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枝

宫墙枝
作者：三三七年




宫墙枝第1章 前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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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雨后烈日似乎灼心一般，一株紫藤攀援在宫墙旁的千年古桐树上，金色琉璃瓦上的金龙怒睁双目，紫藤越过朱红宫墙上的碧绿琉璃瓦。本是乘荫，远远一看这般万紫千红倒是格外心燥。

    德庆殿外婢女太监鱼贯而出，手里捧着一盘热水一进一出，内殿冠发带帽的太医时而面面相觑，时而又低声讨论。

    婢女捧着热水，迈过这大殿的朱红门槛，进入室内。放下水盆再端起快步离开，生怕瞧见这金丝锦帘帐下的厉声惨叫的人儿。

    “娘娘，使劲啊！你再使点劲就出来了！”

    接生的李嬷嬷布满汗珠，怡嫔生产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孩子的头还没碰着。这一胎莫不是横着的

    时间每过一刻李嬷嬷心里的恐慌就多一分，一旁的婢女拿着白绢在一旁等着。

    六月本炎热，怡嫔生产屋里熏着艾，热水是一盆进一盆出，屋内一时闷热得很，屋内接生的人更是煎熬，在旁伺候着的婢女背后的衣衾湿透暗色也暗淡了些，屋内除了怡嫔的叫声和接生的李嬷嬷喊着，其余太监婢女是大气都不敢喘着。

    “啊！”怡嫔的一声惨叫，让李嬷嬷提高了心眼，背后冷汗潺潺，双手满是血丝。李嬷嬷看红了眼。

    怡嫔抓着被子脸色苍白，嘴唇早已没有血色，宝儿换了好几条擦汗的手帕，手里紧紧的握着怡嫔发白的手。

    “娘娘，你的胎是横着的，老奴替你推推，你咬咬牙忍忍。”

    李嬷嬷手有些颤抖的在怡嫔肚子上按着，妇人生产本就是一脚踏在鬼门关的事情，李嬷嬷耳边响起于嬷嬷最近常说的一句话，越想越是镇静了些，不等怡嫔的声响手里的力度也大了起来。

    “你这贱奴是不是存心想要谋害本宫，本宫生了好几个时辰，你如今跟本宫说胎位不正！”

    怡嫔死死的抓着被子，又一声惨叫让李嬷嬷下手重了些，过后回神，这胎位也偏正了点，李嬷嬷壮着胆，也顾不上怡嫔的呵斥，继续推着。

    “娘娘，这胎位慢慢移过来了，你咬咬牙，再用力一些。”

    李嬷嬷的话让屋内的人吸了一口凉气。

    来回这些时辰才知胎位不正，换个有经验的哪用吃这些苦头，宝儿想起大皇子出生时安贵人难产而亡，这会更是心生恐惧。

    外面婢女把一盆热水打翻了。一时间场面乱了起来，宝儿是心火大燥。

    “娘娘，你再用把力！”嬷嬷热得一身汗，也吓得一身汗。

    清乾宫内的檀香袅袅绕着。

    “娘娘，刚刚小瑞子来说，庆德宫那位生了好几个时辰还没生出来，说是胎位不正。依奴婢看来”红芍看到淑贵妃凌厉的眼神掌掴自己的嘴

    “奴婢该死。”

    淑贵妃走向佛像，红芍将玉秀贡香放在淑贵妃的手上。

    淑贵妃双手合上，虔诚的跪在蒲团拜了三拜。

    “那庆德宫那位，我们应该如何”红芍低着眉，玉竹贡香的味闻着让人心静，去了那暑热的心火。

    淑贵妃将三支贡香插入，声音如那袅烟，若有若无的说道：

    “皇后娘娘如何，我们跟着做就是了，这段日子你去把那些艳色的衣裳搁置着，挑着素色的出来。天气热了，太过招摇总不好。”

    红芍听这话，心里也猜到七八分，宫里人多口杂，与起初刚进宫时的口直心快，自己主子升了位份成了贵妃后，这性子也越发谨慎。

    过了两个时辰，怡嫔再也喊不出一句话。手里死死的拽着被子，双眼双目无神的睁着。

    “娘娘，你再用些力。就快出来了。”在旁的宝儿喊得声音有些沙哑。好易小说

    “不行啊，孩子原本就胎位不正，现在胎位正了，孩子太大，难生出来啊，娘娘如今大出血，老奴也无能为力了快去宣太医来瞧瞧如何是好吧！”

    嬷嬷抬起满手鲜血，跪在地上，汗也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

    “混账东西！你是吃糊涂了吗，太医怎么给娘娘接生，参汤一直供着，你还不赶紧过来干你的正事，在那耍些无用把戏耽误了时辰！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宝儿呵斥着李嬷嬷，眼里早已经火冒三丈，于嬷嬷摔伤了手，宫里其他有经验的嬷嬷是一下子都死绝了吗，怎么派一个这么没用的接生嬷嬷来误事！

