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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阕离歌长亭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钟晓生
赵平桢情绪十分激动,瞪大了眼睛道:“那就增税!屯田!”
赵南柯继续叹气:“税已经从太祖朝的三十抽一涨到了如今的二十抽一,再加下去,只怕今人之乱还未平息,国内又要另起祸端。
赵平桢的胸口剧烈起伏,良久后突然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他涩声道:“皇兄,皇上,不能议和啊。”
赵南柯听着那声音都觉着膝盖疼,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摁着他坐下:“贞卿啊……我也想把金贼打出我们的领土,打得他们永世不敢再犯我大穆,可再这般打下去,谁也受不了了哇。”
赵平桢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奏折呈给皇帝:“皇兄,你看看这个。”
赵南柯摊开只看了一眼,已是不耐烦地蹙眉道:“秦小楼前些时日呈上来变法之策我已认真看过了,实行的难度太大。何况……何况如今金贼已有息战的意思。”
赵平桢急道:“皇兄,你再看看这个,这个和秦小楼那份不一样。我们一定能打跑金贼,还我河山。皇兄,求你。”
赵南柯拿起一份文书要给他看,孰料赵平桢连接都不书打到地上,再度跪了下去,并不住叩头:“皇兄,你让我带兵打仗,输了我甘愿战死沙场,赢了我不要赏赐,我只想为父皇报仇,为我大穆百姓伸冤!”
他说到后面声音不由哽咽起来,每一下额头磕地的声音都让赵南柯感到心疼和脑仁疼。赵南柯原本还想给他看户部、吏部、吏部、工部四部呈上来的请求皇帝答应议和的奏折,中书省里也有逾半数官员倾向于和谈。可是赵平桢这二十几年来几乎没为什么事情求过他,他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哪里还忍心拒绝,只得松口道:“好罢,我会仔细考虑。”
从那天之后,赵平桢又开始上朝了。
朝中的大臣分为两派,以王丞相为首的四部官员及中书省半数官员是主和派,以中书令穆崇为首的两部官员及中书省另一半官员是主战派。主和派和主战派每天上朝基本除了吵架就不干别的事了,因为眼下除了战乱也的确没其他事可干,东边不闹蝗,南边不闹涝,北边被人抢了,闹旱也不归咱管。赵南柯每天被下面的人吵得脑仁疼,偏生他还不能撂挑子不干了,于是只能每天召太医进宫开治头疼的药。
赵平桢头几天也是主战派的积极人物,跟着叽里呱啦吵了几场,发现根本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公有公理婆有婆理,而且还的确都挺有道理的,于是他放弃了在朝堂上打嘴仗的功夫,而是每天进宫找皇兄叙旧,顺便暗暗使力。
其实赵南柯本生是有点偏向主和派的,但是主战派对他做的功夫多了,他逐渐又偏到了中间。赵平桢拉拢了慕太后一起劝他,慕太后又买了几个赵南柯宠信的妃子吹枕边风,逐渐的赵南柯又有点往主战派偏了。
但是这毕竟是国之大事,无论下什么决定都是要伤筋动骨的,赵南柯一边吊着金国的使者态度暧昧,一边每天继续被各派大臣吵得脑仁疼。
如此过了半个月,金国的使者急了,给赵南柯下了最后通牒要他一个说法,并威胁他不然就要派二十万大军来继续打。
两派的耳目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吵得更凶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儒们几乎差点在朝堂打起来。
这天刚刚开朝,百官们在朝堂上站定,袖子里都揣着那些已经吵了无数遍的论点写的奏折,准备等皇帝问“谁有本奏”的时候抢个开堂,结果赵南柯“奏”的音还没说完,站在最前排的赵平桢已经率先一步跨了出去:“陛下,臣弟有本奏!”
同一时间,两派大臣心里都在默默腹诽:抢答,犯规!
礼部尚书更是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臣就臣,还臣弟,谁不知道你就是个手里没权的纨绔王爷?
