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永平纪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月青
“再往近的说,这建初元年武陵澧中蛮才叛,才隔两年,武陵溇中蛮又叛,不可谓不是朝廷心头大患。却说这武陵蛮也不是真造反,与司空大人说的也相差无几,武陵位于洞庭以西,水网密布,沼泽丛生,一有水患,便贻害无穷。百姓没成了,没吃没穿,又民风剽悍,不折腾点幺蛾子咋可能。不过这司空大人也是真气魄,直接便说这武陵蛮叛的症结在水利工事、房田民屋规划上,如此既是做了实事,又解决朝廷心头大患,还顺便卖了几个好,真是大人物做的事!”
楚归虽然也就武陵蛮叛与这上头想了几分,但其他上面,他还真没他师傅想得多,果然是在司空府里浸了这么多年!他不禁想到了后世里有人调侃的,帝都即使是平头百姓,一个个也是政治敏感度高的很!
朝廷很快便将在武陵郡动工的水利工事批了下来,朝廷批了人力银两。楚归对此很感兴趣,想随队往武陵郡监工。可是没等他申请上去,朝廷便将他调到了廷尉府,任廷尉左平六百石一职,而这职位,原本却是他师兄的。
[东汉]永平纪事 [东汉]永平纪事_分节阅读_24
楚归心里不禁有些难受,还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怎么会让他替了他师兄的空缺。
虽说他在司空府呆了快将近两年,要有所调动也是寻常,可是他原先也只不过是两百石的普通小吏,怎么会一下升到六百石的廷尉府左平一职?!
他师兄本就是运气好了,他这比他师兄还夸张个好几倍,他又不是像窦宪,凭着窦家和国舅一下做二千石也没人能说啥的,连窦笃那黄门侍郎也才六百石而已。就算把他放到别的地他可能也不会想这么多,可这偏偏是他师兄原先所在的位置,而且他师兄也是突然离京,一切都不明不白的。满满让他疑惑的阴谋味道,可是能在他身上动阴谋,还是这种方式的,实在得他一点脑细胞。
不过未等楚归提出异议,谏议大夫便对此提出了不满。在朝堂之上公然提出楚归年少,又无甚功绩,迁为廷尉府左平有失公允。
天子只是瞧了那谏议大夫一眼,便转问司空第五伦道,“第五大人作为楚归的直属上司,不知楚爱卿其人如何?”(天子肯定心里也在吐槽这第五伦的名字太奇葩了,叫起来实在是太滑稽了。)
第五伦上前道,“楚归在我府水利曹已近两年,任职期间勤恳踏实,且颇有悟性。就此次武陵郡水利工事修缮一事,便是张掌事和楚归在武陵郡进行了先期考察,楚归在此事上,也提了诸多建议。”
朝廷大臣本或有部分也心存疑虑,不过听了第五伦之言,倒是都颇有肯定之意。
天子就着第五伦所言道,“先帝曾在芳林园亲口赞过楚爱卿真英才,朕与楚爱卿同窗数载,其学识才能莫不比你们了解,依朕之见,这廷尉府左平屈屈六百石之职,却是委屈了楚爱卿的。”
天子寥寥数言,却是无人再敢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隔日更啦,准备开一篇现言,存稿中。。。
☆、38.廷尉左平
廷尉左平掌平决诏狱事,而诏狱则主要是断决全国上下官吏重罪之所在。虽说只是六百石,但其权不可谓不大,其利害关系不可谓不重。许然在廷尉府勤勤恳恳做了近四五年,才提拔至廷尉左平,不是没道理的。
即使楚归自诩活了两世,有那么点聪明劲,可这种太专业性的东西,他没时间和经验的积累,就这么匆忙上任,还真是觉得十分折煞。而这其中摆明就有什么不对劲的。
这天他在书房的小榻上临时抱佛脚看些关于律令辞讼的书籍,这还是他上任后往他手下郭躬处借的。郭躬父亲郭弘任颍川郡刑律曹掾已十数年,也算家学渊源,这类的书籍倒是十分丰富。郭躬也才二十来岁,比楚归稍大,从太学毕业后便辟用到廷尉府。
如今何暘也已被太尉府辟用,杜安被鸿胪寺辟用,也是太学生中考核和出路都比较好的了。
楚归拿自己已和人家比,更觉心虚,人家既比他年长,又是家学,在廷尉府呆的时间也比他长,结果被他这么一个三不沾的空降占了位置,还得在他手下做活,他都替人家不值。
可是他也不想啊,明显他也是被人挖了坑,就等着跳呢。
窦宪近来找他的次数渐少,毕竟侍中有随侍天子之职,又兼虎贲中郎将值卫宫掖,两人休沐能厮守个一两夜,平日窦宪晚上再紧着陪他次把,便也再无空暇了。
许然离京和他调入廷尉府之事,只说过几句,也未及深聊。
这天到了深夜,与往常差不离的时间,窦宪又来找他。才入房来便从背后抱住了楚归,凑到他耳边厮磨想要亲热。
楚归把身子退开了些,嗔怪道,“每次都是让你这般混过去了,我还想问你事呢。”两人如今相聚的时间也不算多,很多时候窦宪晚上来找他,两人厮混一番,到第二天早晨时,窦宪又多数急急被召回宫去。
窦宪见状,便放开他些,还是将他抱在怀里,心知此番糊弄过去大概是不容易了。
“许师兄被调离京之事,其中原委你清楚吗?”
