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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当好一只毛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辰冰
原先的三分挑剔七分从容尽数散了干净,玄明不可置信地开了口问:“你……”
张了口,他才发觉自己声音颤得异常,连忙清了清嗓子,却掩不住干涩。他仿佛已经忘了单阳,只望着云母,道:“你……你名叫云母?”
玄明似是希望自己的说话声听起来亲切些,可待声音出了口却由不得他控制,他发了声便觉懊恼。但云母似是无所察觉,她见新帝有意与她说话,先是一愣,接着还是不安地点了点头,接着胆战心惊地顺着对方的疑问一一回答。
“……先前的琴曲是你教他的?”
“是,陛下。”
“你从何处学来?”
“一、一位隐士长辈那里。”
“你今年多大?可有婚配?”
“刚满十八,还……还没有……”
听到“婚配”二字,云母的脸不自觉地烧了烧,脑海中居然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个人影来,她不由得怔了怔,倒是比新帝要见她时还慌张,赶紧拼命摇了摇头,好让凉风吹散她脑袋里的热气。
女孩子听到这种问题害羞也是尝试,玄明只当她是用力否认,倒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只是他此时心脏狂跳,想直接问,可话要出口时又觉得情怯,他不自觉焦躁地拿扇子拍了拍掌心,一顿,终于还是问道:“你……父母是何人?”
话一出口,玄明当即感到心脏提到嗓子眼,他手中的扇子也不动了,就坐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云母的神情,等着她的回答。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云母却是一怔。
这一问对她来说颇为敏感,她这次是游仙身份下山,虽说在人间要弄个身份混过去容易,可她娘毕竟是灵狐伪装人身住在长安,凡人分不清灵妖之别,若是发现她娘原型是只狐狸,说不定会出什么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还有……
娘其实还算是好答的,而父亲……
她和哥哥幼时倒是问过娘他们为何没有父亲,娘总编个狐仙娘娘送子之类的传说来哄他们,故她和哥哥曾有好长一段时间觉得他们兄妹俩是狐仙娘娘亲自送的,不同于那些爹娘不知怎么弄出来的一般狐狸,倒是得意得很。后来年纪渐长虽然明白了这是娘亲编出来的谎话,可他们也过了在意这个的年纪,大多数狐狸本就是只有娘没有爹的,他们的状况也算不上不正常。
想了想,云母说:“我娘亲是一般妇人,至于爹……”
她稍稍一顿,摇了摇头,答得颇为老实:“我不知道。”
“……不知道?”
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答案,反倒换玄明愕然。
云母“嗯”了一声,回答:“娘亲不曾说过,我与兄长也不曾追问。父亲自出生起便没有见过,许是早就过世了。”
她话音刚落,除了玄明,满室望着她的目光已经一片同情,几个心肠软的侍卫已是面面相觑,皆说不出话来。
虽然众人脑海里的想象多少有差别,可总归大同小异。也是她出生的时间巧,十八年前王朝正与北方敌族有过一场大战,死伤数以数十万计,不少民间征来的男丁都死在那一场大战中,多少妻子丧夫,多少母亲丧子。
云母虽是说没见过父亲,可她气质清灵,眸子纯洁无垢,打扮一看就是良家子,其他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遗腹子”三字。现在的世道,失了父亲,孤儿寡母生存如何不易,且她似是还有兄长,光是想想便觉凄惨。
玄明听完这等身世亦是震惊,只是他倒不同于其他人一般想到的是遗腹子,他只觉得自己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扇子,可这又不好让人看出来。他沉默良久,反倒换云母奇怪,见他许久不说话,云母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陛下?”