赵南柯道:“奏。”
赵平桢微微一笑,旋即正色道:“昨日臣弟在街上遇到一位道士,我告诉他如今朝中为了是否和金人议和争论的很凶,问他能否替我算上一卦。他告诉我,如果战,则胜负未定;如果议和,则……他没有直接告诉我答案,却让我和他下一盘棋。
“因事出突然,我本为去何处弄一棋盘与棋子而伤神,只见那道长手一挥,案上便多了个棋盘。奇怪的是,那棋盘上没有楚河汉界。我与他下棋,一开始便吃掉了他许多棋子,最后他还剩下一帅一马。我本以为这盘棋我赢定了,然而最后……”他顿了良久,待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他方不急不缓道:“我感慨不已,特意把这盘棋留了下来,想让诸位大人看看。”
只见赵平桢一拍手,几名宫人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用布遮着的棋盘抬上来。这个棋盘的尺寸比正常的要大上一倍,故放到大殿中间,皇帝和周围的官员也都看得清楚。
赵平桢走到棋盘边,慢条斯理地将盖在棋盘上的布缓缓揭开——
“嘶……”看清棋盘,四周一片抽气声。
这是一盘死局,黑方几乎未折损几枚棋子,而红方却只剩下一帅、一马。然而红方唯一的一马却翻山越河来到黑方的地盘,并将黑帅将死!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四字被改成了穆河金界!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赵南柯喜怒未辨,朝上有胆小的人已双腿发软,一时间整个大殿安静的落针可闻。
赵平桢慢吞吞道:“下完了棋,那位道士变了个仙术,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棋盘上便多了这几个字。楚汉成了穆金,我当时即大惊,问他这就是议和的后果吗?他当时没有立刻回答我,只见他一挥袖子,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白发长须、脚踩祥云的仙人。我连忙跪下问他是何方神圣,他告诉我他是天上的白虎战神下凡。我请求他助我大穆,他给了我四个字便消失了。”
赵南柯沉声道:“哪四个字?”
赵平桢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事在人为!”
如果在场说这话的不是赵平桢,恐怕早有人站出来呵斥他并给他扣上各种各样的大帽子,这一盘棋足以治他的死罪。可偏偏这个人是赵平桢,是先帝和穆太后的第二子,是当今皇上的胞弟,于是言官们便存了几分顾忌。
等赵平桢搬出白虎星君时,终于有一名户部的官员忍不住出声呵斥道:“胡言乱语!议和乃是为了……”
他话未出口,赵南柯突然出声喝止道:“够了!”
在场所有官员皆是一凛。
赵南柯蓦地从龙椅上站起身,龙岩不怒自威:“河北兵马大元帅听命!”
在场众人迟迟无反应,连赵平桢都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所谓的“河北兵马大元帅”指的正是自己,于是连忙跪下领命:“臣在!”
赵南柯道:“即日起,北七城所有兵力归你掌管!”
赵平桢愣了不足片刻,朗声道:“臣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二十八章
赵南柯对金国使者虚与委蛇,暂且将他们哄了回去,实际上则开始暗暗着手战事。他力排众议,大力推行了一系列变法。赵平桢要留在临安辅助他完成一系列变法事宜,故并没有立刻离京就职。
要继续打下去的确有一系列困难要解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钱。因为赵南柯做了倾向主战派的决定,故而管钱的户部第二天就有户部尚书和一名户部侍郎向吏部递了辞呈,吏部当天中午就把辞呈递交给了赵南柯,速度之快,前所未有。要是缺了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户部几乎就没法运作了,这一举动显然是赤裸裸的威胁。然而生在帝王之家的赵南柯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故他们如此这般反倒有些弄巧成拙。赵南柯暗暗记下这笔账,然后一边恩威并济地胁迫他们继续干下去,一边物色新的人选接任户部。
在准备变法事宜的一段时间里是赵平桢压力最大的时候。官场的尔虞我诈比他从前接触体会的要深得多,况且这些年来他手里攒下的权利实际不多,所以对他阳奉阴违的人并不在少数。赵平桢虽有秦小楼和吴袆等人做幕僚,但办起事来还是困难重重。如此一来他便想了许多法子来减压,譬如娈童,譬如学皮影戏。
赵平桢看得出赵南柯对秦小楼很赏识,也知道秦小楼绝非池中之物,自从他在京郊遇见一个长得与秦小楼有几分相像的少年之后便动了一个心思——把那名少年为娈童,让他代替秦小楼陪着自己。他会有这样的心思,因为随着秦小楼地位一天天提高,又要兼任谋臣又要兼任暖床的侍童逐渐变得不太合适,于是赵平桢便想找人替了他一项职务,好让他专心另一项。至于为何暖床人找来找去还是要找秦小楼这副模样的,他自己也说不清缘由,只能说是偏欢喜长着这张脸的人。至于他为何不喜欢秦程雪,则是因为秦程雪的脾气实在不大好。
赵平桢找的这个与秦小楼相貌相像的少年名叫虞小鼓。虞小鼓正是个唱皮影戏的,于是赵平桢便跟着他学,并让他传授技艺给自己府上的侍妾们,好让自己时时刻刻看的到戏。
虞小鼓和秦小楼的性格脾气是天壤之别,一个是软的让人抓不住脊椎,一个则是硬的用铁棍也打不折骨头。因为虞小鼓原本就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的,故赵平桢软硬兼施地用了许多方法也没能让虞小鼓心甘情愿地跟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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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虞小鼓犯了些事,赵平桢故意让他在监牢里吃了好一阵苦头才将他救出来,将他安置在府上养伤,以借机虏获他的心。
这天秦小楼来找赵平桢商议变法事宜,因他来的很是频繁,赵平桢特意下令秦小楼入府可以不必通报,所以他路过后院的时候恰好遇见赵平桢刚刚探望完养伤的虞小鼓出来。
秦小楼是一向知道赵平桢的风流的,然赵平桢喜欢他介意但不喜欢他干涉,于是秦小楼便半真半假地捻酸道:“殿下又在金屋里藏了什么人?”
