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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老草吃嫩牛
当年家里无人,只剩一群女人加上个还不懂事的老六顾瑞。卢氏那时候也硬气,也不说开口求那个,手边无钱竟将房子也暂且典卖了。得了房钱又入城买了几十口黑瓮,硬是带着老二媳妇裴氏,老三媳妇于氏,带着小叔子一起给先人捡骨入瓮,无钱买坟地便暂且将遗骸送到溪南的一个土地庙里。那土地庙早已破败多时,卢氏就拿了主意将典房的钱修了庙,跟妯娌小叔子一起在庙住下,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后来顾家发了,那族人便又改了主意,前事一概不承认,又是借了一个夜晚,连哄带抢的抬了上好的棺木,去土地庙硬是将顾昭家先人骸骨夺了去埋入祖坟,抢夺中还推了老二家的裴氏,当时,裴氏便头破血流,至今还有一个大疤在额头。
顾昭一直觉得,虽然自己来自现代,但是你不能阻挡我依然有一颗传统的脑袋,这事儿,宗族做的不地道,着实可恨,偏偏朝上是没办法的,有时候宗族的内部事务,就是内部事务。
老爷子当年活着的时候就想分宗,奈何,每次那边都要死要活,又不要脸的,还扬言,今儿你迁坟,明儿便在你家祖坟前挨个上吊。当时硬手段也用了,还真有上吊的。无法,就只能罢了!
如今归来,顾岩他们不耐烦再住回去,就齐齐的一起到了顾昭的庄子上。
回老庄子,顾昭被众人夸奖之间,难免多了几分虚荣心,他哥哥顾山看到弟弟自己赚的这份产业,又是惭愧,又是心疼之下,自然是满口夸奖。顾昭也不愿自己被小瞧了,也就适当的露了一些本事。将人员安排的妥妥当当,完全没有丁点不懂事的样儿。
再加上家里家外,卢氏,苏氏都是管家好手,自然管理的井井有条,其他哥哥还没到,这上下就据以妥当了。
顾老二回到老家,就开始攒人气,他每天四处晃悠,打着自己的旗号,还给溪南修了十几座石桥,当日存骸骨的土地庙他也着人去修了一番,着实落了不少好名声。不过这老东西也有自己的小心眼,他跟在顾昭身后,常打听那个降世录的事情。
如何被发现的,如何挖的,今上如何高兴的等等之事,问了有十多遍。
问完,他还整了一张表格,把六个国公家的谱系研究了一下,顾山的脑袋跟顾岩不一样,他从头到尾都认为此事有鬼,必然是人为的。
顾昭开始还是佩服他的,可是自打他直接将老哥哥排除出去,顾昭便不再搭理他了。顾山发自内心的不觉得,自己哥哥能够想出这样的主意。
来到穗山后安置好第二天,顾昭他三哥顾项**子于氏带着全家二十多口便到了。
第三日,老五顾荣五**杜氏,老六顾瑞六**马氏,两家人三十多口子骑马架鹰的也来了。这俩家离得不远,便约了碰面的地方一起约着来。
这兄弟几个一见,便谁也没遮掩,嚎的六里地以外都能听到。那耳背的都能给嚎的吓一条,以为雷公发怒了。
顾昭前生今世,都没有这般混乱过,他老爹生出的七个儿子,繁衍出大大小小一堆娃,一堆娃又生出一堆,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子主人,抬眼看去满地跑的是孩崽子,回头望去,满山遍野的大师兄幼年无知版。
如今已是四世同堂,就看这数量,平洲溪南顾,眼见着昌盛了。
兄弟们在老爹去世后,而今终齐聚,却以都是满头霜雪,双鬓斑白,谁知道今生还有无这样的好时候能聚聚?如今老大顾岩年六十七岁,顾山六十二岁,顾项六十岁,顾荣五十九岁,顾项五十岁,都是子孙满堂的年纪,可坐在一起,依旧会演全本的大闹天宫。一句话不对,就玩起决斗来了。
