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茶深
只是……
皇上仰头哽了哽,说:“之后封你驸马都尉,赐五千食邑,保你一世荣华富贵,想必宋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公主那边太后添妆过后,我再添一笔,那时必定红妆十里,万人空巷,不过……”皇上缓缓走到我面前,蹲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和我平视,轻声说,“宋轻,我子嗣单薄,你和永安诞下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我当皇嗣好不好?”
“皇上!”我脑子嗡的一声感觉像是跑了十几里的路,蒸腾如沸,不管不顾去拉他袖中的手,“皇上,只有您能救我了,皇上!”
“你需要我救吗?”我感觉我汗湿的掌心中,皇上的手指慢慢地抽离了。
我感觉心头一阵凉,抬头看他。
皇上说:“看见你就烦,出去。”
我灰溜溜被赶到了上书房廊檐底,林文定在那里用树枝在雪地里画梅花,见我来了,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说:“皇上不想见我。”
林文定说:“你都快是他妹夫了,他还能把你怎么样?”
我说:“不,我不能尚主。”
林文定奇道:“为什么?永安公主为人和善,天真烂漫,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他打量了我一眼,说,“……你是怕皇上?”
“是也不是。”我原本不怕皇上,虽然还是怕他杀我的头,但是他是什么脾性,我多少摸清楚了一点,对症下药,总不会出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个突然油盐不进了。我原本想把其中的利害讲给林文定听,突然想起他虽然姓林,可却是韩太傅的妻侄,韩夫人母家是江南有名的望族……我打了个寒战,什么都没说。
林文定说:“皇上喜欢着你呢,不会杀你的。”
我对林文定在皇上性情的判断上向来没有信任感,冷笑说:“文定兄才高八斗,在下几乎毙命宫中数次,哪有你讨皇上喜欢。”
林文定说:“诶,不是,我叔父负责挑选的左右史,本来是想让陆耀来的。”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林文定说:“我是我叔父推举的去当起居舍人,你是皇上亲自去问宋阁老的,就这个意思。”
我感觉冲击有点大。我以为是爹死皮赖脸给我求来的官职,没想到,这个是皇上亲自指的。左右史一个是韩太傅安排的,一个不是。
那一天皇上只指了一个起居郎,那个人不是才高八斗的林文定,是我。
大冬天的,林文定拍了我一下,我才猛然惊醒,发觉自己立在雪地里太久,肩头的雪都要浸湿衣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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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定问:“宋兄,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和林文定在廊檐下无言地发呆了一会儿,崔公公过来了,说:“皇上叫两位大人进去……诶呀……”崔公公连忙叫人去拿帕子,“宋大人您是怎么了,衣服头发都是雪。”
我随手拍了拍,说:“不碍事,你们先进去吧。”
我拍干净身上的雪,掀了帘子进去,皇上绷着脸坐在里面,崔公公给他倒了茶,就又悄悄退了出去。
我径直走过去,跪在皇上面前,说:“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皇上瞥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用笔沾着墨:“我不想听。”
我心想,你不想听也得听,我说了你能把我嘴堵上不成,于是说:“皇上,微臣不能尚主。”
皇上皱着眉扭头看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
皇上打断我的话:“我的妹妹不好吗?”
“永安公主很好……”
“哼。”皇上说。
夸好也不行夸不好也不行,皇上你到底要我怎样?我暗中擦了把汗,说:“只是,微臣和微臣一家心里只有皇上,不敢轻易尚主!”
皇上看了一眼林文定,说:“永安是真中意你,我不会挡了自己妹妹的婚事。”
我说:“是微臣碌碌无为,难堪大用,公主柳絮才高,秀外慧中,我与公主,怕是并非良配。”
皇上说:“宋轻,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我说:“微臣不后悔。”
第16章
我知道皇上在顾虑什么,陆氏独大,韩氏也不是好相与的,宋家三代为官,独善其身已经是岌岌可危,要不然我二哥也不会去山西。皇上指了个起居郎给我,为的还不是在两方之间再扶持一方为己用。先皇在世的时候,雷厉风行,可对臣子难薄情寡幸,朝中众臣人人自危抱团取暖,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可惜先皇走得还是太早了,后宫全是不好对付的主儿,留了个烂摊子给皇上,皇上性子不似先皇凌厉,如何压得住这纵横纠缠的暗潮汹涌,此消彼长,他的路怕是不好走。
皇上低估我宋家了。
我定了定神,说:“皇上,切莫因小失大。”
皇上愣了一下,缓缓说:“那依你看,什么是小,什么是大?”
