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夜客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狂歌笑
萤雪湖旁的亭子里,八名白鹿院学生与几名老师站在其中,四周是青藤园的老师与学生。不知从何时起,谈话成了论战。
以这些人的眼界与骄傲,还不屑去论战今年税收该如何定价之类的题目,大多时候都在论大明王朝未来十年乃至百年的大势。
“大真国的崛起,有目共睹。自从其圣皇陛下强势改制大真,全面学习我大明制度,依托其三千里沃土,壮大速度奇快。大真更有尚武之风,可举国皆兵。一旦成患,如利剑悬于头颅。这是我大明最该警惕之事!”青藤园学生高声说道。
“一群莽原蛮夷而已,又有何惧送他们百车美酒、千名美姬,他们必定会沉溺其中,不攻自破。再者,圣皇再强势,也是一介女流,大真国复国者何其多太子党遍地都是!只要我们稍加推波,其国大可乱上十年。”白鹿院老生侃侃而谈,颇有运筹帷幄之中的气势。“我见大明王朝十年之势在吏治!尸位素餐者过半,滥竽充数、不谋其政、党同伐异、大肆敛财。吏治不清,大明何明”
白鹿院的老师清咳了一声,示意其讲话要注意分寸。
“吏治需几年可清大真几年可成患怕是你连吏都未当上,大真国就已成患!我大明此时此刻就当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还想如武帝时那般穷兵黩武吗!千里漂血,万亩头颅的景象还想再看见!我不否认武帝功绩,但也不会无视那二十年动荡!历史的悲剧不能再上演……”
“……”
萤雪湖旁的亭子与廊道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主要是今年的新生,都想看一看那个传闻中叫白一士的人。
传闻中六科甲甲的白一士站在一旁,面带着微笑,安静听着每一个人的发言,始终未曾说过一句话。期间不乏有主动发问者,却都被白鹿院的老生接过。这个挂着百年第一名头的人,越发神秘起来。
宁独远远地看了一眼人群,望而却步,他实在是有些惧怕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隔着很远,他也只能看到几个人头。
“白青花,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宁独辨认出了最出众的那颗人头,高喊了一声。
众人听到这声高喊,不由得一愣,齐齐转头看向了宁独。白一士此时也转头,透过人群间的缝隙瞧见了宁独,不由得一笑。
“好!”白一士同样高呼了一声。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到了白一士身上,当他们想要再去确认另一个人身份时,宁独已经离开了。
论战被打断了片刻,又继续起来。
……
萤雪湖没种任何的观赏性植物,只有一湖的鱼,在无风时看起来极为平整,算不得多么美丽。唯一值得说的,也就是其四周远比天都其他地方清凉些。
“宁哥,那白一士会来吗”庞旧山一边吃着红杏一边问道。
宁独瞥着胡然,说道:“他会来。”
胡然想要伸手拿个红杏,看见少爷的目光,又缩了回来,眼里充满着委屈与气愤。她原本还想躲在远处偷偷看少爷,却不想让少爷逮了个正着,还被其给吓了一大跳。
“呦,还真来了!”庞旧山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白一士找了个理由脱身,独自来到了萤雪湖旁,一眼瞧见宁独他们,便走了过来。他只是猜宁独在这里,对方也真的就在这里。
还是如那日在胡辣汤馆相遇时的那身装束,干净的厉害。清清白白的面庞透着英气,一双星眸透着亮光,好似另一个世界的窗户。乍一看他,觉不出什么特别,顶多就是英俊些,但越细想就会越觉得对方特别。说不出哪里特别,就是觉得这个人与别人不一样。
胡然转身瞟了一眼,对宁独神秘且小声地说道:“少爷,那天那个很奇怪的人来了。”宁独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胡然一眼。胡然吐了吐舌头,知道少爷不生气了,便伸手拿了个红杏吃了起来。
“宁独”
“白青花。”
“打听你的名字可不容易。”白一士笑着说道,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他问了许多人,才问出这个名字来。
“你的倒是很容易打听。他叫庞旧山,她叫胡然。”宁独笑着介绍。
庞旧山看着白一士,说道:“久仰大名。”
“同样久仰。”
“我这个是假的,你却是真的。”
“可青藤园说它是真的。”白一士笑着说道。
庞旧山笑了起来,宁独说道:“今天中午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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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第四十章 天下不公
萤雪湖的论战,最终以白鹿院的“内忧重于外患,十年在清河海”获胜。然而,最受瞩目的白一士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人们对其的揣测不由变得更加极端。传闻中的榜首,或许跟青藤园的一样名不副实。
白鹿院的人吃过午饭就离去了,青藤园的学生开始了漫长且杂乱的讨论,一如输牌后大声论说当初如何如何就能赢了,成了一片燥人的杂音。
上午的课被耽搁了,司马峨的课在午后继续。午后的课开始的比较晚,有部分人提前到来,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
“我看到了那个白一士,除了清秀些,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整个论战,他也都像个学生似的现在一旁听着,不敢发一言,更没什么论断。我看他也有些名过其实了。”
“你当白鹿院的人都是傻子吗六科甲甲,你用脚指头想想这到底有多难!岂不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是我等能够评价的,老老实实做好本分就可以了,评价他人作甚!”