赵平桢也不知怎么想的,竟道:“你想见见么?”
秦小楼也是一愣,没想到赵平桢会问出这种话来。不过他很快便笑了起来,挑着眉毛很有些应对挑衅的意气风“好啊。”
于是赵平桢就把秦小楼带到了虞小鼓的房外,推开窗户让他看。
当时虞小鼓正面朝窗户睡着,浑不知窗外事。秦小楼一眼看清他的相貌,即刻便愣住了。
赵平桢任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窗户阖了,问道:“像么?”
秦小楼道:“像。”
赵平桢手里捏着扇子,闻言轻轻在手心里敲了敲:“我第一次见着他便觉着有些神奇。我还以为长着那副相貌的人都是薄情寡义、见风使舵之人,没想到他偏偏不是。”
秦小楼笑道:“那殿下是喜欢他那样的,还是喜欢我这样的?”
赵平桢沉吟片刻,道:“他罢。他脾气虽硬,但过刚易折,他若能对我动心,便一定是一心一意的。”
秦小楼立刻表现的极是诚恳:“我对贞卿也是一心一意。”
赵平桢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也半真半假地捻起酸来:“听说昨夜顾肖峻造访秦府,他找你做什么去了?”
秦小楼道:“大约是他舅舅派他来做说客的。他说要打仗也不急于这两年,可以用十年调养生息,待我们兵强马壮再向金人复仇也不迟。”其实秦小楼听得出王丞相话中有话,其实是在试探他是否有向自己报仇之意。赵平桢自然也立刻就听出了这一层。
赵平桢叹道:“十年……太久了,我等不了这么久。”
秦小楼敛起潋滟的双目笑道:“我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两人入了里屋,谈论起在变法上受到的阻碍,赵平桢忍不住道:“这群老顽固,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社稷,实则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的利益是利益,其他人的便不是了么!”
秦小楼眼睛微微眯起,轻声道:“还有许多人是单看得见眼前的利益,瞧不清长远的路。只说不杀士大夫的规律若是废了,该有多少人拍手称快。”
当年为人不知变通的秦无涯几次三番开罪王丞相,王丞相欲杀之而后快,可惜无法可依,于是只能找人暗杀了秦无涯才算出了这口恶气。赵平桢知道秦小楼正是回忆起了这件事,于是暗暗观察他脸色,孰料他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
赵平桢饶有兴致地用手托着一腮问道:“明栋,你照实说,你究竟想不想为你父亲报仇?”
秦小楼答的毫不犹豫:“不想。”
赵平桢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秦小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大方地回视赵平桢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没有一天,不想。”
当晚秦小楼回府,虽然变了时光变了地点,没有变的是那个喜欢站在回廊等他的人还是依旧站在那里等着他回来。
秦小楼将身上的外衣解了披到秦程雪身上:“天凉了,明日起多加件衣裳。”
秦程雪轻轻捉住他的手,与他携手向里屋走,淡然道:“我若病了,哥哥还会留下照顾我吗?”
秦小楼甩开他的手,停下脚步不走了。
等秦程雪转过脸看他,秦小楼面有愠色,冷冷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作践自己?”
秦程雪别开目光,不甘地回嘴道:“那哥哥呢?”
