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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外花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晓萱坐在椅子上,看着高老师和刘丰仍然气鼓鼓的样子,胸口犹自起伏不平,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畅快,仿佛几天来压在心头的怨气终于散了出来。脸上也不由有了一分得意。
这时,天宇打来电话,告诉晓萱:他们单位组织去北京旅游,而且每个人可以带一名“家眷”。问晓萱有没有兴趣,晓萱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可到了真要出发时,晓萱却迟疑了很久。直到天宇催了一遍又一遍,才极不情愿地收拾几套衣服,赶到出发点。
大家先后到了,汽车刚开动不久,晓萱就感觉有很多讶异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来。紧接着,车厢里一片窃窃私语,甚至向前后打听,末了,再仔细而深意地向晓萱看了一眼。
晓萱尴尬地低下头,偷偷地,又狠狠地看着旁边的天宇。天宇呵呵地傻笑。
到了北京,下了车,晓萱发现在这一拨人中,天宇的旅行包是最大的。晓萱在大家对天宇的打趣中又一次感受了尴尬。晓萱转身就走,天宇背着大包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走累了,才在天宇的央求中一同找了个旅馆。
当天宇打开旅行包,里面多是汉堡、卤水j腿和各种晓萱最爱吃的小零食,晓萱在那一刻有了一些感动和愧疚。
两个人已经和同伴分开,又身处异地,特别是在乍寒的深秋,面对着每一张接踵而来的陌生面孔,晓萱突然觉得天宇是如此的熟悉和亲切,甚至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这几天一直没有笑容的晓萱“哧哧”地笑。真的,她越来越觉得天宇和她像是亲人。没有男女的爱慕,却是彼此的惟一,惟一知心的男女。有时候她也想如果天宇再多些书卷气,不会在紧张的时候连句话都说不完整,她会不会愿意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然而一切都是如果,正如一切都是未知一样。
天宇其实很会玩,带着晓萱在天坛的回音壁处听回音,只可惜她并没有听清楚他喊出的话——我爱你。她忽闪着眼睛一个劲儿问:“啥?你再大点声。”
晚上他们坐上三轮车观赏夜景,又在王府井狂吃小吃,最后跑到三里屯去喝酒。那时候他们所在的城市还没有太多的酒吧,只有几家很有规模的迪厅和大大小小的歌厅夜总会,所以酒吧的松弛的氛围令他们顿感新鲜的同时也调动了他们身体中想要释放的元素,他们痛快的喝酒,痛快的嬉闹。当他们回到旅馆的时候就稀里糊涂地进了一个房间爬上了一张床。
她闭着眼,如同在梦境中游走;他承认,他还是有一丝清醒的,只感觉身体的欲动与酒精在体内的灼烧撞击出更强烈的渴望。
他哄着她,脑袋沉沉的;她嘴里含糊着,头往枕头里扎,迷迷糊糊地竟脱了衣服。
他看到她的胴体,酒醒了一半。他呆愣了片刻,之后他身体更加的膨胀,无法挣脱地如狂奔的野马般的激荡。他喘息着,伸出双手轻轻地触到她。她不算丰盈却十分圆润的胸部把他最后的一点心理防线崩塌。他的唇连同他的身体一同压下去。
“啊!”在她的惊叫中,他瘫软。
晓萱很长时间都忘不了自己从疼痛中醒来时的刹那间清醒的空白。除了白色床单上的点点血痕清晰地记载着她的灰暗,就没有任何美好的残留。
她痛哭着向墙上撞去,所有温暖的画面不复存在。余天宇不再是她如亲人般的好朋友,她恨他!
天宇完全的傻了,他真心的悔恨,任凭晓萱抽打他,也不松开紧紧抱着她的手。他知道他对最爱的女人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他不奢求原谅,只想尽可能的弥补。
晓萱最后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后,自己也没有了力气,她冷冷地望着他,这样冷漠的眼神一直到他们离婚一年后再见时才渐渐的消失。就像他们离婚前夕天宇痛心疾首的话语——一直以来我知道错了,但我的爱是真的,既然我们结婚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温暖的眼神,只要那样一个眼神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你不肯!是我错在先,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既然无法原谅我,无法爱我,为什么又答应和我结婚呢?
