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神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水星的猪
只不过过了几日,蝶梦便感觉像是度过了数载一般,她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说,怎么也不觉得厌烦。她想起了玉舞焉自信满满的微笑,那笑容在夏季里格外晃眼,她在阳光下扬起了脸,只让蝶梦觉得恍惚。
可是,她也隐隐发觉了,在玉舞焉灿烂的笑容背后,那晦涩的担忧。蝶梦完全能考虑到她的处境。一个临危受命的女公爵,她性格火爆直爽,颇有一代豪雄的风范,只是她纵使信心满满,但也耐不过根基不稳的弊病。她身边充满了阿谀奉承的小人,但未必有一个是知心放心的朋友,更有对她不屑一顾的守旧派,在时时寻找她的毛病,好上书弹劾。这些,都需要她来担责。
蝶梦忽而想到,夏国向来都是朝中无女人。但此刻突然提拔玉舞焉,让她担此剿匪重任,可以依稀一瞥,夏国的内外境况已经到了不甚堪忧的地步。外有强敌压境,内有反叛佞臣,细细仰观天下,恐难有救世之人降世。这样一锅粥,玉舞焉究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虽然她很相信玉姐姐,但放眼此江湖,已经是浪潮逆涌,恐怕就算是她有心,也会被湮灭无形。
蝶梦担忧地叹了口气,只想着如今流年不利,天灾**总不断绝,不知往后又会怎样
吴雪看了看蝶梦,见她一脸忧愁之色,只当近日相处以来,她们二女结成了深厚的情谊,故以安慰道:“我相信玉姑娘能解决此事。蝶梦姑娘还请稍稍放宽心,她不也是说过么,等她忙完,还会来看望你。我们暂且等待两日,若是她两日内还没回来,我们便去瞧一瞧好了,如何”
蝶梦冲他笑了笑,她明白,此刻吴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他们还须等待,不可冒进。便答允了吴雪的想法。
于是他们便等了二日。期间他们每次出去吃饭,都会情不自禁路过临江城的府衙,可是却见门庭冷落,罕有人问津,哪里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
他们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不知不觉间两日已经过,可是依然没有人敲响他们的院门。
在第二日,下了一天的雨,终于是凉爽了些许,蝶梦就呆呆地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巷子口,只是依旧没有见到一个穿蓝裙子的姑娘撑伞而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 探查
吴雪与蝶梦约定了二日期限,如果两日内玉舞焉再未归来,他们二人便去寻一寻她,见她安然无恙,也可放心。可他们也想到,玉舞焉毕竟身为公职人员,又肩担公爵之名,自然是身无一处闲,事物繁忙也正常。往往处理一件事务须个十天半个月,而短短两天未见得能理清一件事的头绪。抓贼,尤其是抓有势力背景的逆贼,其暗中盘根错枝犹如老树虬结,牵连人员颇众,自然是抽不开身。
吴雪也曾对蝶梦说道:“会不会是我们多虑了玉姑娘本就重负缠身,我们此番贸然打扰,会不会反而扰乱了她的心绪”
蝶梦点点头,望向几条街外,那临江城府衙之地,喃喃道:“有可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她好像想让吴雪放下心来,所以冲他微微笑了笑,接着道:“也许,真的是我们多虑了吧”
可吴雪看见她的笑容,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愁思凭添几许,因为他看得出来,蝶梦完全就是在安慰他罢了,实际上她自己地笑容已经完全暴露了她心里的想法。那眉宇间的隐忧,嘴角微撇的郁结,就连雨天阴郁的气氛都表现在她的鼻梁上。
吴雪悄悄叹了口气,将眼睛望向雨中的城景,时恰远处雷声隆隆,邪风裹挟黄云疾吹,满城如风中絮、雨中花,不堪摧折。夏天的雨无非如此。眼前的视野变得昏黄幽暗,譬如蒙尘的喧嚣旧忆,让人既生震撼又生迷惘。
