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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师尊!师母!”
我和罗什正在重新安排铺位,希望能再多挤出点地方让睡在屋外的人也能进屋。闻言抬头看,是罗什的三个弟子,今天去了城东王家超度刚过世的老夫人。他们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手绢包交给我,打开看,是几个发黑的窝窝头。
“师尊,在王家老太太葬礼上听说……”年仅十八岁的盘耶它罗犹豫着,看了看我们。
“发生何事?”罗什探头问他。
“本来城内有丧亡,均可送出城外安葬。可是王家却不敢将老太太送出城,宁愿在自家院子中安葬。”
我疑惑地问:“这是为何?”
他年轻的脸上显出不忍之色,低头轻声说:“听说,新尸刚安葬,便会被掘出。”
我“啊”一声,立刻掩住嘴。听得盘耶它罗继续犹豫着说:“城外饥民,已在食死人了……”
罗什半闭起眼,偏头不忍再听。眉间紧拧。半晌,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
最寒冷的时候滴水成冰,深夜能听到城外传来濒死前的哀号。一声一声,如针扎在心尖,心房随着号叫一起颤抖。想起盘耶它罗所说的,仿佛看见周遭如野兽般闪动的眼,正等待着临死之人最后一口气落下。饥饿让人失去人性,只剩下动物的本能。这是怎样的一个黑暗时代,这是怎样的一种生存状态啊!
整夜的哭嚎此起彼伏,我无法忍住颤抖,瞪着眼听到了天明。身边的他,以手臂圈住我,也在战栗。我枕着他的手臂想,能睡着便是福气。睡着了,便听不到这撕破人神经的哀号,还有自己肚子空空蠕动的声音。这样听了几宿,无眠了几宿,我终于学会了在死亡的哀号中让自己睡着。
他把我带到屋外一条小巷子里,看看周围确定无人,将我满是冻疮的手举到嘴边呵着暖气。一会儿,放下我的手,抚摸着我的脸,痴痴流连,眼里满溢着浓重的留恋与不舍。
我正诧异想开口问,看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艾晴,你回去吧。”
心里一惊,差点跳起来:“你,你要我回哪里去?”
“回去你自己的时代,不要再跟着罗什挨饿。”他嘴里吐着丝丝白气,凄零一笑。
“不,我不回去!”我大声喊,立马被他捂住嘴。他的手也是冰冷,手背上发紫的冻疮好几处肿起。
他贴近我耳边,柔和的声音响起:“听为夫说,你先回去,等过了饥荒再回来。”
他以为我的来去只是出门旅游一般,他怎么知道我穿越要付出的代价!泪一下子喷薄而出,嘴仍被他捂着,只能拼命摇头。手扶上他的腰,倒进他怀里大哭。
“艾晴,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何要那么难过?”他温柔地搂住我,为我抚平鬓角的乱发。
我埋首在他怀里,他瘦了太多,肩上的骨头磕得人心慌。“罗什,我不能走!走了,就再难回来了……”
“为何?你不是说,有个什么器械能让你到达罗什任何一个年龄么?”
他扶起我的双肩,两眼如电直s我内心深处:“艾晴,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心中悲凉,全身血y里似乎流淌着寒冰。仍是不敢告诉他真正原因,嗫嚅着说:“这个……这个机器只是试验阶段,几千年的时间长河,都有可能让我再次的穿越与你失之交臂。”
拉着他的手臂,热切地看他清隽的眉目,嘴角战栗:“所以我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不能跟你分开。相信我,我们会熬过去的,一定会的。”
他叹息一声,温软的唇吻去我的泪,将我拥入怀中。头顶传来他低低的喟叹:“罗什又怎舍得呢……”
在他的臂弯中抬眼看天。愁云密布,雪又开始絮絮飘落。本来洁白的雪片,衬在灰色的天中,居然也呈死灰颜色,无情地洒落在他消瘦的肩上。这天底下,除了眼前的怀抱,再无处可得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看到大家写的精华评论,昨晚给了一部分给我的责任编辑,她连连叫好。说小春你真幸运,有这么多知性的读者。嘻嘻,听了她的话,真的好开心。下周一我会将全部精华评论(包括以前读者在其它章节发的好的评论)都交给编辑。她会负责遴选。所以,还有心想参加的朋友,今明两天还可以发,哈哈。
看到pearl的长评,谢谢pearl。有读者说,后面不如前面好看了。我想,主要是历史的厚重感吧,少了卿卿我我的小爱,多了对那个时代的感悟。写这么沉重的东西,在以快餐为主的网络文里的确是不讨喜的。但我会坚持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下去,因为,这篇文是我倾力所写,呕心沥血之作,我不希望流于俗套,不论它是否符合现代人看网络文的标准。我只坚持我自己心中的那片纯真。
而且这些都是真正的罗什经历过的。他到底在那个环境里做过什么,没人知道了。但是,我相信悲悯如他,不会毫无感触与做为的,就算只能起到杯水车薪的作用。
还有读者说,艾晴既然已能知道即将发生的饥荒,怎么就不能提前做一点补救工作呢?这样比较不符合、且浪费了穿越者的预知能力。
我的回答是:大家其实并不知道这场饥荒,在史书上是多短的一句话。艾晴,她只知道这一星半点的结局,过程如何,具体什么时间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她都不可能知道,因为没有任何记载。以后我会公布史书中这句话到底是怎样的。而我很感慨的是:中国历来多少次灾荒,史书上却从不会有非常详尽的记载。连三年自然灾害,到底饿死多少人,现在都没有具体数字。
“提前从别的地方以低价购入大量粮食囤积起来”——史书并无记载是何处何时开始饥荒。还有,当时的割据情况下,所谓别的地方,都是不服吕光的地方割据势力,或者更大的国家,诸如姚秦等。怎么购入?
