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灵狐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绿裛
「……你到底是什麽?不要再用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气味骗我了……他从来没有那麽坚强,没有那麽温柔,没有那麽爱我,不会不顾一切的来找我……」
盛行宣的声音,清彻如水地传来。
「对,从前那个半妖盛行宣没有那麽坚强温柔,也没办法长时间离开痴人谷。可是,如今的桃妖盛行宣,却再也无所顾忌,可以不顾一切的追寻他真正想要的人。」
「灵灵,你既然还喊我师父,便不会忘了我还能对你许第三个愿望,是不是?」
「……你凭什麽以为……都过去这麽久了,我心里还能有你……?」
盛行宣的气息落在她的手指上,清凉的香气渐近,仔细的拭去她指缝中不断涌出的眼泪。
「如果没有,为什麽大鸢的盛王府连续五年来,年年闹鬼?如果没有,为什麽你不回青丘去嫁给对你念念不忘的白狐王?就算这里真的已经没有容纳我的余地──」赤红长发摇晃,滑过她的脸颊,她摀着脸的手被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轻柔包裹。
「我便以元身取代这棵树,永远站在这里,让你知道,当你累了、心伤了、倦了的时候,还有一棵桃树可以踢打泄愤,可以依靠哭泣。」
「你以为……碎过的心……还能重新补回来吗……?」她啜泣不止。
「可以的。」
「因为,曾经最怕火的那个桃花半妖,也可以被凤凰焰烧成灰烬之後,重新复生为一头无父无母、再无羁绊的自由桃妖。所以……」
她泣不成声,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任凭盛行宣的声音像温润的泉水一样,一句又一句,把自己暖暖地包围起来。
「所以,那些碎片,我来捡。」
「我最後的愿望,请你接受一个完全的桃妖跟在身边。他会一直等你,直到你终於肯再次接受他为止。」
「灵灵,我数到三,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三。」盛行宣很满意地微笑:「嗯,灵灵,你答应了,再没机会反悔。」
胡灵灵摀着脸哭得不能自已,早就不能回答他了。
胡灵灵总算痛痛快快的哭完了,安静的躺在盛行宣的结界里,不吵不闹。
她不说话,他也就不说,只是宁静的等待。
他理解,五年之间即使他对她的追寻上天下海、无远弗届,对她的思念及歉疚与日俱增;但胡灵灵对他的情感,仍是停留在往昔被他伤得最深的那一刻。
「……喂。」
她开口,睁开泪光潋艳的眼睛,直勾勾的看他。
五年光y,早已炼出妖元的胡灵灵,不再是旧时的少女模样,而是货真价实的艳狐,举手投足无须刻意,都带着慵懒诱人的风情。
只有一抹显然犹未解人事的纯真,仍清晰地聚在眉眼,如他一般的大妖,轻易便能看出她不曾有近身情人。
──若非如此,他不会在一听见她为自己崩溃哭泣的瞬间,便难以自制地现身、曝露在秦家的地界。
如果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他可能再看她一眼後便黯然地静静离去了──啊,或者不止,他可能会被沸腾的血y驱使着追上湛沉帝京、狙杀那个藏了她五年的秦凤如。
是,热血沸腾。
就如此刻她瞅着他,看得有些迷乱的眼。她的眼神也令此际的他沸腾。
胡灵灵咬着下唇,捉起他垂落在x前的一绺赤发。
「头发,为什麽变成了红的?」
他噙笑,满眼柔情。
「我是凤凰焰催生出来的桃妖,自然是浑身血红。」
凤凰焰也将他原先半妖之躯上残缺不全的情意,熔炼成极度的焦灼渴望。
冷情的桃花半妖盛行宣,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毅然决然跳进一把有九成九的机率把自己烧光之後连灰都不剩的涅盘火里。
恶焰中,烧出一朵暴力炽开的桃妖,在桃妖盛行宣总算拥有完整的心的那一刻,还来不及自豪或狂喜,它便已碎裂成两半。
过去,盛行宣从不知道何谓流泪。
直到他察觉自己脸上冒出的细细的白烟,其实是凤凰焰蒸出的泪水蒸雾时,他才明白,这份迟到的剧痛,理应是给她的补偿。
为她而痛,因她而慾。
不过,胡灵灵显然还对他的深情告白不大领情。
「难怪,可以这麽熟练的说出以前的你说不出来的……这种哄女人的话。」她轻哼,扭头。
熟练?
