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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事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高台树色
易辙在重新静下来的病房里给许唐成擦了着嘴唇,那两片唇刚刚被浸润了一些,他听到旁边病床的女孩儿说了声“手凉”。
旁边的女孩儿也是在输液,陪床的应该是她的妈妈。听她说凉,那个阿姨便起身,嘱咐了两句后出门去。没一会儿回来,手上拿了一个暖水袋,在大约手腕的位置给女孩儿一下下敷着。
易辙侧头看着,若有所思。
他把棉签暂时夹到左手的指尖,伸出一根手指,很小心地摸了摸许唐成一直露着的手背——液流过的地方,的确很凉。
踟蹰着想了一会儿,易辙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坐到小板凳上,把自己的一只手覆到了许唐成的上半手背。是与胶带隔着一点点距离,但刚好能捂住他被液冰到的地方。他当然不敢用力压,只是始终悬着劲,让自己的手心轻轻与他的手背贴着。
好像也管用。易辙能感觉到,被自己盖着的肌肤,似乎暖起来了一点。
焐了一会儿,手心变凉了一些,他就将两只手合到一起,来回使劲搓。搓热了,再覆回去。
慢慢地,静下来的病房只剩了这肌肤摩擦的声音。一旁的阿姨留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忍不住告诉他,暖水袋在医院门口的小卖部就有卖,很近,出了楼就是。
易辙摇摇头。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陪他,许唐成又在没有意识地睡着,他不可能把他放下,去买暖水袋。哪怕那只需要一小会儿。
最后一袋液里加了钾,护士说输快了会手疼,便将输液器调慢了速度。这样一来,全部输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护士给许唐成拔了针,她拉开门离开,一声尖利的哭嚎声忽然挤进了屋子,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许唐成还没有醒,压着他手上的针眼,易辙凝眉转头,赶紧去看外面的情况。
隔壁床的妈妈已经先他一步起身去关门,他只从门阖上的间隙里,看到了走廊里满脸是血、坐地哭号的女人。
一旁病床上的女孩儿像是被吵醒了,很小声地问自己的妈妈发了什么。妈妈摸摸她的额头,轻声安慰,说,好像是车祸。
一瞬间,易辙的思想竟有些游离。明明只是病房里很普通的一段对话,很普通的一个场景,却带给了他莫大的陌生感。
陌生感,这一整天都是这样。
他从前习惯于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很小的世界里,难过,或是不难过,那里都只有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也就不会有意外情况发生。他不会不知道该去哪里看诊,不会不知道该去哪里拿被子,也不会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一个杯子、接一杯热水。
那样生活的自己,也永远不会像现在这样——身处一间病房,病房里,每个人都守着自己心头的宝贝,有人在温柔地解释一些无关于自己的事情。
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会儿,易辙眨眨眼,然后缓缓转回了身子。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活过,也在只有自己和他的世界里活过。
但现在都不是了。
对他而言,许唐成也不再仅仅是孤零零的一个被纳入他自己世界的宝贝。不知所措的情况永远只存在于与外界的交汇之中,他担心着一个人,便会担心所有不好的事情,希望那些永远都不要发生在他身上。
他因为他,而有了很多第一次的经历,也要为了他,去真的接触这个世界。
校园是这样,学生会是这样,医院也是这样。
那位母亲说要去帮女儿打些热水,开门前,先确认了外面不会再有任何混乱,才叮嘱一声,离开。
易辙还在用手压着那条胶带,他握着他的手仔细看,发现他真的很瘦。手背上都清晰地显出了一条条青色的血管,微微突出,拱起苍白。
他将两个拇指并排着放到胶带中间,然后摩挲着,轻轻向两边展开。划到边缘时,指下变成了他微凉的皮肤。
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易辙愣了好一会儿。而在这一会儿的时间里,他几乎回想了记忆中一切关于他的事情。从相遇,到现在。
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但从很遥远的时候开始,他的记忆就非常零散、混乱,像只是一个个无序的碎片,偶尔留在他的脑袋里。大概是因为童年时就生活在一个永远不知何时便会爆发单方战争的家庭,很多的时间,他度过了,就只是度过了,不过是日历上一个数字的变化,根本不会有任何东西留存。





白日事故 白日事故_第52章
而唯独许唐成,始终是不一样的。
弟弟刚出生时,他们搬过来。那时他还在上幼儿园,第一次见到许唐成,他穿着蓝色的小学校服,胸前挂着一张绿色底的校牌。
都是第一次见面,几个小孩子里,只有他乖乖地仰头同自己的父亲说:“叔叔好。”
易辙当时一直盯着这个哥哥胸前的校牌看。那上面有一张一寸照片,红底的。旁边还有几行字,可惜他并不认识。许唐成不时在动,那张校牌便左一下,右一下,摆来摆去。易辙都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也一直在跟着摆。
直到校牌被一只手攥住,他抬头,正碰上他弯下`身子,向着自己笑。
和校牌上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也是奇怪,明明还那么小,他就已经断定他是自己见过的,笑得最好看的人。
再往后这么多年,这个结论不仅没有变,“许唐成”这个名字上,还又接着被他补上了很多个标签。
最会说话的人,穿白色衣服最好看的人,骑车最帅的人。还有最隐秘、最珍重的一条,是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对易辙最好的人。
