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神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水星的猪
她低垂着眉眼,灯火在一边映照出她的轮廓,像是一个不透明的影子,只是这影子随时有可能消失。
就像她先前怀疑吴雪般,开始怀疑自己。
他们坐在屋子里,闲聊着,喝着热茶,但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们都好像是在对一个逝去已久的人说话。
只要他们一眨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
吴雪道“什么也不是有这种人吗”
翎歌有些恍然,感觉一切都只是在做梦,连她自己也是虚构的一份子。她的心里莫名的生出很多情感,相互矛盾,无法和解。
翎歌却转而一笑,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吴雪点点头,很认真地说道“确实,是一个很独特的人。特立独行,又很潇洒不羁。”
也许,这就是吴雪对她的看法。人们不都是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看法是不是所有人的看法都很重要也许不是。只有重要的人,看法才很重要。
翎歌笑道“我有你说得这么酷吗”
吴雪想了想翎歌牵一匹白马,行走在江湖上的模样,忽而笑了起来。
“真像是个快意恩仇的女侠客”
翎歌幽幽道“我若是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
吴雪道“你说什么”
翎歌道“我在说,很快就能出去了呢”
吴雪一顿,点点头,说道“应该是吧,风筝已经做好了一个样品,我也试飞了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只要众人再多做几个,应该就可以逃离这里了。”
翎歌轻声说道“在这里待久了,就好像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了也许一个人尽可能逃离,但总是无法逃离心中的牢笼吧”
第两百二十三章 约定之期
屋子里只有吴雪一个人了。还有翎歌些许残留的气息,这是异于此屋所有气息的感觉,让人觉得惘然,就好像是面对着终将逝去之物。
而如今,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度怀疑她是否真的来过,还是只是一段弥留的残影,托人遗梦。
吴雪久久呆坐在椅子里,姿势也忘了换,他在想什么呢什么也没想。那是一种放空状态,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想到,他们都太渺小了,小过一只江鸥,短过一朵花期,只空留余恨。也许他们终将成为一只鸥鸟,一朵残花,披着霞光衔起落红飞向不知名的远处。
吴雪想,也许就是这种无可奈何却又代代不绝的情感相承,才会让古人与当代之人产生跨越时空的心理共融。而每每想到这些,就足以令人慰藉振奋。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忽而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笑,他喝了一杯茶。有时候他自己都会怀疑,自己为什么会不明所以地就笑出声呢难道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开心不一定会笑,难过也未必会哭。
吴雪无奈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他不由得感叹,跟翎歌“聊天”还真是不轻松,他现在已经屁股发麻了。
他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阵夹杂雨丝的风吹进屋。吴雪就沉浸在这湿漉漉的风雨中,鼻尖她的气息淡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不自觉露出一副悲哀的神情,也总是说一些饱含宿命意味的话语呢
吴雪疑惑不解。而他忽然想到,人不总是会不自然地流露出些许悲观的情绪吗就算是微笑将之包装得很好,但也掩饰不了笑罢乐罢过后的短暂真情流露。
想到这里,他也就释然了。也许是他无法琢磨别人的心思,就像他自己也无法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而他对于不明白的事物,总是会说,等明天吧。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若是一个人老是把一些东西闷在心里没有人述说,长久肯定会抑郁的。
吴雪心头的包袱已经放下,有这么一瞬,他觉得事情还有转机,还没到穷途末路。他们还有机会,可以逃出去,只要那大而结实的风筝在天空翱翔就行,他们可以像有翅膀的鸟雀飞过横亘的峡谷深渊,将一切抛在脑后。
他们真的可以忘却一切,让自己的翅膀不沾染任何尘埃雨露,遨游四海吗
吴雪叹了口气,也许,他正是像翎歌所说的,是个悲观主义者。