顾昭一般都只是旁观,越看心里越自卑,没办法,全家只有他不会武功,就连顾茂德那个假道学,都会耍全套的顾家枪。当然,自卑归自卑,叫他去学,那是万万不能。
人多了,事端也就起了,说不上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也就是老四家的那点事儿,这次老四家是赚了的,一门双侯。老家如今分宗,那总是不露面的顾茂甲便带着妻子文氏连同子女便来了。
顾茂甲如今虽是侯爷,可惜他今年的年入还未入账,前些年他被高氏敲的穷吊吊的,如今来还是借钱来的。这话说出去没人信,可是谁能想到他堂堂侯爷,就能寒酸成这个样子,一家大小穿的衣服上都有补丁。全家五口,坐着一辆骡车走了整整三月才到的老家。
他来便来了,到的第二日,竟因为母亲的事情跟顾茂丙大吵一架,依着他的意思,母亲便是母亲,再没道理也是母亲。他们兄弟如今感怀天恩,该是请旨接母亲家里来奉养才是。
顾茂丙跟自己娘亲在家过了多少年?他知娘亲脑袋不清楚,因此不愿意,直说,要去你自己去。顾茂甲又拿大帽子压弟弟,他一口一个长兄为父。最后逼的顾茂丙抱着被子去了顾昭的小院。
如此,这人便彻底不招人待见了。倒不是说他这人人品坏了,其实他这人是读书读傻了,一切都要照着子做事,半点弯弯都不会转的。你说你没钱,随意找地方,借支几个,来年还就是,可他偏偏就不开这一窍,只会卖了家当,雇了镖局的一辆老辕车磨磨唧唧来的。
来便来了,一来就四处发表意见,又是接母亲,又是管教小弟,又是要上书表奏,又是要将他爹的坟修到跟爷爷差不多的位置,也不为其他,就因为他爹是替当今死的,仿若如今顾家的辉煌都跟他爹有关系,他要提提他家在族中的地位。可如今他的伯伯们都活着,这么说便是不合时宜,于是他这般做派,顿时招致全家厌恶。
没办法,顾昭又找了顾岩,将顾茂甲唤了去,大骂了一顿。顾岩说的实在,请你娘天经地义,你为人子有孝心,我们也不能说孝道不对。
只是,你娘接出来,住谁家?你家?还是茂丙家?茂丙如今没家,是借住在我们那里,我们几家是都不愿意与你母亲来往的。那么,便住你家吧。
顾茂甲心里难受,便哭道,我也没家,我住任上府衙。
顾岩又说,那更好办,你接到任上吧。你多孝顺啊!
顾茂甲又哭,怕母亲跟我受不得罪。
说来说去,名声他要,他又不想自己养着,还不就是看到茂丙如今有人管了。此人容自私,懦弱,迂腐于一体,着实不招人喜欢。
顾岩最后直接拍桌,叫顾茂甲滚蛋!他自然不肯滚蛋,又被全家孤立了,如此,就彻底老实了。不过,私下里他虽然依旧拿长兄架子欺负弟弟,奈何,如今顾茂丙也有自己的小脾气,我不理你,你又如何?咱都是分府过的,你是你的,我是我的,我自有叔叔伯伯管,你也别跟我玩长兄为父这一套。
家务事,便是这样繁琐,自归乡,先是找人看坟地点穴,找了地方的名阴阳摆阴阵,还要杀牲畜,埋五谷养阴坟,修宗庙,去窑上定转瓦,寻石匠,画匠,木匠等人一起开工。闲余还得应付老枝儿一些长辈来闹,一来二去,惊蛰日便眼见得到了。
家里的烦乱,跟顾昭没关系,他唯一办的事情便是出钱,如今哥哥们都住在他家的庄子,吃穿花用,顾昭便一摆手全包了。也是,这辈子难得孝敬几次老哥哥们,他家哥哥们的情谊也跟别家不同,那是战场上依赖出来的,这个跟一般家庭就有了区别,显得格外亲厚。
转眼间,顾家的宗庙图纸终于制好,惊蛰之前,天气转暖,那地儿总算是开了夯子,动了工。
顾昭自觉安排的利落,谁知道开工那日,他还是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阿润将他的庶子秀,悄悄的送到了平,送元秀来平洲的是个叫重俊的太监。
