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珠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老草吃嫩牛
后柏换了更近的位置坐下,拿起自己穿的布袍衣摆便开始大力扇风,一边扇一边很是无所谓的道:“七叔您可冤枉死我了,人家那些都是文气逼天,海内尽闻的名士苗子,再者……”后柏迟疑了一下,坐过来低声悄悄的问了一句:“七叔……侄儿问您一件事儿呗。”
顾昭一愣,身体后仰了一下奇怪的看着他:“求我?”
后柏点点头:“啊!嗯!求您告诉我一句实话。”
顾昭指指远处的位置道:“坐那边好好问。”
后柏笑了起来,站起来坐在那边,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大腿上。
顾昭见他坐好,这才问他:“问我何事?”
后柏看看四周,见十分安全,这才问顾昭道:“七叔,是要打仗了吧……西北那边?”
顾昭一惊,也四处看了眼,又回头看看后柏:“你怎么知道的?”
后柏一笑:“我自己推算出来的,七叔不知,侄儿这些年也没啥出息,就在工部混了个不上不下的郎中,协管了一些子杂事儿,偏巧了,军器杂造就是侄儿分管,前几日付季那厮……呃,不,付大人去了,调配了十万担高碳,条子还是侄儿这里出的,您说,我能不知道么?”
顾昭闻言,到笑了:“你到精怪,十万担也不多啊,你怎么就想到这里了?”
后柏回话:“是不多,可战车制用的梅花钉呢?那可是三万斤,工部这些年才存了多少斤梅花钉,这不,这些天我们下了条子,遍天下的铁市里正帮着调配呢……七叔,您就甭瞒我了……好歹疼下侄儿,给我家这些可怜巴巴的后辈儿,挤圈儿都挤不进去的后代一个前程吧!好歹咱俩家可是亲家,我妹子可是茂昌媳妇儿,您瞧,咱们可不远呢,有好事儿,您还不得先想我?”
顾昭不吭气,只是带着一丝丝欣赏的眼神打量后柏。
后柏收起笑脸,挺直脊梁随他看。
要说,这京里的世家,有着各式各样的子弟,老一辈儿的而今就若山上的定婴他们,已然是露了疲态,可下一辈儿呢?单从后柏这话来看,这小子倒真是个人才,知道钻营了,还能看出那里有机会。
难得到了这个时候,他不想上山陪圣驾,却在山下给子孙后代求个正经出身,想靠实打实的的战功进级。
此一点,便值得顾昭高看他几眼。
蚌珠儿 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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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赵淳润与自己的老爱卿们在山上仙游,那一路竟有玩赏不尽的美景,几树杨柳轻抚,一路粉蝶翩翩起舞,翡责翠共水天一色,紫燕玉剪山涧一路十里美景。
赵淳润不是个作诗小能手,他都憋出不少,何况今儿到的人才真心不少,有许多年少的世家子弟今儿都露了脸,山上不断传来大赏的声音,还有喝彩的声音。
每当有了好联好句,赵淳润都命人写下来,迅速传到山下与顾昭共赏。
顾昭那里懂这个,只能装腔作势的不断说好。
后柏小哥好不容易得了烧香的路头,便在一边好生陪伴,顾家与他家是亲家,话题不少,他便问起了家里的亲戚,如此问来问去,便问到了顾茂丙,他这一问不要紧,却立时捅了顾昭心底的伤。
那之后,顾昭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再也没有说话。
赵淳润与老爱卿们在山上整整放了一天风,直到傍晚他才浑身喜意的回到山下。
就这样,定婴他们终于走下了政治舞台,算是完美收官。
这夜,顾昭辗转反复,一夜难眠,好不容易睡的过去,却梦到顾茂丙浑身是血的与他告别。
他大喊一声醒了来,醒来之后,他呆坐半响无话,他说,他梦到了顾茂丙,茂丙一身血的在哭。
赵淳润劝他,梦是反的,既是一身血,想必顾茂丙应该平安。
他们却不知道,顾茂丙此刻虽真是平安,却是一心的鲜血,日子着实难过……
草原上……
洒儿琴圆润低沉委婉的声音从帐子外传来,皓拉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清闲的乐声了,欢快的踏歌,粗狂的调子一阵阵的传来,还有喝彩声,还有叫好声。
烤肉的香气,美酒的香气不断渗入帐篷,每一种声音,每一种欢笑,每一种气味对于此时的顾茂丙来说,都是一次来自灵魂的拷打。
叫好声里夹杂着一阵一阵的哭泣,那哭泣就如钢刀一般的割裂着顾茂丙的心。