吴雪和蝶梦站在窗边,见雨势渐大雷电渐浓,便对蝶梦说道:“把门窗关上吧,雨要刮进来了……”
蝶梦迎着狂风骤雨,裙摆和发丝齐翻飞舞,那身体像是一朵快要被风雨摧残的花朵。
她暗暗叹了口气,便紧紧将窗户关上了,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满屋似无光影。不久,屋子里亮起了灯火,只见吴雪站在那一隅光晕内,默默地观望着火烛。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唯有远处的乌云深处似有兽群低吼,一道闪光划破天际,不久便闻滚滚炸雷咆哮而来,恰如脱缰的猛兽,令人胆寒神惧。
吴雪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槐树,它随着扑朔迷离的狂风骤雨痛苦地摇曳扭曲着,密集的雨点激起了阵阵浅色雨雾,在那片朦胧之中,吴雪看见了那个小小的风铃。它已经被雨水浇灌透湿,下方的牵连的玉穗沉闷地敲击着铜铸的圆钵,吴雪只能听见聒噪的雷雨声,却听不见那小小的清脆声响。不知道为什么,只那一瞬间,吴雪忽然感觉无比悲哀。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无法左右自己了呢
他暗暗叹了口气,不忍心再看向那在风雨之中飘摇的小风铃。一场雨,让整个临江城积压的闷热渐渐消散,丝丝清凉的湿风从窗缝门缝里挤进来,于是沉闷地屋子也变得逐渐凉爽了起来。
雨依旧在下,临江城似是一幅快要被淋掉色的画,其中万千事物变得扭曲而朦胧。
蝶梦坐在椅子里,倚着灯火暗自出神,吴雪暗暗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倒了两杯茶,说道:“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先喝杯茶吧……”
蝶梦点点头,端起茶杯,浅浅啜饮一口,忧心忡忡地说道:“这雨下的可真奇怪,先是变了天色,整个世界一片昏黄,又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邪风,便是电闪雷鸣了,风雨交加了……”
吴雪轻笑一声,说道:“下一场雨倒也挺好,不然这灼热的世界,都快要把人烤化了……”
二人坐在昏暗的灯光里,皆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吴雪愁容满面,手指不安地抚摸着茶杯,他喝了一口凉茶,将茶杯放下。
门窗被狂风吹的“呼咚呼咚”作响,像是外面有万千从地狱牢笼里挣脱束缚的恶鬼邪魔为祸人间,想要吞噬每一个躲在屋子里的颤抖者。
不知道是哪根筋错乱,吴雪忽而头脑一热,忽地站起身,蝶梦惊疑地看着吴雪,只听他沉声说道:“走吧。”
蝶梦略显诧异地问道:“去哪”
吴雪转眼看着窗外,无比镇定地说道:“去看看玉姑娘事情办的如何,这场夏天大雨,恐怕又会将某地堤岸冲垮,我们先去看看形式,再做打算……”
蝶梦忽而笑了起来,紧接着她也站起身,走到她那屋,拿来了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吴雪问道:“这是什么”
蝶梦递给吴雪一件,笑道:“特制的斗篷,防雨防寒之佳品!”
于是吴雪便笑着穿上,二人准备一番,便要出门,走前吴雪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把黑剑,没有携带便和蝶梦走了出去。
外面风雨势足,街上罕有人影,就算是有,也是匆忙逃窜回家的归人,唯有吴雪和蝶梦二人顶着疾风骤雨前行。雨很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吴雪感觉自己有些疯狂,不在晴天去寻玉舞焉,非要在此刻去寻,若是被她见了二人如落汤鸡一般前来,估计要发笑。
可是他有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一探究竟。有时候偏偏就这样,晴时开心时不想出门,偏偏要雨时难过时出门,结果是更难过,招惹来一蓑烟雨。
