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地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
我不知何时闭上眼,只是听著正木博士的声音。他的话中所包含的两、三重奇妙的意义,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迷惘下已,拚命地用力站稳双脚,同时不住颤抖,深怕只要现在睁开眼睛,自己就下知道会消失于何处。
就在此时,几乎是毫无意识按住头的右手,同样几乎毫无意识的往下移动摸著前额时,突然感到深入背脊般的痛楚。
我忍不住“啊”的惊叫出声,闭著的眼睛更用力地紧闭,咬紧牙根,再度试著仔细抚摸该处,可能是心理因素使然吧?发现该处似乎有些微鼓起,不过不是长疗疮或什么,应该是撞到某种东西,或者是遭到殴击的痕迹……可是,之前完全不觉得痛,而且也不记得从今晨至现在之间额头曾经遭受重击……
所谓的恍如作梦指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形吧?我用手轻轻按在痛处上方,紧闭双眼的用力摇头,然后抱著从峭壁上往下跳的心情用力睁大双眼,仔细检查自己的上下左右,但是,一切和闭上眼睛之前毫无两样,只不过从先前似乎就在解放治疗场附近盘旋的一只大鸢,又投影在场内砂地上飞掠而过。
见此,我不得不自觉这一切都是现实了,就算那是何等奇妙可怕的精神科学现象的重叠,对于我来说,绝对并非梦幻,而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我丝毫下怀疑的确信,并且已能下带任何恐惧的再度冶然盯视先前只能认为是另外一个我的窗外青年吴一郎。然后,我回头望著正木博士。
博士眯著眼,嘴巴开得可以见到假牙后方:“哈、哈、哈、哈,给了你这么多暗示还不懂吗?你不认为自己是吴一郎吗?”
我默默颔首。
“哈、哈、哈,厉害、真厉害,老实说,刚刚的话全是谎言。”
“什么,谎言?”说著,我放开按著头的手,双手无力的下垂,目瞪口呆的睁大双眼面向博士。
眼前的正木博士像忍俊不住的捧著腹、矮小的身体似用尽全力般哄然大笑,然后被雪茄呛到,拉松领带,解开背心钮扣,重新扶好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又彻底俯仰大笑,室内的空气仿佛随著他的每一个笑
脑髓地狱 第 17 部分
眼前的正木博士像忍俊不住的捧著腹、矮小的身体似用尽全力般哄然大笑,然后被雪茄呛到,拉松领带,解开背心钮扣,重新扶好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又彻底俯仰大笑,室内的空气仿佛随著他的每一个笑声消失又出现。
“哇,哈、哈、哈、哈,实在痛快!你彻底坦白太有意思了,啊,哈、哈、哈、哈。啊,真好笑,快要受下了了。你千万不能生气,方才我所说的全都是谎言,不过,我并无恶意,只是利用那位青年——吴一郎——长得与你完全一模一样来考验一下你的头脑。”
“考验我的头脑?”
“没错。坦白说,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是有关吴一郎心理遗传的真相,不过因为其中充满令人难以理解的内容,除非头脑相当精明,否则会有产生严重错觉之虞。譬如现在,如果你相信刚刚那位青年是自己的双胞胎兄弟,那就无法了解我的叙述,所以我事先替你打个预防针,啊,哈、哈、哈、哈。”
我仿佛真正从中清醒般的深呼吸。一面为正木博士的辩才无碍打哆嗦,一面再次伸手摸著头上的痛处。
“可是,我这里忽然很痛……”说著,我慌忙噤口。害怕又被对方嘲笑,怯怯眨眼。
但是,正木博士没有笑,好像早就知道我的头上有痛处一般,淡漠的说:“那个痛吗?”
我觉得比被笑更难堪。
“那……并不是现在突然开始痛的,是从今晨你醒来之前就已经存在,只不过你先前并没有注意到。”
“可是、可是……”我当著正木博士面前屈指算著:“今晨理发师父摸过一次,护士也摸过一次……之前自己则不知道摸过几次,至少也搔抓过十次以上,却一点都不会痛……”
“搔抓几遍都是一样的。当你认为自己与吴一郎完全没有关系时,不会感觉这个痛楚,可是一旦明白吴一郎的容貌跟自己一模一样以后,就突然想起这个痛楚,这是精神科学之不可思议合理作用的显现。宇宙万物全是具有与”精神“相对照的精神科学性质,能证明在唯物科学中绝对无法说明的现象确实存在,那就是……你的头痛与那位吴一郎遗传的终极性发作有著密切关系,因为,吴一郎昨夜将心理遗传发挥至极点,企图撞墙自杀,而其疼痛现在留存在你的头上。”
“什么?这样我岂非还是吴一郎?”
