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珠儿

这段时间
卢氏觉得一定冲撞了什么
先生来了后说
只是这宅子本就修建在蟒带上
不巧的是明年赶巧了是蛇年
双蛇相缠过犹不及
那先生便说
家里有贵主子属鸡的
要到家中四个方向将面塑的三牲奉于宅神祭拜
每次三九二十七拜
待祭拜完毕
合家顺畅
说来也巧
这可是大好事
卢氏叫人备了葱白织金女裙纱一匹
委托她从今日起
顾昭听了这个消息心里顿时悟了
你挑拨老爷打我儿子
绕着院子磕头
你还说不出来
哎呀
在生病当中终于捡到一些乐子
但是看到自己肿的就像发面馒头一般的脚丫子
正愁得慌
笑眯眯的带着大媳妇儿苏氏来探望
哎呦呦
也没见过这么唬人的
真真的
别说了
走也不能走
他身子骨比你火气大
阿弟这个……却没想会这样
这伤势自然就好
嫂子
我听着吓人
顾昭瞅着卢氏发愁
还得肿
很不好断根子的
卢氏捂着帕子乐
瞧这小可怜样儿
不会吧……
上辈子跟冻疮无缘
好了
嫂子前几日就找人出去打听
今儿早上陶若家的回来说
最是个慈悲的
惠易大师帮人看过冻疮
最是灵验不过的
顾昭一听特别高兴
那
小叔叔这话说的有趣
那是先帝爷在庙里的替身
还是收拾收拾去庙里吃几天斋饭吧
如此这般的
打包了满满两车物件送了顾昭出门
也不好带成堆的小厮下奴跟着
虽然人家很想跟
庙里那是清修的地儿
便只带了细仔
顾七爷坐在车里还嘀咕呢
谁说我是小心眼儿了啊
她就把我送到庙里来吃斋饭了
女人啊
以后万万招惹不得
脸上那副笑眯眯的样子顿时收了
去吧
今日起
往日那些鸡鸣狗盗之徒谁引来的谁自己带走
叫他自己出来回我
这府里上下是不是真当我死了
小四什么女人没见过
连忙叉手应喏
只说顾昭这一路被人抬着一路艰难的来到碧落山
从那里西面走九里
这年份是个穷年
都扎在庙宇附近搭棚户
来来往往的都是葛衣麻布的穷苦人
因此那猎场这几年却也没贵人去消散
顾昭到的那天
还有平日子里受庙里接济的庄户刚刚将山下跟山上的道路清扫完毕
顾昭小施主跟佛有缘
这路一通他便来了
这叫清源的和尚嘴巴很巧
想是这么想的
整一百五十贯
顾昭他们带的车子并上不得寺院
也许这是佛主对信徒的第一重考验吧
他是被软兜抬上去的
这寺庙外墙支着常年不熄的大锅一直在施着善人捐的粮食
组合起来便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慈悲味儿
顾昭裹着裘衣厚毯坐在软兜里等着
这来来回回的香客看着他的眼神许是觉得他是个什么纨绔子弟
又过了一会
今年庙里的客房住了很多书生
小是小了些
顾昭也顾不得那么多
把自己整到后山去
他说完
转身便在前面引路
这边风景正经的不错
云外有三四小庙只露琉璃瓦尖
仰见峻峰盘结
端是一派隐居的好风景
沿着边缘的小路弯弯曲曲的又走了一会
这便入了正经修行人住宿的地方
顾昭一看心里便十分满意
安静雅致
见有远客他们都微微合掌施礼
进得院子
顾昭便听到一声清脆的闭窗的声音
似有若无的
这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摆设
已经烧了一会
顾昭看下四周
可却十分干净
清源和尚这才合掌告辞
顾昭才见到惠易大师
奈何
弄得顾昭满失落的
顾昭言行举止间倒是很照顾老和尚的习惯
老和尚的药很不错
有麝香
还有陈皮
也不知道到底是那种秘方
又是裹脚的
脚上竟然不痒痒了
老和尚打手势说三日后再来
遣了新仔提了灯笼送大师回去
顾昭自己在那里唠叨：
这和尚肯定是皇家的秘密知道多了
七爷说什么
放在一个天女散花六方小手炉里捧给顾昭
哎
只是笑的十分憨傻
想家吗
细仔点点头：
还想爬树
不过回去会想七爷
好孩子
顾昭拍拍他的脑袋
便住了十天
今儿吃了什么饭
可缺什么东西
顾岩也来看了一次
都老胳膊老腿的
全家人都得疯掉
再不许这老家伙上来
脚烂掉就烂掉
那么难看
有时候那老家伙在顾昭面前却像个孩子