零碎枯燥的记忆中,黑暗、空白,在光怪陆离的碎片上半遮半掩,那片浮沉大海中,唯独关于他的事情完整连成了一条线。而顺着这条线,他竟也长大了。
慢慢的,易辙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
好与坏的判断,时间走过的踪迹,甚至……
感情。
易辙抬头,去看床上的人。
感情一直有,但是,是怎么开始变化的,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他又真的说不清。
他记得在心理课上,老师曾经讲过这样一段话,大意是,友情是所有纯粹以情感维系的感情中,最稳定的一种。胜过爱情,更胜过单单的有好感。哪怕你和你的好朋友很久很久都不见面,再见面,你们也能用零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把两个人之前相处的感觉拉回到分离之前的样子。你有很多个朋友,但一般情况下只会有一个爱人。猜忌、占有、退让,相较于爱情,这些行为思想在友情里都会被弱化。很多人不会有一段从一而终的爱情,但却会有很多陪了一辈子的朋友。
这是整个学期的心理课上,他唯一认真听的一段话。开始听完时不以为然,觉得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但最后老师的一句玩笑话,却让他猛地惊醒。
老师问大家,这是不是也能从一个方面解释人们平时所以说的,不能“杀熟”?
底下的同学在笑,在窃窃私语。老师接着说,而有意思的是,一旦一对朋友间产生了什么超出友情的感情,但只是一方有意的话,那么这段友情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进入危险期。要想渡过危险期继续存活,要么,他们之间至少有一个情商很高的人,要么,他们之间至少有一个情商很低的人。不然,挑明一层窗户纸,两个人之间会再隔上千层万层。
易辙在那时恰与老师对上了视线,他想,他那时的神情一定足够茫然,所以那位老师才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课堂上几秒的空白,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漫长无望。
拉回思绪,易辙低头笑了笑。
所以说,不能说的话,就要永远憋在心里。
病房里此时安静得出奇,去打水的妈妈还没有回来。易辙回头看看,那个女孩儿也闭上了眼睛。
病房的墙壁都是白色,说来也奇怪,白色,大概是被赋予感情`色最多的一个颜色。医院、婚礼、葬礼,美好或哀伤,希望或绝望,竟奇妙地贯穿了人们的一生。像是在白色环绕的地方,所有事情,哪怕是不可说的、该被埋藏的贪婪欲`望,也能被允许与这个人世坦诚相见。
易辙握着许唐成的手,低头,也垂下了目光。
让自己的感情有了不该有的变化,是他的错。
以后再不会了,他会永远保留着方才在来时路上的想法,会安安心心陪在他身边,让他生病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永远可以心无芥蒂地播出第一个电话。
轻轻一吻,落在他的小拇指。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停了很久,易辙才终于抬起头。
他将许唐成的手放回到床上,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才后知后觉涌出一阵怅然。两只手合在一起,撑在额头上,他埋头待了很久,才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不知是因为一天滴水未进,还是因为刚刚强行剥离了一部分存在很久的情感,他感觉腿脚开始发麻,甚至这种感觉顺着脊椎,一直爬到了头皮。他用胳膊撑着腿站起来,想要去用冷水洗把脸。
但猝不及防,突然起立的晕眩间,对上了一束视线。
隔壁的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呆愣地看着他。
易辙没作声,低了低头,稳住身子,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门在阖上的时候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女孩儿盯着男生离开的方向,半天,才如梦初醒般,叹了口气。她不知道隔壁的两个人之间有怎样的故事,但那样一个吻,却可以给她带来太多猜测。
被刚才的一幕震撼到,突然想再看一眼那个一直安静躺着的人。
转回头望过去,她却惊诧地发现,一直睡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醒来,正举着那只贴了一条胶带的手出神。
床上的男生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这个方向稍稍转过了脑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男生的正脸。
苍白,憔悴,没什么表情。
他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将目光转向了房门。没一会儿,又把手放回被子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每一个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局,却很多,都不会轰轰烈烈,幸福美满。
她忽然觉得心口难受,钝钝地疼。因为刚刚的一个对视间,她分明看到,那个高高的、沉默的男生,红了眼眶。
第二十八章
医生给开的是要输三天液,但到了第二天,许唐成除了还是很虚弱、无法进食外,已经没什么别的症状。急诊的临时床位不可能一直占着,易辙要给许唐成办个住院,许唐成却拦住他,说让他问问医生,可不可以回学校输液。
问过医生,医生给开了转院单,拿了两天的药。




白日事故 白日事故_第53章
这两天许唐成都只能喝一些米粥,甚至刚开始的时候,只能喝米汤。学校里食堂卖的粥要么太稀,要么太稠,易辙转了一圈,实在没什么看上眼的,便自己跑到学校附近的一个粥铺,打包了两份粥。
大冬天的,用衣服裹着,送到许唐成宿舍的时候都还是热的。
“这个是小米南瓜粥,这个是蔬菜粥,”易辙把两个保鲜盒的盖子都打开,“一个甜的,一个咸的,你想喝哪个?”
