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夜天
“还有一句。”花无醉不以为忤,凑上前几分,腆着脸笑道:“不知有此人侍奉在侧,阿珏你可还把持得住?”
“胡闹!”萧玄珏黑下脸来喝道,“我传书让你回来是说正事的,方才在亭中你的话有些多了,现在还不知敛!”
“行了行了,跟我就别摆王爷的架子了,呵呵……”花无醉低头轻笑一声,却莫名有些苦涩,道:“我只好奇,你怎么总跟姓云的脱不开关系,以前是云行之,现在又来了个云衍,何时才能挨上我花无醉?”
“花无醉,我在信中已经说的很清楚,”萧玄珏面不改色,淡淡道:“云衍嫁入王府已成既定的事实,现在你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种不利局面变得为我所用。”
“你要利用他?”花无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摆正了脸色,严肃道:“我看他不像狡诈有心机的人,你真下的去手?”
“是他自己说的让本王好生利用他身份的便利,甚至在大婚之日以死明志。”萧玄珏冷哼一声,墨中泛银的眸子中带着寒意,“既然他是自愿的,本王有何下不去手的?”
花无醉笑着摇摇头:“阿珏,你有时也太天真了。他说任你利用,你就信?”
“哈哈,我自然不信。”萧玄珏仰面笑了声,负手踱了几步,忽而又沉声道:“所以…为了卸除他的戒心,我将行云阁给他了…”
“什么?”花无醉像见到鬼一样叫道,被萧玄珏一记冷眼瞥过又住了嘴,叹道:“看来为了他手中的三百暗影,你真是不顾一切了。行云阁…可是你为了云行之…”
“他死了!行之已经死了!”萧玄珏厉声打断他,复狠狠道道:“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不会死。我一定会为他报仇!太子如何,皇后如何,将来这个天下一定会是我的!”
花无醉脸上闪过一抹痛意,却被他痞里痞气的笑掩盖过去,道:“其实那时我见你总骂那个肉团子,还以为你很厌恶他,没想到…”
“你别多想,我只不过是见他为了救我而丧命,心中有愧而已。”敛了面上的狠厉,萧玄珏淡淡道:“自从得知云青城与皇后暗地勾结,而父皇软弱以至外戚弄权,本王就决定要亲自登位,肃清君侧!”
“所以你将主意打到云衍头上了?”花无醉微微皱眉,“以他文弱的书生气却可调度三百暗影,网罗全东莞甚至相邻五国的情报信息,怕是不简单。”
“三年前云青城带他回府认主归宗,我就已经差人去查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相府二公子的底细。发现他的过去仿佛被人刻意抹去,查不到他的来处,随着调查的深入,才知,他之所以有第一公子的名号,不是因为他的才貌双绝,而是…”
“而是双结楼的楼主双千结,姓云,单名一个衍字。”花无醉了然一笑。
萧玄珏点头,“没错,刚得知此事时本王亦很震惊,毕竟他看起来斯斯文文,武艺不通,怎么可能调度起来双结楼里的三百暗影。直到大婚那晚…”脑中突然出现当时云衍浑身是血的样子,那人说他甘愿做自己的掌中剑,心中骤然紧缩却被他刻意忽略了。他顿了顿,沉声道:“直到那晚见他为了取得本王的信任,竟狠心刺自己一刀,我才相信他真的是双千结。因为他骨子里够狠,其实要做统帅,不一定靠武艺,不是么?”
“是。”花无醉点了下头,又深深望着对方不带情绪的侧脸,缓声道:“所以他只能做统帅,阿珏你,却是凌驾于他之上的王,因为,你比他更狠!”
“啪!”瓷器摔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随即便是有人调转脚步匆匆离去的声音。
“谁?!”花无醉话音未落,萧玄珏已经一个旋身到门前,快速拉开门扣住了那个偷听者,扣住对方咽喉将人抵在墙上。
“是你?”看清被自己掐着的人是云衍后,萧玄珏才松开手,但眼中的寒意却丝毫没有消退,“你不是回房歇息了吗,怎么到晏思楼来了?”
“咳咳!咳咳咳!”呼吸不畅呛咳几声,云衍后背倚着墙笑得有些苍白:“臣妾来给王爷送茶,见您与花将军在说话,云衍不好打扰所以就要回去了,谁知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我们的话你听到多少?”萧玄珏危险地半眯着眼睛。
“臣妾只是听到有声音,并没具体听清是什么。”云衍无辜地张眼望着他,轻声道:“怎么,王爷你们说的是些臣妾听不得的?”