赵元秀是阿润最小的儿子,今年六岁,这孩子的母亲原本是唯一一个跟阿润去出家的婢女,因为不便如山,就住至山下时常给阿润做些针线,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有一年冬日,阿润悄悄下了山,便有了这孩子。他母亲生下他也没活几月,就奇怪的死了。那之后,元秀便一直随着这个叫重俊的太监生活。
“他竟想的开,怎么就这么相信我呢。”顾昭无奈的看着元秀,这孩子长的十分瘦弱,身上没半点阿润的特质,最多是嘴巴周围有些仿佛,可惜,眼神还不如顾昭家的随便那只四五岁小猴子大胆,看东西都是撇着眼角瞅,一下不对立刻就缩一团儿。
自大重俊抱他进门,他就埋着头,胳膊紧紧的搂着重俊,也不说话,给东西吃也不接。
“七爷,我家主人说,若是他不妥,便只有这一条根了。求您看他的面子,帮着带一带,以后若小主人长大,再给他置办几亩,随他去就好。”重俊跪着哀求道。
“怎么竟是一条根了?不是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呢?”顾昭问重俊。
重俊大概知道一些私密的事情,犹豫了一下,想到主子吩咐了什么都不许瞒着,便道:“王爷与家里的两位少爷并不亲,倒是万岁爷常常往家里赏东西。”
顾昭苦笑,怨不得阿润无论如何要反,怨不得今上不愿意阿润见人,难道情况竟这般严重了,自己也狗血了一次,竟然被托孤了。
慢慢的由椅子上坐起,顾昭走到地中,蹲下,伸出手摸摸元秀的脑袋,顺手还取了一块糕饼递给他道:“乖,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元秀微微动了下,扭头去看重俊。
重俊小心翼翼的瞅瞅顾昭道:“来得时候,主人说,他可姓顾,还给小哥儿起了个小名儿,叫小盆子。”
“呸!”顾昭轻轻啐了一口,心里有些难过。
糕饼的香气慢慢散发着,重俊与元秀这一路吃了不少苦,他们不敢住驿站,只能跟着一个商队餐风露宿,其艰难可想而知。
元秀很想吃糕饼,却不接,只是睁着大眼睛悄悄看了重俊几眼。
重俊一只手抱着他,道了谢,一只手接了糕饼,轻轻咬了一口,咽下去。元秀这才接过去,大口的吃了起来。
阿润的孩子,都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么?顾昭心里又软了,他伸出手想抱抱这个孩子,奈何这个孩子将这个老太监当成了所有的依靠,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糕饼,一只手竟不知道在哪里找出的力气,只是搂着重俊的脖子不放。
顾昭哄了他半天,闻言软语说了两车,最后见无用,直接怒了,一把将他拖过来,也不管重俊如何心疼,也不管元秀如何大哭,就只是按在身上不许他离开。
顾昭身边忽然多了个孩子,家里的哥哥们自是好奇。奈何,顾昭关起院门谁也不给看,可馋坏了他们。
元秀长的弱弱小小,看上去最多四五岁的样子,于是,哥哥们难免有了一些畅想。**子们更是兴奋,如今家里什么岁数的孩子都有,于是你一堆,我一堆的,很快的就找了十多套替换,还有各种玩具送到了小院里。
孩子到的第一天,顾昭很偏执的要跟他一起睡,重俊想劝,奈何,以后也许这孩子要跟着七爷一辈子,现在不在一起,不养出感情,以后可怎么好,万般无奈,重俊还是抱着被子去了厢房,整一晚,他都靠着墙听动静,自然,元秀哭了一整晚。
自这天起,元秀跟顾昭的战争便开始了。
以前顾昭看书,常看到太监与皇帝的关系不一般。如今看到重俊,顾昭倒是真的了解了,那些孩子长在深宫,不依赖太监又去依赖谁呢?