窦宪心道果然是此事,“此事我也不太清楚。”
“那我为何又会无缘无故调到廷尉府?”
“嗯,这是天子亲自下令,他大概始终还是想将你调回宫去的。”窦宪不自觉又摆出一副喝了一坛老陈醋的样子。
楚归虽然心知肯定不是这么个原因,但窦宪这样又让他有些心虚,不好多问。他想君意难测,窦宪对此也知之甚少,他只能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了。
离开司空府之时,司空大人还特意将他叫过去叮嘱一番,令他有些受宠若惊。虽说他也是在天子身边呆过的,可是这与成为司空府底下的小喽啰,都没被顶头上司临幸过,临走时来一番亲切恳谈的酸爽感觉肯定不一样的。
司空大人在司空府里也只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光线还不怎么充足,那天是临点卯离府的时候了。第五伦年纪都五十好几了,头发花白,胡子花白,映着窗子外面照进来的夕阳,整个面容还是十分和蔼的。
“上次你们从武陵郡考察回来写的奏折,我是认真看过的。你小小年纪,便看出了武陵蛮叛与水利工事和农田成的关系,大有前途。当初你在尚书台、天子跟前提到粮价与钱币,还有流民的看法时,便觉得你小子见识不凡。后来出了哀牢之事,天子欲将你调离尚书台避避风头,我还是在天子跟前亲自将你要过来的。你在我这是呆不长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走了。这近两年来,你也做得很不错,以后有啥为难之处,尽可以来找我这个糟老头。”
楚归心里满是诧异,他来这许久,这司空大人也没曾理过他,而且他只是水利曹下面的小喽啰,不理他也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当初却是司空大人亲自将他要过来的。不得不说,听到这番话,楚归心中还是颇为感念的。
如今他到廷尉府去后,上头便只有中二千石的廷尉正和一千石的廷尉左右监,初去时廷尉府的一干同僚便与他接了风。
转眼他在廷尉府便一月有余。诏狱主要掌管官吏贵族重罪之事,事情并不算多,而且上下正常运转,重大的也有郭躬帮他决策,这一个月楚归也主要是翻习翻习近来的案卷,回去再熟读相关律令。好在原来在书院里,他小爹教书时,律令一块,也曾大体教过,倒不至于一头雾水。在太学和辟雍学堂里他便没学过了。
他在廷尉府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办公,虽说不大,籍之类就占了近三分之一,一开门便灰尘扑簌的,但和他在水利曹比还是好了很多,而且也比较方便。
近来他让郭躬派人将诏狱近来重要的案卷都搬来与他看,如今已看了将近大半。这日和往常无差,按时点卯,泡壶茶后,就着日光继续看案卷。没料,其中夹杂着一本不太一样的。
楚归心里奇怪,带着好奇抽出来,只见这案卷明显年月要久了很多,封皮都泛黄了,封口处压着绝密的红色泥章,压印也暗了些,案卷也泛了旧,少说也是好几年前的了。
但那封印明显就是动过的样子,如今也未封好。一时间,楚归只觉肾上腺素分泌过度,血往上涌,直想打开来看。他想着自己如今已是廷尉左平,管诏狱事,这诏狱的陈年案卷他看一下,应该是不要紧的。可模糊中,他又觉得好像看了也并不是啥好事。好奇害死猫,有时候只是单纯的好奇,人便忍不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楚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案卷,尽量不在封口留下啥明显的痕迹。才第一页的扉页,看到那几个字,他便像被捏紧了心脏般。只见右起第一列小字写着永平五年,中间一列大写的字写着窦氏坐赂案,左下一列写着封卷时间,盖了诏狱的章。