“妄自菲薄!白一士就不是人了他一出生就凌驾在我们之上了就算他的天资确实远超常人,就没有缺点了吗只会在这望而却步,却不敢迎难而上,谈何进步!”
“知道自己不如人了,不知奋进,却在这夸夸其谈,真是可笑!”
“……”
“哎——你们知道我今天中午吃完饭后,瞧见什么了吗我瞧见——白一士在跟我们班的庞旧山以及那个新来的坐在一起吃饭,相谈甚欢!”
“当真”
“那还有假!就在萤雪湖那!”
“我说论战时候就有人喊白一士吃饭,原来是他们!”
“呵!原来人家根本不屑于跟我们说话,只愿意跟同类人交谈。我们这些连榜首都考不上的,连句话都说不上!人家啊,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庞旧山名不副实,新来的何德何能”
“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不准,白一士真的也是个酒囊饭袋之徒。”
“没记错的话,那个新来的还跟冰鉴学长打赌来着,说他今天破二境!”众人的目光立刻向着冰鉴那里瞥去。
这一切话冰鉴都听在耳中,但他不为所动,只是端坐在此。上午的时候他隐隐感觉到了,宁独还在一境,今天是不可能破二境的。他现在只需要用平和的心态迎接胜利即可,再步步紧逼可就有失气度了。即便那是尊杀神,今天也要从青藤园滚出去了。
“冰鉴学长,今天就是你跟那个宁独打赌的最后期限,赌的是他能不能进二境”
“宁独人在哪呢怕是不敢来了!”
“破二境,他拿什么破”
“咦——人家可正在跟两位榜首谈论天下大势,哪有工夫来搭理我们啊!哈哈哈哈……”
“滥竽充数的人,早就该扫出我们青藤园了!”
“那宁独不是在萤雪湖吗我们去找他去,倒要看看这个被司马峨称为天赋最好的人,话都不屑于跟我们说的人,到底破了二境没有!”
“好!我们今日就好好看看这个天才!”众人积压了多日的愤懑,又加上败给白鹿院的羞恼,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
冰鉴端坐着,心中一边提醒着自己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边仍忍不住欣喜,将原本留在心头的恐惧冲散。
万众瞩目、万众追捧的感觉有很多人不屑,但是一旦尝试过了,就如同上瘾一般,绝对不想再放弃。
整个青梅园里,石枕溪不可比,陈难萍不可求,其他人又有谁还比自己更优秀呢冰鉴又何尝不想独占鳌头呢有时候,一步先,步步先。
“冰鉴学长,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去。”冰鉴正襟危坐,面不改色。
“冰鉴学长,你是正主啊!你若是不去了,我们去了,也没什么理由。我们可不是去嘲笑,而是要真真正正战胜这不公才是!”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要战胜这不公!”
众人一时间群情激奋,大有掀翻整个青藤园之势。
“好,那我就听诸位所言,去讨一个公平回来,对得起我们寒窗苦读,对得起青藤园之名,对得起这朗朗乾坤!”冰鉴拍地而起,神采飞扬。即便此时宁独还是昨晚那副模样,冰鉴也有信心战胜他。
“好!我们一起去!”
入夏的午后,格外使人疲倦,连鱼儿都不愿跃出水面,显得格外安静。然而一群人的昂首阔步,却打碎了这平静。
庞旧山远远地瞧见了冰鉴一行人,看出了对方的不善,他看了一眼宁独,对胡然说道:“照顾好宁哥。”关于那个很无聊的赌约,他也是知道的。
胡然一直都在看着突然间就呆若木鸡的宁独,听到庞旧山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露出微笑,庞旧山迎上冰鉴等人。
“诸位学长,不知要去往何处啊”
“庞旧山,几天不在学园,倒是长了目中无人的本事!就凭你一个人,也想拦住我们这一群人”不
第一卷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第四十一章 二境
漆黑的夜,乱卷的风,满巷子的尸体,一双冰冷的眼睛突然向着自己望来!