晓萱的变化是彻底的,她沉默了,连眼神都沉默了。但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那些天,她严重地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做噩梦,梦到的竟然是那个割腕自杀的音乐老师。那女人披散着头发,目光呆滞,无限幽怨。这样的梦境一出现,她就会猛然惊醒,之后抱着膝呆坐着。她不是喜欢流泪的人,过往偶尔的泪流多是在家人面前使用的小伎俩。而这时,她的眼泪串串滑落,犹如在干涸的沙漠中难觅甘泉的独行者,不知道前面是否有绿洲。
夜晚还是最容易度过的,白天则更让她迷茫落寞。她默默地工作,躲闪着别人的目光。她知道女孩一旦变成女人,身体,尤其是胯部就会有变化,凡是有过性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办公室里大多都已结婚,她更加担心,怕他们看出她身体的变化。于是她连走路都提着气,尽量不让自己的胯部浮动太大,她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弦,时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天宇每天下班都会在晓萱家附近的那个电话亭下等她,但晓萱从没来见过他。他心里是矛盾的,他想见到她,哪怕承受她再多的唾弃;他怕见到她,怕看到她冷漠仇恨的目光,那样的目光让他明白,他无法弥补。
天宇痛恨自己,承认他始终对晓萱存有期待,期待她转了一大圈,找不到适合的心上人而最终会选择他,但他从来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无法给自己找借口,即使晓萱告他,他也无话可说,只是……只是怎样才能回到从前,回到她对他无比信赖的日子。
天宇一p股坐在了便道上,头深埋在自己的双膝间,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不知道她究竟怎样了,甚至不知道今生是否还会再见。
晓萱还是出现在天宇的面前,停了一下,转身急急地走。
天宇跟在后面,走到一个废弃的仓库后,晓萱站住了。
“我可能怀孕了。”她并不看他。
“啊?”他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恐。
晓萱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汩汩地流,终于号啕起来。
天宇傻傻地看着晓萱。
晓萱放肆地哭,疯狂地扯自己的头发。天宇急忙拉住她的手,晓萱一记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的落在天宇脸上。
他怔怔地,没敢去摸自己的脸,只心疼着眼前那张无比憔悴的脸。他鼓起勇气说:“晓萱,你别怕,明天我陪你去检查,你放心我会负责,我们结婚。”还没等晓萱有任何的表示,他忽然想起对面就有一家医院,“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检查。”
晓萱突然停住哭,毫无表情看着天宇。过了好一阵,说:“不去这样的大医院,我不能碰到熟人,你带我找个偏僻点的小卫生院。”
“好好!”天宇连忙应着。
晓萱突然又痛哭,不停地晃着头:“我很担心,要是宫外孕怎么办,那样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了。”
她又想到那个音乐老师,更多的恐惧侵袭而来。双手合十,祈求着不会出现那最糟糕的结果。再看看天宇,天宇消瘦了很多,没有了平日憨憨的笑容,一脸的颓唐,好像在等待审判。
她不能再看他,否则会疯了。
晓萱在一家小卫生院做了人工流产的手术,疼痛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她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一切都是偷偷摸摸地,幸好天宇有一套父母早就给准备好的房子,于是晓萱向家里谎称学校派她去外地听课,而后便住到天宇的房子里。
天宇对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而她的情绪仍然很不稳定,不是一言不发就是大发脾气。或是突然就把杯子、碗碟全砸了,好像那样她才痛快些。
每一次天宇都默默的收拾,默默地再准备了新的饭菜,直到晓萱用摔碎的玻璃向自己的脸上划去,他才边抢过来,边“扑通”一声,双膝跪在那一堆玻璃茬子上,听着他的膝盖碾着玻璃的声响,看着他的膝盖渐渐渗出血来。晓萱终于笑了,冷冷地笑了。她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告诉你,绝不!”
天宇忍着疼痛,说:“我没想让你为我心软,只想如果我们之间必须再受伤,那就让我来承受吧,因为——因为——”他又突然口吃起来,但他还是用尽了力气,说出了最后三个字,“我爱你。”
晓萱哭了,她想她已经别无选择。
晓萱和天宇的婚礼在转年的春天,却没有子媛和安成那样热闹的场面,晓萱坚持一切从简,领了结婚证,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就算办了喜事。
这样的简单不仅晓萱家不同意,天宇父母更是不高兴,但晓萱不管任何人的想法,沉着脸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愿意不愿意都这样。”
两家人都被噎得够戗。
天宇的父亲似乎看出了些问题,便和儿子深谈了一次。
“天宇,你觉得你和晓萱合适吗?”