听出她言语内一丝酸味,盛行宣握住她的手,浑不在意的微笑。
「这些话,不曾对其他女人说过。」
「其他媚妖呢?」
盛行宣好脾气的轻轻摇头。
「没有。」
「其他男人呢?」
「也没有。灵灵,我脸都没红了,你脸红个什麽劲?」
大妖展眉而笑。
「……别老盯着我看啦。」胡灵灵再次把自己通红的脸埋起来。
可恶,都是金狐灵使那个蠢蛋害的,当初居然让她看见了盛行宣半裸的画面……现在问着问着不由自主又想起来了。
「可是我很久没见到你了,灵灵,只想一直就这样看着你。」
灵灵透过指缝看见盛行宣桃花面上蕴藏的一抹笑,才刚退了一点热度的脸,顿时又轰的一声烧红了。
「……笨蛋师父。」
「我家灵灵聪明就好。」
……
唉,这让她还能说什麽好呢?
这辈子,就注定该被这个男人吃得死死,翻不了身了。
狐灵狐现 完结
☆、番外:桃妖的獨白
灵灵,其实五年前,我以为自己会就此在凤凰焰里被烧得连屍骨都不剩,九师兄也以为我挺不过来了。
因为,要撑着活下来,真比失去意识更痛苦许多许多……
可是,我弥留之际,一直能听到你的声音,听到你对我说:『不可以死掉,要撑着,师父,要撑着!』
所以,我挺过来了。
後来,靠着每天都能听见你对我说话的那些只字片语,我拚命找你。现在总算找到你了,看见这棵树,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从我的桃林带走这棵桃树回来养,每天对它说的话,都一字不漏的传到我耳中。
所以,你碎掉的心,我来捡。
因为,桃妖盛行宣的这条命,其实是你给我的新生。
有一个崭新的桃妖,只为你而生。
☆、番外:銘印之始
医仙谷,位在连年争战不休的四国间,一块众所周知的安详秘境。
连接医仙谷边缘的翔堰之国城北,是座长年有食腐乌群寄居、y森而诡谲的乱葬岗,不分春夏秋冬,四季皆寒,平日少有普通人在此往来,却正因如此,恰好是些不怕神鬼的医者们摘寻奇花异草、炼取沾染血骨之气的土壤的大好去处。
今日一早下了今年第一场雪,到了午後,飞花更寒,整座城内都没人往来了,更不用说乱葬岗。
不过,天色刚刚暗下,荒坟之间突然露出一颗小小的头颅,面容清秀的机灵男孩发出惊喊。
「哇!这麽晚了!糟糕……我忘了回去与师兄会合,师兄不知找不找得到我……」
年纪不过六岁多的盛行宣,匆匆把脚边的碎龙珀一株株扔进药囊,急着回头去找师兄。
他和师兄是一起被师父指派出医仙谷来摘药草的。
医仙谷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痴人谷,原因无他,因为这座谷内之人,包括医仙及其弟子,全是为医成痴之人。
盛行宣便是个被丢弃到医仙谷内的孩子。
从懂事的年纪起,盛行宣就跟着师父学医,导致他现在进乱葬岗也不怎麽害怕,反而发现此处人迹罕至,居然生了不少还没被寒气冻死的稀奇草药,他一时寻药寻得入迷,才会忘了时间。
不远处出现九师兄卫明扬的身影,他好似看不见被墓碑遮住的盛行宣,不断在喊着盛行宣的名字。
「行宣,行宣?你在哪?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小小的盛行宣於是撑住离自己最近的那块残碑,乐得跳起来挥手。
「师兄!明扬师兄!我在这儿!」
「行宣,不可无礼。」卫明扬匆匆赶了过来,拉住盛行宣还放在人家墓碑上的手,细心叮咛:「快点,咱们快走,师兄刚刚听说城里的殓屍馆要送副棺材过来草葬,你还小,不要被冲撞了才好。」
盛行宣抬起年纪小小但已现j致之相的小脸蛋,颇不在意的一笑。
「师兄,你忘了?师父上回去殓屍馆买回一副无名屍来剖的时候,还是让我站在旁边递刀递水的……我哪怕什麽棺木?对了……难怪我刚刚看到一个新挖的坑,恐怕就是预备埋棺的吧……挖得挺浅,只怕野狗一刨就刨出来了。」
「不要胡说八道。」卫明扬x子慎重,不像盛行宣胆大妄为,仍旧是拉了他的手向城内快步走。
「师父让我带你出来,就要把你看好。咱们快走了,先回客栈去吧。你怎麽走到这麽远的地方?累师兄找了好久。」
「师兄,可是我找到好多奇药,待会回客栈和师兄一起认认,我想我不会看错──」
一说到背上几乎满起的小药箩,盛行宣就兴奋得停不下口,走三步停两步,不论卫明扬怎麽拉都快不了。
这样拖拖拉拉,果然还是撞上从殓屍馆抬出薄皮棺材的队伍。
卫明扬看都不看,口中喃喃念念有词,盛行宣却好奇的偷看了几眼,这一看,倒把胆大的盛行宣吓了一大跳,他竟撞见,那薄皮棺木自缝隙间滴出了一点殷红!然而,天上细细的雪花还在飘,那一点点腥红色马上就被掩盖了,他深怕自己看错,揉了揉眼再看,那口棺材边缘果然还是不断的在滴血。
但,已经进过殓屍馆停放的屍体,照理说都已该冰冷僵硬,又怎麽会滴血?!