“又或者教农民提前大量种植一些粮食”——种植粮食是在春夏季节,当时艾晴他们还在路上,到姑臧时已经秋天,又马上打仗。怎么教?
还有,灾荒先是旱灾,后是兵灾,综合起来的大爆发。艾晴不能阻止天旱。用渠道引水?改种耐旱的高粱?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做成的。艾晴更不可能阻止兵灾,因为吕光不平叛,就意味着吕氏后凉的不存在。
很多穿越文里都会让穿越女主做救世主,其实是有些yy了,真实的情况,绝对不是穿越女们纸上谈兵能改变的。我的女主,只是研究历史的,她不万能。大家如果是她,也无力凭着16个字的含糊记载,去改变任何东西的。。。
大年夜的交易
公元386年的春节,是我过得最凄惨的年。姑臧城里完全没有过节的气氛,只有王宫大门前挂了几盏大红灯笼,看上去格外刺眼。街上行人稀少,人们都是愁容满面地看着地上又积到膝盖的雪。
节前吕绍为了安定城内民心,贴出告示每户凭户籍可领粮两斗。可是等我们好不容易排到了,吕绍见是我们,不肯给粮,我气得差点用现代的话骂人。幸好李暠送来了十斗小米,可是,仍是杯水车薪,只撑得五天便告罄。
大年夜的白天,我在邸店外犹豫再犹豫。真正意义上的当铺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只有一些店铺经营这种货物抵押的生意。终于还是咬着牙走了进去,因为到了今天,家中已是粒米也无。
将五千文钱包好,收进怀里。如此成色纯净做工精良的玉佩和玉簪,只换得五千文,仅够买十斗杂粮。对不起,弗沙提婆,我答应过要永远保存你的礼物。等我熬过这个冬天,我一定会把它们赎回来,不管要化多少钱。走出店外,摸一摸脖子上挂的结婚戒指,这个,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卖。可是我还能坚持多久?眼角有些湿,不由重重叹口气。
“怎么样?快撑不下去了吧?”
眼前一张年轻方阔的脸,正带着一丝嘲讽打量我。是蒙逊!我用袖子随便抹抹脸,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欠身道个万福,便打算走人。
“大过年的,何必受这样的苦呢?本来挺水灵的姑娘,弄得这么又黄又瘦,真叫人看了心疼。”他拦住我,一副怜花惜玉的样子,“跟着小爷我就能吃饱。考虑一下,怎样?”
我没回答,环顾一下,居然就他一个人。
“怎么了?看什么?”
“看你为什么还要演戏,连个观众都没有。”我没好气地回答。
他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艾晴,你还真是有趣啊。”
轮我发怔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出龟兹后,除了罗什,无人叫过我的名字。
“著作郎段业告诉我的。”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他还说了不少关于你在龟兹的趣事。”
段业已经跟着杜进去战场了,那说明段业是在走之前告诉蒙逊的,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他在王宫里撞见我后,马上去打探我的背景,是因为那句泄露他内心的话么?这个人,心机到底有多深?他打听我,是为了什么?