我说:“公主是小,朝廷是大。”这话说起来有点大逆不道,幸好上书房没外人,崔公公是皇上心腹,林文定也还算赤胆忠心,这点我倒还放心。但是话糙理不糙,皇上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就做不好这个皇帝。
皇上轻轻吐了一口气,说:“罢了,你不要就算了。”
下午到太后宫里,皇后也在那坐着,陪着永安公主喝茶。估计永安公主也听到了那么一点风声,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心里绷得紧紧的,心想,待会在人姑娘面前拒婚,是不太仗义,可是夜长梦多,拖越久,变数越多,谁知道太后还打着什么主意,皇上心软,我这么死皮赖脸求才求来的,没准下次又不让了。我还没说话,皇上上前一步,说:“母后……”
他话音还没落,太后砰的一下拍了桌子,竟然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宋轻!你可知罪!”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咬咬牙,猛地跪下,说:“微臣罪该万死。”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又让皇上再跪一次为我求情,他这个皇帝还做不做了?皇上脸色铁青,我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接住了,这才没有动作。
“太后娘娘,微臣是有苦衷的啊……”我一边假哭一边脑子里飞转,又不能说我们老宋家不乐意,说有意中人最合理,可是这不是给我未来的媳妇儿树敌吗?她还没露面呢就活生生变成了太后和公主的靶子;说命盘吧,宫里有钦天监,恐怕早就把我和公主的八字吹得天花乱坠了,我思来想去,竟然想不出一个办法。
“母后,您这是干什么?”我正着急上火,皇上发话了。“宋轻是我的人,他该和谁婚配,还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我脑子轰地炸了,我悄悄抬眼看太后,太后气得脸色铁青,这是相当的一句重话了,殿里这么多人,人人都被震得说不出话。他站在那里,一袭黄袍,目光冷峻如霜,好似时光逆转,他父亲那个铁血无情的形象重新伫立在这个宫殿里。他到底是他的儿子,在他跟前长大的孩子。
太后颤抖着手指着皇上说:“你,你这是什么话?”
皇上抬了抬眼皮,说:“母后,现在我是皇帝,我想保的人,谁敢动?”
我头皮发麻,心想,诶哟皇上您快别激她了,待会恼羞成怒,把整个殿的人拉出去杖毙都是有可能的,这是后宫,她是太后,孝道两个铁铮铮的大字压下来谁都别想好过。
可是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皇上总不能总是那个沉默着被严酷宫规束缚的少年,太后也总不能永远是一手遮天,纵横捭阖的外戚靠山,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的是,引子竟然是我。
皇上已经帮我站了队,我还能说什么,我悄悄深呼吸了一下,说:“古有名将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微臣虽愚钝,不稂不莠,但一心报效朝廷,誓为皇上肝脑涂地,如今功名未竞,不敢尚主。”
突然听到一声清越的女声,朗声说:“好。”
我抬头一看,皇后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转身对太后说:“有这样赤胆忠心的臣子,实在是我大靖之福啊。”
有皇后解围,太后脸色稍霁,我松了一口气,又有点闹不明白,皇后是陆氏女,没理由站在我这边,皇家哪有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之后皇后又说了什么,太妃来找太后赏花,我们便有惊无险地出去了。
永安公主也跟着我们出来的,好像没在母亲身边,她也放松了不少:“皇兄,为了补偿我,下次秋围让我也跟着去吧!”
永安公主也是心思单纯,人生头等大事,一场秋围就摆平了。
皇上点了点头,脸色不好,像是要同她说些什么,踟蹰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他就是这么一个死样子,雍王算是平易近人了吧,他还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脸,不知情的还以为其中有什么兄弟阋墙呢。可见他心底还是很溺爱这个妹妹的,只是不太懂怎么和兄弟姐妹相处。
我出来打圆场,说:“一场秋围哪够啊,皇上,我记得甘泉宫有养鹿,刚出生的小鹿,就小狗那么点大,颤颤巍巍可讨人喜欢,不如赐个鹿苑给公主如何?”