“没什么听不得的,”这时花无醉也出来了,他将一柄风骚的桃花扇摇的“哗哗响”,笑得灿如春风,“无非是礼部尚书姚明义近日干了些私下买官卖官,在朝中拉帮结派的勾当,晏王想要上道折子弹劾他,却找不到证据而已。”
没想到花无醉会说出这些,萧玄珏微愣,然后去看云衍的反应。
云衍低下头若有所思,下垂的额发遮住了眉眼,同时亦掩盖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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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萧玄珏淡淡道:“你回去…”
“我去帮你找证据。”云衍抬头笑道:“既然王爷苦于没有证据,为何不对臣妾说呢?大婚那晚臣妾说的话,王爷可还记得?”
被云衍毫无防备清澈明净的目光注视着,萧玄珏脊背僵了下,有意避开对方灼灼的目光,他道:“不用你去,你的伤还没痊愈。”
“嫂子有伤在身?”花无醉怔了下,他看着的是云衍,问的却是萧玄珏。
“咳咳…”云衍掩唇咳嗽一声,微微笑道:“将军不要总叫我嫂子了,听起来颇不顺口。”
“那便还是小衍吧,本将军今年二十有五,你看起来应该比我小一些。”花无醉亦笑道。
云衍点点头,轻声道:“将军虚长我两岁,云衍便称你一声兄长?”
“随意随意,小衍你爱怎么叫便怎么叫吧!”花无醉得意地摇着扇子。
见此,云衍垂眸轻笑,淡色的唇瓣更加苍白,轻咳了声,他道:“若王爷和花…咳…大哥还有要事,云衍先退下了,尚明义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萧玄珏微微皱眉,“本王说了,不用你去查,你安心养伤就好。”
云衍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清隽的眸子只停留一瞬就又移开,抬步欲走。
擦肩而过时,萧玄珏伸手扯住他的袖角,面无表情道:“本王说过了从未想过要利用你,你不必如此。”
云衍顿住步子,对他回眸笑道:“臣妾也说过了,我心甘情愿。”抽回袖子,云衍步步远离,脸色却更加苍白,带着丝丝凄楚。
萧玄珏如兽的眸子专注地盯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一瞬不瞬。
“你为何对他说这些?”萧玄珏没有去看身边的花无醉,声音里带着几分凉意。
“你难道不想试一试他对你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心?”花无醉挑眉笑道,“拿尚明义的事正好可以试他一试。”
“但是尚明义是皇后的人,你将这件事与云衍说了,无异于打草惊蛇。”
“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方才我们说的话,他怕是全听到了罢。”
“但是…”
花无醉接口道:“但是云衍现在还有伤在身是我没想到的,你该不会是担心他在查找证据时会再次受伤,舍不得了?”
“胡说!”萧玄珏冷喝,狠狠道:“本王只怕他万一有个什么,皇后和相府那边不好交代,毕竟现在还不是硬碰的时候。”
“如此甚好。”花无醉点头,又邪邪笑道:“阿珏哪日若想找个伴儿了,一定要优先考虑我哦。”
萧玄珏瞪了他一眼,花无醉假装没看到,懒懒打了个呵欠,挥手道:“时候不早了,我从关外回来还没去看皇上,走了。”
“快滚!”萧玄珏虚踹他一脚,转身回房。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方才云衍对他回眸的那个略带苍白的微笑。
“云衍,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心甘情愿。那人说的话他能相信吗?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人啊,会有人为了他,连性命也不顾?