楚归手指有些微微发抖地继续往下翻,案件并不复杂,案卷也不厚,只是交待了事情始末,包括罪犯供述、画押还有证人证言,其中涉及的便是窦穆、窦勋、窦宣。窦穆则是窦宪祖父,窦勋则是窦宪父亲,窦宣的窦勋之弟,窦宪叔叔。那画押之上还有血迹,签字也有些潦倒,楚归一想到这便是窦宪祖父父亲还有叔叔的字迹,便一阵一阵止不住的心惊。
案卷上将案件始末都交待的比较清楚。窦穆以封地在扬州庐江郡安丰,欲广结姻戚,矫阴太后诏,令六安侯刘盱去休妻,将女儿嫁给他。永平五年,六安侯被休掉的妻子家上书直达天听,明帝大怒,罢了窦穆及一众窦氏子弟官职,其中包括窦固。等到窦融在这年死后,明帝以窦穆失德,派谒者韩纡监视窦家。
韩纡上奏明帝,称从窦穆父子对天子多有怨言,明帝便将窦穆及家属遣还平陵,只因窦勋妻沘阳公主身份,留了窦勋一家在京。窦穆归平陵后,因贿赂小吏,与子窦宣俱下平陵狱,窦勋也关在了洛阳狱。父子三人俱死狱中。
案情虽然简单,但寥寥数语,所掩盖内情,令人心惊。这一大串,所做最严重的应该便数矫阴太后诏了,但六安侯刘旴身为宗亲,身份也算显贵,为何不会确认一下太后诏令的真伪。即使属实,林林总总加起来,窦家父子三人也罪不至死,却最终是因贿赂小吏之事俱下狱中并身死。
窦穆年纪大了也还好说,窦勋和窦宣却是身强力壮,窦家即使已不被天子所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无授意,怎么可能轻易死在狱中。三条性命,死得却不明不白。
窦家之案令楚归感到心惊,但这案卷为何无缘无故夹杂其中,也十分蹊跷。
楚归平复心绪后,找郭躬问道这案卷是何人与他找来?
郭躬未经手此事,只道是给案卷室的小宋说后,小宋给他送来的。
楚归未多说,自己直接去案卷室找了小宋。小宋是个三十来岁的男的,相貌平平,听到楚归问话也不明就里,只老实道,“郭大人与小的吩咐说大人要看近来重大的案卷,恰这里有些是许大人才看过的,小的还没来得及拾,便直接送到大人房间了。”
楚归只觉一阵头晕,点点头后说了没事便回了自己值守的房间。照管案卷的小宋说来,这是他师兄看过的案卷,可是他师兄为何会将永平年间窦家的案卷翻出来?他师兄离京,是否与此事有关?
而且其中不对劲的是,如果他师兄看过这份案卷,以他师兄的行事风格,定会将案卷放归原处,不会这么大喇喇地塞在一堆,又交给小宋去放。明显是有人故意夹杂其中的,这人为了让他看到,这种奇怪之处也并不在意了。
若是如此,窦宪定也是知晓此事了。可是许然和窦宪,都不想他知道,什么也不愿给他说,而却有人怎么也想他知道。再加上窦家案子本身,楚归只觉浑身有些虚脱,心乱如麻。
☆、39.窦家疑案
接下来几天,楚归都自己泡在案卷室了,花了很大力将关于窦家的案卷都找出来。廷尉府的案卷室比司空府的档案室规格稍小,但也是三层,一二层摆设格局差不多,一排排的木架子上装满了案卷和材料,阳光一照灰尘飞舞,三层也是机密性的,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去。
案卷室三层里又分为很多种类,涉及诏狱机密的又在一边。楚归如今身为廷尉左平,倒是能查阅三层诏狱的案卷,其他的便不能看了,而且其中的案卷是不能随意借出去的,借出去要经过很繁琐的手续。如此一来,永平五年窦家坐赂案的案卷如何大剌剌的塞在那些近来的重大案卷中,也的确让人生疑。
楚归对案卷室案卷的存放还不够熟悉,也没法让小宋帮他,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翻阅窦家的案卷。这事他连窦宪也没说,一来他连其中来龙去脉还没弄清,再来窦宪与他师兄离京的事大概还是有关系的,而且还存在他不知道的在暗处的人,明显有人故意就是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让他知道这些,他也只能顺水搭桥,至少现将案卷都查清楚。
即使是三层的诏狱卷宗,也十分浩繁,楚归一头雾水地扎进去,先往永平五年之前的卷宗翻阅,也是翻了好久,才翻到永平二年窦林坐臧案。窦林为窦氏子弟,在永平元年随中郎将窦固、捕虏将军马武平羌有功,后被任为护羌校尉。诸羌对窦林信服,有滇岸羌归降,窦林上报天子以滇岸羌为羌族大豪,即大族,天子遂封滇岸羌首领为归义侯,加封汉大都尉。
