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珠儿

他跟大哥都是太爷辈分
就不会来他这里折腾
这三日每天下午顾老爷都会溜达过来
奈何每次方说了一会便随躺在席上呼噜连天
好不麻烦
他还叫底下的抬过一个大箱子
顾昭倒是没客气的叫收下了
娇红去哭来着
一直没钱换云云
就命人将顾茂道现有的辕车也收了回来
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
便去自赚
总是吃老子算什么道理
吓得顾茂明带着妻儿在卢氏院里跪了一上午
新车具
又跑到他姨娘院里继续跪
哀求她
他自己有俸禄
难不成还缺一辆辕车
以上这个消息
为此顾昭还是很兴奋的奖了她一串钱
满足他的窥视
这才像后宅
倒是很实在的说：
您再怎么也是大老爷的弟弟
多要脸呢
第四日歇晌时分
他这人有些别扭
他是实在受不了这屋子里五颜六色摆放的乱七八糟的物件
令他心神紊乱
他屋子里
青色
或淡绿这般的素雅颜色
这算是偏执吧
顾昭总是以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
不是看不上土著
无论是知识还是修养
以这样的方式思念过去而已
顾昭绝不允许屋里出现那种
开出的花是五颜六色这样的玩意儿
绣满了七八色的丝线
只有绿白黄三色
古人的衣饰穿戴
顾昭这些年也习惯了
会有工奴花整整一个月的功夫去制
那手艺美的不行
看周围
所听的俱都是这样的不计成本
质料的精致到极点的生活方式
说是三个工奴
顾昭也有这样的东西
宽大
而且他最讨厌穿新衣裳
图了浆的缎子是最讨厌的
每个人的爱好都不同
是他最喜欢赏玩跟收集的玩意
他的屋子到处都是这个
屋内至多再放置一些绿色的盆景
他有钱
对于顾昭来说
能花多少
也就那么多了
不求奢华
他屋中的奴仆大多都是男仆
一个叫绵绵
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手脚最是利落贴心不过
都是皮肤黑黑的
个子矮矮的
花蕊花丽顾昭也没给嫂子退回去
但是贴身的活儿还是绵绵跟年年在做
细仔
个子不高
新仔与细仔的父亲们在他南方的庄子上做管家
哥哥给他安排的院子
这是一处两进的院子
关了主院那边的门
愿本着这北边的五六处院子就是给外地回京的叔叔跟客人们预备的
这屋子大部分时间便空着
即便是顾昭从老家带了三十多号人住进来
甚至很空落
闲了连个邻居都没有
安安静静
小辈儿不来吵他
倒是真的是混吃等死
卢氏原派了几家人在这边候着
虽然他们的态度谦卑
跟着你没前途的态度
于是顾昭便将人退了回去
据说那几家人回去
被送到乡下管农庄去了
这一去怕是就没办法回来了
顾昭在院子里很认真的安排自己的生活
新地方
顾昭将现代的承包管理放在日常生活里
你自去收拾衣物
管铺盖的
皆有一个布袋
放铜豆子
做的好了
做的不好
一般是月底算账
错便是错
看铜豆子说话
这院子里的人大多都会比划
虽是人来人往
可院子里却奇异的安静
搞得花蕊华丽十分的被动
她们自己都觉得愕然而别扭
半上午便收拾利落
毕梁立便带了人上街去购买
毕梁立刚出门
一进门便做了一个深揖
他依旧坐着
小四儿怎么来了
也就是说不到元服的年纪
大多不着冠
就是就着发根抓成一束
为了显示出他是纨绔这重身份
是歪着的
歪着走
见小叔并不挑自己
顾昭也是如此
各种幼稚
他看到就郁闷的肝疼
七叔
叫我陪着您到处逛逛
我爹就高兴
我的日子就好过了
他指指自己身后的小厮背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褡裢说：
咱街去
钱不够只管回家来取
不拘什么
顾茂昌说这话的时候
他每月
如今做小买卖的一年收入不过三十贯上下
因战争瘟疫
可是
每月有三十贯零花
就像顾昭
一年不过一百三十贯上下
朝廷给你打一张条子
只是多是陈米
可对于难民来说