盛行宣立刻察觉不对劲,拉拉师兄的衣袖,小声急问:「师兄!师兄!」
「什麽事?」卫明扬急着远离那队丧葬行列,自然没有察觉异状。
「师兄,」盛行宣也不敢胡说,只肃着一张小脸,低声问:「有没有听说这人是怎麽死的?」
盛行宣的问题在旁人听来或许很古怪,但卫明扬也是沉迷於医的医者,自然会去注意这方面的事,因而,他低下头小声答了:「听说是个大肚子的,难产而死!」
盛行宣好像了然了,眨眨眼,一路没再说话,乖乖让师兄牵出乱葬岗。然而,才走出乱葬岗没多远,盛行宣的脸忽然刷白了,大叫一声。
「不对!师兄,不对!」他不知想到什麽,迅速挣开师兄的手,蹲在地上爬嗅,用一双小手满地乱挖。
「盛行宣!你疯了?」卫明扬被他吓了一大跳,才正喝止,小小的盛行宣掌上已捧出一丸带着血腥气的雪球,先是凑在自己鼻子前大闻特闻,然後一把高高举在卫明扬面前,盛行宣急喊:「师兄,师兄,那棺里的人不对劲!你闻看看!你闻闻看!这是刚刚从那棺材里滴出来的!」
「还在滴血?未免太早下葬了吧?」
卫明扬拧起了眉头。还在滴血就下葬,确实有点古怪。可是,他不欲多惹事,犹豫了一下,不打算理会盛行宣掌中那团血球。「不过,这事和我们无关。」
「师兄!你一定要看!」盛行宣却一步也不走了,固执而慌张的把那团血雪球又举在卫明扬面前,小声说。
「师兄!你记不记得师父几个月前救了一个怀胎七月还小产的女人……本来,大家都以为母子都救不了,可是,师父一嗅到那血腥气就说有救,後来银针施下,母子均安……师兄!我记得那时的血腥味与一般不同的!你记不记得?我觉得……这气味和那时的感觉好像啊!」
那件事,卫明扬自然印象深刻,因而,他停下脚步,谨慎拈起盛行宣手中的血雪,细细嗅闻了好半晌,又认了认血色,终於,脸色猝变了。
「……行宣,你说得对……味道,和那时一样。」
「那还等什麽!师兄!快去救人啊──」
盛行宣的小脑袋被热血一冲,扯住师兄的衣襟就要向後跑,然而,却被心细如发的卫明扬拉住了。卫明扬沉着脸,示意盛行宣不要妄动,把他硬是扯出乱葬岗外,小跑回城门口。
盛行宣急得不得了。
「师兄!师兄!救人要紧──呜!」
话没喊完,他就被师兄伸手摀住了嘴。
「小宣,这事十分古怪,你不要声张,听师兄说。」卫明扬摀住盛行宣的嘴,一边若无其事继续匆匆走入城门,一边小声分析:
「首先,妇人难产,怎麽可能在血流未止时就判定已死,还送进殓屍馆匆匆入棺?其次,师兄刚刚就发现了,这群抬棺的人都抬得十分惫懒而不情不愿,显然这副棺不是计画中要抬来埋葬的……可是如今天候已冷,屍身放个一两天也不打紧,为什麽这麽赶?最後,你记不记得师父说过,女子分娩的危险有上千万种,但万物皆有母x,往往母体有危,也会想尽办法保住孩儿久些……」
终於走到通往客店的街道上,盛行宣的嘴才被放开,大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师兄。「那,师兄,咱们不是不救,而是?」
卫明扬看似有点木讷冷情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淡淡的锐利。