果然永安公主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皇上,皇上想都没想地说:“好,赏了。”
永安公主欢呼着鼓掌,又瞥了我一眼,嗔怒道:“宋轻,你好不给人面子,又该如何补偿我?”
我赔笑:“微臣有罪,任凭公主吩咐。”
永安公主眼珠子一转,道:“宫里规矩严,没什么好玩的事物,我听说宝华寺外有卖那种放水上能自己游动的小水车,你送几架给我吧!”
我说:“几架哪够?我听说还有系在屋檐上能吹出笛声的木偶,公主若是喜欢这些物事,宋轻定不辱使命,把宝华寺好玩的东西都搜罗过来献给公主。”
永安公主说:“好啊好啊。”
我们相谈甚欢,皇上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油嘴滑舌!”领着林文定朝前走了。
我和永安公主面面相觑,永安公主吐了吐舌头,说:“你别生气,皇兄这是喜欢你呢,”她拍了拍我的背,说,“快去吧,待会去晚了,他又恼了。”
我抱歉地冲她笑笑,赶紧跟紧皇上。
第17章
过几日下了大朝,我偷偷摸摸去找我爹和我大哥,估计他俩也正因为我这事食不知味的,我们后宫没个传话的人,消息很不灵通。我爹听完,用朝服的袖子擦了擦汗,道:“也只能如此了。”我大哥按了按我的手,说:“委屈你了。”
我说:“大哥哪来的话,又不是除了公主我就不能和别人成亲,到底也是靠缘分。”
我爹说:“若是公主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如此性情,又与你有前缘,我宋家就是样样破例,也要把她娶进门,只可惜……诶,不提了不提了……”
我笑道:“这事便过去了,只是我担心韩大人那边……”太后终究伸手也伸不出这后宫,只是说亲的是韩太傅,除开身份地位,让人不得不多想。
我爹说:“我们宋家行得端做得正,怕他作甚!”他拍了拍我的肩,说,“你安心在皇上身边做事,记住,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我连连点头应了,目送我爹和大哥出宫去。回头看林文定,他也刚刚回来。我揽过他的肩,坏笑:“干什么去啊?”
林文定说:“什么干什么,我叔父问了下皇上的近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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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挑眉,林文定心领神会,两根食指交叉,大义凌然暗暗打了个叉。
我拍拍他的肩,说:“咱们这左右史,做得还真是不容易啊。”
再过些日子,就到上巳了,好在前些日子雪下得差不多了,江山一片快晴,暖起来这几日春衫一天薄似一天,崔公公也乐呵呵的,说这下上巳可是天公作美,那天临水宴饮想必也欢畅许多。先皇不喜欢大肆享乐,早年上巳,都是在朝露台祭祀,然后群臣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后宫再聚上一撮游游园。我本以为今年也是朝露台,还约了雍王一会儿祭祀散了和他们去喝酒,没想到听说皇上开了甘泉宫。
我同皇上去那里放过风筝,知道那里景色相当不错,又有活水,水源清浅,四周又是平坦的芳草地,用来祓禊是再好不过的。林文定在京城时间不长,今年上巳,恐怕也是第一次,拉着我一个劲地问:“我听说有曲水流觞,是真的吗?”
我说:“那你要到城墙根的定襄河,那里上巳我爹这种大学士会三五成群地去吟诗作对,赋咏文章,这里,就别想了。”
林文定一脸疑惑,问:“为什么?”
我说:“甘泉宫一般人能进吗?皇上又还年轻,总不会专门召一群老头子进宫给他吟酸诗,你还不如期待一下水边打秋千的没准是哪家的贵女呢。”
那天清早,皇上登上朝露台,林文定在下面记得眼神闪闪发光,我躲了个懒,这种大事,我们不记,掌管祭祀的官员也要记的啊,何必多功夫。我朝着下面的人群中左顾右盼,果然国公府的世子爷,大小姐,什么侯爷郡王,总之就是皇上一大家子亲戚,全到了。过了朝露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向甘泉宫。
这人一多,就有点乱,我正跟紧皇上呢,永安公主突然从后面窜出来,拍了拍我肩膀:“宋轻!”