说起来前世也这样
来到此处无根无基
半点也不敢把自己当成孩子
倒是真的住出了家的味道
有什么事儿都爱跟他唠叨
嗯
随着稳妥了
不知怎么便任性起来
人是不能惯着的
写毛笔字成了顾昭唯一打发时间的方式
还有左边邻居的诵经声
可那人每天早上会早早的起了去前面做早课
他诵经的声音
不高不低
十分的好听
伴着声音还能睡回头觉
连他一共有三个住客
另外一位便是诵经人
一般见不到那人
提的盒子是一个六层的大盒子
大约那是一位有钱人
真的
连家里带他自己共捐了三百五十贯香油钱
那位儒生很穷
所以每次他只有一个单层食盒
顾昭就是这么看世界的
日子很寂寞
顾昭这样的大文盲
诗是谁写的
但是跟此地却是很应景的
他还很合适的给改了几个字儿
千秋想翠华
荒草半人家
春回绣岭花
谁见平洲霞
他自己吧嗒下嘴巴
寂寞的□啊
屋那边有人低笑
继续睡大觉
总算穿越人士做的牛叉事情今儿他也做了一宗
这首诗吧
都算不得什么好诗句
指望顾昭能把琵琶行
那真是没门的事儿
当你真正进入寂寞的模式
就像顾昭
开始观察周围了
那位儒生总是给顾昭带来一些笑料
那儒生不知道怎么就抽了
顾昭硬是一个字儿都没认出来那是什么字儿
所以就说
很可怕
自己看了半响之后就爱上了那墙壁
把这几面墙卖给他
他就威胁人家
以后这寺院会因为着墙壁而闻名遐迩的
和尚并不理他
那儒生又爱那墙壁到半夜才回屋
就是今儿一大早
他拿着一罐墨汁把好好的墙给人家图成了黑色的
骂完又痴坐在那里
没多久
看上去十分的清新
这寺院的和尚可勤快了
收拾
总有人干活
顾昭将伤脚放置在一个矮墩子上
冷也忘记了
盯着顾昭问：
忙摆摆手：
先生……吃了吗
顾昭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眉目疏朗细平
声音也很清澈
他的表情略有些失落
对他说：
小弟真是佩服的紧
那书生脸上有些微红笑笑道：
越看越是丑
顾昭忙摆手：
一个个的龙飞凤舞的
请坐下
兄台吃吃
这天儿怪冷的
顾昭说完指指身边的小桌子
这些日子
他身边这张桌子
里面放的都是瓜子儿
蜜饯
这儒生看了一眼桌子
便很不客气的抓了一块果干丢到嘴巴里
心里很是欢喜
还把少爷的橘子酱挖了满满一大勺给这位先生拿热水泡了端上来
能写一墙大黑字儿
喝了橘子茶
吃完才报了自己的姓名
字彦和
喜书法
他这次来上京是来科考的
来上京的日子久了
就只好借住在法元寺
顾昭不是读书人
所以一直没有号
难不成告诉他
叫
好歹
也能在文章里写到
也没有山下书生儒士那般臭贫
喜爱说风景
恩……还有各种古代哲学抬杠知识
只能说好话哄他
随即大声又吟唱了几首得意的
他二人正谈的哈皮
终于打开屋门走了出来
阳光正好
又反射到小院子里
朦胧胧之间
顾昭眨巴
很是热情的招呼：
来吃
那人噗哧一声乐了
慢悠悠
他走路的姿态很是优美
妥妥的
所以大袍子盖了脚面
顾七爷顿时痴迷了
神仙贵姓
来人又笑：
细仔又搬来一把椅子
上橘子茶
阿润坐下
他端起茶杯
尖尖的
像玉雕的工艺品
甚美
黑发如漆
唇红齿白
肌肤如美玉般莹白
风姿却如玉树一般的优雅贵气
收放自如
这人竟然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就傻乎乎的问到：
嗯
他傻兮兮的告诉人家：
<>





蚌珠儿 15第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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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顾昭交到了新朋友
没错
合家欢庆
如今因其辈分大
谁没事儿找个朋友
叔叔
不见那叫后柏
远远看到顾昭跑的比兔子还快
因此
倒是顾岩每每想起都替弟弟觉得可惜
吃喝玩乐皆需要有朋友首尾呼和