「对,不必现在去救。她已不知在棺里闷了多久,早点救晚点救,结果可能都一样凶险,更何况,那些人若是还在,咱们别说救人了,只怕一说要开棺,就会被当作邪魔歪道打出乱葬岗,到时要再碰那副棺便难了。不如,咱们夜里再设法去挖、坟、救、人!」
「哇……师兄,一提到救人,你果然整个人都变了样……」
盛行宣对卫明扬的缜密思绪全然信服,他看了看已差不多暗下来的天色,咽了一口唾沫。心里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或是两者皆有。
「师兄!你们常和师父下山挖草药,该不会,偶尔也干这种挖坟的勾当吧?这……我还是第一次呢……」
卫明扬瞥了小师弟一眼,淡然一笑。「你?想挖坟?小家伙,你还早得很!今晚你只负责好好带路,不要妨碍师兄的劳力活就很够了。」
入夜雪已止,两人背着一袋工具,悄悄的──或许也不是悄悄,卫明扬甚至和守墓人打了声响亮的招呼:「嘿,张老,暗号和之前一样……替我师兄弟俩看着点!」
长满白须的张老头拄着杖,也不知他昏花的老眼看到两人没有,就这样一挥手上彤光幽幽的灯笼,对卫明扬视若无睹,继续巡视。
本来非常兴奋的盛行宣,被y森森的张老头弄得有些害怕,他一边跟着师兄一边极小声的轻轻问。
「师兄,那老头走路都在抖。真的没问题吗……唉唷!」
卫明扬才刚要阻止他乱说话,已有一记棍子敲上盛行宣的头,盛行宣吓得回身去看,红光映着张老头的灰发白须,和他半眯不开肿泡泡的眼,让盛行宣整个人惊跳起来,差点发不出声音。
他刚刚不是走远了吗?怎麽一下子就回来了!?
张老头慢悠悠的盯着盛行宣看,摇摇头,又点点头,留下一句话,转身又走。
「小鬼头,礼貌不好,运势倒好!哼哼,嘿嘿,嘿嘿。」
几个不明所以的哼哼嘿嘿後,张老头的灯笼光渐行渐远,盛行宣揪住师兄的袖子,再也不敢胡乱说话,含着两泡吓出来的泪光,乖乖指路。
「师兄,就这儿,新土新坟。」
「连块木头碑都没有……好了,行宣,你到那边去歇着,要是听见鹧鸪声,记得喊师兄一声。」卫明扬就着白惨惨的月光一看,那抔墓土g本没掩好的,混着薄薄一层雪霜,他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鹧鸪?这大冷天哪来鹧鸪?盛行宣心里嘀咕,但不敢再说出口,乖乖走到一旁,就蹲在旁边看师兄从他背上的大包袱取出一柄长铲,慢慢挖坟。
终於挖出半副薄皮棺後,卫明扬已经站进黄土坑,搓了搓手套里冻得僵硬的手指,朝坑外轻喊。「行宣,把师兄让你背的小包袱扔下来!然後躲远些!」
「好,我躲远!」
盛行宣听话的扔了小包,可是,却没有听话地躲开,他趴在坑缘,躲开卫明扬的视线,直盯着师兄在那副薄皮棺上撬撬挖挖,带着极端的好奇和些微恐惧,他只觉得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大……然後,师兄终於小心翼翼撬开了铆钉,掀起棺盖。
「嘶──」听见卫明扬的抽气声,再看见他震惊倒退,盛行宣已经完全按捺不住好奇心,整个小身体不知不觉爬过坑缘,砰一声,倒栽葱跌到半开的棺木上!