我连忙躬身:“给公主请安。”
永安公主撇撇嘴,说:“上次你送我的那个木偶,一会儿功夫就坏了。”
我赔笑:“宫外的东西自然没有宫中的做工考究,坏便坏了,公主喜欢,我再帮公主带便是。”
永安公主说:“还不如当初你给的那个绣球。”
我笑道:“公主有所不知,那个绣球本来就不是外面来的,是微臣母亲当时做着给微臣表妹的,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公主机灵可爱,家母听了绣球的去处,也抚掌笑了。”
永安公主说:“你那只蹴鞠呢?就是那年你同雍王,还有亲王世子,在池塘边玩的那个?”
我说:“诶呀那可不巧了,微臣前几月刚送给微臣刚满周岁的大侄子了。”
永安公主说:“你可真喜欢送来送去的。”
我内心汗颜,想着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上巳不比其他皇家典礼,本来就是踏春游玩,也没太多礼数。过了一会儿有哪家千金的丫鬟羞羞答答来请永安过去打秋千,她便走了。皇上身边人更多了,献殷勤的,来借机谈公事的,我和林文定不远不近跟着皇上,在座诸位哪个都比我们品阶高,不敢挤,也挤不进去。甘泉宫的溪水清浅,几家有诰命的夫人在水边一边说话,一边看孩子。虽然天是暖了,可水是从深山流出来的,终究还是冷,大家放了兰草,象征性泼了泼,就又缩着袖子在水边应酬谈天了。树林那边挂了纱帐,好几家的姑娘在打秋千,我是没什么想法,眼观鼻鼻观心,怂恿林文定:“你也是到了定亲的年纪,怎么,没人给你做主?”
林文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父兄都不在京城,不好谈这事。”
我坏笑:“今天可是上巳!你知道这里有多少掌上明珠吗?你何不过去,一不小心,就揽到了一段好姻缘呢。”
林文定说:“衡之兄,你能不能不要像一个市井流氓一样……”
我吹了一声口哨,懒得理他。
那边青年子弟好几个是林文定诗友,招呼他过去玩流觞,我嫌酸得慌,推着他:“去吧去吧,皇上这有我呢。”林文定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我抱着胳膊在一边发呆,见皇上应酬得脸色发白,已经有了疲态,想着天气虽暖,可是还是冷,又是在水边,皇上恐怕不太舒服吧。我环顾了一下,发现雍王正转身兴高采烈往这边来,我朝他使了个眼神让他看看皇上,他一脸茫然望过去,看了看才对我点点头。
“诸位,诸位,我听说皇上宫里有五十年的梨花白,特地讨来,也算借花献佛,各位大人,今日可是上巳,你们谁家没有几个黄花闺女半大小子,这子孙绵延的事儿还不比您的奏折重要?你看看黄大人和李大人在一旁,没准人家连庚帖都换了!”大家都笑了,纷纷领了宫人端上的酒喝,从皇上身边散了。
我对雍王感激地抬抬手,他摆手说不用。
第18章
我这才近得了皇上的身,悄声问他:“皇上,要不要叫崔公公来?”
皇上说:“不用了,这里随侍的人已经够多了。”他哀叹了一声,道,“早知道就不让那么多人进来了。”
我说:“放几个年纪相当的进来同皇上玩倒也不错,打秋千也挺满园春色的,只是这些老头子就别让进来了。”
皇上斜瞥了我一眼,说:“怎么,看上了哪家千金,我给你指婚啊。”
我看着皇上不大高兴,连忙说:“不敢不敢,这些都是些皇亲贵胄,微臣小家小户,高攀不上。”
皇上支颐望着水边席席裙裾的女眷们,慢悠悠地说:“我看你宋轻眼光高得很,怎么,我这里这么多如花美眷,竟一个都入不了你的法眼?”
我说:“皇上真是折煞我了。实话跟皇上说,我爹娘就希望我找一个不求门第高低,性子好有才情的媳妇。毕竟我是家中幺子,不求支应门庭。若是哪家世家千金下嫁到宋家,这不是给人好好一姑娘找委屈吗?”
皇上若有所思:“也是。”他扭头看我,说,“你的婚事由我来指,好吗?”