“合适!”天宇低头吃饭,并不想多说什么。
“天宇。”父亲很有耐性,“爸爸知道你很喜欢人家,可人家对你呢?感情的天平不可能一样,但也得差不多,否则日后受罪的是你自己,不要等结婚后再后悔。”
“爸,您别说了,我都明白,但是我知道只要能和她过一天,我这一生都是幸福的。”
天宇那时候的豪言壮语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只是未免太过天真,因为这个世界上处处是计量器,没有谁真的只付出,而不求回报,在得与失面前,人是最真实的动物,贪婪地,只想拥有。所不同的,仅仅是程度。
同样,晓萱家对这门婚事更是强烈反对,而晓萱就一句——这事情你们找到领导也没用,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晓萱妈被气得直流眼泪,还是嫂子冷静,凭她对小姑子的了解,晓萱是决然看不上一紧张还有点结巴,谈不上帅气文雅,学识工作都很普通的天宇的,这其中必定有些缘故。
嫂子特意找到子媛,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子媛,我担心她和你那个表弟有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要和他结婚。”这样的想法一直在嫂子心里升腾,只是不好说出来。
子媛使劲摇头,说:“不会的,晓萱没那样笨,天宇也不是那样的人。”
“可如果没有任何原因,她为何突然就决定和他结婚了呢?”
子媛轻轻摇头,也很奇怪,她知道晓萱只把天宇当哥们儿。
“子媛,你们小姐妹之间容易说话,你去帮我们问问她,倘若真的像我想的那样,你一定要告诉她尽管那是个大事,但也没什么了不起,可如果走错了婚姻的路,就是很难改变的大事了。”
子媛点头,她也的确想和晓萱好好谈谈,毕竟婚姻不是儿戏。
晓萱却冷笑着反问:“婚姻怎么就不能是儿戏?”
“当然不能是儿戏,两个人要过一辈子的,只有相爱才会珍惜,才会为对方想。”子媛说着就是一阵呕。
晓萱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皱了眉问:“你是不是又有了?”
子媛用手按着胃,强咽了几口气,说:“是呀,刚一个多月,这次反应也特厉害,我婆婆说应该还是男孩子。”
“天!”晓萱十指叉入发间,头向后仰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此时距子媛上次临盆也就四五个月,稍微有一点常识的人就会明白,这样短时间内再次怀孕对女人是多大的伤害。
她实在按捺不住,气呼呼的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呀?”
“晓萱,你怎么这样说呢?”
“那你让我怎么说?连流产后三个月内都不能同房,难道生产后竟然可以吗?你自己算算,你现在又有了,那说明你们最多两个多月就有性生活了,他妈的吴安成还是人吗?”她越说越气,竟然破口大骂,那气势,倘若安成在,抡了巴掌也有可能。
“唉。”子媛叹了气,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叹气了,“晓萱,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也没有办法,我是个儿媳妇,是安成的老婆,我有责任呀。”
“什么责任?有责任就拿自己开玩笑吗?”
“你知道自从孩子没了以后,我们全家是怎样的吗?我公公、婆婆身体每况愈下,安成竟然都瘦了,单位里还风言风语说我们夫妻一定是血y相抵,孩子才会夭折,他那样要面子的人都快崩溃了。”
“你为他们想,那你呢?”晓萱递给她一杯水,想想她正难受的时候还为自己的事情跑这样远的路来找她,又多了些感动。
“其实我也想赶紧再要一个。”
子媛这样说的时候是虔诚而坦然的,仿佛那些话语就是真理,接受是惟一的方式。
晓萱无语,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甚至嘲笑,近来她忽然也开始相信命运,相信一切都是因果之间的关系。她正呆愣的当儿,子媛突然想起了什么。
“晓萱,你刚才说流产三个月内也不能同房,你怎知道的?”