“呀,没必要如此慌张!蜜蜂不知虻心,犬不懂猪心,张三的头遭重击李四完全不痛,这乃是一般的道理,亦即是唯物科学的思考方式。”正木博士突然随著雪茄烟雾讲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在我不懂其意而蹙眉之间,闭上一只眼睛笑出声来:“然而,现在你认为和自己毫无关连的吴一郎的头痛,又是基于什么样的精神科学作用而遗留在你的颅骨上呢?”
我不得不又回头望向窗外,凝视站立解放治疗场一隅微笑的吴一郎身影,而且同一时刻,我的头痛带著神秘的脉动,重新鲜活的呈现。
眼前的正木博士再度吐出一团巨大的烟雾。
“如何,你能够自己解决这项疑问吗?”
“不能。”我坚定回答,手仍旧按著头:心情和今晨醒来时同样难堪。
“不能的话那就无可奈何了,你将永远只是不知身世的流浪汉。”
我的胸口突然一紧,恰似被父母牵手走在陌生地方的幼儿,突然被放开,父母却逃掉那样的悲伤,忍不住放开按住头的手,双手交握,拜托道:“医师,请你告诉我,求求你。如果再碰上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我一定会死掉。”
“别讲这种没骨气的话!哈、哈、哈,眼神也没必要变得那样可怕,我告诉你吧。”
“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呢?”
“且慢!解开这个谜底之前,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
“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
正木博士睑上的微笑消失,原本想吐出的烟雾缩回口中,盯著我的睑看:“一定吗?”
“一定。不管是什么样的……”
正木博士脸上又浮现独特的讽刺冷笑:“如果你以像刚才那样镇定的心情,抱持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是吴一郎的确信问我,一切都很简单……亦即,接下来我打算迅速叙述有关吴一郎的心理遗传事件的内容,无论内容何等恐怖,或是你认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都必须忍耐著听到最后。”
“我会的。”
“嗯……而当我讲完话,你认同全部是毫无虚伪的事实之同时,记录下这些事实并连同我的遗书一起向社会公开,乃是你一生的义务,也是对人类的重责大任。如果明白这点,就算那是会对你自己造成重大困扰或令你战栗的工作,你还是会付诸实行?”
“我可以发誓。”
“嗯,还有一点,如果事情演变成那样,接下来你当然会明白自己有责任与六号房的少女结婚,消除其现在的精神异常原因,你,会负起这项责任吗?”
“我……真的有这样的责任吗?”
“这点届时再由你自己判断就可以……反正,是否有那样的责任,换句话说,明白吴一郎的头痛为何会转移到你头顶的理由之方法,非常简单明了,应该不需花费五分钟时间吧!”
“是……是那样容易的方法?”
“啊,很简单,而且道理连小学生都可以懂,根本没必要我加以任何说明,只不过像你去到某个地方,和某人握手而已。只是这么一来,我所预期的某种巧妙精神科学作用将如电光石火般发生,让你在想到啊,原来如此,我是这样的人的同时,或许会真的晕倒也不一定,当然,该作用也可能发生在尚未握手之前。”
“不能现在就做吗?”
“不行,绝对不行!如果现在你明白自己是谁,就会陷入如我方才说的严重错觉,极有可能破坏我的实验。所以,如果我没见到你彻底明白前后的事实,且依我所指示将它当成一项纪录而公诸社会,就没必要进行这样的实验。怎样,你能答应吗?”
“我……可以。”
“好,那么我就开始说明。内容柑当艰涩难懂,请到这边来。”说著,正木博士拉著我的手来到大桌子处,让我坐下,自己则回到原本坐著的旋转扶手椅边,和我面对面坐下后,从白色衣服口袋取出火柴盒,点起新的雪茄,吸短的雪茄则丢人烟灰缸内。
我无法见到窗外,感觉像是放下重担一般,头脑中很清楚的感到无数难解的疑问即将更加深刻的接踵而来。
“话题愈来愈艰涩了。”正木博士故意似的再重复一递,用比刚才更坦然的态度将双肘撑在桌上,托著下颚,叼著长雪茄,微笑盯视我的脸孔。“对了,暂时抛开你自己是谁的问题别谈,对于今晨见到的那位少女,你觉得如何?”
我不明白他言下之意,眨眼:“所谓觉得如何是……”
“你不认为她很漂亮吗?”
