你故事的结尾,后来,我一把握住她插进我肚子的刀,不让她再往我肚子里送,她在发抖,很害怕的哭着,我就趁着她害怕和哭的时候,转手一剑划破了她的喉咙,那时候,我们两个一起杀其他人,满头满身都是别人的血和自己的血,早就感觉不到血的温度了,但是那一刻,我觉得她的血好烫……然后姐姐,她笑了,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就死了。”
陆魅耸耸肩,叹了一声:“真是莫名其妙,又哭又笑的,小女孩子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是那一批孩子里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也是第一个被带到督公面前的孩子。”
他还记得那一年年督公低头看了他片刻,精致唇角浮起来的美丽弧度,也不嫌他身上都是血,拍了拍他的肩头,对着身边的主事公公幽凉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这个孩子的眼睛里没有生死之痛,假以时日,他会是司礼监和本座手中一把很好的刀。”
如今时光远去,一切画面都苍白。
但是他还记得那一句话。
“当年,我不是太明白,什么叫生死之痛,我只知道,姐姐死的时候,我没有流泪,我直接割掉了她的耳朵和其他人的耳朵在一起就径自交给了那督管我们的公公,而且,我从来都没有梦见过她,甚至到现在,我都已经记不得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偶尔吃粥的时候,总觉得味道有点儿不对,哪怕是御厨房的粥,总比不上当年她给我的那一碗粥味道,也不知道她放了什么。”陆魅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水,仿佛颇有些郁闷地喝了一口水。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琢玉笑了笑:“后来,我就不再喝粥了,直到有一天,你给我端了一碗粥,还摸了摸我的头,对我那么温柔和宠爱的笑,其实在魅部,连千岁爷都不会轻易去碰我们,就像最好的刺客是不会去经常把玩他的剑,他要求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对人体接触最敏锐的反应,更是一种尊重,寻常人未经允许要么触碰不到我们,要么都死了,而你,却是我的例外。”
琢玉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眼中一片复杂,她闭了闭眼。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支着自己的脸,伸手触伤她的脸:“那是许多年后我第一次觉得那味道那么熟悉,却又比当年还要美味。”
白玉在他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却忽然打破了沉默,声音冰凉:“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可知我这女官是做什么的?”
陆魅挑眉:“嗯?”
白玉抬起眸子,看着他淡漠地道:“女子在西狄皇朝有三种可封品秩,其一是内眷,其二是妃嫔,其三就如我是殿上一品女官,特封七品翰林,而殿上人就是皇帝陛下的殿上人,也就是说若按宫内的算法,我是正三品的婕妤。”
陆魅心中忽然一沉,有点不想听她说话,只是白玉却似乎没有打算放过他,竟正眼看着他,笑了笑:“也就是说我是先帝陛下的人,你可明白我为何能这般步步恩宠,直上青云了,女人若是有点头脑再加上一些男人的宠信,那么要平步青云,却是比男人要容易些的。”
“你……。”陆魅瞳孔微微一缩。
“你别忘了我出身军妓,女人该会的伺候男人的……。”琢玉看着陆魅苍白下去的脸色,她却仿佛故意一般轻笑了起来,语速越来越快,只是话音未落,却忽然张嘴说不出话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