想到这里吴雪心情又沉重起来了。因为他们俩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里。他们势必会在众人逃离之际进行一场较量,而这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赌上性命的江湖决斗。
吴雪想笑,想象着两个爱嬉闹的小孩子,可是他笑不出来了。
小孩子打过闹过就又会和好,而大人们不会。
他们终将成为宿敌,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吴雪心里一阵慌乱,他不想在逃离之际该有的开心心情染上晦涩的印记。
吴雪站在窗前,凝视着漆黑如墨的江面,那么,这盘江水该不该沸腾起来了呢
他不想这么就死了,也不想出手伤害任何一个人。怎么样才能让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呢
吴雪想,若是他有那种一巴掌将人抽晕的能力,一定要给她一巴掌,然后等她醒来就是在远离这个山庄的地方了。而自己,早已经逃之夭夭,管她什么决斗不决斗这种小孩子意气的事。
可他不得不面对,面对终将和她决一死战的境地。
吴雪对此可没有丝毫信心。他对自己的武功有几斤几两还是了如指掌的,如此看来,自己没有几日可活了。
要不就练武吧。闲着也是闲着。
吴雪已经睡不着了,夜已经很深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心烦意乱。
一时间,从他初出茅庐时看到的到现在三位老师亲身传授的武学,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每个动作,每个要诀都丝毫不差的展现出来。
吴雪明白,所有的武功都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在与实力相近的敌人交手时,需要做到的就是随机应变,这也是石业兰反复给他强调的。
石业兰所授的武学,刚猛与灵活并进,缺一不可。虽然有时会置自己于险境,但也可以捕捉对方的破绽。
于是吴雪开始练习起来,就像是初练武术的小孩子般,每个基础都稳扎稳打,绝不松懈。
想要短时间提升功力完全不可能,只能在基础之上下功夫,也许会有奇效。
翎歌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呢吴雪百思不得其解。从之前跟她交手来看,她的武功并不很高深,只是一手天工阁的机关暗器太过凶险,其他的,倒无太过奇妙的地方。
而吴雪最为担忧的,还是那个闪着光泽的黑色鎏金金属圆筒。上次吴雪之所以会破解暗器之危,完全是她先出手所致。若是那暗器是用来打反手,恐怕他来不及招架就已经成为了刺猬。
吴雪想,看来天工阁的叛门弟子赵昊天将一手暗器功法全传给了翎歌。上次交手完全只是试探,而她必然有所掩藏。如果她不留手,自己从她手底下存活的概率有多少
他练武的时间太过短促,太过松散。练武非一朝一夕之事,须以完整时日才能百炼成钢。
吴雪苦笑,若是这次能侥幸活下来,自己一定要抽出一个漫长、完整的时间来练习。
而他最为短板的,莫过于内功一块。这尤其是需要时间沉淀的。那些武林高手,哪一个不是穷其一生来追寻那至臻境界几年甚至几十年,一直到老死,内功都无法达到大成,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恐怕要贻笑大方。
那么,怎么用这三脚猫功夫来赢得这场决斗呢这点吴雪怎么也想不出来。
秦霖的初级功法已经被吴雪全部记在了脑子,武功路数也已经在吴雪手上过了几个来回。
对于功法,吴雪一直没有大彻大悟的感觉。若是非要说起感觉,可能就跟原来他一个人躲在藏书阁看的那些书的感觉差不多吧。
那时候,他每日都是百无聊赖,不想与人说话,也不想参与家族事物,所以就一个人多到书堆里,整日无所事事。也许是童心未泯,也许是为了跟成长和遗忘作斗争,他拒绝长大,也拒绝想成年人的事情。
那时四位姐姐曾经还嘲笑过他,说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上他了。因为现在没有一个女孩子喜欢这种“被陈腐的语言和文字浸泡”的老古董。
吴雪继续和他们抗争着,也许是跟自己抗争着,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时间都待在藏书阁里。看书多,不代表他的功课就会全甲。而让他父亲吴清晗气愤的是,他看再多书,功课也还是全丙。以至于他产生了一种疑问,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不适合上学为什么看书这么认真,成绩却还是这么烂
而吴清晗永远也不知道的是,吴雪看得都是些稀奇古怪、罕有人问津的书籍。跟其他书籍想比,这些书籍藏在角落里,只要一打开,就还能闻到崭新油墨纸页的香味。那些书籍全非专业类学科书籍,而全部是方术炼丹、风水卜卦、造家具、如何烹饪、建筑史,还有些志怪故事和事关武林上下载、谱、录之类的。
吴雪想,这些书籍应该也给分类到专业类书籍中,而不应该偏见对待使其独自被遗忘在角落里积满灰尘。
对于武学书籍,吴雪一直不很关心,但是他依旧发挥了自己原来无聊练就的“绝技”过目不忘。那本秦霖年轻时自行领悟得出的如梦令诗词法决诗词他只稍看一遍,就可以记清个大概。
