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离歌长亭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钟晓生
如他预料,在场并无一人站起来。
赵平桢刻意不出声,直等到四分之一根红烛烧完后,他起身向众人作揖:“多谢诸位的支持。”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慌忙跪了一地,快慢不一地示忠:“末将愿为瑞王殿下效力!”
结束了这番虏获人心的客套,接着便要进入正题了。
秦小楼先将方才对赵平桢分析的完颜昭和兀术的关系又分析给众人听了一遍,并有意夸张了完颜昭与兀术的不和。紧接着,他将双方的短长一一做了番分析。
“众所周知,金兵擅骑射,一万兵马中有六千多是骑兵。但平原交战,骑兵胜于步兵;攻城之战,骑兵能发挥的功力却不如步兵。金人是蛮族,他们的攻城器械并不完备,我今日在城楼上观察了他们的投石器,那是我们的工匠做的——也就是说,那是金兵的战利品。他们自己的工兵根本不能做出好的攻城器械!”
“兀术曾攻陷我两座城池,我打听过他的打法,那是两座小城,城墙不过两人高,兀术甚至没有动用什么攻城器械,直接命人在城墙下堆土,然后他们的骑兵从土堆上跃杀进城内,城内守兵不战自溃。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我们守的是应天府,以他这种打法,除非我们主动弃城,不然他们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兀术攻下城池后,直接命人屠城——注意,我们一共被金人攻克大大小小三十七座城,只有五座城池被屠城,其中有两座是兀术屠的。也就是说,完颜昭根本不赞成将领屠城,是兀术私自下的命令。从这一点上,又可看出兀术与完颜昭不和。试问,一个不服管教、没有谋略的将领,要如何用一万人攻占一个大国的陪都?”
有人问道:“即便我们能打败这一万金兵,若金人援兵前来,又该如何是好。”
秦小楼胸有成竹、掷地有声地说道:“不会有援兵!兀术只有这一万人!”
此话一出,包括赵平桢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怔。
“兀术打了我们二十多天,而完颜昭的人就在汴京附近,赶过来根本不需要几天。能拿下应天府是大功,所以兀术这么急着率兵赶过来,我派人观察过,他们这几天已在减灶,说明他连粮食都没带足就要来抢功。完颜昭是聪明人,他如此讨厌兀术,又怎会放任他来抢这大功?见他攻不下,为什么不派兵援助?就是因为他要让兀术吃点苦头!所以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兀术全军覆没完颜昭也不会派人来救!我甚至怀疑,兀术会来或许就是完颜昭撺掇的。”
对于这番极其鼓舞人心的说辞,虽依旧有人半信半疑,但多数人已叹服,连章究都向秦小楼投去赞许的目光。
秦小楼在那边沉着冷静地陈词,赵平桢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侧影出神。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又有一种惊艳感,就像他初见秦小楼时错觉中看见他身畔开出朵朵桃花——他已认识了秦小楼这么久,秦小楼身上每一处他都看过摸过,本已道是寻常,竟又惊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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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两天后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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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的掩照下,应天府西边的城墙下开了一道校门,一群穿着金兵服装、脖颈上拴着红丝带、口衔木枚的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向金兵驻扎的地方潜去。
半个时辰后,平原上燃起一片火光,仿佛一条火红的巨龙冲天直上,惊动九霄。
赵平桢和秦小楼并肩立于城楼上,浓烟燃起的一刹那,赵平桢将手中折扇一,朗声道:“全城备战!”
城里两更的更声响起,在城池的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赵平桢和秦小楼下了城楼,漫步走在夜晚的小路上,两个身影被月光拉得悠长。
赵平桢问道:“你从什么时候想到要和金人打?”留下守城的人们几乎没有一个想过真的要和金兵作战,皇帝留给他们的任务仅仅是拖延时间为皇族百官南下争取时间,只要闭城不开,每天忍受一下金兵在城外的叫嚣辱骂声,等什么时候城里的粮食吃完了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小楼的脚步滞缓了一刻,道:“十天前。”
“噢?”赵平桢掀起眼皮看他:“为什么?”