不然还真是寂寞啊
在庙里住的妥妥的
懒觉也不睡了
因为每天早上薛鹤会在院里舞剑
顾昭都要捧场
趴在窗口捧
文颂的好
妙哉
若是昨日薛鹤去城里投卷
要备好茶点安慰：
万不可为这点小事难过
薛鹤很好哄
便能恢复情绪
其实
可惜
薛鹤骨子里愿意不愿意他不知道
只要拿了顾家的荐书
文武界限就是这般分明
怕说出来
下午
阿润便会从屋子里溜达出来
吃零碎
阿润从未提及自己的出身来历
这般人品
每每顾昭看到都觉得格外可惜
阿润是要做和尚的
顾昭心里可惜的难以表述
常叫细仔悄悄给阿润送竹炭
总是着一件打了补丁的灰白色棉袍
竹炭阿润收下了
阿润说
阿母亲手缝制
只是三五日之后
多么贴心真挚的人
这日下午
心下惦记
没一会细仔回来却说阿润师傅不来了
细仔
阿润在做什么
顾昭手里拿着半卷书
语气很失望
原本想跟阿润一起喝的
阿润师傅在抄经
阿润师傅发了愿
他也喜欢阿润师傅
脾气那般的好
漂亮人总是天生就讨便宜的
想了下对新仔说：
你去前院找那惠易老和尚
表表我的孝心
新仔笑着点头出去
家里这位爷
待新仔去了
细仔过来
莫让人看到了
便说：
叫你去你便去
不知如何
阿润是个假和尚
果然
找彦和相公便是
顾昭底笑
薛鹤那家伙若是喝上
明儿起
第二日一大早
只是早早的穿了厚棉袍出门说有几个好友
说毕跑的比兔子还快
穿着特殊的大鞋
于是他慢慢的扶着仗到了阿润的住处
他便趴在窗户上说话
阿润
何不出来晒晒
阿润正席坐在当地抄写
阳光透着窗户
他的脸犹如羊脂美玉一般发着荧光
发出一声低笑
就像两个在课堂上偷吃的小朋友
他们的友谊忽然突飞猛进
阿昭也在给哥哥抄经
阿润将手上的毛笔在笔洗里轻轻的掂了几下
又将笔帽盖好放置在一边
已经抄了半卷了
他一定很感动
某人脸皮非常厚的夸耀
抱了一张椅子出屋放在廊下
佛已经知道了
阿润坐在台阶上
样子随意潇洒
阿昭的大兄很心疼你
嗯……大兄人很好
老婆也有不少
阿润轻笑道：
就是偶尔记得
那确实
有时候像个孩子
十分麻烦的
顾昭想起自己哥哥那个不着调的样子
家里也不知道如何了
两人正说着
看到顾昭跟阿润聊的甚欢竟然惊讶的扬眉
你这和尚
怎么到后面来了
顾昭指着他笑骂
笑着解释：
山下很多富户送来供奉
这是主持叫小僧送来的
切
其实是通知我
该供奉捐献了
说罢看看提盒
是什么
放下提盒
细仔捧了长案几出来
便端着铜盆烧了红碳到他座位身边
倒是很着急的打开食盒往里看
一盘梅花式样的小点
好的他们也舍不得给我
去我柜子里
点几盏长明灯
你细细想了
七爷
我前儿还去寻了
老太太早就写了
要点到明年呢
那么笨
请和尚帮着府里施出去
要过年了
看着背着褡裢脚步沉重离开院子的新仔说：
别夸我
他总是听不得别人夸奖自己的
顾昭将馓子掰碎了远远的撒过去
竟不怕人
阿润跟顾昭安静的看着
山下流民很多吗
顾昭点点头：
每天都有
觉得来到京里就饿不死了
朝廷给发着粮食请他们迁丁去垦荒不去
阿昭也知道迁丁令
阿润奇怪的看看顾昭
嗯
他有些郁闷
这事儿也不好解释
大兄总是说
阿润也没深问
新仔背着空褡裢
待那两人进来
这两人
老的有五六十岁
风尘仆仆的推着两辆独轮车子
他们背后还背着破烂的铺盖卷
是薛鹤相公家的下奴
方到的
新仔笑眯眯的解释
薛相公有钱了
刚才在山下买了两件新澜衫
看着新仔在那边帮忙
远不如他这般宽裕
一小间厢房居住
歇了行李
一头扎进去便要睡
可不敢这样
被风吹了就不好了
放车马的那屋子你去收拾下
好好待他们去休息
顾昭连忙叫新仔领他们去自己家放马车的那间下屋去住
想是刚从乡下来
只是磕头的声音梆梆的响
快去吧
顾昭摆手
待老下奴走远
流民那问题是长远的事儿
吃完
今上求贤若渴
以后必然有前途
顾昭脸上露出一丝讥讽道：
彦和不识黍
说完
做什么又跟社会制度作斗争呢
这老下奴不在意
今上也不在意<>
他在意又如何




