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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吸血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现在杀死你!’我用胳膊搂着她,把她拉近我。她那温柔的声音令我兴奋不已。‘你疯了吗?和我说这些?我现在会想杀死你吗?’
“‘我想让你这样做,’她说。‘现在,你弯下腰来,就像你过去那样,把我的血一滴滴地吸干。你有的是力气,不要管我怎么想。我很小,你能杀死我的。我不会反抗你,我脆弱得就像朵花,你一捏就碎了。’
“‘你说的这些当真?你对我说的当真吗





夜访吸血鬼 第 1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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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这些当真?你对我说的当真吗?’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刀对着这儿,你为什么不转动刀柄?’
“‘你会和我一起死吗?’她问道,脸上露出一种狡黠的嘲笑。‘你真的会和我一起死吗?’她强调道,‘难道你不明白我出了什么事吗?那就是他要杀死我。难道你不明白那个已经奴役了你的吸血鬼头儿,他不会和我一起分享你的爱,哪怕一点点也不行吗?我在你眼中看见了他的魔力。我看出了你的痛苦、你的苦恼,还有你对他那无法掩饰的爱。转过脸来,我要让你用那双想要他的眼睛看着我,我要让你听着。’
“‘别再说了,别……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对你发过誓,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不能把那个妇人变给你。’
“‘但我要为自己的生活奋斗!把她变给我,那样她就能照顾我,她就能使我必须活着的借口更圆满!那么他就能拥有你了!我在为我自己的生活奋斗!’
“我几乎要将她推开了。‘不,不,真是疯了,着魔了。’我说着,试图要反抗她,‘是你不想和他分享我的爱,是你想要每一点每一滴全部的爱。如果那爱不是来自我,就是来自她。他制伏了你、漠视你,是你想用你杀死莱斯特的方式要他死。当然,你不会让我参与其中,我告诉你,这一次我不愿参与!我不会使她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我不要因此让大批的凡人死在她的手上!你对我的压力被打破了,我不会那样做的!’
“‘喔,如果她能懂就好了!’
“我一刻也没真正相信过她那些反对阿尔芒的话,说阿尔芒完全可以以一种远胜过复仇的超然自私地希望她死的。但此时那对我已没有任何意义了,而远比我所能把握的某种可怕得多的事情正在发生。我刚刚开始明白,我的愤怒与这种事相比除了是一种嘲弄、一种反抗她固执意愿的无望企图外什么也不是。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恨我,她讨厌我。我的心在颤抖,仿佛她在剥夺那种已维系了我一生的爱时,给了我那凡俗的一击。刀子就对着那儿。我要为她死,为那种在莱斯特把她交给我的第一个夜晚,将她的目光对着我并告诉她我的名字时就有的,那种使我在自我憎恨中感到温暖并使我活下去的对她的爱而死。