“我……我……”晓萱支吾着,脸色已然大变。
晓萱还是向子媛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许是真的压抑太久,这样一口气倒出来,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子媛早已呆了,手中的杯子拿起又放下,就那样反复着,眼泪也随着静静流淌下来。
“哎呀!”晓萱看见她的泪水,更烦了,“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可是,可是,你该怎么办呢?”子媛接过晓萱递给她的纸巾,仍然泪水涟涟,“你根本不爱天宇呀,但若像嫂子说的不当回事,也是不可能的呀。”
“是呀。”晓萱咬了唇,也哽咽起来,“你不知道,尤其是想到单位那个自杀的音乐老师,我心里就发抖。和她比起来我还算幸运,毕竟天宇很爱我。可我不甘心呀!你说我怎么就和他一起出去旅游了呢?怎就那样喝酒放纵呢?怎就会一切都像被魔鬼牵着鼻子走呢?”
两个人都沉默了。
吴家对子媛的再次怀孕,既惊喜又紧张,处处小心,生怕再有什么意外。余萍不再让子媛做一点家务,甚至不想子媛去上班或是外出。
可子媛惦记着晓萱,便趁家中无人,溜了出去。
两个人无语前行,走到了区政府附近的广场。新翻修的广场是用浅米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在初春的日子里隐隐地冒着寒气。中央喷泉孤独地矗立着,这样平常的周末自然不会开放,尤显出没有水气的干冷。四周的街灯是节能型的火炬样式,尽管是中午,尽管是关闭的,但在阳光的照耀下仍放s了闪闪的光亮,那些光亮如同夜幕后遗留下的星辰,在白昼里是那样苍白和突兀,平添着强加的冷艳。
这样的景观与周围陈旧的楼宇形成明显的反差,好像一个人生硬的提了一口气,没有匀速和过度,就哽在了那里。也难怪如此洁净清雅的场所,驻足者只有寥寥数人。城市表面的发展无法引起平民百姓的共鸣,人们关心的不过是衣食住行,偶尔的悠闲该是一种极大的奢侈。
她们在这样空荡的广场中的石凳上坐下来,晓萱机械地喝了一口矿泉水,水有点冰,她咂咂嘴,说:“子媛,你别喝这个了,挺凉的!一会去麦当劳给你买杯热橘汁。”
子媛鼻子一酸,使劲儿忍住眼泪。无论何时晓萱总是为她着想的,这样的情感甚至不亚于安成。想到安成,她的心中就有些迷惑,安成是有明显的变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也经常会冲她吹胡子瞪眼睛。以前安成和婆婆拌嘴的时候都是臭嘴不臭心,现在可是真刀真枪真生气。常常弄得她两边哄两边劝还两边被埋怨。最近婆婆单位就要给买房子的钱,婆婆已经发话要买房子单独过。
“哼!”晓萱冷笑,“我看那样更好,亲戚远来香,我越来越觉得你婆婆有点虚,表面上特热情,笑容能保持很久,可心里怎样就不得而知了。”
子媛轻轻舒了口气,说:“是呀,我觉得我就是结婚太早,年龄太小,很多事情不明白,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哪天我的想法和她不一样了,恐怕就难相处了。”
她说着挺了挺身子,按了按腰。晓萱忙扶她起来,两个人向前溜达着,心里空空的。
“子媛,你说几年或是几十年之后我们都会怎样?”