顾昭看看院子
于是便站起来回屋换了一身秋罗云纹淡蓝色长袍
腰围内袍同色云纹腰带
荷包内放了只有他才有的橘子味的果香球儿
因这几天依旧有秋热
顾茂昌看着自己小叔叔嘴巴里啧啧作响
很多好玩意儿大多都是打他这里流行起来的
他穿的倒是现在大都有的
这颜色
这味道
怎么看就怎么那么舒坦
趿拉着木屐
玉带金钩
还有上等绣工制的荷包香囊三个
玉环……这叮当当的东西也不少啊
可怎么就不如小叔叔看上去养眼儿呢
自己跟小侄儿差别在于跨越几千年的美学认识
根本没办法教
对美认识的堆积
将五颜六色穿出如此张扬的气质
将白粉往脸上图的如此理直气壮
杀了他也做不到
小厮身上有带褡裢的
有背着雨伞的
顾茂昌那边还有俩提鸟笼的
不用贴标签
出得门来
在骡车边上还站着一位穿着布袍
留山羊小胡须
四五十岁的一个儒生
这是廖先生
你叫他愚耕也可以
顾茂昌介绍着
清客
这些人大多有着一样的特殊品质
大概就是常年陪在如顾茂昌这样的纨绔子弟身边
成为一个有品位
懂得极致贵族美学纨绔流氓的第一任老师
廖先生这样的门客
谨慎
机警的
可惜
奴隶
平民
贵族……这一层层阶级
并不看才华
这两年也总算是给儿子们求了平民的出身
却得给这两位在他认知里的纨绔子弟施半礼
他脸上的表情自是温温和和
这人说不出来的有味道
我虽然穷我是骄傲的
我虽然对你鞠躬我是骄傲的
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属性一直用到几千年后
也许吧
不行就不行吧
你不行
奋斗去
去争
偏不
我就是骄傲的不成……
顾昭还了礼
并不知道要遇上先生
却是我自己刻的
给钱这样的行为不合适
像廖先生这样的门客
依附的人家倒是会给足粮米
如今多年战乱
考制的举措
你便是再有才
一行人分别上了三辆骡车
一声脆响后
这一路
只说一些街巷历史
偶尔顾茂昌插嘴便是那里的东西好吃
南市北角
老板娘长的实在漂亮
可惜嫁个丈夫是拐子
笑的分外得意
他又说
女掌柜肤白奶大
笑的顾昭想掐死他
顾昭倒是慢慢的进入一种微妙的状态
如此多的样子
如此多的商铺
叫卖
丈夫
老妇
书画店
丸药店
刷漆匠
食档
一的
这些人
都有一本古书
每个武夫后面都有本水浒
都有一篇诗文
自来到这里
我在此
这是过去
会呼吸的
他的心跳动的厉害
面露一些潮红
看到没
肤白奶大脖子长
真是





蚌珠儿 6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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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梦里来过吧
入得斜街
竟到了一处极热闹的坊市
顾昭便已听到了无数的铃铛声
牲口儿脖子底下的铃铛声
太平车下面缀着的铃铛声
你知道他们在此
你一直知道
就在很久很久以前
像一幕一幕黑白色的老电影一般
他们节奏飞快的来了去
无声的
然后
顾昭猛地拉开车帘
停
马夫停了车子
顾昭不待人扶
眼睛盯着面前坊市门口的大花牌楼
牌楼最初是黑白色的
耳边不知那一声铃铛响起
叮铃……二声
铃……声哗啦啦的汇聚在一起
瞬间卷走眼前那一层模糊的膜
便成了新的
鲜活的……
如同一盆清水泼出
那一层一层的颜色
快速行进的古人放慢了速度
爬满皱纹
忽露出笑容
一嘴黄色的豁牙配着憨厚质朴的乞求声道：
可用一碗酒露子
顾昭猛地闻到一股汗酸
他大大的呛了一下
七叔呀……我们不是来这里
顾昭扭头
该是这里的
他确定的点点头
便在此吧
一直想来
你自去吧
顾茂昌冲天翻了一个白眼
便自己蹦下来
小奴门一起举起零碎跳下车
还未摆开纨绔的阵仗
交交错错中
有面无表的
有一脸猜测的
鲜果子
饮子……嘛儿消热滴呦
甜嘤嘤
焦酸滴滴
钵子面
嘿
锯木头……锯呦……
历史步伐在快步的走着
耳朵
满满的溢出来都是福气