一连五天,元秀都是白天睡,晚上哭。
顾昭不搭理他,也陪着白天睡,晚上看他哭。但是,从吃饭,到洗澡,到穿衣,顾昭却毫不客气的接过去了,一点也不允许重俊接手。
第五天那晚,元秀又哭了一会,终于认命。他抽泣着,裹着小小的身子,披着被子缩在顾昭的床侧倒下,顾昭终于仰天翻了个白眼,最难的时刻总算过去了。
他放下书,灭了灯,才刚刚如梦,忽觉身上一股热浪,接着一片冰凉。慢慢的睁开眼,顾昭又点了灯,揭开被子侧头看看,那小家伙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看样子是醒了。
顾昭心里暗笑,嘴巴里却故作羞愧,叹息了一下:“这几日真累,尿了坑都不自知,可不能被元秀知道,若知道明日丢死人了。”说完,喊了绵绵进来,换了干净被褥,又拿汤婆子暖了被窝,将元秀剥得光光的又塞进被子。
从头自尾,元秀都是醒的,可是这孩子偏偏就憋得住,就是不睁眼。顾昭也觉得他有意思,便耐着性子跟他逗。
被剥的光光的元秀,身上难免不妥帖,于是进了被子后他很主动地往顾昭身上偎了偎。顾昭便楼一楼。再偎一下,再楼一楼,再拍一拍。
绵绵在外间的榻上倒是蛮惊讶的,七爷哄孩子的哼哼声,就像哼歌儿一般。
这一晚,终于是睡得好了。
转天一大早,顾昭迷糊的睁开眼,元秀早就醒了,光光的坐在床里,身上瘦瘦的,干干的,看上去没四两肉。
顾昭叹息了一下,也不赖被窝了,他坐起取了衣服,熟稔的帮元秀换了,并不抱他,只是领着他的小手去了正间,将好克化的粥食,小菜,面点都给他搭配好,放在碗里,陪着他吃。
元秀一边吃,一边悄悄笑,还悄悄看顾昭。在孩子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只属于他,不能告诉旁人的小秘密。
顾昭也只是憋着,心里暗笑着由他乱想。
饭罢,顾昭终于领着元秀的小手出了自己的小院子。
他一出来,没多久他老哥哥便得了信儿,呼啦啦带着一群来参观他,看完他又盯着元秀看。
“跟你一点也不像!”顾岩撇嘴。顾山符合的点头。
顾昭冷哼:“乱想什么呢,我才多大,如何能生出这般大的儿子。”
顾昭说这话的时候,元秀拉着他的手,忽然动了下。顾昭也不随他心意,却抱起他来,一起跟他来到一棵山庄的大树下。
“请叔祖爷爷安!”大树上挂着几只后,其中有个带头的,攀着一根树枝,倒挂着跟顾昭请安。
顾昭回头看看哥哥们,失笑问:“这只是那家的?”