喔,莱斯特是多么理解这一点,但他的计划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然而,当我在某些令我畏缩的区域犹豫徘徊时,这种爱便走向了极端。我会来回踱步,双手在两侧腰间张开又合上,觉得她那泪汪汪的眼中有的不仅仅是仇恨:那是一种痛苦。她已向我表明了她的痛苦!‘让我在这种绝望的装束、无奈的外形下长生不老!’我用手捂住耳朵,仿佛她仍在说这些话似的。泪水流淌了下来。因为所有这些年来,我一直完全相信她是冷酷无情、绝没有痛苦的!而痛苦正是她向我表明的、无法否认的。喔,莱斯特一定会怎样地嘲笑我们。那就是她曾把刀子摆在他面前的缘故,因为他一定是笑过我们的。要想彻底毁掉我,她只需表明那种痛苦。这个被我变成吸血鬼的孩子忍受了痛苦。她的痛苦和我自己的一样。
“在另一个房间里有具棺材,那是给马德琳睡的一张床。克劳迪娅躲到了那里而让我和我所不能忍受的孤独呆在一起。我很喜欢那种寂静。在那晚剩下的不多的几个小时时间里,我不知不觉地站在敞开的窗前,感受着那雨夜中沉闷的雾气。雨雾蒙蒙,水珠在那些蕨类植物的叶子上,在那些成排低垂的最终从枝梗上垂落下来的可爱的白色花朵上面闪烁着。小小的阳台上栽满了乱七八糟的一大片花,雨点轻轻地敲打着花瓣。这时我感到很虚弱,而且非常孤单。今晚在我们中间发生过的事绝不会就此完结,而我对克劳迪娅所做的一切也绝不会这样结束的。
“可令我自己迷惑不解的是我不知怎么的却完全没有一点后悔之意。也许因为这是在晚上,天上没有星星。在雨雾中凝固的煤气灯给了我某种奇怪的安慰,而这是我从未要求过而旦在这种空虚和孤单中也不知如何去接受的安慰。我孤单一人,我在想,我孤单一人。我拥有这样一种令人高兴的无法避免的形式似乎正是好极了。那时我想象着自己将永远孤单一人,仿佛在我死去的那个夜晚我就获得了那种吸血鬼的力量似的,我离开了莱斯特而且从没回去找过他,就像我离开他是他和任何其他人的需要所不能左右的那样。黑夜似乎已经告诉了我,‘你就是这黑夜,只有黑夜能理解你并拥抱你’。一个带着y影的人。没有噩梦。一种莫名的平静。
“但当我肯定地感觉到自己暂时的放弃时,我就能毫无疑问地感觉到这种平静的结束,它就像乌云散去似的被打破了。克劳迪娅那种失落的紧迫的痛苦压迫着我,跟着我,就像从这间乱七八糟而且奇怪的异国房间的角落中积聚出的一个幽灵。可在外面,甚至在夜色似乎要消融在一阵猛烈的狂风中时,我却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呼唤我,那是某种我从不知晓的无生命的东西。我内心有某种力量似乎要回应那种力量,不是用某种抵抗力,而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令人颤栗的力量。
“我默默地穿过那些房间,轻轻推开那些门。最后我看见了。在我背后那闪烁的煤气灯的暗淡灯光映照下,那熟睡的妇人躺在我影子中的长沙发上面,那只玩偶靠在她的胸前。当我准备在她身边跪下时,我发现她的眼睛睁着,而且能感觉到在远离她的暗中还有另外两只眼睛在看着我,那个不出声的小吸血鬼的脸在期待着。
“‘你会照顾她吗?马德琳?’我看见她两手紧抓着那玩偶,把它的脸贴近她的胸口。然而甚至在她回答我时,我自己却也把手伸向了那个玩偶,尽管我不知为什么。
“‘会的!’她拼命地重复道。
“‘这就是你所相信的她吗?一个布娃娃?’我问着,手抓住了那玩偶的头,却感觉她在从我手中夺那玩偶。她紧咬着牙盯着我。
“‘一个不会死的孩子!那就是她。’她说道,仿佛是在诅咒什么似的。
“‘啊哈……’我小声说道。