蚌珠儿 16第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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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鹤有钱了
他的食盒成了两层
每天只是带那名叫雀奴的小厮下山
他给雀奴也置办了新的葛麻棉衣
早起晚归
有时归了便絮絮叨叨的说一些顾昭不喜欢听的话
他在城中又交了什么名人之类
那些人很明显的恰恰就是顾昭最不喜的一类人
如此原本挺好的挚友却眼见得就有些生疏了
薛鹤又去城里会名人
一个人在院子里剥了昨日剩下的饼子碎渣渣喂麻雀
无论如何必要过了五脏庙
可是顾昭依旧还是用了这样的方式处理剩饭
麻雀的胃那也是胃吧
这山上也没什么名鸟
有的便是这一群一群的麻雀
常常四处飞着与和尚抢食
便呼啦啦的一涌而下吃的欢实
麻雀飞去
顿时窘了
顾昭羞愧
果然
身后传来唰唰的扫地声
脸色涨红着道歉：
我去唤细仔扫
阿润笑笑
原是我份内的事情
一阵山风吹来
袍内的足裤被风绷出了腿型
顾昭更加不好意思
他每天要干很多活
上午抄写经卷
擦拭佛像
下午还要清扫一后山的残叶
这山上最粗鄙的僧侣都比阿润过得好
顾昭就很好奇
他问过知客僧
只是双手合十的悄悄嘀咕了一句：
这是皇庙
对喽
想来也总有顾昭不该知道的事情
可是
真的
这辈子
想去保护一个人
这种带着一丝酸酸的
一想起来
浑身的细胞都会缩一下
气都出不上来的憋闷感
这辈子跟这人一起呆在这山上
每天就捧着经卷坐在佛前
偶尔目光对碰
顾昭尝试过用钱去买通一些人帮下阿润
敢于帮一下的
就像身后有狼一般
顾昭长长地出了几口气
忙跑到院子里帮着清扫
不管他如何帮
阿润便加上一倍
没办法
表示自己也没办法了
又怕疼
只能眼巴巴的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阿润出了一头汗
抬脸冲着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一脸心疼的顾昭笑笑
甚至他还悄悄的眨巴下眼睛
他回身对细仔说：
把热好的滚水给阿润师傅送去
仔细被风刷了裂子出来
细仔点点头
到了那边
只是将壶放在门口小声道：
这是刚做的滚水
出了门提了水进屋
听到那边关门的声音
没片刻
打开壶盖给顾昭看
前些日子顾昭才发现
他那所谓的六层食盒内放着的不过是一碗粗米饭
但是每日里却用那么好的食盒送进阿润的屋子里
转眼
顾昭的脚更好了些
能穿进鞋子里
他很想家
可惜老和尚不许他下山
没有断根
来年还会再犯
我好想吃肉啊
惊起麻雀无数
山下却说
叫七爷收了回家的心思
回来的时候嫂子倒是给带了很多吃食用品
依旧没有肉
阿润站在门口看他笑
细仔他们呢
平日难得见他这样清闲
想必是这些日子吃的好了些
如今也有些红润了
我叫他们去山下偷吃去了
也不能连累身边人都一起受苦吧
阿润皱着好看的眉头看他
便低头悄悄叹息：
我都八年没吃了
说完调皮的眨巴下美目
顾昭如被雷击
哎……对不起……我忘了你要出家的
阿润不在意的依旧笑
背对着他蹲下说：
啊
带你去耍子
阿润催他
心里七上八下的
看看这背
鬼使神差的他还是伏在了阿润背上
心如擂鼓
怕阿润感觉到笑他
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
很温暖
他走的很稳
阿润很香
淡淡的似有若无
清清楚楚
顾昭不敢说话
出了小院子
左拐右拐的他们来到一条两步宽的小路上
这里虽没有看到梅花
那香气真好闻
新新鲜鲜的一股股的似有若无的往心里钻
又走了片刻
这是一处高地
有十丈多甚至更宽
黑漆漆一片不知道崖底在那
却是扑簌簌成片盛开的梅林
就如几万点粉色的胭脂不知道被那一双手推开
没有一片绿叶
顾昭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