他搓搓手,用轻松的口吻说:“天这么冷,陪我去喝杯暖酒吧。”
我抬眼看他,继续默不作声。
“不必担心,你好歹是大法师之妻,不是可以随便抢的民女。何况我蒙逊对女人绝不用强。陪我喝杯酒,你便可吃上羊r。很久没吃过了吧?这姑臧城内大年夜里还能吃上羊r的,也就只几户人家了。怎么样,跟我走吧?”
我实在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因为想起张东健在《无极》里那句经典的“跟着你,有r吃”。越想越好笑,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个冬天,好久没笑过了。笑完了,对着一脸莫名的蒙逊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当然不担心他会使什么坏,就像他自己说的,没这个必要。直觉上他应该想跟我说什么。如果他跟段业一样相信谶纬,说不定我还可以忽悠一下,骗点吃的出来。
所以我便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踏着及膝的雪,来到他豪华的宅院。
“如何?我这宅邸还可入眼吧?”他自己环顾一下,得意地笑,“是世子赏赐的。我一族之人如今都在随凉王出征,小爷我乐得在家偷闲,多爽适!”
看不惯他老是带着面具演戏,嗤笑一声:“是你伯父不想让你抢了堂兄头筹立功,故意不带上你吧。”
他迅速转头,收敛起嬉笑,思量的眼光闪烁。有点懊恼自己太过嘴快,讪笑一下,突然闻到一股几乎都已经被遗忘了的味道:红焖羊r!天哪,有多久没闻到过r味了?从仆人摆放好碗筷,将羊r搁在几案中间后,眼光就没转移过。眼前香气扑鼻的r,味蕾被强烈刺激,不由自主分泌着唾y。为免被蒙逊看轻,我强行将头扭开,竭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蒙逊心知肚明地笑了笑,将羊r推到我面前。我克制内心叫嚣的食欲,重重吞一下口水,对蒙逊说:“沮渠小将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带回去吃。”
“别那么生分,叫我蒙逊便可。看你饿成这样,先吃吧。等会儿我让人再做一盘给你带走。”
一个猜不透心思的人突然而至的慷慨大方,并不会让我开心。拿人嘴短,我还是先搞清楚他的条件比较好。“沮渠小将军,应该不是只为了找人陪喝酒,便送给妾身如此贵重的羊r。小将军可否直言?”
他呵呵笑了起来,仰头喝下一杯酒:“要我再提醒你叫我蒙逊么?不过,倒是没想到,跟你讲话居然那么有趣。好,我就喜欢这样直截了当。我的确在找你,目的么,很简单——”
他把酒杯重重一放,直直盯着我,眼里流出猎人对猎物渴望的神情:“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我正在喝茶,企图用水把饥饿感压制住。听他这么一说,差点喷出来。呛到气管了,连忙拍着胸顺气,一边转着眼珠思量。我绝对不相信他因为那仅有的几次见面便对我一见钟情,这样的枭雄,野心永远比女人重要。便直白地问:“你为什么要我?”
他豪气地大笑一阵,然后收敛笑容,正色道:“因为你不简单。第一次见你,被马撞了也毫无惧色。行事大方不扭捏,与我所识的女子皆不同。在王宫第二次见你,我初时的确想虏走你,却被那句话惊住。你只见我一次,是如何看出我在街上作戏?然后才知你居然是僧人之妻。是怎样的女子,才敢公然嫁与一位有名望的高僧?我辗转打探,花了不少心思,才从段业口中得知你们在龟兹之事。段业对你推崇之至,那时我便起了好奇心。”
“流民日多,你赈灾救民。本来你僧人之妻身份尴尬,却因这善举,反而得来百姓敬佩。这样笼络人心便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这暂且不说,你还居然有本事让李暠掏钱。李暠不是蠢人,到底是如何被你说服?”
他停顿住,哼哼一笑,仔细探究着我的双眼:“艾晴,你可知你一双眼睛,似能d察人心。每次只是对我看上一眼,我便觉得心中所思皆被你看透。说出的话,又能一语中的。李暠,怕也是这样被你劝服。所以我知道,你正是我一直在找寻,能助我成大业的女子!”
他再倒满酒杯,一饮而尽,犀利的目光炯炯有神:“我蒙逊绝不会是凡夫俗子,生逢乱世,便是大丈夫建立功业的良机。假以时日,凭我蒙逊的本领,必当有一番作为。我如今只有几房妾室,尚未娶正妻。你若愿与我一起笑傲天下,我可以正室之位待你。至于你与罗什法师的婚姻,本不被世人认同。你离开他,反而利于他修行。我们匈奴人不比汉人,你之前就算嫁过几个男人,我都不会在意。”
他说完后便一直紧盯着我的反应。我叹口气,拿起筷子夹了块羊r。炖得烂烂的羊r入口,好吃得让我闭眼赞叹。不理会他期许的眼神,先填饱我的肚子。无论要怎么回应他,我都得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对付。
吃了有大半盘,才觉出一点饱的滋味来。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对视上他如鹰利眸,镇定地回答:“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正妻之位应留给对你的宏图大业更有帮助之人。至于我,你无须娶我,有个更好的建议,不知你愿意听么?”