“‘我已经做够了布娃娃。’说着,她把那玩偶猛地推进了长沙发的靠垫中问。她在胸口摸索着什么东西,某种她想让我看而又不想让我看的东西。她的手指抓住了它但又把它盖住了。我知道那是什么,我以前也曾注意到过。一个用金别针固定的金属的项链坠盒。我真希望能描绘出那种改变了她那张圆脸的激情,她那张柔软的婴儿似的小嘴是怎样被扭曲变了形的。
“‘那孩子真死了吗?’我望着她,猜道。我想象着一个玩偶店,店里全是些同样脸蛋的玩偶。她摇摇头,手使劲拽着那项链坠盒,于是那别针撕破了她的塔夫绸衣裙。这时我看出了她内心的恐惧,一种折磨人的恐慌。当她从那枚坏别针上取下并打开坠盒时,她的手流血了。我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个盒子。‘是我女儿’她小声说道,嘴唇在颤抖。
“那是张画在小碎瓷片上的女孩儿的脸,像克劳迪娅那样的脸,娃娃脸。那是艺术家画在上面的对天真无邪的极甜美可爱的模仿,那是个有着像那个玩偶一样乌亮亮长发的孩子。而那位母亲惊恐极了,两眼盯着眼前的暗处。
“‘令人痛心……’我轻轻地说。
“‘我已经痛心够了,’她说着,两眼眯缝起来,抬头看我。‘如果你知道我有多渴望拥有你的魔力就好了。我乐意这样,我渴望这样。’她把脸转向我,深深地喘息着,于是她衣裙下的胸脯看上去就像要膨胀似的。
“接着她脸上显出了一种极强烈的失望。她转身离开我,摇着头,晃动着她的鬈发。‘如果你是个凡人、男人和残忍的人!’她很生气地说,‘如果我能够向你展示我的魅力……’她邪恶而挑衅地对我笑道,‘我会让你要我,渴望拥有我!可惜你不是凡人!’她的嘴角松弛下来,说道:‘我能给你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使你给我你所有的一切!’她的手放在胸脯上面,像只男人的手要抚摸它似的。
“那时真是很奇怪,我从没料到她这番话会在我心中引起那样的情感,从没料到我当时会那样着迷地看着她那迷人的细腰,看着她那浑圆丰满很具曲线美的胸部,还有那两片娇嫩的撅起的嘴唇。她做梦也绝不会想到在我刚刚吸完血之后的内心里,那种凡人的欲念是怎样地在折磨我。我的确很渴望拥有她,而且远比她知道的要强烈,因为她并不明白杀人的本质是什么。以一个男人的自尊而言,我很想证明给她看,很想为她刚才对我说的话,为她那种挑逗以及此刻假装不看我的眼睛表现出的可怜的虚荣心而羞辱她。但这是不理智的。这些并非给予她不朽的生命的理由。
“接着,我很冷酷而很肯定地对她说:‘你爱这个孩子吗?’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当时的那张脸,忘不了她内心的狂热,那种绝对的仇恨。‘爱,’她几乎是嘶嘶地对我说出了这个字。‘你怎么敢这么说!’甚至在我还抓着时,她就伸手来抢那个项链坠盒。折磨她的是内疚而不是爱。那是一种内疚——克劳迪娅曾对我描绘过的那个玩偶店,那层层架子上那个死去孩子的模拟像,但那是一种完全能理解死亡的终结的内疚。她心中有某种同我内心的罪恶感一样难以忍受的东西,某种同样强烈的东西。她把手伸向我。她摸到我的背心,在那儿张开了手指,按住了我的胸口。而我跪着,慢慢靠近她,她的头发拂弄着我的脸。
“‘当我吸你血时要抱紧我,’我对她说着,看见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如果晕厥得最厉害时,就使劲听我的心跳,抓紧并反复说“我要活”。’
“‘好的,好的。’她点着头,心儿兴奋地怦怦直跳。
“她抱着我脖子的两只手在发烫,手指扣进了我的衣领中。‘看着离我很远处的灯光,别把目光挪开,一刻也不要挪开,并且要反复说:“我要活。”’