说来奇怪,她起先还没察觉到什么,只是感觉哪里有些怪又说不上来,然而与这位新帝对话了一阵子,听他的声音、看他的轮廓,居然渐渐觉得熟悉起来。然而两人之间隔得东西太多,那新帝又被扇子和屏风挡住大半张脸,云母只能勉强瞧见一个下巴,实在看不出什么,只能在心里觉得别扭。
可狐狸的好奇心哪里是那么好阻挡的东西,云母不自觉地拉长了脖子。躲在屏风后怔怔地思考的玄明注意到她探究的目光,因他心里渐渐有了念头,看到这么一望,顿时胸口一紧,心中生怯,立刻展开扇子装作随意地扇了扇,却是趁机挡住了整张脸。
这下云母彻底看不见了,泄气地低下头来。
这会儿单阳也感到话题似乎偏得有些远了,他皱了皱眉头,将话语权从云母那里接过,开口道:“陛下,小师妹内向不善言辞,你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如问——”
“我今日有些乏了。”
玄明有些紧张地打断他,未等单阳反应,侧着头起身站了起来。
新帝道:“我不过是听到琴声随便过来看看,现在便要走了。”
说着,他似是略沉思片刻,下一刻,单阳便感到新帝的目光笔直地落在他身上,这位帝王已经收了之前闲逸和游刃有余,神情似是相当认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若是想同我下棋,不如等我传召。”
话完,新帝抬步离开,他身后的随从侍女见他行动,连忙“哗啦”一下全动了起来。单阳和云母只感到身边有一道风刮过,待风静之时,高台之中已经一片安静。





如何当好一只毛团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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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这算是……成功了?还是没有?”
新帝一行人走后,云母终于放松了下来,但同时又对对方突然来突然走的行为感到困惑。她歪了歪头,疑惑地问道。
“也许成功了……一半吧。”
单阳犹豫片刻,回答。他其实也对新帝刚才的表现感到奇怪,但对方让他等他传召,应该已经是愿意相谈的意思了。
单阳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要想好如何在与新帝单独说话时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说服对方,这些他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万过,只要再整理一番便是,倒不用太担心。想到这里,单阳一顿,诚恳地看向云母,感谢道:“这一次……多谢师妹相助。”
他话说得认真,云母一愣,当即便有些脸红了,一时倒忘了在意那新帝的事,连忙不好意思地谦虚道:“没什么……”
想了想,云母不知为何又有些担心,不由得问道:“我刚才……应该没有说错什么吧?”
想到之前高台中其他人惊讶的表情,云母本就底气不足,难免有些紧张。
单阳也有些在意新帝见到云母后似有异状的态度,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小师妹之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他又看了一眼云母的模样,说:“你刚刚也许不该说自己十八……不过这也无妨,不算什么大事。”
因为修仙的关系,云母的外表自十五岁后就没怎么变过,虽说都是清丽的少女模样,可她明明与新帝同龄,看起来却要小几岁,难免让人惊讶。单阳注意到有几个侍卫的确是在云母说出年龄后,忍不住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来。
不过正如他所说,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云母此时也反应过来,反省地点了点头,但想起那位人间天子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还有那种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云母怔了怔,终究觉得在意。
……
当晚,月色临空,白玉借着月华踏入玄明宫室之中时,却发现屋内并未燃灯,玄明一人端正地坐在黑暗中,他面前摆着桌案,桌上摆着精致的酒壶和小小的酒盏。见她进来,玄明似是淡淡一笑,道:“玉儿。”
明明是平时听惯的两个字,今日他却好像有意咬得比以往来得缠绵动情,还略有调笑之意,白玉听完便是一震,不自觉地望向玄明,却因他整个人被昏暗的夜色拢住而看不分明。她心头一跳,敏锐地察觉到今日屋中的气氛隐约有些不对,除此之外,玄明给她的感觉,也似乎说不清道不明的……
熟悉。
感受到熟悉的一刹那,白玉几乎登时便心惊肉跳。
玄明自然一直是玄明,除了少了额上那枚红印,他的相貌性格都没有变,只是终究成了凡人,忘了那些前尘往事。且他毕竟要从婴孩重新长大,哪怕在这宫闱争斗之中被教得少年早慧,如今又已是青年年纪,终究是比白玉记忆里终日在竹林中弹琴的夫君要来得年轻些,可今日……
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以前的玄明。
见白玉站在原地良久不动,玄明又是一笑,催促道:“怎么不过来?”