那哭着的是大梁人,是顾茂丙的同胞姊妹,她们的兄弟丈夫死在草原人的手中,现在她们被掠夺了过来,成了奴隶。
有人从顾茂丙的帐子前走过,毫不遮掩的吐吐沫,咒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是呀,这里是白夷都部,西北疆人终于联合了,他们为了生存联合在了一起,先是烧了各地的佛寺,杀了上京来的僧侣,接着开始四处烧杀抢掠。
这些狼终于是从山上下来了,开始咬人了。
也许最初的时候,是为了一口饱饭,为了活下去,可是到了后来,就是为了掠夺而掠夺,东西来的那般轻易,这是放多久牧,辗转多少草场,辛苦多少年才能得到的东西就这样靠着杀伤抢掠而轻易获得。
当心底的恶魔被释放出来,西北疆牧民就再也回归不到原始状态了。
顾茂丙想起来小叔叔常写信来的话,那些是狼,是其他人,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懂,可是有一天总有一个契机将他们心底的恶魔释放出来,老天爷会教会他们新的生存方法,这是万事万物的规律,都是注定好了的,谁也改变不了的。
几声呵斥从帐子外传来,还有皮鞭挥舞的声音,妇人嚎啕声越发大了起来。
没多久,格儿端着一盘子烤肉,还有奶酒进了帐子,她的脸因为气愤而涨红,看到顾茂丙的脸之后,格儿低下头,态度有些尴尬,更有些其它说不出的心思被她带到了脸上。
“宛山爸爸,你吃点东西吧,那些牲口我已经叫人吊起来抽了,阿爸要知道他们这样对你,一定会抽死他们的……”说到这里,格儿忽然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道:“宛山爸爸,您是仁义的太阳,不要跟他们计较好么,不要告诉阿爸好么?”
是呀,是呀,他们才是一奶同胞的族人,自己便是付出那么多,那也是外来的人,更何况还是欺负西北疆人的大梁两脚羊。
顾茂丙不说话,只是拿起一边的刀子,一边割肉吃,一边想事情。
格儿一派天真的坐在一边,声音依旧犹如银铃一般,咯咯笑着,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宛山爸爸,你知道么,依娜怀孕了,是我阿爸的,我阿爸说,家里的小羊羔子太少,以后最好生上一群……”
说完,她仔细打量顾茂丙,可顾茂丙该吃吃,该喝喝,脸上平静的就若平静的潭面,一丝波纹竟也无有。
现在其实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倒他了,他必须吃东西积存体力,他知道,全世界放弃了他,小叔叔也不会,他是小叔叔养大的崽子。
格儿十分兴奋且幸福的说着部落里的趣事,抢了多少东西,掠夺回来多少牛羊……
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而今已然将人当成了牛羊一般对待,过去他教了她那么多年的礼义廉耻,而今随着掠夺,她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顾茂丙塞满肚皮之后,便靠在软枕上懒懒散散的观察她,今儿这小丫头穿着粉红色缎面的袍子,她的脑袋上挂满了银子跟珊瑚镶嵌的首饰,她脚下的靴子用最好的银线绣成云朵,这丫头就是在自己手底下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润养。
当然,她依旧丑陋,五官就像被板子打了一下,平展展的那么凹在面孔下呆着。
顾茂丙心想,真丑!
想完他闭起眼,再没搭理她,格儿渐渐自说自话的无趣至极,便站起来,跺跺脚,端着吃剩下的东西出去了。
最近她总是再生气,这些气大部分冲着顾茂丙,她有些不明白,宛山爸爸明明跟部落最亲,为什么总是因为这些问题而跟阿爸生气,他跟阿爸吵架,还动了刀子,至今不许阿爸进他的帐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那些大梁人不坏么,白夷都的阿爷说,他们是恶魔,只有杀死他们才能向族中赎罪,今年的这场灾难就是祖宗的警告,因为恶魔玷污了草原的天空,只有他们的鲜血才能洗去那些污秽。
帐子外传来悠长的口弦与牧笛,低沉的丝弦如泣如诉。
顾茂丙扬天躺着,手臂遮盖眼睛,两行眼泪犹如清泉流下……
那曾是自己最爱的人,那是自己最向往的自由之地,他……还是太天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昏暗,帐子里没有点蜡烛,顾茂丙却听到了皮革被割裂的声音。
他利落的一个翻身坐起,凝神细听,然后压低声音问:“谁?!”