许唐成举着勺子,手上还有很浅的、被胶带贴白了的痕迹。他抬头,看到易辙被风吹红了的脸。
这家粥铺他知道,味道很好,却离学校并不算很近。走着去要二十分钟,即便是坐公交,也没有能够刚好到达的车次,前后的站台都还和粥铺隔着不近的距离。
看到易辙看向自己的眼睛,许唐成突然发现,那里面早已装了太多他没办法回应的东西。
小心翼翼,万分珍重。
他从前不曾注意,现在却再无法忽视。
“我喝小米粥吧。”低头避开他的注视,他将另一份推到易辙面前,“你吃了没有?”
易辙摇摇头,又把那一份也推回给他:“我不饿,你先吃。你可以换着喝,米就先吃一点点就行了,把两个的汤都喝了。”
许唐成沉默地舀了一口,递到嘴里。
很香,温度也正合适。
又喝了两口以后,他对易辙说:“你快去食堂吃饭吧,再晚食堂没饭了。多吃点,你这两天也没吃好。”
他病两天,易辙跟着忙前忙后,饥一顿饱一顿的,瘦得竟比他还要多。从前他的脸上有刚好合适的一点肉,今天再看,颧骨都更加明显了。
易辙却还是摇头。他不放心,想要看着他吃完。
许唐成还要劝说,却在这时,宿舍的门响了。成絮提了一个比他还要宽的大黑塑料袋,用胳膊肘拱开门,挤了进来。
“怎么回事?”进门后,成絮立刻把袋子扔到一边的地上,跑到许唐成身边,“什么病啊这么严重?”
面对他的问题,许唐成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他生病的事,连班里同学都不知道,唯独知情的,也只有易辙而已。许唐成转头看向易辙,易辙连忙朝他摇摇头,表示跟自己没关系。
“别人告诉我的。”
成絮说这话时有些支吾,惹得许唐成奇怪。
“谁?”他追问。
成絮这才说了一个名字,许唐成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便更加奇怪:“郑以坤是谁?”
“我同学。”一旁的易辙突然插话。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但我没告诉他啊。”
按理说,郑以坤应该根本不认识许唐成,除了那张没有正脸的照片外,他都没见过他。易辙又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跟郑以坤说过要去医院。
他那天突然冲出教室,又一夜未归,郑以坤碰到他之后自然要询问。但他也并没有具体询问什么,只是拉住他,问他去哪。易辙当时赶着要去陪许唐成输液,便随口说:“去医院”。
坐在那里回忆,易辙觉得很纳闷,一句“去医院”就能读出“生病的是许唐成”、“病得很严重”了?
许唐成听易辙讲了这件事,搅着粥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等轰着易辙赶紧去食堂吃饭之后,他才回头又叫了成絮一声。
“你和这个叫做郑以坤的,关系很好?”
“没有,”成絮想都没想,立刻摇头,“他老爱逗我,我不爱跟他待着。”
他说完,就把那个大黑塑料袋打开了。
许唐成侧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熊。刚刚被压扁了团在塑料袋里就够大了,此时展开,估计拉起来比成絮都高。他吓了一跳,差点被嘴里的粥呛到:“你从哪弄了个这么大的熊?”
“郑以坤……给我的。”他把那个“送”字咽了下去。
许唐成立时便觉得不大对劲:“你不是跟着老师去出差了吗?”