出其不意的被他从这个方向问起,我感到狼狈不堪。原先在脑海中如飞蛾般盘旋飞舞的无数个大小问号霎时消逝无踪,代之而起的是那湿润的眼眸、小巧的红唇、细长的弦月眉、覆盖有短短绒毛的耳朵……我的颈项一带开始觉得暖和了,同时刚刚差点晕倒时被灌的威上忌酒似乎开始流窜全身,我不自觉用手帖拭脸,彷佛脸上不停冒出热气……
正木博士微笑著点头:“嗯,我想也是这样。被问及那位少女是否漂亮而能若无其事回答的青年,不是厌腻于恋爱游戏的不良份子,就是出现在里见八犬传或水瀞传中的性无能病患后裔……但是,你对于那位少女毫无感觉吗?”
坦白说,我不希望在这里记录我此时的心情,不过,我不能够抹煞事实。由于正木博士这么一问,我才首度发现自己对于那位少女的心情,并未比早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更进一步,只是被她那清新可爱的美丽打动而已,只是希望能让她恢复正常,将她从这个医院里救出,让她与所思慕的青年见面而已。至于这是否是我对她“恋爱表现”的“变形”,我并无多余闲暇去思索,不,应该是说我在内心深处抱持戒心,认为深入解剖自己的心对她是一种冒渎……现在被正木博士指出,我不由自主的脸红了,身体如石头般僵硬,支支吾吾回答:“是,是的,我觉得她很可怜。”
正木博上听了我的回答,很满意似的不住颔首。
见到正木博士这种态度,我察觉他似乎认为我恋慕著那位少女,不过,我并没有多余的心情来消除他这种想法,只是急于避免让他误解。
这时,正木博士仍旧慢慢点头:“应该也是这样,因为认为漂亮即是代表恋慕,否则未免就过于伪道德了。”
“博士你误会了,不能……”我慌忙举起拿著乎帕的手,叫著:“感受异性美丽的心,和恋、爱、情欲是不一样的,将这些混杂为恋爱乃是错觉的恋爱,是对异性的冒渎,你这样说足不符合精神科学家的身分之言,是缺乏理论根据的。”
我如此反驳著。但是正木博士不为所动的继续微笑:“我明白,我明白,你不需辩驳。你被那位少女所恋慕或许会感到困扰也未可知,不过,一切顺其自然,你是否会爱慕上那位少女就交给命运吧!现在你就仔细听我说明命运的结论与你的头痛和那位少女之间具有什么样的关连。这样的结合似乎有点怪异,不过听著听著,你将会了解下管足从法律或道德,你和那位少女是相对的站在某种命运的一直线上,也会明白,随著一切矛盾和不可思议谜团的解开,你们在离开这家医院的同时必须结婚。”
听著正木博士这样说著,我又颓然低头了。但是,那并非睑红的低头,因为我这时毫无睑红的心情,只是拚命在想如何发现正木博士话中所谓的,从一切下可思议的事实中解决我口前立场的焦点,我紧闭双眼,咬紧下唇,试著依序回想今展开始发生的事情,柑互对照分析。
——正木和若林两位博士表面上看来是难得一见的好友,但事实上却是互相抱存强烈敌意的仇人。
——两人下合的原因j像肇因于把我和吴一郎当作实验材料的精神科学之研究,目前彼此的斗争更形白热化,在这研究室内公然进行。
——但是,两人让我与六号房那位少女结婚的意图却是奇妙的一致。
——而且,万一我和那位吴一郎是同一个人,或者和吴一郎是同名、同年、同样容貌的青年,那位少女则是吴真代子,事情就非常奇怪了。亦即,除了这两位博士以外,应该没有人能让我们两人在结婚前夕,受到某种精神科学犯罪手段的控制,导致陷入这样悲惨的命运。其他还可能存在这样的矛盾吗
——当然这是可以勉强解释的,两位博士基于某种学理研究的日的,故意让一位少女和双胞胎其中之一成为精神病患,陷入某种错觉,希望使两人结合……但是,实在很难想像此种极尽残忍悖德的奇特怪异学理实验,会藉由人类的手和心去遂行。
——这样的矛盾与不可解究竟来自何处呢
——两位博士为何要以我为中心如此争执呢
但是,这样的思索却是白费气力。愈往这方面想愈混乱,愈推测愈解下开,最后连思索、推测都没办法,只能在脑海里想像蹙眉、抿唇,有如石像般的自己形貌,凝然闭眼……
叩、叩、叩、叩、叩,响起敲门声。
我吓一跳,睁开眼睛,怯惧的望著入口的门:心想:会不会是若林博士……
但,正木博士看都不看一眼,仍旧双手托腮,大声说:“喂,进来。”
声音在室内回荡。不久便听到开锁声,门半开,有人进入。是身穿九州大学深蓝色制服的光头工友。年纪可能已相当老,佝凄著腰杆,右手端著的漆盘上摆放一个熏黑的陶壶和两个粗糙的茶杯,左手则捧著放满蛋糕的点心筒,慢吞吞地走近大桌前,放置于很不可思议看著的正木博士面前,然后有点畏怯般低头致意,搓搓手,抬起脸来,用模糊的眼眸看看正木博士,又看看我,再度弯腰行礼,双手几乎快要碰触地面。
“嘿,今天天气真好!这是……院长嘱咐我送来的茶点……嘿、嘿、嘿。”
“啊,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是若林叫你送来的吗?嗯,辛苦你啦。是若林自己带来的?”