秦小楼微微一哂,笑容隐在夜色里:“明日殿下随我去五凤街就知道。“
赵平桢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竟也不问下去,而是握住了秦小楼的手:“好。”
两人回了军机处,负责此次偷袭的裨将马班已带着他的敢死队回来了,并回报了一个好消息——兀术军的粮草全部被烧光!甚至连营寨都被点了火!而且此次行动比预料中的还要顺利,他们几乎没有碰到任何障碍,因为兀术实在是太轻敌了。
赵平桢激动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搓着手掌道:“好,好,好。带你的弟兄们下去领赏。”
这期间章究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坐着,一贯深沉的表情里隐隐显出一些笑意;而秦小楼则是面无表情地眯起了眼。
马班正待退出,秦小楼突然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问道:“慢。马将军,这一去你们死了多少兄弟?”
马班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容:“报军师,没有伤亡!”
秦小楼又道:“那你们杀了多少金人?”
马班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尴尬道:“这……我们放火烧了营寨便回来了,没有统计金兵伤亡。”
赵平桢惊讶地望了眼秦小楼,脸上的笑意也沉淀下来。
秦小楼深深看着马班,马班渐受不住他那样犀利的目光,不禁低下头去。秦小楼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启朱唇,一字一顿道:“马将军,这就是你挑出的敢死队。”
“嗵!”
马班猛地跪了下去,膝盖承着魁梧身躯的重量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他宽厚的嘴唇不住嗫嚅,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章究给他的任务是烧光兀术的粮草,好逼得兀术退兵,至于金兵,章究的原话是“见机行事”。马班自以为是圆满完成了任务,当得起军功。这件差事也的确是万分危险的,这支被选出的队伍当得上“敢死”。他们能顺利完成任务回来,可说是捡回一条命了。
秦小楼往前走了两步,跪在地上的马班只见自己面前多出一双素白的靴子。
“既然金兵毫无防备,粮草和兵寨你们烧的这样顺利,为什么不进去偷袭?”
马班不敢说话。
秦小楼再进一步,接着追问道:“为什么不确认一下金兵的伤亡人数?你们烧的是敌人的营寨和粮草,为什么自己却火烧屁股般跑了回来?”
马班的额头已经贴到了地上,身子微微发抖。
秦小楼淡淡地下了结论:“你们怕了。不怕死,却还是害怕金人的兵马,与他们照面交兵是一件令你们感到比死更恐惧的事,仿佛那会另你们魂飞魄散,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敢。不止是你们,我大穆国所有的人都怕了,皇帝怕的连陪都都不敢要了,战士们害怕的闻金兵失色,百姓们害怕的连家乡都不要了。”
这番话直论赵南柯和先帝的是非,但凡在场有一个多心的出去嚼了舌根,以后秦小楼都会后患无穷。可他却用这样平静的语调说出来,说的这样云淡风轻,几乎让人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章究情不自禁担忧地偷偷看了眼赵平桢,赵平桢的目光只是锁着秦小楼,面色如常,不以为忤。
秦小楼接着问道:“马将军,你参军多久?”
“回……回禀军师,七年。”
“七年也算是老兵油子了。你和金人交手多少年?”
“我参军的第一年就去了北方,我打的第一仗就是和金人的丰城之战。”
秦小楼点了点头:“那么,想必你对金兵该很是了解。我问你两个问题。一、你觉得我们大穆的军队比金军差在何处?二、如果今次是金人偷袭我们,他们会怎么做。”
马班沉默良久,身子伏的越发低了:“军师……”
秦小楼道:“如果你能想明白这两个问题,再过三年,我保证你能成为主将,而绝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裨将。行了,你下去带着儿郎们领赏去吧。”
马班不住叩头,颤声道:“殿下,军师,属下不敢领赏。”
秦小楼正待开口,赵平桢却出声接茬道:“你不要赏,儿郎们也该要。去吧。”
马班连叩三个响头,谢恩后便离开了。
马班走后,赵平桢见章究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秦小楼,心里既有些洋洋得意,又有些不快。秦小楼于他而言就像是他的家珍,别人见了好,他自然高兴;可被别人就这样看了去,他又生出些自己的所有权被人侵犯的醋意来。
秦小楼忽道:“章将军,等兀术拾完残局就要来拼着最后一仗了。你可都布置好了?”