五哥伸手拍拍自己胸膛,极为骄傲的炫耀道:“这是我那曾孙孙,小名兔官儿,最是个淘气的。”这是溺爱孩子的典型代表了。
书上的孩子叽叽喳喳的,顾昭跟哥哥们站在树下只是笑着看。看着看着,顾昭拉的元秀也想玩,却没那个胆子,只是抓着顾昭的手越来越紧。
这么小的孩子,玩什么好呢?顾昭蹲下,脸对脸的看着元秀,这一次孩子是制止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是阿润的眼睛吧,不说话,却有一千种委屈的意思,只看得顾昭心都化开了。
“想去玩?”顾昭问元秀。
元秀点点头,又懦懦的加了一句:“不可……元秀还小,等大了……要等大一些。”
顾昭扑哧一声乐了,也许,阿润小时候就是这般吧,心里有一万个心眼子,却总部说出来,拐着弯儿说话。
顾昭回头看看庄子,在他庄子这边,连着七棵桌面粗壮的大柳树,大槐树,这些树木年代久了,身上洞洞,眼子,斜丫儿多得很,那些孩子攀爬的容易,如今家里的爷爷都在,又都宠着就都放了羊,每天爬高爬低的挂了一树。
看了一会,顾昭心中忽有了主意,他站起来,对哥哥们说:“阿兄,不若,我们给孩儿们盖个大大的树屋吧!”





蚌珠儿 70、第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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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二十八回
日子一天一天消磨,京里的消息如今是半分都听不到,顾家自然有顾家的意思,顾岩与顾昭心里自有他们的道道,却不露出来,每日只与兄弟们忆先父,说些家里的私话熬日子。
顾昭表面上一副一如往日,可是谁也看不到,他嘴巴里竟是一口口疮,昨儿早起,莫名的掉了一把头发,可见心里有多焦躁。幸亏如今身边有个元秀,娇娇嫩嫩的需要照顾,不然七爷怕是真的钻了牛角尖,每天只会想一个问题一个人,生恐那人就此死了,也不知道自己要难过多久。
如今他每日早起都要后悔一次,晚上睡前也要后悔一次,也不知道后悔什么,不该以前总是要尖,不该给阿润冷脸,不该助他登位,总之腻腻歪歪,着实没有男子样子。
前几日,顾昭忽有所感,觉着老顾家欢聚一场,总要留个念想,便提议在山庄的几棵大树上,修一排树屋,以供家孩儿们耍乐。这个时候,那里有树屋的概念,当顾昭说起树屋。
顾大老爷脑袋里立马出现合家大小,背后生出双翅,人手一根木材在树上建老鸹窝的盛况,害的顾昭给他解释半日他才明白,屋子也可以依树而建。
当时,顾昭说这话的时候,家里人只当他孩子性格,也就是一乐,从前头数千年到现在,那有树上盖屋子的道理,莫不是地上的屋子住腻了,反倒想去做猴子不成?
顾昭自然之道哥哥们只是应付他,却无所谓,他如今表皮儿十七,折腾有理。这庄子是他的,怎么也随他,赶巧了,如今改家庙,木材不知道伐了多少,那山墙那边堆的半院都是。
这晚,顾昭铺开大大的宣纸,选了最小号的毛笔,很认真的描画到三更天气,后来元秀困的一点一点的却不肯睡,他这才想起,如今不再是一个人了。
轻轻抱起元秀,顾昭将他伏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屋里来回转。昨日,重俊教元秀喊自己阿父,想是来得时候,阿润吩咐过要这么称呼自己。这孩子很乖,喊了自己几次,可是顾昭没应他,他不愿意应他,元秀自有自己的阿父……若是……若是……有一日应他了……怕是,阿润就不在人世了。
第二日一大早,顾昭在庄子大树附近的房墙上,打了一层浆糊,命细仔将图纸铺到墙上,他这图纸画的十分讲究,竟是切面的,连接处细节都有。
铺好图纸后,山庄里临时找了两个老木匠指点,这工程最的就是亲力亲为,这是个有成就感的乐子。
最起先的时候,家中的孩子只是远远地围观,后来图纸看了好多遍之后,大一点的孩子就都动起手来,搬木板的搬木板,锯木头的锯木头,不会做,就去问院子里的工奴。顾昭见孩子们来帮忙,也就毫不客气的给他们安排。你这颗,你那颗,你锯木头,你拼板子,看上去倒是似模似样。
这一安排,群体意识却有了,这是我的家的大树,那是你家的大树,孩子们很快按照自己家的房号给大树们打了标记。从大大小,安排的很有顺序。
一棵,一棵的很快的,在那些古老的百年树根之下,聚集了每一房的孩子,他们按照图纸,还加了很多自己的想法,于是大一点的孩子来了,再后来竟然成年的孩子们也来了。再后来,他们的爷爷,爹爹也来了,这些人来,其实就是来捣乱的,一个个的,指手画脚的,半点忙都帮不上。
轻轻的揪揪顾昭的衣角,元秀眼巴巴的看着顾昭,顾昭低头看他:“要什么?”