“当我咬开她那r体时,她气喘吁吁。温暖的血流进了我的体内,她的胸膛挤压着我,她的身体从那长沙发上无助地在向上拱起。即使我闭上了眼睛我也能看见她的眼睛,她那嘲弄的、挑逗人的小嘴。我抱着她,费力地吸着。我能感觉到她在慢慢地变虚弱,她的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抱紧,抱紧。’我边吸吮着她的热血,边小声说着,耳畔听着她那猛烈的心跳声,她的血y在我饱腻的血管中涌动。‘那盏灯,’我低声说,‘看着它!’她的心跳慢了,停止了,她的头离开了坐在天鹅绒椅子上的我的身体向后仰倒下去。她的双眼暗淡迟钝,她快要死了。一时间,我似乎动弹不了了,但我知道我不能不动。仿佛有其他人在扶着我的腰把我扶起来。整个屋子在旋转、旋转。当我舔着自己腕上的血时,我好像是在盯着那灯光,就像我刚才要她做的那样,然后我用力把血挤进她的嘴里。‘吸吧,吸吧,’我对她说。可她躺在那儿像是死了。我把她拉近我,把血倾泻在她唇边。后来,她睁开了眼睛,我感觉到她嘴唇在轻轻地动,接着,她双手抓紧了我的胳膊开始吸吮起来。我摇晃着她,低声对她说着,试图拼命减轻我的晕厥感,接着我感觉到了她用力的牵拉。我的每一根血管都感觉到了。我被她的牵拉穿透着。这时我的手紧抓着那长沙发,她的心靠着我的心在狂跳,她的手指深深地掐进了我的胳膊和我伸开的手掌。当那种牵拉继续时,它刺痛着我,使我伤痕累累,于是我几乎喊叫出来了。接着,我挣脱开她向后退去,然而却又拉上了她。我的生命从我的胳膊上流逝着。随着她的牵拉,她呻吟喘息着。而那些线,那些被牵拉的烧焦的电线,是我的血管,它们越来越费力地牵扯着我的心。最后,当我摆脱她时已心如刀绞,没有意志也没有方向。我用自己的手紧握住那滴血的手腕,离开她倒了下去。
“她盯着我,张开的嘴唇上沾满了血。当她凝视的时候,那种死亡似乎消失了。我模模糊糊看见她变成了两个、三个,然后倒下变成了一个颤抖的模糊的人影。她把手移到嘴边,但她凝视着,眼睛没动只是瞪大了。后来她慢慢站了起来,但似乎不像是凭借自身的力量,而像是被某种此时控制她的看不见的力量从长沙发上抱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旋转着,她那蓬松的大裙子转得绷紧起来。她独自一人仿佛音乐盒上的某个大的雕刻饰物似的随着音乐在无助地旋转起舞。突然她往下盯住了那塔夫绸衣裙,紧紧地抓住了它并把它压在两手之间,这样衣裙便沙沙作响。接着她又松开手任凭裙子飘坠下去。她很快地捂住耳朵,两眼紧闭,然后又大睁开来。后来,她似乎看见了那盏灯,远处在另一个房间里的那盏低矮的煤气灯。那盏灯透过两道门s出一道很暗淡的光。她奔向那盏灯,站在旁边看它,好像它是活物似的。‘别碰它……’克劳迪娅对她说,然后轻轻地领她离开了。可马德琳已经看见了阳台上的那些花,这时她正走近它们。她伸出手掌去拂弄那些花瓣,然后将花上的雨水用手拍在脸上。
“我徘徊在屋子的边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怎样摘花并将花在手中揉碎,然后把花瓣抛洒在她四周,看她怎样用手指尖顶着那面镜子,然后凝视着自己的眼睛。我自己的痛苦已经停止了。我用手帕包扎住伤口,我在等待,等着看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的克劳迪娅下一步怎么做。她们正在一起跳舞,在那闪烁不定的金黄色灯光下,马德琳的肤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了。她把克劳迪娅拽进怀中,克劳迪娅围着她转着圈儿。在马德琳那笑容背后,克劳迪娅自己的那张小脸神色警觉而谨慎。