“不,院长刚才打电话过来,问我正木博士是否还在,我吓一跳,回答说我不知道,我先过来看看,然后就走到房外听见两位说话的声音,所以回去向院长报告,院长表示稍后他会送东西过来,要我先送上茶点。”
“是吗,那很好。你可以打电话告诉他,有空的话请他过来一趟。辛苦了,门不必锁上也没关系。”
“好、好的,我不知道博士在这里……今天只有我一个人,还没有打扫,实在对不起。”
老工友在我们面前以巍颤颤的手倒完茶之后,不断点头后退,离去了。
目送老工友关上门后,正木博士立刻弯腰拿起一片蛋糕塞入口中,佐热茶吞下,然后以眼神示意,要我也快吃。
但是我没动,双手放在膝上,瞠目望著正木博士,内心完全被两位博士间几乎要爆出火花的紧张气氛所吸引。
“啊,哈、哈、哈、哈,没必要那样沉著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喜欢恶徒!他知道我从昨夜到现在还没吃任何东西,所以送上我最爱吃的长崎蛋糕博取我的欢心。那是在医院前面专门卖给前来探病者的食物,所以不必担心,里面下会掺毒或什么的,哈、哈、哈、哈。”
说著之间,他又连塞两、三片到口中,不停地继续喝茶。
“啊,真好吃。对了,现在开始说明,不过在此之前,你对于先前读过的有关吴一郎前后两次的发作,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吗?”
“有。”我漫应著。但,声音却出乎我意料的在室内引起很大回响,让我自己大吃一惊,不禁重新坐正,小腹用力内缩。
可能是刚刚在眼前发生的小波澜——蛋糕事件——的关系,让我至目前为止无处宣泄的心情获得了转换也未可知。更可能是不久前差点晕厥时被灌下的威士忌直到这时才真正发挥作用也不一定,无论如何,听到我的回答在室内消失之后,我好像突然勇气倍增,喝下一杯热茶,品尝著由舌头传向食道的甘美芳香,全身关节完全放松了,血y循环也转为正常:心情有了余裕,脑筋也清楚许多,舔舔湿濡的嘴唇,凝视正木博士,口中同时呼出带有威七忌酒臭的炽热气息……
“不管理论上是如何,我绝对无法认同自己是吴一郎。”我大声说,仿佛向众人宣布般。
这时,又是很不可思议的,至目前为止发生在我身上的各种事情简直与我毫无关连似的,觉得难以形容的有趣。从今晨所见所闻的一切事情,就像是万花筒般,带著难以言喻的趣味和色彩,开始在我眼前旋转,同时也不再觉得两位博士可怕,反而觉得他们看起来像是非常有趣的玩具。
——两位博士一定是犯下了某种严重的错误
——搞下好这桩事件的真相只不过是意料之外的白痴喜剧。
——有一位和我完全酷似的青年,两人皆罹患异想天开式的精神病,因此两人混在一起,没办法分辨谁是谁,所以两位博士相互竞争地企图辨别,却无能为力,终于获得让其中之一和另一人的未婚妻结合的共识,比赛看谁能先达成目的。这难道不是种奇妙却愉快的情节吗?有意思,如果真是这样,两位博亡之中谁是我的敌人?然而,不管是谁,其手段有多么恐怖,我根本没必要害怕。需要我自己深人事件了解真相其实个是谎言!不过,如果我能拆穿真相,将那位少女救出这处疯子地狱,杀一杀两位博士的威风,又是何等痛快至极
——我的心情转为轻松大胆后,觉得室内也变得舒爽明亮,窗外是一片松树的翠绿,白昼的静寂悠闲的渗入心底。
但是,我脑海中的这些变化下过是几秒钟之间而已,回过神一看,正木博士正双手抱住后脑,靠著椅背微笑望著我,似乎正等我提出问题。
我有点困惑。想问的事情实在太多,但感觉上不论从什么地方问起又都无所谓,所以我拿起面前的遗书,翻至事件纪录摘要的最后部分,指著该处,望著正木博上:“这里写著c入绘卷的相片和其由来记述,东西呢?”