    “娘娘，你坚持住，你再坚持一下。”

    宝儿趴在床头，泪水和汗水早已经分不清。

    “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娘娘，诞下要是皇子，娘娘您就苦尽甘来了，娘娘！”

    是啊，诞下皇嗣日后自己就能晋为妃位了，荣华富贵啊，怡嫔死死的咬着下唇，憋了一股劲。

    “娘娘，您咬奴婢，您别伤着自己留了疤，娘娘您快松口！”宝儿看刘嫔嘴唇里渗出血丝。

    “娘娘，我看到孩子的头了！”李嬷嬷激动的抖着双手。后一句话欲言又止。

    “娘娘，快了，再用点力。”

    “出来了，出来了！娘娘出来了。”

    只听房内一阵婴儿啼哭声，宝儿喜极而泣的泪水流了出来，脸上露出笑容。

    “娘娘，生了，生了，是位皇子。”

    “娘娘，您诞下的是位皇子。”

    屋内得气氛一下子变得欢愉，在一旁提心吊胆多个时辰的太监宫女一下子跪了下来，道喜讨赏。

    只有宝儿心里还是悬着，接生的李嬷嬷更是气都敢大喘。

    “娘娘！快，快宣太医！”宝儿见怡嫔昏了过去，猩红了双眼。

    “皇后娘娘。刚刚庆德宫传来消息怡嫔刚刚诞下三皇子。”雁心低着头。

    “本宫那柄玉如意是北禹进贡来，皇上赏赐给本宫的，你叫人送去庆德宫也当是本宫对怡嫔的赏赐了。”

    皇后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奴婢这就去。”雁心还没退下，一位太监就进来报

    “皇后娘娘，刚刚传来消息，庆德宫怡妃薨了。”

    “怡妃”

    “回皇后娘娘，皇上刚晋了怡嫔的位份。”

    皇后点了点头“那一切按妃位安葬。三皇子既然是吉星庇佑，此生当然是平安健康的。”

    皇后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如那一涟平静的湖面，摸着那一针一线的绣好婴儿的帽，帽子上的金丝绣的花纹图案有些夺目。

    “刚刚庆德宫还欢喜一片，才过几刻这哭了起来了。”雁心轻声附和着。

    大皇子的生母生前只是贵人，死后还是贵人，皇上果真是喜爱怡妃喜爱得很啊。



第2章 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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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年寒冬，下了第一场雪，不同往年的是今年的雪下了连续三天三夜，街上，屋檐早就积了厚厚一层雪，街道上零星摆着几家档子，只有客栈的大门敞开。

    道士冷的唇齿在打抖，风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刮在脸上，路过街边的云吞档铺，咽了咽口水。

    没地方住，吃上一口暖暖身子也好。

    道士一本正经的在档位前掐指捏算。

    “无上天尊，善信天庭饱满，近日喜忧参半，原是吉兆，可吉中带有几分凶啊。”

    “道长，可真”道士闭上双目，手指一直跳动着，时而眉头紧皱，俨然一副严肃的气势，既不摇头也不言语。

    闻到面的香气肚子饿叽里咕噜的直响。

    “来，道长您坐下慢慢解，信徒给你下碗面暖暖身子。”摊主拉着道士坐在板凳上。

    “你回去将这符你贴身放着，这符可化解凶煞，善信自然可以逢凶化吉。”

    中年男子擦了擦手，双手捧起，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前。

    “道长，您慢点吃，若是信徒逢凶化吉，来日定会叩谢道长。”

    “不必，贫道身无定居，四处游走。你我有缘，贫道替你解开凶兆也是一种缘分。”

    道士端庄的吃着馄饨面，吃完后，心里又默默嫌弃这面寡淡无味，只能充饥。

    解去饥饿，天气冷的实在是走不快脚步，也不知今晚能不找到个破庙住一晚。

    “翠枝，快点！走快点！耽搁了大夫人和二夫人，有个三长两短的，仔细我们的皮肉！”

    “大夫人和柳姨娘都赶上同一时间生产，大冷天也不知道江郎中有没有在药铺里啊。”

    翠枝打量着黄婆子，若是等会黄婆子将人拖去了明湘园那怎么得了。

    “罗里吧嗦的，赶紧快点去请了才是！”黄婆子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加快了脚步。

    “分娩喜事。”躲在木板堆里的道士眼里转了转。

    过了几刻时辰，道士见一位老者背着一药箱，两个婆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刚刚的婆子丫鬟。