他完全不管身后
如看乡下人一般的鄙视眼光
谁能懂得他心里的感觉呢
当世
谁能有他这般大福气
看惯了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会呼吸
会真实的与他交流的古人走在一条街上
看着俊俏的买酒的女娘
腰身用大块锈了花纹的束腰勒出腰型
板腰挤出两块酥胸
她没有贵重的首饰
特别手巧的将头发梳出万般的风情
女娘笑笑
开了一点点樱桃逗他：
郎儿
这是调戏吧
看着小娘
给他打了一斗酒
便顺手取了一个漂亮的小酒葫芦与他
取了塞子低头闻闻
特别无辜的样子
指缝里那块布帕帕上
细仔觉得小主人的样子实在丢人
人家酒娘子喜爱顾昭
葫芦却是送与他的
顾昭一边喝着最低劣的黄酒
看到什么都新鲜无比
裘皮店门口那十几件迎风招展的大狼皮幌子
配了一口酒
在南地过的是什么日子
已经吓傻了吔
顾茂昌心里很是同情他土包子叔叔
他怎么能懂得顾昭那种特别愉悦的心情呢
入了艺人汇集的坊区
震天的喝彩已经从那边远远传来
抓着酒葫芦向前急行
就看到了一架
特别大的周身裹满了一圈圈红绸缎的大号秋千
秋千下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初拥着喝彩
好个后小郎……好呀……耍一个
有人喝彩
眼见得
在那高高荡起的秋千上
或旋转
随来来去去
震天的巴掌声
响彻坊市
飞燕子
横坐着一位锦衣少年
脑袋上锦带的颜色比顾茂昌还多
凤凰尾比顾茂昌梳的还要歪
一只脚踏在窗台上
嘴巴歪歪的蹦字儿逗那秋千上的小郎君
怕你来
十贯
二十贯
斗了
人群一片喝彩
将那秋千越荡越高
他周身没有半点保护
秋千下面此刻再无人喝彩
声音都憋在了嗓子眼儿
小郎君将那大圆环荡了七八圈之后
在空中抱着腿圆滚滚的转了起来
他便从空中转着直落
方有人小小的惊叫出声
身体便顺势打开
坊市上空顿时呯然爆炸
一把把亮铮铮大钱儿
空中泛起一阵金浪
房子内心的叹息
高空杂技吧
可是那个带了安全锁啊
模仿也不可以啊
飞燕子
挡人饭碗
秋千上的少年
一扭脸看到了顾茂昌
这少年长的一副好相貌
眼若繁星
一笑
他喊道：
是四郎
这几日不见你去莲湖
他一个侧翻下了秋千
他对在一边卖力敲锣打鼓的扑旗子的班主一挥手：
抱拳唱了一个好大的肥喏
人群分开两边
这小郎君荡的口干
自筐儿里取了一个梨子
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对茶楼上喊：
利钱
掷下一个褡裢
接了褡裢
满满的装的都是铜钱儿
咬着梨子
放到小女娘的梨子挎篮里
他又一只手取下嘴巴里的梨子
给妞子打个好钗儿带
嫁个好夫婿
小小女娘羞红了脸
她是末等的庶民
只有一个草底子
便是如此
生怕别人看到她羞红的脸
也不怕人抢了她的去
岂不是害她
顾茂昌笑骂
后柏郎君赏的钱儿
倒是你
平日你嫌弃这里臭的
输了钱的少年
近前细观
顾茂昌微微叹息：
算了算了……与你们介绍一人
要按着一些
那是某的长辈
他一回头
自己小叔叔呢
怎么就不见了
可别被人拐了去
顾茂昌惊出一身汗
完全当成土包子
七叔
顾茂昌喊了两声
愚耕先生很无奈的拽下顾茂昌的袖子
顾茂昌一看
顿时轻轻扶额叹息
他小叔叔竟蹲在地上
编百兽玩
一会儿变个活灵活现的鱼
一会变个仙鹤出来
灵活若魔术手一般
这老先生只看一下
顾茂昌走过去
只能叹息一下
又不能
七叔啊
只温和的笑笑
却随意的买了十几种
老头儿连连道谢
我与你们介绍
七叔叔
最小的弟弟
顾茂昌很无奈的对自己的友人说到
见顾昭长的玉人儿一般
稀罕的不成
如柳青青一般的仙人姿态
可一听
顿时窘然了
抚打下身上的灰尘
很认真的做了长揖齐道：
七叔
这位是后柏
这位是夏侯昱
咱们三家是世交
顾茂昌的两位好友
父亲是刑部左侍郎后焕海
可是从不去上班坐堂
夏侯昱
夏侯仪的嫡出幼子
会击鼓
懂水戏
无所不通
便虚扶一下：
哎呀
顾昭将手里的小兔子
从袖子里掏呀掏