第二年,又有滇吾羌归降,窦林又上奏滇吾羌为羌族敌意大族,为其请封。时明帝对羌族一下生出两个第一大族感到疑惑,怀疑并非属实,窦林一下脑袋秀逗了,谎称滇岸羌即滇吾羌,是陇西方言称呼不准确的原因。明帝怒而罢了窦林官职。适逢凉州刺史上奏窦林坐臧,遂下狱死。
案卷中有称窦林以滇岸羌为羌族大豪,乃是被属下所欺,而滇岸羌与滇吾羌的确是羌族不同的两支。窦林对天子称滇岸羌即是滇吾羌,有欺君罔上之嫌,但汉哀帝时期即已除了欺君之罪,即使如此,如何处罚还是看天子个人的心情和考虑。
令楚归十分不解的是,傻子都看的出来,谎称滇岸羌即是滇吾羌的说法是最不讨好的,这个做法事实上已属欺君,如果侥幸天子没有追根问底滇岸羌与滇吾羌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窦林为滇吾羌和滇岸羌请了两道旨意是铁打的事实,也摆明了窦林是弄错了,按这个谎称的说法就是为一个羌族部落请了两道赏赐。
既然如此,窦林为何不直接承认他第一道请旨称滇岸羌为羌族大豪是弄错了,滇吾羌才是第一大豪,这样也不用担欺君的风险,至少这后一道对点燃天子的怒火起了莫大的作用,毕竟敢欺君,胆子太大了。而事实上,滇岸羌和滇吾羌都是羌族大支,窦林照实说后果也不会这么严重。
[东汉]永平纪事 [东汉]永平纪事_分节阅读_25
这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秀逗说法。
而若没有这一遭,坐臧却是不至于下狱死的。秦律严苛,汉高祖以其草根帝王的大流氓气派,大笔一挥,汉初律令变成了简单的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但与前人所说一般,伤人有曲直,盗臧有多少,抵罪者,也不知抵何罪。
所幸汉高祖有萧何这个擦屁股的好基友,在约法三章基础上取秦律合适的扩为九章,勉强算是应付了社会治安问题。后世经叔孙通、张苍、晁错、主父偃扩充完善,也算是奠定了西汉律令的基本轮廓。
本朝基本上是沿袭西汉,只是天子诏令有所添补删改而已。依律令,坐臧依盗来处,坐臧十金弃市,但若是情有可原、有功或其他,可死罪。对于窦林这种来说,在平羌战事中立有战功,任护羌校尉期间素有威望,照正常情况判断,是罪不至死的。
最让楚归头疼的是,这个时候,天子高于法,天子之言便是金科玉律,帝王看你不顺眼了,你不该死也得死,看你顺眼了,你该死也不会死。所以说,在这种问题上,在这个时候,谈合不合法,是不是依律查处,都没什么用处。
在窦家那种级别,天子的平衡考量之中,决断生死的绝对不是写在纸上的几条律令,而是天子的心意,只是根据天子的心意,套上依律查处的一层遮羞布而已。而这些律令真正能管到的,只是些平头百姓而已。
窦宪祖父下狱罪名是坐赂小吏,这种事情,你得意时便叫打赏,你失意时便是贿赂。即使定为坐赂,基本上也罪不至死。更何况,这朝廷阴、邓、马、梁等大家族中,楚归便不相信这各个都是清清白白的,一点猫腻也无。以这些罪名便发落了窦家,明显只是给世人看的幌子而已,而真正内情,却只能由世人各自揣测。
就在楚归准备问窦宪时,不想京中一时沸沸扬扬地传遍了一条小道消息。
这段时日楚归都扑在了窦家卷宗中,多的时间也要处理诏狱中事,毕竟走上正轨后,很多还是要廷尉左平来决断。而窦宪也越来越忙,因为这档事楚归对窦宪总有些冷落的样子,但又不至于完全不理他,窦宪也许是觉察到什么,又或许是困于他事,两人也未及说清楚。
后来证明窦宪果然是去忙其他的了。
而这整个京城中,他却是最后才知道的。
他基本上廷尉府、住处两点一线,披星戴月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杜安特意逮到他了给他说道,“你知道窦宪派门客杀了韩纡之子的事情吗?”
楚归一脸懵逼,“你是从哪知道的?”