好像曾经是有这样一个人,不过,他死了。数九寒冬,掉进冰湖里,不被淹死,也被冻死了吧。
“行之……”不知何时,深埋在记忆中十八年的两个字,已经下意思地脱口而出。
可当初那人的眉眼,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唯一记得的是那双肉嘟嘟,透过冰洞胡乱挥着的小手,和那一声声:“小哥哥快走,你快走,等搬到救兵再救我!”的哭喊。
是了,十八年前是那个傻乎乎的讨人厌的肉团子在冰层开裂的那刻推开他,自己却掉了进去。而他却因为怯弱忌惮皇后派来的杀手,丢下那个肉团子自己跑掉。
怎么还会有人舍了性命对他?就算当年的团子还活着,现在也只会恨他入骨了吧?花无醉说的不对,他不是狠,而是自私,再没有比他更自私的人了。
☆、困囚
“轰隆——”
一个闷雷在骤然阴寒的天际炸开,由远及近的闪电在一片漆黑中划过一道又一道凄厉的光影,宛如阴寒的剑锋般慑人。
屋内没有点灯,萧玄珏立在大开的窗前沉眸看着天色,乌云蔽月,正如当今动荡的朝堂。
偏巧这时有一道电光在窗边闪过,黑漆的屋子里突然亮堂了一瞬,映着他略深沉的脸色,平添了几分寒意和肃杀。
这时门外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到房门前就停止了。张德胜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没有进来,只对着窗前的人小声道:“王爷,该用晚膳了。”
“知道了。”萧玄珏动了一下,轻转过身来,一身黑衣几乎让张德胜看不到他的存在,入目的只有他如镀寒霜的脸色。
几个小太监拎着传膳的食盒进屋,张德胜拿了火折子去点灯。等一切都安置妥当了,那些小太监便恭敬地猫着腰退出去,只留张德胜一人在旁边侍候。
扫一眼桌上清淡却丰盛的菜色,以及几碟做工巧的点心,其中竟然还有一碟知祥记的桂花酥。目光微顿,萧玄珏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软绵香糯,甜而不腻,的确最合他的胃口。突然想起云衍说过“我听张总管说你最爱吃知祥记的桂花酥,正巧自己嘴也馋了…”
唇角不经意勾起一抹微笑,他一边坐下一边又捏起一块,似随口道:“王妃呢,去叫他一起过来用膳。”
“王爷…”张德胜垂手在身侧,毕恭毕敬的样子却没有动。
“怎么?”萧玄珏看他一眼,又只顾地拿勺子去盛一碗冰雁银耳莲子羹,张德胜忙伸手将碗接过来替他盛好放到面前,解释道:“云公子不在府中,他三天前就出去了。”
“轰隆——”
又一声雷鸣响过,萧玄珏端碗的手僵了一下,微微皱眉:“不在?他去哪儿了?你知道他出去了怎么不来通报本王一声?在你眼里真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吗?”
“王爷恕罪!”张德胜被他一连几个质问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颤着嗓子道:“云公子说他是奉了您的命令去办一件要事,所以我才没禀报,谁知…谁知他是…骗人的呢……”张德胜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望着萧玄珏铁青的脸色,便再发不出一个字来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在王府他是主子还是本王?”萧玄珏怒道。心想云衍才来王府一月,就可以随意指使他府里的下人,这还了得?“等等,王妃说是奉了本王的命令?”
“奴才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张德胜吓得只会说这一句,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又小心回道:“云公子的确是这样说的。”
萧玄珏眸中渐渐聚拢起一片墨色,难道…云衍真的去查尚明义结党营私的事情去了?自己不是说过不让他去吗?还是他不是去查案子,而是去见太子和皇后?头痛地按按眉心,他吐出一口浊气,对张德胜挥挥手,“起来罢,这次就算了。王妃回来后若是再要出府,你先来禀报。”
“谢王爷,奴才以后一定将云公子盯牢了。”张德胜如蒙大赦,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道:“其实王爷您也不用看得这么紧,云公子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又不会跑丢。”
“你懂什么!”萧玄珏冷哼一声,捏起块桂花酥塞进嘴里。
“嘿嘿,谁说奴才不懂了?”张德胜一副很明白的样子,傻乐道:“您不让云公子出府,不就是感觉最开始对他不好,现在怕人生气跑了不回来吗?”
萧玄珏唇角抽了一下,却没插话,只等着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见对方既不反驳也没发怒,张德胜以为自己猜对了,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复道:“这您可得放宽心,云公子对王爷的心意,我看得最真切了!”
“哦?”萧玄珏挑眉,转了下手中的杯子,云衍对他的情意,他自己都云里雾里,张德胜会清楚?“你说来听听。”
“大婚第二日您被皇上传去后,云公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他要不是因为喜欢王爷,找您干什么?”