“……来了。”
白玉一顿,方才回过神,抬步走过去,在玄明对面坐下。玄明将酒盏递了一个给她,缓缓斟上酒。
窗外的月色斜斜照入屋中,正好映照着白玉端丽白皙的脸。她微微地抬头,头上的步摇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晃,睫毛像是羽扇般颤了颤,白玉疑惑地看着玄明的脸。
玄明并不急,他想了想,自然地抬手取了早已准备好的秦放在膝上,笑道:“玉儿,我弹琴给你听吧。”
白玉一愣。
玄明如今的处境,让他并不喜旁人知晓他的喜好,故他虽爱琴,却极少亲自弹奏,也不知今日为何忽然要弹。不过他既然想弹琴,白玉倒也不会拦他,便点了点头,谁知……待玄明起手拨弦,琴音流畅地从弦间流出,还未等一段弹完,白玉已然大惊失色,震惊地看向他——
“你——”
玄明弹得并非是人间的曲子,而是他在竹林中喜欢的曲子。白玉在那竹林中与他相伴了近百年,自然不会听不出来,立刻方寸大乱。
“你先前让我去见的人,我今日去见了。”
玄明一笑,停了手中从单阳那里听来的曲子,貌似随意地说着。说到此处,他还略微停顿了一瞬,抬头看了眼白玉:“谁知……倒还意外地见到了对方的小师妹。”
话音刚落,白玉脸色已然大变,显然并不晓得玄明居然会与云母碰了面,且不说云母本来大多数时候是以游仙的状态在长安走动的,白玉并不晓得她今日在单阳会新帝时也跟过去了,顿时面色苍白。
不过,玄明停顿片刻,便道:“不过……我没什么想问的。”
白玉一惊,惊愕地看他。
玄明哪里舍得她露出这般神情,放下琴,索性便将人拽入怀中,搂着她的腰,捧着脸亲了亲,待她凑近了,便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既然不希望我晓得,我就不晓得,日后,也不会再见她了。”
玄明天资聪颖,虽说以凡人的见识终究不可能将事情猜全,可他既能将白玉当作仙子,便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有许多事不解,唯有一件事确定,玉儿不愿让他知道,也不愿让儿女知道,总不可能是故意的,定然是无可奈何而为之。既然是无可奈何,那他若是强行拆了个这个局,许是反倒要害他们。
白玉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松,可终究还是有些紧张,她稍稍一愣,便躲着玄明的吻,抬手想将他推开,慌张地问道:“她有看见你?云儿可有看见你?”
不怪白玉担心,实在是玄明和石英长得太像,她怕云母联想在一起。
玄明闷笑一声,咬了咬她的脸,道:“……应当是没有。”
沉默了片刻,他又道:“……玉儿,多谢你来。”
这几个字,倒叫白玉心尖颤了颤,一时居然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过去玄明年长她千岁万岁,看她总跟看个孩子似的,可换到如今,反倒是她年长玄明几百岁,主动权也在她这里。然而偏偏在这一刹那,白玉感到了些微妙的不平衡感,玄明的声音沉了,和过去更像了。
白玉一时有些慌乱。
然而玄明还有后文,下一刻,他便道:“这段时间我很开心……这两年,倒比过去十几年都要开心些。我说你是我命中皎月,可不是骗你的……若还有来生,你可还会来找我?”