秦小楼凉凉地倒抽了一口气,半晌后抬起手搭上秦程雪的脸颊,一口气叹的委婉:“程雪啊……”
秦程雪捂住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哀声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放下一切跟我走?”
秦小楼只是摇头:“我想要的才刚刚开始得到,我不能。程雪,我背负的东西不想你再触碰,我希望你有自己的生活,你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为何偏要这样?你什么时候才能体谅我的心思?”
秦程雪漠然道:“我既管不住你想做什么,你也管不得我。你做你想做的事,我等我想等的人。”说罢转过身不再看秦小楼,过了一会儿复又涩声道:“从前母亲说我们的脾气都像父亲一样倔,那我们便比比,到底是谁更倔。”
秦小楼看着弟弟的背影,心酸极了,忍不住上前拥住了他:“程雪,你这又何苦……”
秦程雪忍住眼里的泪水,竭力用平静的语气道:“我只求你完成心愿后,可怜可怜我,也成全我的一片心思。”
秦程雪一贯是秦小楼的命脉所在,他听出了弟弟话中压抑的极大的痛苦,终于忍不住松口道:“等我打退金人,再为父亲报了仇,若你还是这心思,我余下的年岁全是你的。”
秦程雪浑身一震,转过身,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手虚扶着秦小楼的肩,仿佛生怕一用力就将眼前的景色捏碎了。他试探地问道:“哥哥?”
秦小楼用力搂住了他。
当晚秦小楼和秦程雪睡在一张床上,秦小楼躺下很久也没有睡着,他一个翻身,秦程雪就惊醒道:“哥哥?”
秦小楼将他搂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过了一会儿,却若有所思地问道:“程雪,若你遇见一个长的与你我有些相像的人,你会如何?”
秦程雪想了一会儿,答道:“我会不喜欢他。”
秦小楼问道:“这是为何?”
秦程雪道:“相貌是我与哥哥的牵连,别人若是像了,我便觉得是他冒犯了我的东西。何况哥哥便是哥哥,我只要你一个便足了,另一个相像的人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秦小楼点点头,为他掖好被角,道:“睡罢。”
过了几日,虞小鼓和他几个青梅竹马的师兄弟离开了瑞王府。赵平桢想了些阴损的法子试图留住他,然而虞小鼓走的坚决,是一副宁死不回头的态度。赵平桢无奈,只得任他去了。
赵平桢先前所谓的“若他喜欢一个人必定是一心一意的”一话倒是说的不假,可惜虞小鼓早已有了心上人,是千斤拉不回的一心一意。
到了这时候,赵平桢骤然生出些失落和嫉妒来。他嫉妒那名被虞小鼓真心对待的少年,因为从没有人那样对待过他。父皇和母后的爱不是全心全意的,这一点生在帝王之家的他早在襁褓中就已明白;赵南柯的爱也不是完整的,他有许多的顾虑,甚至还会防着自己;孟金陵似乎对他是真心的,但他让他放弃征战他不肯,让他抛弃一切跟他出死牢他还是不肯;杨莹嬅的爱看似全心全意,却充满了控制欲和独占欲,是他所不能容忍的;秦小楼对他,甚至没有爱。
赵平桢突然就有些迷茫。他自知是个人渣,甚至乐于这样表现自己,可他又会为了没人欣赏他而感到失落,毕竟人都有一颗心。他反思自己为何甘于做个人渣,不过那个原因太过复杂,已是说不清了。他并不认为是环境或是什么人将他逼成这样,虽然凡事都有因果,但他并不是喜欢归咎于他人的人,所以很轻松地接受了自己的不是,并且死不悔改。于是他又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还盼望能得到一个人的全心全意,那实在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到了最后,赵平桢开始反思自己为何会开始这种无谓的多愁善感,想来想去,源头竟然还是秦小楼。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极其偶然的感怀,并且将之抛诸脑后。他认为自己的心真是冰块做的。秦小楼对于他或许真的是个意外,但是既然他愿意陪他做戏,那么大家就把这场戏好好做下去。或许一不小心就能做个十几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第二十九章
赵平桢很快北上亲自督兵,而秦小楼则被留在临安处理京中事务。
赵南柯经过一些事后决定重用秦小楼,不多久就将他擢升为吏部侍郎,另从兵部中选了一名主战派骨干担任吏部尚书,而原本以请辞相逼的两位官员则被他“大度”地放回家去了。
赵南柯在临安改革了兵制,提升了兵源质量;赵平桢在北边用吴袆练兵,吴袆的手段很是强硬,每天交给士兵的训练任务比上战场杀敌还要吃力,逼着他们负重几十斤在烈阳下演练,刚开始一个月就练死了许多士兵。赵平桢大力支持他,对于死亡的士兵每人每户给一百五十两补贴,并税终身;对于所有参军者,入伍即给十两补贴,以后每月二两津贴,每三个月一斛米,入伍期间一户税额。如此一来,即使练兵十分苛刻,还是有络绎不绝的人报名参军。