他脸上飘过诧异,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沮渠小将军,你有能力,又有野心,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只是,要达此目的,一是等待时机,二要修身养性。我知道你博涉文史,不知对君王之术有兴趣么?”
他果真抬眉,犀利的眼里渴望一闪而过。我微微一笑:“我知道极西的大秦国,有位奇人,写了本论君主之术的书。我能识一些西语,侥幸读过,深为折服。可惜这乱世,枭雄虽多,却无人可配得上听我讲解这奇书。不知小将军是否便是那有缘人?”
我停顿住,迎上他精明的双眼。他跟我对视一会,嘴角扯了一下,终于问:“你要什么?”
“每天五斗粮。”
他瞪着我,过了许久,突然放声大笑:“艾晴啊艾晴,每日五斗粮,十日便是五十斗。要熬出冬,起码一百斗粮,这可比做我的正室更难。你让我上哪里去找出这么多粮来?”
“你有的。”我再夹一块羊r,慢慢嚼,然后咽下。喝口茶,缓缓说道,“沮渠部降服吕光,条件之一便是粮食。如今你一族人皆在外征战,你伯父罗仇亦是精明之人,绝对不会为了吕光把粮尽数带上。留在城里的沮渠部落之人,就数你职位最高,这余粮,定是你在保管。”
他笑容隐没,眼露赞许:“好厉害的女子。”
转着眼珠,一手撑住下颚,意味深长地紧盯着我:“即便我有粮,也得看这货物值不值得买。”
我在本科时曾一度对文艺复兴时期名噪一时的意大利瓦伦丁诺公爵西泽尔?波尔金非常感兴趣。因此反复研读了把西泽尔视为理想君主的《君主论》,写了一篇论文,还被老板推荐上了专业杂志。《君主论》只是一本小册子,所以我能记得住完整的内容。
当下,便淡定一笑,问道:“小将军,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君主究竟是受人爱戴好,还是让人畏惧好?”
“这……”他看了看我,有些犹豫,“自然是受人爱戴好。”
我摇一摇头:“这位奇人的观点是:最理想是两者兼备,如若不然,宁选让人畏惧。靠惩戒维系的畏惧比靠恩惠维系的爱戴更为有力,因为人们冒犯一个自己爱戴的人比冒犯一个自己畏惧的人更少顾虑。”
“的确如此。”他硬朗的眉蹙起,思量地点头,“苻坚对人之德不谓不厚,非但不杀降虏反而优待。却是一朝落魄立时被人欺,最终死于逆臣之手。他若是肯在攻破鲜卑人羌人之初便杀其王室,收其部族,让人畏惧,也不会落得如此身败。可见,立威确实比立德重要。”
我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光是这几句话么?”他把玩着酒杯,双眸对我s来更犀利的光芒,“这还不足以让我以粮交换。”
心中一凛,他真够狡猾,我抖出更多包袱。回忆马基雅维里在《君主论》里的原话,抬眼对他说:“他还说,君主应勇猛如狮子,狡猾如狐狸,对背叛自己的人要狠毒如蛇蝎。君主要显得慈悲为怀,笃守信义,诚实可靠,虔敬信神。但一旦需要,他也必须懂得抛却所有一切优良品德改弦易辙。总之,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目的总是为手段辩护。但却不可失去民心,所以,君主需要做一个伪君子和大骗子。”
他半晌没有反应,鹰隼一般的眼珠不停地转。然后,抬头看我,一抹笑挂上嘴角:“好,不过我毕竟要对伯父有所交代,每日只能给你两斗粮。”
我扛着两斗小米回家,交给呼延平。这些粮食给两百三十多人分,也就只能一日一顿,勉强维持而已。这已经是我尽最大的努力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找到粮食。
把正在为流民切脉的罗什拉出门,走到街角,看看四下无人,将怀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拿出。一层层去掉油纸,露出里面的羊r。
“这……从何处而来?”他吃惊地看着油呼呼的r,虽然已经冷了,但依旧香气扑鼻。他也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是我买来的,我当了弗沙提婆送的狮子佩玉还有那根玉簪子。”不敢看他的眼,支支吾吾地说。
我一路都在盘算如何跟罗什说这些粮食的来源。想过无数个主意,可是都推翻了。要骗罗什太不容易,但我怎能告诉他我是用马基雅维里的《君主论》换来的?马基雅维里主义在现代都是备受争议,罗什纯净的思想,怎可能接受?