章究道:“已办妥。”
秦小楼道:“章将军还是快点去准备一下亲自督战吧。只有章将军在,瑞王殿下才敢松一口气。”
这话是明明白白地赶人了,章究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自己也的确要去督战,于是即刻也就告退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赵平桢靠在椅背上,向秦小楼张开双臂:“来,坐我怀里。”
秦小楼一如既往地顺从,瘦骨嶙峋的身子压到赵平桢腿上,赵平桢甚至感觉不出有多少重量。他握着秦小楼纤细的腰,叹道:“你还是太瘦了。”
赵平桢难得对秦小楼表现出如此温柔的模样,秦小楼的肠子弯弯绕绕转了好几圈,配合地表现出更亲密的姿态。
赵平桢叹了口连自己都不明白原因的气,抬起秦小楼的下颌吻了上去。
这一吻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等秦小楼面色潮红地软在赵平桢怀里的时候,他看了眼柜头的红烛——方才大约还剩下半根,而现在几乎已烧的见底了。
赵平桢将手从他的衣襟里探进去,手法熟练地把玩着他的身体,用平淡地口吻问道:“你方才还想同马班说什么?”
秦小楼难耐地仰起脖颈,声音细细的,听在耳里仿佛是猫爪轻轻挠人一般:“与殿下说的差不多罢。”顿了顿,弯了眼笑道:“我险些抢了殿下的话。恩威并济,我是威,殿下是恩。”
赵平桢“嗯”了一声:“马班此人不堪重用,但心思比较简单,可以提拔。冷他几日,过段时候再给他好处。”
秦小楼道:“合该如此。”
赵平桢心里满意极了。他喜欢聪明人,但要聪明的恰到好处,譬如像秦小楼这样内敛的人,即使他猜到了你的心思也不会教你难堪,与他说话也不劲。况且,秦小楼对他的用处不仅仅于此,堪称多用。
赵平桢莞尔一笑,捞起秦小楼的腰将他安放在桌子上,欺身压了上去。
四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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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兀术果然在集结余部之后向应天府发起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进攻。早在定下全套计划的时候,章究认为,为将者没有了粮草就相当于没了后路,面对着一座一时三刻攻不下来的城池,应当即刻撤退才是。但秦小楼及赵平桢都认为,兀术绝不会退。
天还没有亮透,天空仿佛被沁水稀释过的墨笔抹了一道,灰蒙蒙的,令人有种窒息感。
发了狂的金兵们如同洪水般向应天府涌来,即便站在数里之外,赵平桢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怒气。他高喊道:“将士们!为了应天府!”
城头数千将士齐声应道:“为了应天府!!
“为了大穆!”
“为了大穆!!”
秦小楼看着呈雁阵逼近的金兵,恬淡一笑,轻飘飘丢出八个字:“避其锋芒,击其软肋。”
这一次兀术是拼了全力的。他的军队在应天府外守了近一个月,头几天攻势最猛,损失也最惨重。之后他终于发现应天府不像他从前打的那两座城那么容易,于是大多时候都是佯攻,躲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对着城内叫骂,偶尔真的进攻,没有发现破绽也就退回来了。这一次,他是压上了最后的赌本了。
即便秦小楼知道以应天府之固绝不可能因兀术的愤怒就被攻破,然而看到这样的阵仗他还是不有些眩晕,捂着额头向后退了一步:“殿下,我们下去吧。”
赵平桢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模样,不禁戏谑地挑眉:“如你这般,日后如何做我的张子房?”
秦小楼道:“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赵平桢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善战者,不怒……有趣。这是《孙子兵法》里的话?”
秦小楼摇头:“是《道德经》。”
赵平桢微微蹙眉。需知穆国崇尚儒家,认为道家消极避世,甚至太祖的时候还曾禁过道家的书,直到成祖的时候才又许人看。但归根究底,国内的文士还是认为道家是不入流的东西。
“你看道家的东西?”