帐子的缝隙越来越大,一个人拉开帐子的缝隙进来悄声说:“叔叔,是我,允药……”
总算是来了……
塔塔带着他的勇士归家,还没到部落,他便看到了无数的篝火,那些篝火的火焰将他的胸膛烧的温暖而热烈,他举起自己的马鞭,大声喊了句:“儿郎们!我们到家了……”
随着一声欢呼,女人们跑出营地,勇士们将自己的收获丢在地上随族人挑选,他们身后整整拉了几十车的战利品。
气氛越加热烈,有人唱起酒令歌,将烈酒成罐子的捧出来,塔塔接过一罐,一掌拍开泥封,仰头喝下,喝了一气儿之后,他将罐子掷向篝火,那火嘭的一下越加的热烈了……
格儿大叫着奔过来,乳燕投怀的扑向自己的阿爸。
塔塔笑着大声说:“看看这是谁,这是我的小公主!”
格儿大喜,搂着塔塔问:“阿爸!什么小公主?”
塔塔将她举得高高的转了两圈之后,放下她说:“等阿爸叫他们打好金椅,织好金帐子,我们就可以立国了,到时候,你就是我小公主!我想好,封你做宛山公主!太阳公主,我的小格儿,高兴不高兴?”
格儿有些不明白,她揪着自己的辫子问:“阿爸,为什么是宛山?”
塔塔笑笑,摸着她的脑袋说:“因为你是宛山的孩子啊,你是被你宛山爸爸养大的,做宛山公主不好么?”
格儿笑笑没说话,显然,她是不喜欢做宛山公主的。
塔塔没有在意周围气氛多么的热烈,他只略微带着一丝回避看看四周,悄悄拉女儿到一边问她:“你宛山爸爸还是那样?”
格儿撇嘴,有些不高兴的背着手,用小靴子一边踢脚下的草皮,一边负气道:“嗯!还是那样!”
塔塔笑笑,回手摆动了一下,很快,有勇士抬着十几捆精美的丝绸,还有成堆的玉器往顾茂丙的帐子走
别的部落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每次皓拉哈打到了最好的猎物,都是要先给那个大梁人那个大梁人住在最好的帐子里,帐子里铺了五层厚的大毛毡子,他睡的床上铺满丝绸,每顿饭都吃六个月以下的肉质最美的羊羔肉,金银珠宝堆满他的帐子,那个大梁人却不许他们天神一般的塔塔勇士进入他的领地,每次都拿臭靴子将他丢出来,可怜塔塔每次都笑的像个白痴。
白痴塔塔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听:“你跟他说了么?”
格儿翻白眼:“说什么啊,阿爸?”
塔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就你阿爷拿的那个主意……说小崽子的……那个事儿!”
格儿哼了一声:“说了!说了三次呢!”
“那他?”
“宛山爸爸没说话,都没看我一眼……阿爸,宛山爸爸不喜欢你了!”
“瞎说,你宛山爸爸最喜欢我了!”
“哼,你杀了他部落的人,抢了他部落的牛羊,要是我……”
“格儿!!!!!”
塔塔大叫了一声,格儿吓了一跳,长这么大,她的阿爸从未这样吼过她,眼泪立刻倾泻出来,格儿抽抽泣泣的道:“阿爸,自从阿妈没了,你就再也没有吼过我,我恨你!恨死你了!你就知道宛山爸爸,宛山爸爸,宛山爸爸是大梁人!大梁人……他不会喜欢你的……阿爷说得对,我们压根就不是一家人……”
啪!!
一个打耳光扇在格儿脸上,格儿捂着脸,浑身颤抖的向后走了几步,忽然大哭了一声:“阿爷!!都被你说对了……”
塔塔看着自己的大手,他也难以置信,自己就这样打了女儿,他房子心口的珍珠一般的宝贝儿。
心情十分不好的塔塔慢慢走到顾昭的帐子外,他先是大力咳嗽,接着大声说:“格儿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我打了她……”
顾茂丙最心疼的就是格儿,有好吃的,好用的,他自己不吃不用都先给了格儿。
而今他打了格儿,想必顾茂丙会心疼吧,现在,哪怕就是一句骂他都听不到了,他的太阳看都不看他,他的烈马驹子骄傲起来,真是受他不住。
塔塔站了一会,没听到帐子里有响动,便哈哈大笑给自己台阶,一伸手打开帘子进了帐子。
他进去没多久,便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快来人……赶紧来人……宛山跑了……顾茂丙跑了……来人啊……都死了么!都瞎了么,那么大的活人不见了,你们都看不到么!”