自离京后,赵平桢每隔三五天就能到京中的来信,有的是慕太后的,有的是赵南柯的,也有秦小楼的,还有些是亲信寄来汇报京中近况的信。
赵南柯和慕太后的信他看过之后会找一个锦盒起来,束之高阁;亲信的信看过之后便入柜子中;秦小楼的信看完之后便推到几案一边,待无趣时便随时展开再看。
秦小楼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连他的字都是有趣的,藉他的口说出的事情也比别人说得有趣。于是赵平桢喜欢一次两次地看他的来信,每次都能品出些不同的趣味来,然后阴霾的心情也会变好。
转眼就过了一年。
边关战事不绝,赵平桢亲自带着吴袆训练了一年的铁甲军上战场,连续三战大捷,震动国内。
赵南柯赏了赵平桢许多东西,并愈发支持他。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从京城来的还有一封私信。
赵平桢展开一看,信纸上只有四个字——
“哥哥信你。”
他捏着信纸久久沉默,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信叠好,入锦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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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来秦小楼在朝中的地位也高了不少,兼任吏部和户部的职位,俨然已成了朝中年纪最轻的要臣之一。早在最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赵平桢的关系。然而那时候赵平桢只是一个纨绔皇子,手里没有实权,实际没多少人看得起他,自然连带着秦小楼更是不被人青目以待。如今赵平桢是河北兵马大元帅,且秦小楼也是锋芒初露,两人俨然已是未来朝中的栋梁之才,再没有人敢轻视他们,甚至许多人已对他们心存畏忌。
这日秦小楼下朝回到府里,算好了时间的秦程雪正在回廊等他。两人携手走进道:“给我看看你这几日的画罢。”
秦程雪取出几张宣纸在桌上铺平,由秦小楼翻看。这些年来秦程雪的画技提升不少,年纪轻轻已有马良之笔,尤擅人物与房屋。
秦小楼随手翻了翻,只见画上许多场景是一个穿着朱衣、带着乌纱帽的年轻男子行走匆匆的身影。这些画中有的是工笔细描的近景,有的只是简单几笔的远景,但无论身形还是神韵都极是到位,除了秦小楼,再无其他人选。
秦小楼看的心里发酸,将宣纸放回桌上,故作轻松道:“你可有绘过山水?”
秦程雪点了点头,从抽屉里翻出几张画。秦小楼看了几眼,道:“程雪,你若无事,不需每日闷在府里,可出去四处走走。你画的山水,虽有形,却不如你画的人一般有灵。”
秦程雪从身后环住秦小楼,将头埋进他肩窝,轻声呢喃道:“哥哥……”
秦小楼叹了口气,转过身反手搂住他的腰,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出去走走吧,别总是闷在屋子里。”
秦程雪的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孩童般的撒娇:“外面的是坏人,我不喜欢他们。”
秦小楼知道是小时候那段经历在秦程雪的心里留下了阴影。那时候赵平桢问他为何衣衫褴褛、眼眶青紫,他答曰被人抢了衣衫,但实则并不是那么回事。秦小楼与秦程雪是一对漂亮的孩子,小时候流落街头,难被人觊觎,便有那黑心的人向他们伸出黑手,欲将他们送入倌馆中。十一岁的秦程雪险些被人施暴,幸亏秦小楼舍身救他,两人才沦落到拦下赵平桢马车时那样那样狼狈的地步。自那之后,秦程雪便沾上了不肯出门、不肯和生人打交道的毛病,并全心全意依赖着秦小楼。
从前秦小楼为了不让秦程雪难过而都依着他,如今秦程雪已过了二十岁,秦小楼才反思起自己对弟弟的态度是否错了,才使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秦程雪不谙世事自然是好事,秦小楼只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护他一辈子,若是他多遇上几个赵平桢那样的人物,恐怕要吃大亏。其实秦小楼早就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只是他前些年忙于官场事务,一拖再拖,以至于这么多年来秦程雪依旧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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