“呵呵…”萧玄珏只觉好笑,找他就是喜欢了?也可能是恨不得杀了他,毕竟他因为自己才挨了一刀又受了一掌。
不知对方因何发笑,张德胜继续道:“奴才说是王爷交代要服侍他吃药时,云公子眼底的高兴是真的。”
“……”萧玄珏敛起笑,面色有些凝重。
“后来他还问及您小时候的事,奴才瞧他可亲,就都对他说了。他听说您十二岁就射杀了一头麋鹿时,笑得可欢心了,眼睛晶亮晶亮的,哈哈,真好看。”张德胜回想那天,也忍不住笑起来。
萧玄珏的脸色便又沉了几分,甚至眉头都锁起来了。
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张德胜丝毫没发觉对方的异样,忘形道:“后来说到您因贤妃娘娘遭人陷害而受到牵连的事,他便也跟着一起痛起来…他自个儿被您伤成那样,却还惦记您小时候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
“别说了!”萧玄珏突然开口打断张德胜,冷声道:“那都是他装出来骗人的!”云衍会因为他笑得欢心?因为他的面露凄色?可是当那人在自己面前时,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不起波澜的样子啊。
他不能相信云衍的感情,更不能动摇自己的决心。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已经因为他幼时的懦弱死掉了,现在这世上除了自己再没有人可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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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怎么了?”张德胜这才发现他的不对,马上闭嘴。
“……”萧玄珏发现自己的失态,定定神,缓和下脸色,“没什么,你下去罢。”
正在这时门口冒出一个小太监,他趴在门口向里探着头,想进来又不敢进的样子,压着嗓子冲门内叫:“张总管,张总管。”
萧玄珏最先看到他,不悦道:“怎么回事?”
张德胜背对着门,随萧玄珏转头后也看到了那个小太监,忙对萧玄珏咧开嘴嘻嘻笑,然后快速跑到那人面前,将他拖到一边,照头砸过去一记爆栗,低声骂道:“你怎么回事儿,没看到王爷正发着脾气吗?存心要害死咱家不是?”
“张总管可冤枉奴才了,”小太监揉着脑袋叫屈,哭丧道:“是您那天交代奴才说王妃一回来就要告诉您的。”
“什么?!云公子回来啦?”张德胜叫出声。
萧玄珏推门而出,紧盯着那个小太监,冷声道:“他在哪里?”
“在前院,王爷…您,自己去看看…”
“轰隆——”又炸开一记响雷,将那个小太监的话音淹没。
萧玄珏心中也仿佛被那道雷劈中,颤了一颤,这小太监说话时支支吾吾的样子摆明了在说云衍发生了什么意外,来不及细想,他下意识地就向前院跑。
“王爷,伞!”张德胜大叫,对方却早已经下了楼听不到了。
“云…”看到云衍的那刻,萧玄珏刚叫了个云字,便发现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而且这紧张来的毫无道理。那人只是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伤处,正好端端的牵着马向马厩走呢。
见萧玄珏连伞也没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在自己面前停住,云衍有些微错愕。愣了一瞬才扯唇笑开:“王爷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去啊?”
有雨水顺着他线条优美的脸侧滑下,却丝毫不影响他出尘的气质,只是脸色在闪电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疲惫苍白。
没了适才的慌张,萧玄珏便生出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他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夺过云衍牵着的缰绳丢在一边,攥住他的腕子吼道:“谁准你擅自出府的!本王不是说过你若出府就先来禀报的吗?!你把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了不是?!你有没有将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夫君…”轻念这两个字,云衍淡淡垂眸。手腕处传来几乎将他骨头捏碎的力道,证明对方真的是动怒了。云衍任他抓着,另一只手摸出一个漆金的小匣子拿到萧玄珏面前,微笑道:“我以为你知道,看,我将证据拿来了。”再抬起头来,他眼中光辉哪怕是在风雨交加的黑夜中也晶亮的可爱。
对上那双眸子,萧玄珏终才明白张德胜所说的“晶亮的好看”。如同触碰到了烈焰,萧玄珏灼伤了般忙错开视线,他松开握着云衍的手,一掌将匣子扫落在地,吼道:“本王说了不用你!你听不懂是不是!!!”
盒子掉在地上被摔开,里面的几页小纸便迅速的被雨水打湿,字迹模糊成一片。
笑容僵在唇边,看也不看地上的匣子,云衍的脸色也带上几分冷意,薄唇微启只淡淡道:“你想让我怎样?你不是要试探我吗?现在可试探出了结果?”