秦小楼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百家争鸣,总有它的道理,看看也无妨。殿下,我答应今日带你去五凤街。”
赵平桢正巧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激起了秦小楼的战意,便道:“那便走吧。”
城外是一片喧嚣的战火,城内却安静的像一座死城,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一个人,百姓们都关紧了门窗躲在屋子里,仿佛这样就能为抵御金兵的侵略多加一道屏障。
赵平桢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跟着秦小楼来到五凤街。
街道的中央有一个老人。从侧面看过去,老人的须发都已花白,恐怕少说也有花甲之年。他站在一张桌子前,手里持着长长的杆子,口中依依呀呀唱着戏。他的声音并不苍老,甚至有种异样的婉转悠扬,只不过唱的是陕甘一带的方言,赵平桢听起来有些吃力。
两人缓步走到老人面前,赵平桢这才诧异地发现原来老人面前架着一块半透明的白布,布上映出色的人偶,正生灵活现地跑跳着。
赵平桢惊呼道:“这是皮影戏!”
演皮影的老人对两名观众显得并不在意,有没有人他都一样的演着自己的戏,仿佛这个世界同他是没有半点干系的。而他,便活在他的戏里。
秦小楼道:“贞卿从前见过皮影戏?”
赵平桢颌首道:“从前母后过寿宴,全国各地的官员进贡不少好东西,有陕甘的官员送了一支皮影戏班子来。”
秦小楼将目光投回演着一出悲欢离合的屏幕上。过了一会儿,他喃喃道:“我从前没有见过,只听别人说起过。”
赵平桢一时无话。两人就这么肩并肩站在街道上,成为了老人唯二的观众。
老人演的是一出《空城计》。
诸葛亮手里握着羽扇一点一点,唱道:“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联东吴灭曹魏鼎足三分,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
赵平桢面上带了一丝笑意:“有趣,有趣。”
秦小楼评点道:“《三国演义》里,我不喜欢诸葛亮。”
“噢?”赵平桢有些兴趣地问道:“那你喜欢谁?”
秦小楼简洁地答道:“贾诩。”
赵平桢捏着扇子转了两圈,目光时而停留在活动的影人身上,时而停留在安静的秦小楼身上。
秦小楼见赵平桢不问,过了片刻自行解释道:“诸葛亮被捧得太高,反不像个活生生的人。”至于他为何喜欢贾诩,却不解释。
赵平桢学着他的口吻笑道:“我也不喜欢诸葛亮,也不喜欢刘备。我喜欢曹操。”
那厢空城计唱的热闹,这厢两人倒也像模像样地闹了起来。
秦小楼弯着眼笑盈盈的,学着演皮影戏老头的唱腔生涩地拉开嗓子:“贾文和参见主公~”
赵平桢挺着腰,板起脸,做出一副王侯姿态:“来来,文和,且与我看看如何拿下诸葛亮这妖孽!”
闹过之后,秦小楼敛了笑容道:“我问过他,他三年前就来了这里,每天都在这里演皮影戏。从前应天府热闹的时候,每天都有几百人看他的戏。现在没有人看了,他也不停下,演给自己看。”
赵平桢安静了下来。
秦小楼指点着空旷的街道:“他告诉我,从前这里是间布坊,那里有家胭脂铺,胭脂铺旁边是个茶楼。青天白日下影戏看不正切,他白天里就到茶楼里唱戏,看客们端一杯茶,一出戏能听一下午。”
“我听着他说,就能想出应天府当年的样子来,仿佛那些欢声笑语就在耳畔。”
剩下的不用他说,赵平桢也明白了。
这么美丽的一座城池,为什么要让它在金人铁蹄的践踏下,在战火的吞噬下变成一座废城?为何抛妻弃子?为何不战自溃?为何不施为?
那里的空城计演罢,三国的戏终了,这里的戏才刚刚开场。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喜欢阿瞒~当然也能代表赵平桢一定的性格因素
贾诩什么的,毒军师,有兴趣可以百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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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阕离歌长亭暮 一阕离歌长亭暮_分节阅读_32
22、第二十二章 ...