我汗颜,都说我家小门小户不会大操大办我的婚事了,皇上居然还要给我指婚,这皇上指婚和媒人说亲相比,分量可太重了,和离都不好和离。小门户的人家听说是皇上指婚,说不定还不肯嫁了呢。我有苦不能言,只能说:“谢皇上。”
这时走来一个夫人,笑吟吟道:“给皇上请安,太妃娘娘邀您过去同大家说说话呢。”
皇上懒洋洋起身,说:“那就走吧。”
太妃那边聚了一群女眷,永安公主和快要出嫁的永福公主都在,见皇上来了,一群姹紫嫣红纷纷向皇上行礼,太妃拉过皇上,说:“皇上,你还没见过吧,这是你表妹云娘。”
我心里万马奔腾,这就是被皇上说丑的那个!
我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皇上眼前的这位女子,也不算丑啊,到底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好吧只有五人),眼光高看不上罢了。
“给皇上请安。”那名女子温温柔柔地说。
皇上板着脸,说:“礼。”
我都快忘了,皇上也是人啊,上巳本来就是个相看对象的日子,凭什么各家夫人不挤破头把自己家的适龄女子往皇上身边送呢。
我正想着怎么给皇上解围,突然听到那女子娇呼一声,就要往皇上身上倒。皇上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被她扑了个正着。这可万万使不得,皇上万金之体,磕着碰着谁负担得起?
“皇上,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只是有点头晕,妾身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皇上还没说什么,那姑娘梨花带雨地嘤嘤哭了起来。我说你既然醒过神来了倒是从皇上怀里起来啊。
“诶呀,那得赶紧叫太医啊!”我上前去一把扶起那位姑娘,对方给了我一个眼刀。
“谁那么大胆子!”我抬头一看,只看见皇后听到骚动,朝这边走过来了,她一来,周围莺莺燕燕通通安静如鸡。“主子晕倒了都没人来扶吗?下人干什么吃的!”
“都……都是妾身不好,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下人。”那姑娘一手抓着皇上,一手扶着我,楚楚可怜看着皇后。真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好了,你快起来吧……”皇上平淡地说,我看到他嘴型明明是重死了,心想皇上您可千万别说出口啊。还没等他开口,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尖叫:“啊有蛇!水里有蛇!”皇上怀里的那名女子更害怕了,尖叫着往皇上怀里凑:“啊!皇上,妾身好害怕!”皇上没有防备,竟然被她推倒在了溪流里。嗡的一下全场都炸开了。
蛇在水里啊!我冲过去一把推开那姑娘去拉皇上,耳边全是大呼小叫在让宫人来的。“皇上!”我伸手想要把他扶起来,最要紧的是离开这条溪,那条不知道在哪里藏着的蛇还在里面!皇上白着脸,抓着我的袖子还没完全站起来,又软了下去,嘶了一声,我脑子一热,心想莫非是被咬了。三月的溪水还凉得很,只浸到我的脚踝我都要打一哆嗦,皇上半个身子都湿了。
“其他人都给我散了!太医呢!护卫呢!”皇后在岸上发号施令,把闲杂人等都赶了,开出了通道,可是人还是没到。
我心头一紧,被蛇咬了每一瞬都是命啊,顾不了许多了。“皇上,冒犯了!”我赶紧蹲下去一把把他的袍子连带裤子几层撕开,幸好这几日暖和了些,要是前几个月那种貂毛厚棉,我可撕不动。我顺着他腿肚子摸了一把,没有伤口。“水里太凉了,你能感觉到哪里痛吗?”
皇上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不由得心下一沉,水里还是太冷了,我都觉得冻得脚趾都没有知觉,更何况是皇上。
我扶住他,说:“先上岸再说。”溪水湍急地冲着,底部的鹅卵石又不平,人不好站立,皇上看样子又走不动,我也顾不上许多,鼓足了一口气,直接把皇上打横抱起,哗哗地淌水上岸。幸好皇上还是轻,要是像雍王那么大个,我可抡不动。
岸边皇后做了接应,赶紧叫人上了厚厚的披风包个严实。
我拧了拧袍子下摆的水,看见护卫从下游水里挑出一条黑头黄腹的水蛇,打死了。
甘泉宫到主宫还有段距离,现在是回不去,只能先到附近宫人们拾好的阁子稍事休息。
阁子里地龙已经烧起来了,我在阁子外间的廊下拧着水,心想着开春蛇都醒了,可是我记得,溪流上游下游都有侍卫把守,水里来来回回叫人摸了个遍,怎么会有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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