“后来,马德琳变得虚弱了。她向后倒退几步,似乎要失去平衡了。但很快她自己站稳了,让克劳迪娅轻轻地落在地上。克劳迪娅踮起脚尖拥抱着她。‘路易,’她小声地向我示意道,‘路易……’
“我示意她走开,而马德琳似乎都没看见我们。她在凝视着自己两只伸出的手。她的脸变得煞白而且扭曲了。突然,她在擦她的双唇,并且盯着自己手指尖上那些黑色的血痕。‘不!不!’我轻轻地警告着她,我抓着克劳迪娅的手并且紧紧把她搂在身旁。马德琳的嘴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
“‘路易,’克劳迪娅用那种马德琳还无法听见的超自然的声音低声说。
“‘她要死了,那是你这种小孩头脑无法记住的。你没经历过它,它没给你留下任何印象。’我小声对她说,把她的头发向耳后梳理着。我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马德琳,她正从一面镜子走向另一面镜子,泪水正不住地在她脸上流淌,她的躯体在脱离生命。
“‘可是,路易,如果她死了……’克劳迪娅哭了。
“‘不会的。’我跪了下来,看见她那小脸上一脸的忧虑。‘她吸进去的血够使她强壮有力的,她会活。不过,她会害怕,相当害怕。’我坚定地轻轻握住克劳迪娅的手并亲吻了她的脸颊。她于是用既疑惑又害怕的眼神看着我。当我被马德琳的哭声吸引并向她走近时,克劳迪娅也用这种神情望着我。这时她踉跄着伸出了双手,我抓住了她的手并把她抱紧。她的两眼中已经燃起了那种怪异的光,一种紫色的火花映在她的泪眼里面。
“‘这是凡俗的死亡,仅仅是凡俗的死亡而已,’我轻轻地对她说。‘你看见那天空了吗?现在我们必须离开它而且你必须紧抱着我,躺在我旁边。我的四肢将会死一般地沉沉睡去,我不能安慰你了。而你将躺在那儿并且苦苦挣扎。但你要在黑暗中抱紧我,你听见了吗?你要握紧我的手,只要我有知觉我就会尽可能长时间地握住你的手。’
“那时在我的凝视下她似乎迷失了自己。我能感觉到那困扰着她的迷惘,我能看到我眼中的光辉是怎样的绚烂,而所有这些绚烂的光芒又是怎样因她而格外映照出来的。我轻轻地把她领到棺材前,再次叫她不要害怕。‘等你再起来时,你就是长生不老的了,’我说道,‘任何致死的自然原因都不能伤害你了。来,躺下吧。’我能看出她对棺材的恐惧,看见她在那个狭长盒子面前的退缩,那里面的缎子也让她很不舒服。她的皮肤已经开始发光,已经有我和克劳迪娅都有的那种光泽了。这时我知道她是不会让步的,除非我和她一起躺下。
“我抱住她,并透过房间里那长长的通道看着克劳迪娅站的地方。她正站在那个奇怪的棺材旁望着我。她眼睛一眨不眨,但那目光很y郁,带着隐约的怀疑,一种冷冷的不信任。我将马德琳在她的床旁边放下,走近克劳迪娅。我静静地跪在她身旁,把她抱在怀里。‘难道你没认出我吗?’我问她,‘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了吗?’
“她看着我说:‘没有。’
“我笑了并且点点头。‘别对我有什么恶意,’我说,‘我们彼此彼此。’
“听到这话,她把头偏向一边并且仔细打量起我来,然后好像是要笑而且要点头称是似的。
“‘你瞧,’我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对她说,‘今晚在这间房子里死的并非那个女人。她要过很多天,可能很多年才会死。今晚在这个房间里死的是我内心人性的最后残余。’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片y云。很清楚,她的镇静就像是幅借用的面纱。她张开双唇,但只是短短地吸了口气。然后她说:‘好吧,那么你是对的。没错儿,我们彼此彼此。’
“‘我想烧掉那个玩偶店!’