部落顿时一片混乱,有喝醉酒的正跟塔塔碰了个正着,塔塔嫌弃碍事,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将这人直接踹入火堆,这人顿时浑身着火的站起,惨叫起来。
所有的人都吓呆了,他们看着塔塔大叫着往部落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叫别人赶紧去找,去牵他的马来……
却说挨了巴掌哭泣的格儿一气儿跑到白夷都的老阿爷那边告状,这位被格儿称为阿爷的老部落长名叫哈桑,在部落里他是最聪明的智者。
原本他在帐子里正笑眯眯的听格儿告状,却不想部落外传来吼叫的声音。
忙乱中他跑出帐子,哈桑却看到塔塔一脚将族人踢入烈火,又拉过自己的马,翻身上马要往外跑。
虽此时一片大乱,哈桑依旧听出来,那个大梁人跑了。
他跑了几步,一把拉住马缰绳对塔塔大喊道:“塔塔,你是部族希望,是英雄,是雄鹰,你怎么可以对族人动手,那个大梁人跑就跑了,他跟我们从不是一条心,你就随他去吧……”
塔塔一马鞭抽开他的手,大声道:“没有了宛山我就是个死人,心都没了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就这样,塔塔骑着疲惫的骏马带着白夷都跟皓拉哈的勇士呼啸着往外追去,没跑出多远,他们又遇到了一行队伍,这只队伍却是苏鲁部落长带领着的黎夷都。
这支队伍打来了更多的战利品,拉战利品的车子在夜间都能窥视出从这边看不到队尾。
塔塔拉住马缰绳,对前头的苏鲁道:“你好啊苏鲁老人,路上你们可看到了外人?”
苏鲁已然半醉,他晃着酒糟鼻子大笑着说:“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塔塔么?来,看看我的战利品,你瞧瞧……”
塔塔心下一慌,问他:“你们从哪里打来的战利品?”
苏鲁哈哈大笑着说:“怎么,我们的雄鹰也羡慕了,没关系,我们是血脉兄弟,你去看看,相中了什么,就尽管拿去……”
塔塔沿着队伍跑了一会,越看越觉着不对劲儿,他拉住一个人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这人有些不明就里,便一边挣扎一边大声道:“塔塔,虽然你是部落长,可我们也不归你管!怎么,还没当草原的王,你就对血脉兄弟动了手么!”
塔塔翻身下马,按住他就是几拳,一边打,一边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问:“我!问!你!们!从!那里来的……”
这人吓死了,赶紧回答道:“是从章凤镇来的,大头领冤枉啊,那里的人早就死完了!没有人了!他们都得了瘟病死了!我们没杀人,真的,就是捡便宜去了……”
塔塔惊呆了都:“你……你说什么?谁死了?”
这人看看周围,周围的人都躲的远远的,谁也不敢来触霉头,他便一咬牙说:“是苏鲁老人,苏鲁老人在一个月前说,既然那些大梁人关了城门害怕瘟病,索性大家就一起生病……大头领,没骗你,我们就是把生病的牛羊悄悄丢进城里了,大天神的光芒不关照那些大梁人,他们闯不过去,他们都死了!我们没杀人,是大梁人自己放火焚城的……那里面的人一个都没跑出去,我们去的时候还可惜呢,好好的一座城怎么就烧了……我们也就是在章凤镇拣点便宜,真的,章凤镇也空了,人都死绝了……”
完了!塔塔此时都傻了,他清醒的意识到,他们小打小闹的日子算是真正的完结了,草原的灾难这次可是闯不过去了……他的太阳,他的宛山这一次会恨死了他,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蚌珠儿 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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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冽的西风吹鼓归人的衣袖,他们策马狂奔,顾茂丙骑在马上向着大梁的方向一路疾驰,越是接近,他越是情怯。
眼见着从寒夜奔到天明,顾允药却带着他绕了神水潭,顾茂丙拉住马头,那马被揪的一惊,稀溜溜一声双蹄腾空起来。
若是从前看到这样的骑术怕是会有无数人喊好,可如今谁有这样的心思呢?