於是,盛行宣睁大双眼,在幽幽月光下,毫无防备的,看见了半开的棺里那副异象。
後来的一辈子,胆大的他都没能抹去这一刻的记忆:惊惧挟带好奇,心脏都要跳得从嘴里吐出来的激动。
棺里,有一席华丽繁复的女人衣衫,衫子下不知盖着什麽,高高隆起;衣衫旁滚着一个沾满红色血迹,好似还包着一层胎衣的小东西,蠕蠕而动,发出细细的,嘤咛如哭……
盛行宣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当时吓昏了。
可是,实际上就是。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客栈,身上裹着一件大被子,天已大亮,卫明扬看来整夜没睡,脸色极其苍白,拿着热药茶喝的手在发颤,下巴上生出了淡青色的胡渣渣。
「……师,师兄……你没睡……?」盛行宣开口想问,却觉得牙关在打颤。
「没事,行宣。你醒了就收拾收拾,咱们今日回山坳里去。」卫明扬说话了,盛行宣却觉得师兄魂不守舍。
「那棺呢?」
卫明扬站起身来,撞倒了小几,「行宣!昨晚的事那是挖私坟,不许向人说!谁都不许说!连师父也不行!我们回山!知不知道?」
盛行宣懵懵懂懂的点了头。可是,他有些不解,师兄不是一副常和其他年长的师兄去挖私坟的样子?怎麽昨晚的事就不能说了?他还想去跟同辈的师兄弟炫耀炫耀……
看见盛行宣还在转着眼珠,卫明扬立刻瞪了他一眼:「你要敢说出去,我也就把你被吓昏的事情到处跟人说。」
盛行宣刚冒出头的炫耀之心一下子缩了回去,连忙乖觉的摇头,乖觉的陪笑:「不,师兄,我们这趟下山只有挖草药,什麽也没遇到什麽也没做!」
卫明扬终於露出一丝笑容,过去牵他的手。「很好……咱们走……」
不过,盛行宣看见,当师兄牵起自己的手时,不知看见了什麽,脸色又一变,低叹:「糟糕……她冲着我来便罢,我以为她会放过你……没想到,你也……」
盛行宣顺着师兄的眼神,向自己的手掌心上看。他的掌纹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两条弯弯的曲线,颜色淡淡的,不细看还看不清,双线首尾相连,形状倒像,一条什麽动物的尾巴。
盛行宣呆呆的去看师兄拉着自己的手,师兄的手中,也多了这麽一条尾巴,只是,线条比自己清楚得多、明显得多,这回,盛行宣看出来了。
那是一条,狐狸尾巴!
他的脑中轰然一响,终於知道师兄为什麽整晚都没法入睡。
据闻,成j之狐有九命,得罪了成j狐狸的人,都会被狡猾的狐押下一条命,在那人身上做这麽一个记号,等到狐哪天想起旧仇宿恨,要寻衅报复,只要顺着自己做的记号这麽一找……
无一幸免,最长也躲不过二十年。
「……师兄……你的意思是,昨天那棺里不是人……是……?」
卫明扬闭眼点头,眼窝下的失眠痕迹青惨惨的,颇是吓人。
「女人锦衣下,盖着一只被人打瘸、奄奄一息的金毛狐狸。恐怕是母狐化人嫁给了贵胄人家,生产之痛将她打回原形,家人吓得乱棍殴打,也不敢确定她死了没,便连夜送进殓屍馆,和甫出世的那个孽种一同埋下……」
不用说,视病如视亲的卫明扬,一定还是挣扎着施针下药,依然救了狐j。
「师兄,所以她醒来以後,把你我当成……将她打成这样的人?」
卫明扬望着自己掌心的记号,声音苦涩。
「大概吧。」
卫明扬没办法忘记,当那头应该痛得很厉害的母狐醒来,奋力叼走还裹在胎衣里的半人半狐怪婴时,回头望着自己的眼神、回头看着那座高高城墙时的眼神……
那眼神,何等凄恻惨凉。
盛行宣咚的一声,呆呆倒回床上,痴傻了似的喃喃自语。
卫明扬本以为这小小师弟是吓呆了,或者是在埋怨自己不计後果胡乱施救──没想到,仔细一听盛行宣说话,却只是反覆几句疑惑。
「不对啊,我闻那血味,应该是还没生出小孩的味道──噢,不对,是还没生出小狐崽……那味道……难不成我记错了?不会吧?我怎麽会记错呢……」
卫明扬尽管心里忧虑,仍是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行宣,你还在想这事?也罢,也罢,既是生逢乱世,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算得什麽?还是多救几条命要紧!管他是救人还是救狐呢!」
连一个黄毛小儿都这般痴迷於医道了,怪不得他师门医仙谷里众多良医,明明视病如亲,活死人、r白骨,济助战乱各国里的无数苍生,却往往还是被人视为怪胎,称之痴人谷……
果真是为医而疯,为医而痴,为医而不怕死,连盛行宣这个小小孩童都这样,痴得可以!
如果他们这一群身分特殊的「人」,都能够这样待在世外桃源般的医仙谷内,做自己想做的事、帮自己想帮的人,那也,不枉此生。
但是……
「真能这麽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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