    道士见人走远了才出来远远跟了上去，道士看见几个人进了姜府。道士看着姜府两个字，步子往回走了两步，姜府可是这皇城里重臣之家，姜家的大夫人为舒家嫡女，当今淑贵妃的嫡亲妹妹，虽如今舒家年长的男丁都战死沙场，但军功犹在，哄骗姜家可是不是有好下场的。

    一阵风吹得道士打了冷颤，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姜家老爷一高兴，这打赏的钱银就够安度一生了。

    咬咬牙道士忍着寒冷在隐蔽处等着，等了三个时辰，听到婴儿的啼哭，他才拍了拍身上的雪，挺直腰杆敲了姜府的门。

    家仆一开门，道士就双手作揖

    “无上天尊，贫道有要事告知府中主人。”

    家丁疑惑的看了眼前的道士。

    “道长可是有什么事我可代为通传！”

    “误窥天机可是会折寿。”家仆细细打量道长，见他的礼仪也不像是坑骗的人，与常日里老夫人派回府中的道士又有所不同，思量一番后

    “道长还稍等，我这便去禀告我们老爷。”

    “恭喜老爷喜得千金。”梦生小说

    “好，都赏！”婆子小厮都低着头不高抬头看这高七尺有余身着暗色锦衣男人。

    姜家本家是贵门之家，姜佑安得祖上萌荫，少年凭借自己的才华入仕，又因长相俊美，深得当年舒家嫡次女舒意言的爱慕，成亲后外头更是传两人鹣鲽情深，只是这府中后院之事，几分心酸也只有尝了的人才懂。

    舒家历代镇守边关要塞，身居高位，舒家与姜家联姻，无疑是姜家高攀了这门亲事。

    刘妈妈刚想抱着正哇哇大哭着女娃娃上前给姜佑安瞧。姜佑安见是嫡女，自然谈不上欢喜万分。刘妈妈一时觉得气氛有些重。抱着女婴手里轻轻摇着。

    “老爷，门外有道长求见。”

    原本哭的嘶声力竭的婴儿这时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道长这么大的雪，来是何事”

    “小的不知，只听那道长只与老爷您说。”

    姜佑安点了点头，披着斗篷走出大院，夜晚的风似乎也更冷了些。刚出门这雪花就纷纷扬扬的落在斗篷里。

    “无上天尊，贫道是来道喜的，刚刚路过贵府门前，看见一紫宸星位于贵府上方发亮，贫道掐指一算……”

    道士故作神秘的看了一眼四周。

    “道长请讲。”姜佑安看着道士，仪容，气质还有谈吐，姜佑安心里默默的打量着。

    “紫宸星与帝王星相伴相随，天命所归，皆有定数。”

    姜佑安看着道士半天说不出话，道士板直腰身，心里猜疑眼前的人是否信了还是没信。道士作揖转身往府门走，担心迟一刻都会被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实乃天命，不可更改，是福是祸，福祸相依，贫道告退。”

    “道长请留步，夜色已晚，外头风雪正大，请到前厅喝盏茶暖暖身子，等天明雪停了再走也不迟。”

    “无上天尊，贫道将告知的话都说了，福祸相依，是福，知者多了也是祸。贫道道破天机已是折寿，若是深说，怕是会遭天谴。贫道还要赶路，还望善信勿要阻拦。”

    道士松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只想拿些钱银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现今的情形也不知眼前的人信了没有，他现在只想溜之大吉，这老虎他还是不敢摸啊。

    姜佑安也不敢阻拦，只怕道士所言太多，真的遭了天谴。“来人，给道长备些干粮吃食以及路上的钱银。”

    道士松了一口气，这次还是赌赢了。

    道士离开姜府后，大冷天的背后直冒冷汗，果然这种大富大贵的人家还是不好哄骗，摸了摸这沉甸甸的包袱，心满意足走了一路，走不远后道士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跟在后面，一时间腿软了下来，这姜家是要杀人灭口吗

    “生了，柳姨娘夫人生了！”

    明湘苑传来婆子丫鬟的欢喜声，倒是没有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是男是女”姜佑安站在前厅里看着来报的婢女。

    “是位千金。”婢女低着头。姜佑安转身去了大夫人的院里，看着奶娘手里抱着的婴儿熟睡着。

    轻手轻脚的抱了起来。

    “天命所归。”毅安脑海里徘徊着道士的话。姜家日后是不是也能出一位皇后若是如此，那姜家的荣誉……半夜三更，一道黑影进了姜佑安的书房。

    “主子，小的一路跟着老道，看着老道在破庙里突然抽搐，断气前一直说着天机二字。”

    姜佑安诧异的的停了笔。心里越发的笃定道士所言，“今夜这事半字都不得外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