顾允药拉住马头,翻身接近顾茂丙道:“小叔叔,我们不去边关,我们去杜勒斯,小叔叔的奶兄在那边建立了大梁七郡商行,到了明年我们绕边界归国……”
顾茂丙的心忽然猛的一抽,他凝神看着顾允药,顾允药扭脸看那边已然寸草不生,失去活气儿的草原。
皓拉哈所在的草原一路西北直上便是杜勒斯,还有奥布勒国,奥布勒那边生活着很多红眼绿毛人,而今每年毕梁立用丝绸跟瓷器从奥布勒还有杜勒斯能给顾昭运回最好的紫貂皮,水獭皮,以及无数金银珠宝。
其实国家与国家的交易才是真正的大头,现如今,在南边那点小打小闹,顾昭已然看不上了。
奥布勒也罢,杜勒斯也罢,顾茂丙一个都不想去,他就安静的看着顾允药,不说话,也不追问。
顾允药被他看的没办法,咬咬牙,终于还是说了:“小叔叔,我们这队人来的时候,五爷爷压根不许我们进边关……那些蛮民坏了心肝,将生病的牛羊丢进边城,五爷爷说为了瘟疫不要蔓延到大梁内部,他也不准备出来了……”
顾茂丙一动不动,只有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眶红的要滴出血。
顾允药咽咽吐沫,回头看看那远处,吸吸鼻子继续道:“七爷爷怕你不回来,原是写了信骗你的,可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是说,计划若有变动,就叫我带您杜勒斯跟毕叔叔会合,七爷爷……”他哽咽了一下道:“七爷爷什么都安排好了,他叫我告诉你,原朝廷就派你养马,为了马种跟草原亲近是必然的,这个谁也不能说您的不是,再者,七爷爷说,有他呢,天塌不了,他叫你什么也别多想,说……人这辈子除了享福,还要经历磨难,您这大坎过去,今后就万事顺畅了……”
顾茂丙翻身下马,顾允药刚要阻止,顾茂丙却不容置喙的一摆手道:“先给马饮些水,喂了料,找个凹处大家休息一下,前面就是章凤镇,你们带我的印信去叫些人来……”
“叔叔!”顾允药忽然插了嘴,他的眼泪终归是掉了出来,一颗颗的从脸上往下滚:“叔叔……章凤镇……”他下嘴唇剧烈的抽搐着:“章凤镇……没人了,死绝了……疫病,蛮人抢掠……没人了啊叔叔……”
狼!那些俱是狼!
顾茂丙忽然就想起小叔叔常常跟他说的那些话,以前他不相信,现在,悔之晚矣。
他想起自己自认悠闲自在的这些年,他做了什么,他拿顾家的资产填补了狼的胃口,养大了狼崽子,这崽子现在翻身咬了他,好疼啊!疼的他都木了……
顾允药掉转马头,开始安排人手防御,轮换休息。
顾茂丙在一处高丘坐了一会子,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忽然将身上所有的部落袍服都脱了下来随手丢到一边,然后身上精光的对那边的允药喊了一句:“允药,把你的衣裳给我。”
顾允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从马背上取下自己的包袱双手捧给顾茂丙,顾茂丙盘腿坐在地上翻动包裹里的衣裳,找了最显眼,鲜艳的一套穿上,穿完,他还取出篦梳将自己的头发梳理的利利落落。
这时候该说点什么好呢?
顾允药负气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高丘。
顾茂丙看他走远,这才从丢在一边的衣裳里找到一把套子上镶嵌了宝石的小匕首,然后他找到一块石头,用酒打湿石头的平面,开始一下一下的磨起了刀。
允药带来的暗卫往那边看了下,便有些不放心,他悄悄走到顾允药身边道:“小爷,我看侯爷有些不对。”
顾允药回头看看,低头一想咬咬牙道:“一会子,小叔叔若有不对,打晕他带走!”
“是!”
却说顾茂丙,他在一边给小匕首开了刃,往靴子里一插之后,他又站起来走到顾允药的马边,一伸手将他挂在马鞍边上的顾家枪取了下来。
顾允药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走到顾茂丙边上小心翼翼的道:“小叔叔,那是我的枪!”
顾允药摘下墙头的布套,回头笑眯眯的看了一下顾允药,此时,早晨的阳光就照在他的脸上,真是一张如玉一般的面孔,允药的脸颊顿时晕上了红色。
顾茂丙顿时一乐,一伸手捏捏他的面颊道:“小崽子……你爷爷啊,最爱喊人小崽子!学了顾家枪没有?”
顾允药有些难过的摇头:“爷爷教了半套,后来……就没教。”
当初顾岩在巡边的路上教了允药半套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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