二人到了临江府门口,便见门口空无一人,原本吴雪所见过了两个当差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在风雨幽暗的光景里望去,颇像是一只倾颓欲崩的巨兽,只张开一没了牙齿的巨口,任由走来过去的人凭吊。
吴雪和蝶梦相视一眼,便都带着疑惑走了进去,就像是先前吴雪来报官那一章一样,如入无人之境,丝毫不加遮拦。他们一走了进门,吴雪和蝶梦放下兜帽,抖了抖斗篷上的雨水。
蝶梦疑惑地张大眼睛,前前后后看了看临江府,只见其间空无一人,一股穿堂风迎面疾吹而来,吹乱了蝶梦的头发和思绪。
“怎么没有人”她眨眨眼,看起来颇为好奇地问道。
吴雪笑了笑,觉得她时而聪明,时而呆傻,这里没有人,他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他们现在要寻找玉舞焉。
“啊……他们大概都去避雨了罢……”吴雪笑道。
蝶梦看着这黑黢黢的府衙,往吴雪身后缩了缩,怯声道:“乌漆嘛黑的,还挺吓人的……”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走,我们进去看看,牢房区大概在北边吧……”
蝶梦笑道:“你怎么这么熟悉搞得这里好像自己家一样……”
吴雪笑道:“这里是每个无家可归的人的家……”
他们二人穿堂而过,绕道麒麟照壁的后面,便见满庭萧瑟风雨落,一派空寂无人的寂寥凄清之感。
蝶梦有些瑟瑟发抖,躲在吴雪的身后,低声道:“这里怎么像闹鬼一样如此昏暗无人之地,真的就是玉姐姐办公审问反贼的地方么”
吴雪环顾四周,也觉此情此景太过沉闷诡异,又是雷电交加,又是狂风骤雨,放眼过去,门庭冷落,寂寥幽暗,甚是可怖。
他们二人四下看了看,没有意外,很多办公房门依旧是大锁闭户,有的甚至连门锁都没有,那些大概是没什么重要物品的地方。搜寻一阵,没见着一个人,吴雪和蝶梦如入无人之境,推关几个房门,甚至叫喊了一番,任是没有一个人回应。只有沉闷的雷声,呼啸的风声,淅淅沥沥的雨声。
此地无物无人,如此情景,二人心里既奇又惊,直心惊肉跳地随着雷雨声穿行在黑黢黢的府衙之内,像是两个游魂。
他们往北院走去,只见这里景象愈发荒凉幽暗,高墙如牢,被雨水冲刷的满壁黯然,此间无树无草,满是灰黄沉寂之意。
在办公区,有几间小屋子还亮着灯火,吴雪和蝶梦交换了个眼神,便往那边寻去。吴雪心想:“这里大概就关押犯人的地方了,玉姑娘大概就在里面吧。只劳烦她了,狂风暴雨天,所有人都去避雨去了,只有她还在忙碌……”
带着几分崇敬,吴雪和蝶梦顶着雨来到了房门边,吴雪只往里面随意看了一眼,便深觉古怪。只见里面文案卷轴散落一地,笔断砚翻,满地泼溅的黑色墨汁,像是血迹一般此言。
吴雪首先走了进去,大致翻看了一下那些卷宗,无不是记录犯人生辰八字和出生地等信息,当吴雪看这些卷宗上面的记录,只觉得骨凉意寒,越看越觉得压抑。
他流下了两道冷汗,和脸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虽然为盛夏,但一股莫名其妙的凉意刺入骨髓。蝶梦在旁神情凝重地翻看了一阵,转了转眼,随即幽幽地说道:“这里是闯进了什么人么要不然怎么会特意翻开往日的案件卷宗”
吴雪苦笑道:“看来不止我们两人贸然闯进来了……”
正当他们兀自对着卷宗而感到震惊之时,忽而听到了一阵蛐蛐叫。
第四百八十六章 蛐蛐
此间屋子显然是被人为翻过,而此处所积累之物,无非是一些陈年的案件卷宗,吴雪只看了几件,便觉得脊背上一股凉气游走,好似有人在背后用冰凉的指尖抚摸着他一般,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在这间屋子外面,还挂着一块黑黢黢的牌匾,上面用褪了色的暗红色草书写到:穷凶极恶部。
蝶梦站在门前,仰头望着那块匾,连连念叨几句,联系起屋子里堆放的案件卷宗,便理解了此局为什么叫“穷凶极恶部”了。因为这里放的案件记录的,大致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事件,最远的可追溯到五十年前发生的案件。只不知被何人又重新翻找了出来,成了一地的狼藉。
吴雪放下手中的卷宗,额间冷汗之流,喃喃道:“这里面记录的,大致都是五十年以内临江城包括其周边辖区发生的恶劣案件,有些案件甚至都还没有结果,成了无头案……”
蝶梦摸索一阵胳膊,她只感觉这里冷得异常,催促吴雪道:“我们快走吧,到其他地方找找……”