不知是玄明换了位置,还是月光移了位置,他此时一转,本来处在阴影中的脸便到了月色之中。白玉看着他笑脸盈盈,眼中尽是温柔之色,顿时心惊肉跳,下意识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玄明笑笑说,“是我本来时间就不多了。”
话完,他笑嘻嘻地展开自己的袖子,接着往下说。
“过去我想着本就活不了多少年,得过且过也就罢了。更何况,我也不舍得你,想着拉你多留一日也是好的。不过,既然现在……”
玄明想说的是“既然我们有孩子”,但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着白玉的眼睛,明白对方懂了,便索性不再说下去。
既然为人父母,便该有些样子了。
于是玄明微微一顿,接着往下说:“……我虽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其实我对自己为何在此、有何任务在身,心中多少有数。自我担任太子,看到放在库房中的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起,我便明白了……如今这个王朝衰微、气数将近,怕是早已救不回来的,所以我在此……只怕便是要跟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做个了断。”
说着,玄明站起来,笑着摸了摸屋子里的墙壁。
自王朝立于此,皇族世代便居住于这个宫室之中,算下来,也是列祖列宗住得祖宅,华美归华美,只可惜内里早已腐烂,既然是烂了梁柱的屋子,那么倒下也是迟早的事。
便是早已从女儿口中偶然听到王朝命数的白玉,在此时听到玄明自己将这话亲自说出来,也是吃了一惊。然而未等她想出什么说辞,只听玄明接着道:“你不必担心我,人不过是生老病死,转世轮回罢了。再过几年,许是就又能相见了……不过,既然都要了断,与其就这样令它腐烂而去,倒不如……做些别的事。”
玄明说到这里,抬手摸了摸下巴,道:“虽说不知能不能成功,但总归应该试试。我……已有打算。”




如何当好一只毛团 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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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自高台弹琴之后,单阳又在暂住的故友家中忐忑地等了数日,果然接到了新帝的传召。云母这几日没什么事做,正好也担心单阳师兄的状况,便每日来陪他。接到传召时她隐了身形躲着,便也撞见了情况,等单阳应下且送走传召的宫人,她才好奇地凑过去。
云母因为知道这对单阳师兄来说重要,她倒是比单阳还要紧张些,待看到他脸上凝重的表情,担心地问道:“师兄,要我陪你去吗?”
“……不必。”
单阳闭了闭眼,方又下了决心般地睁开,坚定道:“这段时间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小师妹……多谢你。不过这一次,我自己去便可。”
见单阳如此,云母倒也不强求。于是第二日,在朝会散后,单阳在殿外等了片刻,便有人低调地轻声唤他,随后领着他往皇宫之内走。单阳穿过许多长廊,终于跟着侍者进了一处花园,园中有花有水,临池水立了个楼阁,远远地就能瞧见楼阁上有人坐在窗边。新帝见他们过来,与单阳对上视线,老远还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单阳一顿,老远微微行了个礼,新帝笑了笑,并未说什么。那年老的侍者大约是没有注意到少帝已经注意到他们,还在同单阳解释:“此处是陛下亲自要求建的休憩之所,鲜少招待外客。”
单阳点头记下,便不再注意。不久他便随侍者登上了楼,行礼过后,玄明招了招手让他过去,手指自然地一指他对面的座位,道:“坐。你不是要与我对弈?来吧。”
“是。”
单阳一顿,也不推脱,随即在玄明对面坐了,看向桌案。
玄明预先在案上摆好了棋盘,不过单阳落座时,盘上已经黑白错落,显然是少帝等他来时一个人在打谱。单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玄明手中的白子,又看向棋盘上的情况,他本是想探探新帝的棋路,谁料一看那棋盘上黑白子的搏杀之势,单阳顿时愕然,颇为惊讶地抬头看玄明。
这么一个闲散的人,怎么棋路竟是这般——
玄明并不意外地对他一笑,拿起茶壶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开始吧。”
说着,他首先抬手将自己的棋子收了,单阳定了定神,尽量将刚才一瞬间过于吃惊的心绪平静下来,这才也开始拣自己这里的棋子。因对弈时黑子先行,通常由地位高、辈分长、棋艺好的人执白,单阳虽然从年龄上来说比对方年长不少,但也无可能当着天子之面拿白,便自然地选了黑子。待棋盘收干净了,他首先捻起一子,飞快地落下。
棋盘四方很快都被占据,黑白开始真正地搏杀。玄明下了几步,一边下,一边仿佛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你和你师妹师承何人?”