元秀看看那边树下,一团团的帮忙的人,有些羡慕,又有些巴望的问顾昭:“阿……阿父……那棵……是咱家的树?”
哟,倒是知道里外人呢!
顾昭笑了,丢开工具,弯下腰带着他来到最后一棵古槐下,仰面看着高大的树冠。春来了,槐树的丫丫上,抽出点点绿芽,再等半个月,一支支的树叶抽出,这里定然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这棵,就是咱家的大树。”顾昭抱起元秀,指给他看他家的树。
元秀轻轻张开嘴巴,无声的叹息了一下,又为难的看看别家道:“可叹!咱家单薄,竟无那般多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哎呦呦,顾昭肚子拧劲儿疼,这孩子如今是说话了,可是,满嘴巴的之乎者也,也不知道重俊是如何教的。听小人儿说大人话,是实在有趣的事情。
顾昭笑完,将元秀放在地上给他鼓劲儿:“没事儿,人多有人多的好,人少有人少的好,如今有元秀帮我,你一个顶他们二十个!咱不怕他们人多。”
元秀思考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小脸板板整整,很是严肃的回答:“是!正该如此,万事要持之以恒,便什么都不怕了。”
“呵呵……正该如此。”顾昭大笑,连忙点头。
元秀说完,四下看看,带着一丝哀求回头又问顾昭:“阿父……元秀手小,重俊可帮我。”
顾昭装出思考的样子,元秀很是担心的看看他,又看看墙角那边。
终于,顾昭考虑再三,采纳了元秀的意见,冲他点点头道:“恩,重俊力气大,可用。”
“呀!”小孩子还是没掩饰好自己,他惊叹完,带着一脸惊喜的跑到一处屋子的角落,拉出那里蹲着的重俊。这孩子莫非是天线宝宝转世不成,身上有个雷达,专门探查重俊的去处。
天气一天天暖和,七座树屋渐渐露出了雏形,越来越有了样子,效果竟是出奇的好。尤其是老二家那棵,二哥家人多,竟然修好了自己的不算,还加了一个二层。五哥家不服气,准备来一个三层。可惜,第五课树,树冠虽大,但是枝杈多,怕是扛不住。
顾昭不管他们如何比,他对于树屋有自己的理解。因此,便盖得十分有趣,他这先叫人在树下打了一环十二根承力的柱子,又在柱子上平铺开两米多宽的平面,平面外上了围栏,那树中心部本有树洞,如今便又掏空了些,形成一间大室,室外借着栏杆又起了两小间。那树四面枝杈本多,顾昭便又在左右挂上了秋千,挂了磨光的几根碗口粗的竿子依附。如此这般,便可以从梯子上攀上去,从那边竿子上又可以滑下来了。
顾昭这一整,他哥哥们那边的树屋便显得寒酸了些,别看只是一间树屋,就只是有底有顶,有门有窗的简单式样。如今看顾昭修的好,孩子们便有了些自己的想法。他们聚在一起唧唧咕咕的商议了半天后,便抛了图纸,开始自由发挥。
众人此刻已经玩出了兴致,也不管老少,都齐齐的加入了家族性的建设大队。
见男孩子们玩得好,后来家里的姑娘们也想一起玩。顾昭想着,都是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呢。玩呗!大手一挥,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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