于是他们便又到了对面的那个分部屋子,只见门匾上写到:偷鸡摸狗部。根据其意,便能分析里面存放的大概都是些偷抢扒拿的案件。
正当他们淋着雨,茫然地看着那块褪色的门匾时,忽而听闻一阵细微的蛐蛐叫,那声音虽小,可在单调的风雨声中颇为突兀。
他们走进屋,只见这里面的案件卷宗都各自摆放整齐,都蒙上了灰。这屋子里也亮着灯火,灯罩里的火烛随着灌进屋里的风雨而轻轻摇曳着,幽影闪动狂舞,好似有万般妖魔降世。
蛐蛐声便是从这间屋子里发出的,蝶梦翻找一阵,在那案件架子堆放的卷宗后面,找到了一个蛐蛐罐,接着灯火朝里面瞅去,便看见一个肥硕大只的蛐蛐,它长腿长须,浑身发白,看一眼便觉起孔武有力,恰如斗场之圣,罕有敌手似的。
看见那面目狰狞的蛐蛐,蝶梦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撇嘴道:“这蛐蛐怕是要成精了吧怎么这副鬼样子……”
吴雪苦笑道:“这大概是那个人遗落在此的吧,休要再管蛐蛐了,寻找玉姑娘要紧……”
便就在此时,只听外面忽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踏水声,吴雪和蝶梦眉目一凛,眨眼间便看见一个被雨淋成落汤鸡的人。那人身着一身暗色官服,一进门便急急翻找卷宗,嘴里还碎碎念:“糟了糟了……快要赶不上了……”
他对吴雪蝶梦二人视若罔闻,发了癔症一般翻着架子桌子,吴雪和蝶梦惊疑地看着此人,只见此人满脸阴沉,眼中闪着狂热的光,像是着了魔般。当他看到蝶梦手中的蛐蛐罐,顿时眼中激射出一道希望的光,一把夺过,像是爱抚佳人一般抚摸着蛐蛐罐,嘴里念叨:“好宝贝……好宝贝,原来你在这儿……”
于是他便要夺门而去,只没走出两步,便被吴雪拉下,那人诧异地看向吴雪,显得极其不快,冷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哪里来的狂匪,好大的胆子,敢拦本官的去路”
吴雪却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之庆幸,凭他那一对小眼聚光的老鼠眼,到现在才发现两个来路不明的闯入者,实属不易。
吴雪沉声问道:“大人见谅,我们只是来找人的,非有敌意……”
那人猛地一甩袖子,上下觑了觑吴雪,又瞥了瞥边上的蝶梦,只现在蝶梦已将兜帽遮脸,那人只看到她脸上一片黑影,不见其颜。
“找人找什么人这里可是府衙重地,又是关押重犯的牢房,闲人免进,你们快滚!”那人不耐烦地嚷道。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之前见过此地的主簿,以此类推,如今见此蛐蛐达人,便也不甚为怪,稍稍缓和了情绪,便说道:“我们是特来找玉爵爷玉大人的,不知她此时可在衙门内”
那人一怔,冷笑道:“玉爵爷你们找她干吗你们是什么人,还敢妄见公爵大人,怕是烧糊涂了脑子……”
吴雪吸溜了一口冷气,微微扬了扬眉,心平气和道:“我们有要事找她,你就说她在不在此处便是,何须多言”
蝶梦在旁偷笑,心想这哪是心平气和,分明就是悍匪之态。
对于官差来说,遇到如此态度恶劣的人,自然是要发火的,可这人似有急事缠身,不耐与吴雪纠缠,便说道:“她出去了……”
吴雪紧接着问道:“她有何急事”
那人不耐烦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她带着督京卫的人出去追凶去了,这下清楚了吧”
可是吴雪追问道:“追凶那她去向何处”
那人顿时没了好脾气,极其冷淡地看着吴雪,嗄声道:“往北城门去了,你若是赶得早,还能给她收个热乎尸呢……”
闻言,吴雪猛然一惊,一把抓着了那人的肩膀,那人登时疼得龇牙咧嘴,吴雪一双手像是铁钳子一般,一股巨力压迫着他的骨肉。
“你这是何意!”吴雪冷声道。
“这是何意”那人冷哼一声,冷汗混杂着雨水直流而下,可是态度依旧强硬,“就是这个意思,一伙歹人借着这暴雨,闯进了衙门牢内,救走了那一伙反贼,玉爵爷便带着督京卫前去捉拿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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