“艾晴……”他歉疚地看着我,眼里满是心疼,“等我们熬过这段时间,我一定帮你赎回来。”
他再看看羊r,沉默一会,还是不吃,又问我:“为何不买粮?r比粮贵多了……”
“别担心,那两件玉器都是上好货色,当了不少钱。粮也买了,娉婷和公孙大娘已在煮粥。这r,是专门为你买的……”
我心疼地看他瘦得凹陷的脸颊,下巴发青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如此憔悴。“今天是大年夜,我想让你吃点好的。”
他温和地一笑,拉着我的手:“我们拿回去煮在粥里,跟大家一起吃吧。”
“罗什!”我有点急了,站定不动,“这点羊r只够一人吃,家里有两百多人,切成r末也分不上一粒!”
“艾晴,知道你心疼为夫。只是,怎可心有小爱而忘众生?”
我一扭头,委屈顿时冲鼻:“是,我是小女人,心中只有小爱。我当了弗沙提婆给我的礼物,只想让我的丈夫能起码在大年夜里不再饿着肚子!”
忍不住哭了出来。虽然这羊r和粮食都是从蒙逊处得来,可是我还是没去赎那两件玉器。我怕要急用了,身边却一个子儿都没有。可是,我真的好舍不得啊。如果我的现代物品能卖掉,我都不会想要卖这玉。对我来说,那两件东西,是我思念弗沙提婆的纽带。长夜漫漫无法入睡时,我会抚摸着玉狮子,心中告诉他,我和罗什过得很好,很幸福……
“艾晴……”他手忙脚乱地为我抹泪,然后拣起一块r放入嘴中,慢慢嚼着,对我绽放微笑,“真的很好吃。你也吃一块……”
我摇头,不敢告诉他我在蒙逊家中已经吃了不少。他在我的强烈坚持加泪水威下也只吃了三块r,其余的,还是被他拿回去煮进粥里。我悲哀地想,我果然是来自21世纪的。同样在饥饿求生的情况下,我比他自私太多。
我们大年夜的特别加餐,那天,每个人都贪婪地闻着粥里那淡到几乎无味的r香。我趁着罗什不注意,把自己碗里的小米都拨进了他碗里。
没有焰火,没有欢笑,我们早早上了床。在他臂弯里,我依旧听着城外的哀号入梦。大年夜比前段时间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胃近十几天来终于第一次不再空空地蠕动。感慨一下,胃里有东西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读者说,罗什怎么现在经常愤怒,没有以前淡定了。也有读者说,越来越不喜欢罗什,因为他是个高僧,却在饥荒面前那么没用,让妻子挨饿。还有读者叫要看感情戏(汗,这样的饥荒里,还有力气谈情说爱么每天卿卿我我么?)。还有读者说,前面的脱俗,后面的跟一般小说没两样了。(不太明白,前面的小爱是脱俗,后面的乱世相守饥荒灾难反而是跟其它小说一样。。。。。。)
想跟大家说说我是怎么看待罗什的。这么说的读者,看来都是把罗什当成神,而不是人了。罗什的传记里就说他“性率达,不砺小检”这是个性方面。“笃性仁厚,泛爱为心”,这是他心怀众生的慈悲心方面。我在写的时候,一直想着如何把他的这些品性融入文里,让大家感受到。而不只是写出传记上的几个字。
他怒,不是为他自己。难道看着众生受苦,他依旧保持淡然,就是得道高僧么?他是高僧没错,可是高僧,是要有上位者承认追捧才行的。在那样的环境里,吕氏不尊他,他也就是一个普通民众而已。他在做的,是他个人能力所能达到的一切。他不在被人奉为神明的龟兹,他在佛法的荒漠之地——中原。
我个人极其看重第四部,所费的心力比写他破戒娶妻还大得多。因为罗什之所以是大家公认的高僧,就是因为他经历过这样的凉州岁月。从高高在上变成普通人,从每日不愁吃穿到什么都要靠自己。这些心理上的落差,绝对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的。事实证明,罗什成功了。但这成功的背后,是多大的自我克服。我真的很佩服他。这些,就是我希望透过第四部里传递出来的。他的无力无奈,他的隐忍克制。他不是神,他是个人。他没有艾晴的未来人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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