吴雪反反复复练习着,越是在决斗之前,心情就越是紧张、越是恐慌。而这些情绪会让人发挥失常,从而葬送性命。武林之上不乏这种被武功不足,却心态良好的小辈打败的高手们。
吴雪自然不奢求会打败翎歌,跟不想取她性命,只要他能自保就行了。也许吧。
吴雪心情难以平复,直到他练的满身大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他喝了杯热茶,这才发现原本漆黑深邃的夜空已经被青蓝色代替,夜晚开始隐藏起自己的行迹,将要被白昼驱逐。
吴雪打着哈欠,跑去厕所小解。随后去春桃房间看了一下,她正在两个女仆的照看下安睡着。
整个山庄笼罩在清晨来临前的寂静之中,清风徐徐,无云无雨。昨夜的风雨似乎已经成为过去,只在路面上留下湿漉漉的印记。
但对于吴雪来说,这只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死寂罢了。
他漫步在简陋的石板路上,脑海中回想着事件的前前后后。但是也很快就被他排除在外,因为他现在只有一件事,一件最要紧的事。
就算他会忘,她也不会忘。
清晨的风很是凉爽清淡,没有阳光加热的燥,只有些许泥土和雨露的气味。
吴雪尽可能的消磨着一个与往常没什么差别,却非常特殊的清晨。
第两百二十四章 初晓旧雨
吴雪在湿漉漉的雨后山庄里漫步着,他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刻意避开了发现死尸的南院跟东院。现在,他连西院也不想去了。孙鹏这几日就是躲在那里,伪装成鹰爪老四还未死去的假象。
可是现在孙鹏也已经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然而吴雪也没有太多畏惧感,因为那个神秘人若是想要杀自己的话,那他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现在大概是寅时辰末,墨色的天空逐渐泛起米黄色的亮光,现在已经很早了。
早起的仆人已经开始准备一天的事物了。说是事物,其实也就是洗洗衣服、打扫卫生、烧火做饭之类。这个山庄里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路遇几个仆人,他们见到吴雪一人在山庄内摇晃,显得很是诧异,甚至有两个胆小的以为是白色幽灵在此徘徊。
在跟他们打个招呼后,吴雪就准备往回走了。他现在无事可做,一夜未眠反倒有几分激动、亢奋之感。他感觉身体很灼热,几乎想要让他把外套脱了。可是从健康的角度考虑,这只是五脏六腑在发出疲劳的抗议罢了。
他享受着清晨凉爽的风吸进肺里的舒爽感,而舒畅的感觉瞬间就让他体会到了彻夜不眠的后果。他被微风吹着,几乎想要倒地就睡。
现在他是在山庄的中间位置,在这里可以看见赵昊天所住的那造型狰狞、好似怒发冲冠的武将的碉堡。它的屋檐被雨淋过后反而显得更加黝黑深邃,雨水浸泡着黑色屋瓦,让它连晨间的微光都无法触碰,犹如沉入了漆黑的海底。外面的白墙上被从屋檐下垂落的雨水冲刷已久,染上了一片一片的灰迹,原本白腻的墙体表皮已经开始剥落,像是得了病的老狗在苟延残喘。
吴雪想,这样一个房子没有人会想住在里面。若是住在里面,恐怕只会叫人呼吸不畅,有种被关押围困的孤苦、绝望之感。而事实上,他就只单是看着一会儿,一种难以言表的压抑、悲戚的感觉就笼罩心头。
这样一座碉堡,好像时时乌云密布,从来不曾见过明媚。
他不知觉地就叹了口气,几乎是对于这样一个碉堡,这样一座山庄本能的反应。
这里已经承载了太多的悲哀与险恶,吴雪想,就算是得罪了某一“庞然大物”般的势力,也绝不可躲在这自欺欺人的角落里。
吴雪站在碉堡对面的长廊里,兀自发呆沉思,他的思想在沉睡,如同疲惫的身体一样,虽然亢奋,但是心很茫然。
不多久,他听到了轻微一声古旧、疲倦的吱呀声,宛若开启了什么迷窟的府门一般,扩散着向他侵袭而来。
吴雪张眼望去,只见那碉堡四道门之一的一扇,已经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衣的人。
从晓色蒙蒙中看去,那人身材细瘦高挑,只五官朦胧不清,像是一个浑身浸满雾气的黑色影子。
没有灯火,吴雪想那边瞅去,只见那人也是停了下来,随后向他这里走来。
一直走到近处,吴雪才发觉出来她就是翎歌。她见了他似乎很是讶异,随后又变了神色,诡笑道“哎呀,雪公子这是起得这么早,还是根本就没睡啊”
吴雪苦笑道“没睡着”
翎歌打趣地看了看他,说道“那你是在等我了”
吴雪笑道“何以见得”
翎歌道“雪公子彻夜不眠守在这里,你可不要告诉我是为了等一个糙老汉子。”
说完,吴雪就情难自禁地笑了起来,翎歌也是微微一笑,看他呆傻的模样。
吴雪嘴角残留着笑意,叹了口气,说道“心里太乱,与其干在床上躺着,不如出来走走”
翎歌挑了挑眉梢,说道“你不会是因为要和我决斗,就吓得睡不着了吧”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既然你我已经约定好了,那就绝无畏惧退缩之理。”
翎歌轻轻一笑,低垂眼眸,没有说话。
这个笑容令吴雪很是不解,这样一种轻松愉悦的笑容,在曙光熹微的清晨看起来格外暧昧不明,竟然有几分解脱的意味潜藏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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