“全京城都传遍了,各大酒楼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我以为你早知道了,今天还是来问你的。”杜安看到楚归脸色更难看了,后面的话也没说下去。
当晚两人便去了东来居,因为何暘明显对窦宪更忠心,两人也没叫他。
他们要了个二楼的包间,能看到能下大堂里说书先生的位置。杜安凑到他跟前道,“我也是听同僚说的,如今各大酒楼都有说书先生专门说这个段子。因为情节曲折,又有豪门八卦,百姓都爱听,叫座的很。”
楚归不耐地看了他一眼,识相地闭了嘴。
两人叫了些吃食,都是吃了晚饭的,楚归本就心情不好没啥食欲,杜安也一个人吃得有一搭没一搭的。
没一会,说书先生准时开讲,快板一打,锣鼓一敲,煞是那么回事道,“却说如今这满京城最热闹的是啥子?!”
堂下一众听客捧场道,“自是当朝皇后的兄长为父报仇案。”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敲,振奋道,“正是。应广大朋友的热烈要求,我今天再给大家讲讲这段吧。却说这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这故事的主角呢,正是当今皇后的兄长,侍中大人、虎贲中郎将窦宪。这窦宪又何许人也?!”
“乃是安丰侯窦融老侯爷四世嫡长孙,母亲乃前太子东海恭王刘疆嫡长女沘阳公主,祖母乃是世祖光武帝兄长之女内黄公主。却说永平五年之时,先帝派谒者韩纡监视窦家···”
说书先生将窦家往事说了一堆,有虚有实,有夸大有杜撰,不过座下听众却是各个听得有滋有味。
“因而这窦大人,觉得这韩纡与他是杀父仇人,如今窦大人妹妹已母仪天下,贵为皇后,而窦大人也身居高位,自是心念父仇。只是这韩纡早已去世,也不能拿他咋样,俗话说父债子偿,这窦大人索性便将那韩纡之子杀了,将头颅送给窦大人,这窦大人便以韩纡之子的头颅,祭拜其父在天之灵。”
一时满座哗然。有觉得窦宪孝顺报仇雪恨叫好的,有觉得与韩纡之子无关,觉得他死得冤枉的,也有觉得窦宪手段太狠的。
当时,只听一人在堂下大声喧哗道,“这窦宪器量狭小,睚眦之怨莫不报复。这窦宪祖父和父亲身死,却是怀罪在身的,与韩纡又有何干,更何况韩纡之子了。”
堂下有人反驳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竟然好意思说是睚眦之怨?!”
顿时闹哄哄一片,各说各的。
楚归听完后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情绪一时翻涌上来。有对窦宪之举的理解和同情,也觉得韩纡之子死得冤枉,毕竟他父亲的事与他何干,更多的是对窦宪对他隐瞒的恼怒,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就他不知道,他师兄的事也是这样。他当他是什么?!
可是恼怒归恼怒,在这种场合下,楚归还是忍不住为他站出来。他从二楼轻身飞到一楼大堂说书先生所在的平台之上,声音清亮地质问说书先生道,“敢问先生所言窦大人指使门客斩杀韩纡之子可有证据?”
说书先生一脸懵逼,满堂吃瓜听众见状也安静下来静静围观,一时整个酒楼安静的厉害。
说书先生见有人砸场子有些不满,但见来人气宇非凡有些心虚,“我也是听人道听途说的,哪有什么证据!”
楚归死盯着说书先生眼睛,像是要把一腔恼怒都发泄到这个说书先生身上一样,“依大汉律令,指使他人杀人也是谋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是窦大人,也罪当至死,若事情属实,天理昭昭,自有官府捉拿归案。”
说着,眼神瞧了一圈满堂听众,满带威慑, “不过,大汉律令还有一条,便是诬陷他人者,若是查处诬陷属实,便依诬陷他人之罪查处,”楚归又转回眼神盯着说书先生,“也就是说,说书先生在这大肆宣扬窦大人指使门客斩杀韩纡之子,若是这事属实,那窦大人便罪当至死,若是不属实嘛,那便是诬陷窦大人的说书先生犯了律令,罪当至死了。”
☆、40
却说说书先生被楚归唬得脸色一白,那手指指着楚归气急败坏道,“你!......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杜安早在楚归飞下楼时便急匆匆从楼上赶下来,见状立即上前道,“这位可是廷尉府左平大人,掌管诏狱的,对大汉律令再熟悉不过了。”
楚归一脸无奈地看了杜安一眼,这简直就是再猪队友不过了好吗?!这种场合下就这么暴露他的身份!不出明天,肯定全京城都知道他在东来局闹的这么一出了,真是要命啊!要是被窦宪知道了,他还怎么兴师问罪!都这般袒护他了再摆出要冷战的姿态是不是太没说服力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