“啊,这个……”正木博士说著,放下双手,用力一拍大桌子边缘:“我居然这么粗心大意,哈、哈、哈、哈,只顾著想要让你恢复记忆,却忘了让你看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有看这个,你不可能了解吴一郎心理遗传的真相,我的遗书也等于毫无灵魂,哈、哈、哈、哈、哈,真是失败,是睡眠不足导致头脑滞塞吗?好,我马上让你看……应该是在这边。”
正木博士说著搔搔头,伸出一只手拉过来旁边的包袱,迅速解开打结处,从里面取出长方形的报纸包和厚度约二寸的西式纸张装订本后,刻意将包袱巾拿至北侧窗边掸掉灰尘。
“呸呸,好多灰尘,大概是因为放在暖炉里太久了吧!你看……装订的部分乃是你已经读过的,若林所写的侄之滨事件的调查报告原文,那位肺病患者以特有的清晰脑筋多重致密调查的东西,确实值得多读几遍,不过以后再说,今天最重要的是先看绘卷和其由来的记述……对了,就从由来的记述开始吧!因为这样之后再看绘卷会更有趣。”
说著,他打开报纸包,将置于里面白木箱上的一叠装订好的日本纸帖随手抛到我面前。
“这是附在绘卷最后的由来记述之誊本,也就是如月寺《缘起》之前发生的事,写著距今大约一千一百年前,从古代就开始的吴一郎心理遗传的种种因素,而在你阅读过程中能否清楚想起来啊,我很久以前读过这样的东西之事实,也是我和若林生死决斗的关键,因为如果你的脑海中残留著一丝一毫曾经读过的记忆,你就绝对是吴一郎。哈、哈、哈,你先读再说,不用客气,内容相当有趣。”
我知道那是内容何等宝贵的文件资料,也明白正木博士施加在我身上的精神科学实验具有何等重大深刻的意义,但,很不可思议的,心情并没有特别紧张。或许是威士忌的作用犹未消失吧!我学著正木博士的动作拿起装订本,随手翻开第一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四方形汉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这、这是汉文,而且不是白话文,没有句读,也无假名注音,这……我没办法读……”
“哼,是吗?没办法,只好依我的记忆范围告诉你概要吧!”
“拜托。”
“真是……”正木博士说著,穿著拖鞋蹲在椅子上,抱住双膝,面朝南侧,好像在脑里整理般丰张开眼睛,望著窗外的亮光吐出烟雾。
威士忌的亢奋效果似乎已消失,我感到莫名的困倦,双肘拄在桌上托腮。
“唔……这是大唐唐玄宗时代、距今大约一千一百多年前的事。唐玄宗的盛世即将结束的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叛变,翌年正月自封皇帝,六月入关。玄宗出奔死于马搜坡,杨国忠、杨贵妃伏诛。”
“医师,你记得很清楚呀!”
“历史最无趣的地方就是必须背诵。依年代记所述,唐玄宗是死于天宝十五年。在那之前七年的天宝八年,范阳进士吴青秀(年龄约十七、八岁的青年)奉唐玄宗之命,笈彩管,入蜀国,绘嘉陵江水,转越巫峡,溯杨子江,探得奇景名胜而归,搜得山水百余景,装订为五卷献上。帝嘉赏,赐故翰林学士芳九连遗子黛女。黛即为芬之姐,彼此乃双胞胎,同为贵妃侍女,时人称其为华清宫之双蝶。时为天宝十四年三月,吴青秀二十有五岁,芳黛十有七岁。”
“太厉害了,真是惊人的记忆力。这也是年代记所述?”
“不,这不是,是出自描述赐黛女一事前后过程的小说《牡丹亭秘史》。该小说中有描述诗人李白在牡丹荫下垂涎窥看唐玄宗和杨贵妃在牡丹亭卿卿我我的c画,是中国著名的言情作品。其中有关吴青秀的记述部分,只有刚开始的地方和年代记的内容一模一样,相当有意思。以后我想拿给文科的家伙们研究看看……最重要是,它是一篇名文,能够让人不自觉的就背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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