刹那间,相同的情景撞进冰鉴的脑海,恐惧在心头爆发,让他无法再趋使身体向前,愣在了原地。
冲在最前的冰鉴停住了,挡住了后面所有的人,他们冲挤在一起,就像是冻起来的瀑布。
泛着冰蓝色的剑距离自己不过半寸,庞旧山却出奇的平静。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在面对死亡时能够如此从容淡定,或许眼前这些人从来没有具备足够撼动他的力量。
宁独没有盯着冰鉴去看,只是平视着前方,向前走着。胡然跟在他的身后,不同寻常的安静。
“胖子,我们走了。”
庞旧山侧身而过,没有再看对面的一群人,跟上了宁独的步伐。
自始至终,宁独都没有多看冰鉴一眼。
一句话,不足以让人愣住半刻的时间。众人盯着宁独三人,脸上的吃惊逐渐转为了愤怒,尤其是只能看到对方背影的时候,愤怒更是极速地攀升,冲的双眼都变红。
冰鉴强压着心中无数种情绪,皱起的眉头将双眼压成了两把剑,透着狠厉的凶光,让人毫不怀疑他可以暴起杀人。
“站住!”所有的愤怒成了这两个字,而尾随这两个字的是一把剑。
宁独没有停,随意地说道:“我已经二境。”
那把剑停了,没有追上人。
冰鉴彻底愣住了,他眼中的愤怒逐渐被惊疑取代。错愕的表情也相继出现在众人的脸上,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冰鉴。
为何而来
归根结底是冰鉴跟宁独的赌约。
现在,宁独赢了。
一想到自己先前的心态,冰鉴就羞怒无比。奉为圭皋的准则,自己却连一丝一毫都做不到。对方用最为轻蔑的姿态,就击溃了自己精心准备的所有。此时的他,滑稽的像是一个表演失败的小丑,台下无数观众已经笑的前仰后合。
“有种,你就跟我比剑!”冰鉴怒吼出声,只将暴怒留在心中,唯有如此,他才能不去感受那股羞愤。
宁独回头望了一眼,目光平静,淡淡地说道:“我知道是你。”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此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唯有冰鉴能够听明白。毫无疑问,宁独知道昨夜潜伏在远处房顶的就是冰鉴。不过,他知道冰鉴的真正意图吗
心尖涌出一股阴冷,让暴怒迅速地消散。冰鉴稍微向后缩了一下,继而死死地盯着宁独的背影。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破了二境唬人的吧,他不是害怕才逃开的吧……”众人嘀咕着,寻找一切理由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合理且正义。
这些自欺欺人的话在冰鉴听来,简直就是羞辱,他清楚宁独入了二境,就在其出言威胁的时候,那股压迫感无法言喻。然而,他无法反抗这样的羞辱,只能承受着。他总不能像个暴怒的野兽一样让众人闭嘴,那样只会让他更加难堪。
“我不会再让你这样嚣张下去!”冰鉴面色阴冷,穿过了众人。
一股子火无名来无名散的众人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最后沉默着回到了教室。
……
下午这堂课的气氛明显有些压抑,有人是因为输了萤雪湖旁的论战,有人则是因为先前的羞愤。
司马峨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却都将其归因为于白鹿院,自然又是说了一番激励人的话语,也就一如既往地没有起到什么振奋人心的效果。
收拾好书卷,司马峨准备离开,顿了片刻,看向宁独,说道:“同学们,有时间多去其他园转一转,大有裨益。”
“是,司马教习。”在一片懒洋洋的回答声中,司马峨离开学堂。
经过了一下午的时间,冰鉴冷静了下来。他痛恨自己的情绪波动如此之大,恼怒自己是如此容易恼怒恼。奉为圭臬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连半点都没有做到。可是,占据他整颗心的仍是羞愤,无论如何都无法遮掩住。然而他更清楚,此时他不能表现的像个傻子,那样他的名声将会贬低太多。
宁独站起身,看向了陈难萍,没有多说,跟其错身而过。陈难萍微愣了一下,眉间轻上挑,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开了。
这一切细微的动作,冰鉴都看在心里,一股别样的滋味便不可遏制的往喉咙上涌。他深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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