“不知道,不过我想平淡是真,我们平平淡淡地生活吧,结婚、生子,上班吃饭。”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像狗一样的偷生。你看这个广场,去年还是破破烂烂的,而今呢?即使再冷清,也是活生生的进步,而我呢?我呢?”她越说越激动,“我看不上他,我不会和他好好过日子,更不会和他生儿育女。我和他说的很清楚,他愿意就结婚,不愿意可以不结,结了也可以立刻离,反正我的婚姻注定不会顺利。”
子媛的心紧紧地揪着,不知是身体的原因,还是心理的问题,她呕得厉害,想要劝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晓萱却噔噔地大步向前走去。
子媛忙加快速度追她,脚底下一滑,跌倒了。肚子一阵钻心地通,当她挣扎着想爬起时,却看见自己大腿上一片殷红,顿时昏厥过去……
晓萱闻声返回,慌忙扶起子媛,抱在怀里。
子媛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腿上的血,晓萱仰头大哭。
一辆出租车开过去,又倒了回来,简单地询问了几句,把子媛抱上了车。
突然起了一阵狂风,是属于这个季节的沙尘暴,追着刚刚启动的出租车卷了过去……
第九章
《圣经》上说:





墙外花枝 第 7 部分
第九章
《圣经》上说:“充满爱意的粗茶淡饭胜过仇恨的山珍海味。”而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无不缘于利害,当利害一经产生,山珍海味也变得索然无味。
余萍的心脏病犯了。在孩子夭折时,她就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好不容易从失去孙子的y霾里调整出来,身体却大不如前,根本没有办法应付强脑力的顾问工作。那样的投资银行是很现实的,当初聘请她做顾问,是看重她多年的经验。可最近精心设计的几个信贷方案都没有得到重视。几次和几个行长私下交流自己房屋补贴的事,行长们不是欲言又止,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实在躲不了互相推诿。
周一的例会上,大家礼貌地向她打过招呼,却纷纷讨论一个小科长的提议,几次投向几个行长探询的目光,都被躲闪开了。会议还没到一半,余萍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身子却不住地哆嗦,终于滑到了地上。
余萍在病床上醒过来,感觉十分恍惚:
……生产后的子媛,虚弱地躺在床上,干涸的嘴唇,苍白的脸颊,温情而满足的眼神……
……刚刚睁开眼睛的小孙子,混沌地张望……
护士见病人醒了,笑了一下,转身走出病房。
一会儿,两个女同事进来,寒暄几句,通知了行长和安成。
半小时后,几个行长都陆续来了,例行公事地问候。都劝慰余萍“好好休息,多保重身体,不要挂念工作的事。”最后还要补充一句,“工作放手让年轻人去干。”
余萍担心不能发光发热了,可能连就要到手的30万元的房屋补贴都泡汤了。她唏嘘自己精明了一辈子,算盘打得再利落,也没算到这样的结果。
安成走了进来,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久久不开口。
直到余萍问了好几遍,甚至有些发怒了。安成才沉痛地说:“子媛又……又小产了。”
世事就是这样,倘若不如意的事超乎想象的发生,就会令人沮丧,甚至走向极端。当子媛给吴家生下一个健康活泼的宝宝,这份快乐对余萍母子是如此的满足和完美。而孩子的夭折,却将他们直接从幸福的巅峰推到了谷底。在莫大的期盼中,子媛再度怀孕,他们相信不久,他们的世界又是一片明媚阳光。可子媛的小产给了余萍一家再一次无情的打击,还有余萍和安成的人生信念。
总之,余萍对子媛的看法彻底的变化了,越看越觉得是一副苦相。她甚至和来探望的子芳说:“唉,当初就看你妹妹林黛玉的样儿,说实在的,我是不同意的,安成喜欢,也就依了他,可没想到……”不当领导的余萍说话也缺少了领导的艺术,要多直白有多直白。或许她压根就觉得没必要掩饰。
子芳正用胳膊肘帮她按摩着肩部,从安成帮她解决了摊位的事情后,服装生意也有了转机。所以,她就常来看望余萍,当然她有她的盘算,一方面和为了和安成套近乎,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来陪余萍说说话,讨好她。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更亲近的人,婚姻大事无人帮忙,余萍倒经常问她,还说要帮她物色,她便抱了很大的希望。
“是呀,是呀,子媛虽说是个美人,可从小就很多人说她福薄的相貌。原以为嫁到您这样的好家庭,可以过舒坦的日子,您瞧,这不顺当劲儿。”
子芳的话简直说到了余萍的心里。
“可不是吗?你看看我们家,还缺什么?就缺了人气儿。你伯伯本来就是个闷罐子,安成现在又很少回家吃饭了,那子媛整天都不怎么出声,我没病都被她憋出病来了。把她当女儿疼爱了这几年,却不能当女儿一般说。”
“阿姨。”子芳不愧是售货员出身,眼下的小服装店也经营的不错,果然是练就了一张甜言蜜语的嘴,“您就把她当女儿说,那是她的福气呢?说实在的,您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是天下难觅,别说说她,就是骂她,也是为她好,她也该好好听着。”
话到手到,没等余萍自己动手,子芳的拳头已经轻轻落在了她的腿上。力量刚刚好,余萍总算有了笑模样。
“哎呀!你说你们是一母同胞,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你瞧瞧,你是多有眼力的闺女呀,大大咧咧的,多好呀。可子媛凡事都闷在心里,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想什么。”
“阿姨,也不是谁都不知道,她至少和一个人说。”
这一老一小四目相对,“哼”!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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