“……师父不让我们透露他的名讳。”
单阳同样落子,黑子在棋盘上发出轻轻的“叩”的一声。
他们师从仙人,在人间自然不能说自己是仙人弟子,更不能说师父的来历和仙位。
“原来如此。”
好在玄明倒不是很介意的样子,依旧是笑脸盈盈的。他笑得亲切,可手下的棋路却是步步紧逼。单阳一向自认善棋,他能下得过家中世伯,在旭照宫也能下得过观云师兄,甚至大师兄元泽在出师前十盘里也有九盘要败在他手上,故他对自己的棋力绝算不上是自负,然而此时面对新帝,居然也隐隐觉得吃力。
单阳心中暗惊,心道这位天子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的传闻只怕不是胡说,也难怪世伯说新帝才学甚高,一般的才能恐怕不能让他刮目相看,势必要多费心。
单阳顿了顿,收起了以为凭下棋来展示才能应当十拿九稳的小觑之心,重新沉下心来静心较量。
这一局两人下了半个时辰,偏生两人落子速度都极快,竟是不晓得时间是耗在了哪里。一转眼,棋盘上已经布满了黑白棋子,死棋和活棋都狠狠地经过了一番争斗。单阳吃惊于玄明性格散漫温和,棋路居然极为积极进攻,每一子似乎都带着舍身成仁的刀光剑影,偏合在一起又是步步精妙,单阳不得不转他擅长的攻势而为守势,皱起的眉头始终未展,不得有一刻懈怠。黑白二子狠狠纠缠了一番,终于,待一壶茶喝尽,玄明将他的白子一抛,极有风度地笑道:“你赢了。”
“……承让。”
单阳背后出了一层薄汗,他良久才从激烈的棋局之中回过神来,倒是许久不曾与人战得这般惨烈。他定了定神,终于沉稳地看向玄明,一双漆黑的眸子等待着他的反应。
按理来说臣子若是想捧圣上的开心,便不该赢他。但单阳所想展示的是他的谋略之术和治世之才,想让对方认可他的才能,再说服对方合伙对抗奸佞,这才尽力一显……否则,他若是连新帝都赢不了,又要如何证明他可对抗新帝对付不了的权臣一派?
单阳等得紧张,然而这时,玄明停顿了片刻,拿起茶盏来抿了抿,旋即开口道:“……我调查了你的身世。”
单阳一愣,望向玄明。
玄明放下了杯子,垂了眼眸,神色已是认真,可见知道自己说得是正事。他道:“……当年单明公死得的确冤枉。还有你一家的惨死,也有我父亲沉迷道玄而不务正业之责。”
玄明话语之中似有歉意,然而单阳只是沉默不言,不接话,静静地听下去。
玄明却是在此时停顿了片刻。
按照他出生的年岁来算,单阳应当早已过了弱冠,然而眼前的男子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倒是看着比他还要小些。单家出事之时,因权臣介入,记录得不清不楚,但却写得是“无一人逃脱”,而后单阳便是十八年不曾有踪迹,直到今年才回到长安,低调地以门客身份住在父母故交的程家。因为当年单家死得太干净,让某些人全无后顾之忧,而单阳外表又与实际年龄相差甚大,他这一趟回长安还做了官,居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不过……
其他人不曾注意到他,却并不意味着单阳没有关注他们。在最近这一段时间,只怕他早已将朝中上上下下摸得干净无比,只等拿到契机,便要将刀子一口气落在他们身上。
玄明望着单阳的眼睛,他善于识人,晓得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必然执着,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微微一顿,玄明道:“……想来你那师父,定是刚直纯净、心灵无暇之人。”
单阳有些古怪地皱眉,问:“何出此言?”
当然是因为你们师兄妹一个接一个的脑子不会转弯。
玄明笑着摇了摇头。一个师妹到处打听天子喜好却不晓得亲自进宫来看看,一个师兄明明晓得王朝天数将尽脑子里却还想以正面应敌翻父亲之案。这种想法他倒不是不能理解,那小姑娘没想到要进宫,无非就是潜意识里觉得随便进不认识的人家里窥探隐私不太好,而眼前的单阳不曾想到别的方法,无非是……他出身名门,骨子里还是想着要寻正道,没有别的念头。
看着单阳疑惑,玄明嘴上却没有将心里想得话说出来,只貌似不经意地转开话题,道:“……其实你要翻你父亲的案,并非只有从我这里入手一途。”
停顿片刻,玄明轻轻地又捻了一枚白子放在已死的棋局之中,然而已死的局便是无法救起,白棋放在哪里都终将被黑子吞噬而尽。
单阳看了看棋盘,不解其意。
玄明却轻轻拿指节扣了扣棋盘,叹了一声,目光不觉望向窗外,那窗外有皇家花园漂亮的山石草木,远远地还能看到宫室美丽的华顶。
他道:“如今的江山,已经救不回来了。你我之举,不过如这一步棋。”
单阳一愣,心脏猛地一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吃惊地看向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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