“马德琳这样对我们说。她正在把她那死去女儿的衣服折叠起来送进壁炉火中,那白色的花边,米色的内衣裤,皱巴巴的鞋子,还有那散发着樟脑球和香囊味的帽子。‘这些都毫无意义了,这些都是。’她退后站着,望着那炉火熊熊燃烧。她用那种胜利的、疯狂投人的眼神看着克劳迪娅。
“我不相信她,我是那么肯定——尽管夜复一夜,我不得不将她从那些她无法再吸干的男人和女人们身边带走,因为她已被早先杀掉的那些人的血撑得很饱了。尽管激情之下,她常常会将其受害者们抛举起来。当她吸血时,毫无疑问地会用她那象牙色的手指碾压他们的喉咙。我是那么肯定——迟早她这种疯狂的程度会减弱,她会理解这场噩梦的装饰,她自己那发冷光的躯体,这些圣加布里尔饭店里豪华气派的房问。她会大叫着清醒过来,要自由。她不懂这绝非实验。她对着那些镶金边的镜子露出了刚刚冒出的尖牙。她很疯狂。
“但我仍然没有意识到她是多么疯狂,多么惯于梦想,所以她不会为现实而大声呼喊,相反,她会用现实去满足她的梦想。她仿佛是个恶魔小精灵,在用手纺车纺织世上的芦苇,所以她就能编织出她自己的那个网一样的世界。
“我刚开始明白她的贪婪,她的魔力。
“她通过和她的老情人一起反复制作她那死去孩子的复制品而有了做玩偶的手艺,我就会知道那些复制品塞满了我们即将去看的那家店铺内的所有货架。除此之外便是一个吸血鬼的技巧和深度。所以有一天晚上当我把她弄走、不让她再杀人时,她带着那种同样贪婪的需要,用几根木头g还有凿子和刀子做出了一只很棒的摇椅,那种形状和比例是给克劳迪娅靠炉火坐的,使她看上去像个妇人。至于那些必须增加的东西,随着一个个夜晚的逝去,有了张同样大小的桌子、一盏从玩具店拿来的小油灯、一只瓷杯子和茶托,还有一本从一个女士提包中发现的小皮面笔记本,但那笔记本在克劳迪娅手中却变成了很大的一册。在那小小空间的边缘,界限打破了,不存在了,那里很快扩变成了克劳迪娅的化妆室:那里面有张床,上面的招贴画才到我胸口的纽扣处,那些小镜子只能照到一个庞大的巨人的腿部。我不知不觉陷入了这些东西中问。那些画挂得很低,适合克劳迪娅观看。最后,我看见她那小小的梳妆台上有副适合她小细手指戴的黑色晚会手套、一件低胸漆黑的天鹅绒长袍、一件儿童化装舞会上用的冕状头饰。克劳迪娅,这个最大的宝贝,一个在她那小小天地的众多陈设中漫步的仙后,露着雪白的双肩,头发柔软顺滑。我从门口处入迷地看着,笨拙地伸展四肢躺在地毯上面。这样我就能用手臂托着头,然后仰头凝视而将一切收入眼底,看着她们在这种圣殿的完美中暂时神秘地变得温柔起来。她穿着黑色花边的衣裙多美啊,一个冷漠的、有着亚麻色头发和丘比特式娃娃脸的女人,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凝视着我,那么安详。她看得那么久,毫无疑问,我一定是被她遗忘了。当我躺在地上梦想时,那双眼睛想必是在看某种不同于我的其他东西。那是一种不同于我周围那粗陋世界的东西,它此时已被曾深受其苦的某人划分了出来而且废弃了。那人曾一直深受其苦,但现在她似乎不想忍受了。她在倾听那仿佛是玩具八音盒叮叮当当声音的钟声,她正把一只手放在那玩具钟上面。我看见了梦幻中那缩短的时针和小小的金色分针。我觉得自己是疯了。
“我两手托着下巴,盯着那盏枝形吊灯。要让我自己从一个世界脱身而进入另一个世界是很难的。而马德琳却坐在长沙发上,带着惯有的热情在劳作,仿佛长生不老并非可以想当然地意味着休息似的。她在替那张小床用的淡紫色缎子缝上米色花边,只是偶尔停下来擦去那从雪白的前额滴下的带血的汗水。
“我不知道,如果我闭上眼睛;这个小人国会毁掉我周围的这些房间吗?我会像格列佛1一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缚,成了一名不受欢迎的巨人吗?我看到了那为克劳迪娅造的房子,在那里,老鼠成了庞然大物,还有那小小的马车,那些多花的灌木丛变成了大树。凡人们将会那样为之着迷,他们会跪下来看那些小小的窗户。它就像张蜘蛛网,会吸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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