“本王…”
“王爷的意思云衍明白,是我不自量力了。”云衍退后一步,躬身行礼,脸上除了雨水便是满满的颓然,他轻声道:“王爷没有伞,如果要出去办事还是等雨停了罢。云衍奔波几天换来的是王爷的不削一顾,也有些乏了,要回去休息。”
“云…”萧玄珏张张嘴,却被对方清冷的眼神堵得发不出一个音节,伸手去拉他,却只触碰到一片湿透的衣角。他想说,其实自己不是责怪他擅自出府,而是近日心中突然涌现的从未有过的心绪让他心慌才忍不住拿他出气。
萧玄珏正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云衍越走越远,雨水打在身上就如打在心上一样空落落的疼。
“轰隆!”一声响雷在空中炸开,身边的马匹受惊,突然长啸一声。萧玄珏回神,便见云衍脚下脱力,踉跄着跪倒在地。
“云衍!”萧玄珏惊呼,快速跑上去将人扶住不至于躺倒在地上的水洼里,急切道:“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快让我看一下。”
“咳咳…”云衍双手支地轻咳了声,淡淡扫了萧玄珏一眼,“多谢王爷关心,云衍无碍。”虽这样说,但他尝试着站起来,却多次无果,双腿抖得厉害,而近乎惨白的脸色更不能证明“无碍”两字。
萧玄珏眸色一沉,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
“放我下来!”云衍挣了挣。
萧玄珏微微使力将人禁锢在怀里,闷声道:“既然无碍,就随本王回屋里去,本王有话问你。你既然说自己是本王的人,就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留着它将你的忠心证明给本王看,等着本王愿意相信你的那一天。”
“这样?”云衍不再挣扎,只往他怀里缩了缩,笑叹:“你还是这么不讲理啊。”声音里带着些无奈和纵容,他能怎么办?除了留在萧玄珏身边,他别无选择啊。
☆、逆局
萧玄珏自昨晚冒雨出府便没再回去而是去了他最常去的一家酒馆,春风度。
店老板老翁是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坡脚老头,面皮比枯树还干瘪,但因为他家的酒酿的好,而且老板为人也热情,所以生意一直很好,好到哪怕是三更半夜,店里也会有几个客人在坐。
不过昨晚可能是因为天气不好的原因,萧玄珏去的时候店家已经在准备打烊了。
老翁见萧玄珏浑身上下滴着水,脸色也阴翳的可怕,却出奇地没有受到惊吓,只是将已经合了一半的店门打开让人进去,才重新关上门,一瘸一拐地坐在柜后扒拉着算盘算账。
“萧公子是要喝茶还是喝酒?”老翁人如其名,说话的声音也瓮声瓮气的。
似是对这种奇怪的声音习以为常,萧玄珏拧了一把衣服上的水,自个儿找了位置坐下,声线微冷:“不是交代过只要我来,你就上陈年桂花酿的吗?”
“呵呵,公子莫急燥。”老翁“噶噶”干笑几声,一边拨弄着手里的算盘,“若搁以往,肯定端了公子你最爱的桂花酿来,只是今日,你不该是来喝酒的。”
“怎么?”萧玄珏拧眉,可能是因为王爷做久了,他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的意愿。
老翁却丝毫不被他的威慑所迫,只笑道:“我的酒,只给快活的人喝,他们能喝出我酒里的甜和香,喝过后让人更快活。但若是要借我的酒浇愁,只能喝出这酒里的的苦来,传出去岂不坏了我店里的名声。公子却不如喝茶,茶,可以清心。是以老朽才问公子是要酒还是要茶。”
闻言萧玄珏微怔,自己是在愁么?愁什么?可如果不是在犯愁,心中满满的愤怒嫉恨和怅然又是为何?见老翁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萧玄珏沉凝片刻,再开口语气平和了几分,淡淡道:“那便是茶吧,有劳翁老板了。”
“公子等着!”老翁笑着应承,小二已经被他遣回家睡觉了,所以他亲自去为萧玄珏泡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然后又回柜后去拨算盘算账了。
“啪啪啪,噼啪,噼啪……”
没有人说话,屋内只有算盘珠子碰撞和萧玄珏抿茶的声音。一壶饮尽,已经是将近三更的时辰,萧玄珏本湿透的衣服干了大半。
老翁也算完了帐,他懒懒打了个呵欠从柜台后走出来,对萧玄珏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其实公子凡事都应该往大了深了去瞧,做人也好,看人也罢,都和这喝酒一样。什么时候能喝,什么时候该喝,全凭一个‘心’字。公子若是自己做不出选择,不如就问问自己的心吧。可不要等着将一坛好酒喝出了苦味儿来,才懂得后悔。公子您不是一般人,我信得过。老朽年纪大了,缺觉,就不陪公子了,您请自便。”说罢他就转身扶着楼梯扶手一瘸一拐的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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