兀术强攻不下应天府,却在早有准备的穆兵的抵抗中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兀术自觉蒙受了奇耻大辱,更是不愿撤退,孤注一掷地将所有筹码都压在了强攻上。
第一天,城门外留下了漫野金人兵马的尸体。面对应天府这样牢不可破的城池,骑兵无异于送上门的肉,连半点商榷的余地都没有便只能任人宰割。
如此一来,一直低迷的应天府士气大振。
不甘心的兀术第二天继续攻城,赵平桢依旧坚守不出。
第三天,金兵再次出现在平原上,只见等候了许久的应天府大门缓缓打开,数队步兵阵从城内涌出,在平原上迅速排列阵型。
金兵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到兀术下令冲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饿出了幻觉。
其实穆军完全可以等到金兵自己退兵,兀术军没有了粮草,最多撑不过五天,但是士兵们得知金兵粮草被烧,再看到前两天满地的尸体,急着想要打一仗以发泄多年来的积怨;将军们也想打,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百姓们更想打,他们太想亲眼看到本国的士卒们将金人赶出自己的国家。
在金兵刚发起冲锋的时候,穆军弩兵排在阵前,箭矢如雨般向冲锋的人马射去,只见无数金兵纷纷落马;待金兵临近,弩兵迅速撤入阵内,手持铁盾的士兵冲到前方,肩并肩互相借力架起围的密不透风的盾阵以抵挡金人骑兵的攻势;待金兵冲到阵前,后排的长矛兵从盾的上方将金兵刺下马去。即便是金兵人不畏死,马却本能地感到害怕,到了穆军阵前就慌了前蹄;再者金兵人马都连着数日未填饱肚子,被铁盾阵一顶,许多战马就已体力不支地后退。
经过连续两天的胜利,穆兵的士气此刻正盛,而金兵饿着肚子,有哪有什么士气可言?此战一开始,金兵就已陷入了大为不利的局面。
然而穆兵到底还是低估了金人的战斗力。
到了这一刻,兀术已是破釜沉舟,他明知拿不下应天府,却又觉得这样回去丢尽了面子,而丢面子对他来说是比死还不如的事情。他看到穆兵出城迎战,所有的念想就成了多杀一个是一个,多杀一个就能多为他挣回一分面子来。
最骁勇的金兵冲到阵前,直接从马上跳进穆军阵内,抡起刀砍倒一个是一个。穆兵们以为有铁盾为护,暂时是安全的,谁料金人眨眼就到了眼前,几乎是被杀的措手不及的。再则这个阵型练了并不久,士兵们的契合度不高,有几个金人跳进阵内冲杀,前排的盾兵竟自乱了阵脚,不一时就被金人冲破了一个缺口。
亲自指挥作战的章究眼看着阵型几乎被打乱,急的拼命吹军哨挥军旗调改阵型,却怎么也堵不住那个被金兵撕开的裂口。
眼看着城下的形势一点点扭转,站在城墙上的赵平桢脸色已是铁青:“一塌糊涂!真是一塌糊涂!”
连秦小楼都忍不住连连摇头。
赵平桢喝道:“马班!”
候在一边的马班立刻上前,单膝下跪:“属下在!”
赵平桢道:“领五百骑兵,速去增援!”
眼看着骑兵加入战斗,步兵也缓上一口气来,在章究的指挥下调整阵型配合骑兵,将闯入阵中的异族绞杀!
赵平桢还是青着个脸,冷冷道:“大穆就养出这帮废物来!打完这场仗,首要做的就是练练这群不打自溃的崽子们!”
秦小楼则是盯着城下的战局,若有所思。
这场仗最终打的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惨烈。饿了三天的金兵还是勇猛异常,凭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神,居然数次冲破了穆兵的阵型,甚至有几回几乎冲到了应天府的城门下,吓得赵平桢急急召集城内其余人马去堵城门。
仗从清晨打到午后,打得越久,金兵越显出以一当十的功力来。事情的发展脱离了穆军一方的预料,以至于赵平桢不得不三番两次从城中守兵里调人去增援。
兀术到底是死了,可他死前还亲手杀了二十几个穆兵,到了后来,几乎没有人敢近他的身,他跑到哪里,哪里的穆兵就溃散,甚至调来铁盾兵防他,最后还是弩兵们将他射成了一只刺猬。
黄昏时城外的黄土已被鲜血洇成了黑色,稀稀落落的穆军士兵们在城外搜捡同僚的尸体,这一幕竟是万分凄凉——所谓的赢一仗来鼓舞士气,最后结局是赢了,却还是成了一个笑话。
当军师杨仁威将粗略统计的死伤人数送到赵平桢面前的时候,赵平桢看着那个数字,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这个数字比他的军师们经过数番争论定出的预计最大伤亡人数翻了整整一倍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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