这荷包里是他打南方带来的椰子糖
辈分太高
顾昭见人就得派放见面礼
竟一份儿也收不回来
他不送玉了
反正别人也不敢说他
后柏与夏侯昱接了荷包
礼数半点不缺
便开了袋子
不由啼笑皆非
看上去脸色倒是真的一股子水嫩
简单的寒暄数句
三家小厮混在一起
不时的有拨拉行人
那简直比后世的城管还跋扈
也没人讨厌他们
人们自然的让着
这就是社会阶级
街边偶有泼皮看到他们
齐齐的站在路边拜见
有的理都不理
陪着兴致满满的顾昭逛了一会
要了雅间
缠梨肉
鱼片
四时果四色
满满摆了一桌子
便很有礼貌的在下面作陪
没办法
他该坐在上座
取了食器
一边屋子却有人在大声说话
能有十几个人聚在一处
正在高声说话消食
又是那群书生
不许咱跟这帮子书生纠葛
劝完依旧不放心
自跟了小叔叔出来
上次因你打这些书生
还跪了一夜的家庙
今朝再不可害我
吐出醋缸来
还用你说
阿父非活剐了我不可
顾茂昌叹息了下
不再说话
那边的议论声
圣上却依旧宠那帮子武夫
他们该收敛才是
有书生毫不客气的指责
气的顾茂昌浑身发抖
顾昭吧嗒下嘴巴
吃这块
肉厚
后柏偷偷笑
却不想
兵能拨乱
可若不好好管束
如今京郊兵营已成弊端
入乡扰民
天已太平
好好解甲归田才是
今日朝堂之上
后有那平洲郡公顾岩
可怜曹大人
门下学子上千
着实
可恼
顾昭也有些生气了
顾茂昌自然不敢乱骂乱打
他早就挥拳去了
这娃儿已气的浑身发抖
书生们说的确实没错的
大梁整四十年一直在战乱
润民的时候
因为用兵
现如今
裁军这事儿
但是
点评
可见今上的态度
别说顾茂昌
他姓顾
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就姓顾
他是吃着武将拿血换来的粮食长大的
只有老头是死在炕上的
他奶爹毕成也上过战场
也经常将这些顾家将的故事说与他
为国家而死
为自己的君王而死
不打战了
如今
从平洲一路来的时候
顾昭不知道听了多少
他看到过无数次
第二天
人心都是肉长的
顾昭怎么能不心疼
他是顾家子
武夫也好
每一种职业
对于权力
就是此人是不是掌握着强大的兵权
听得一会
顾昭丢开食器
不吃了
<>




蚌珠儿 7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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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长辈吩咐
忙都站起
却不想
却又有人开口
哼……曹大人一介文人领袖
怎能与武夫计较
也不是第一次了
身边屋子没人哄堂大笑
想来也是
大多的都是靠笔杆子出身的文人
不过就是
犊子
却真真是吵不过玩文字的
怕是被逼急了吧
就要摔东西准备过去打
抬手拍打了顾茂昌额头一巴掌
打也就打了
惊了一下
后柏与夏侯昱好不尴尬
并没有仗义执言出头为友的镜头
这也是他们的一贯态度
他们也不好跟全朝堂的文人作对
关系虽都不错
咱是武人一派
今日这事儿
或拉架劝和
那边书生又折腾了一会
结账而去
打开窗户看着下面那一群布衣书生
你来我往
有个戴乌头巾的书生
听他的声音
却一针见血之人
从头顶看不到长相
倒是拿腔拿调的虚伪至极
却也是顾昭带了有色眼镜看人了
都称呼这个乌头巾为魏兄
甚至是略显巴结之态
这书生穿的倒是朴素
只是走路之间
送完挚友
顾昭这才回头
嘟嘴嘟脸的顾茂昌笑笑摇头：
去那边跳着脚争论大兄实在没拿饼子砸人
后柏他们惊愕
心里觉得这个小叔叔说话倒是十分有趣
只是带头下了楼
虽新朝没治世多少年
上京百姓身上的范儿
说皇家饭
真过去吵起来
看老四这个派头
一行人会了帐
自然是他出钱
已经忘记了他出来时
穿过闹市
到了一个名曰：莲湖南岸的地界
自有小厮下去
取了一根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