成絮点点头:“是啊,但是我飞机刚落地,他就打电话,说在机场,然后硬要让我坐他的我回来。我上车后他说这个熊是昨天去电玩城赢的,非要给我。”
若是在以前,许唐成还不会想什么。但医院的那一幕,使得他打开了一扇从未注意过的门。这两天翻来覆去地想着,回忆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在某些方面变得更加敏感。
与其说敏感,不如说是直觉。而更大的直觉是,这个叫郑以坤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不适合成絮。
就从郑以坤告诉成絮是自己生病了,并且很严重来看,这个人就很聪明了。他能摸得清别人的想法,轻而易举地推断出脉络,补全一件事情的完整经过。
而成絮……
许唐成看了看正抱着那只大熊,琢磨着要摆在哪里的人。
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人数钱,说差十块的那种人。
许唐成又送了一勺粥到嘴里。想了这么半天事情,粥已经有点凉了,他再喝了两小口,就不敢再喝。把餐盒拾好,看着成絮拾东西的背影,再三斟酌下,才开口。
“你……最好还是离那个‘郑以坤’远一点。”说完,许唐成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武断,毕竟他根本没见过郑以坤,一切的结论也都仅仅是推断。他便又改口说:“或者有时间我通过易辙认识他一下。”
好像也不太对。
许唐成觉得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两天多没吃东西,又始终思绪混乱,搞得他都快丧失了思考能力。见成絮奇怪地看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
而易辙下了楼,就看见刚刚被提到了的人正站在一棵柳树旁抽烟,顺便眯着眼睛,不知在瞟着谁。
郑以坤也看到了易辙,他朝他招招手,歪着嘴笑。
易辙朝旁边一扫,见这人又换了辆车。
许唐成差不多好了之后,易辙婆妈的行为还是没能改掉。即便许唐成又恢复了忙碌,几乎不能见面,他也每天或打电话或发短信,提醒许唐成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研究生的寒假要放得晚一些,许唐成他们实验室又几乎是他们学院放得最晚的那一个。但本科生早就该放假了,易辙却也并没有走。
成絮看着一旁一直在闪的手机,轻声问许唐成:“不接吗?”
许唐成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很简短的回复了易辙在那边的叮嘱。




白日事故 白日事故_第54章
挂了电话,对着满屏的代码,许唐成却怎么都再集中不了神。光标一个劲地闪,敲得他太阳穴突突地痛。
学校里的学生陆续走了一些之后,许唐成常去的那家打印店便关了门。这天急着要打印一个项目的任务书,他便去了南半校区的那家。很巧合地,等待空机器的时候,碰上了陆鸣。
“还没走?”
“别提了,”陆鸣骂了一声,接着说,“这学期不是办了个舞蹈大赛么,宋瑞志月初找我,让我给他报资料,神他妈烦。”
宋瑞志是现在主管学生会的老师,他上来的时候,许唐成已经大四,退出了学生会。但这个老师的作风他多少听说过一些,起码就他了解的来说,没几个学生不抱怨他的。
“我真是受够他了,当时办比赛的时候,就这舞不让跳,那舞不让跳,人家好好一跳爵士的姑娘,他非说跳得太不正经,领导在不能这么跳。你都不知道排的时候他给我们挑了多少毛病,从舞台布置到节目设置、规则流程,”陆鸣抬抬手,朝他竖起一根手指,“187条,让我们一条一条记下来改,我当时都想拿着笔杵他脸上。”
187条?
就连许唐成都被这个数字震惊到。
陆鸣又说:“问题是,他又什么都不懂,你说他提的能有什么好意见啊,就那个爵士,要按他说的,还跳屁啊。我排的时候让他们按照他说的跳,正式演出的时候直接该怎么跳怎么跳的。”
许唐成挑眉:“没当场骂你们?”
“骂了啊,当时就叫我们几个出去,在楼道里把我们这一顿骂哟。”陆鸣咂咂嘴,“不过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也不图学生会的什么了,带完下半年我也就滚蛋了,不指望他能给我说什么好话。”
托某个实验室老师的福,许唐成深深了解有一个无理取闹的上司老师是什么感觉。他拍了拍陆鸣的肩膀,安慰:“没事,在学生会本来也要跟老师周旋,他也不会真把你怎么着。再说了,你活动办得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不是他说什么就能给你否决掉的。”
“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懒得理他,但是检讨还得交。”陆鸣无所谓地笑笑。
许唐成到打印机那里拿了资料,走到桌前正要整理,陆鸣突然回头说:“对了,他们跟我说易辙要退。”
“退?”
“嗯,他不是你弟弟么,我就跟文艺部的人提过一嘴,让他们关照着点。前些日子他们跟我说,易辙说不想呆学生会了,想退了。”
现在,光是提起易辙这个名字,许唐成都会有些和从前不一样的感觉。他整理着手上的纸页,在桌上戳齐,一下下,弄了半天也没完。
“是什么原因,你知道么?”
“嗯……”陆鸣把u盘拔出来,“等会出去跟你说吧。”
把资料给科技处送过去,回去的一路上,许唐成都在想陆鸣刚刚的话。
不合群么?
这一点,许唐成从前就知道。但他一直觉得易辙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在这方面应该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
至于和老师起冲突,嗯,他也该知道。
走到操场,许唐成重重吐出一口气。他眺望一圈,在看台挑了个座位坐下。
他觉得自己似乎太晚才意识到,易辙在他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一直是不一样的。
在无意间撞破他的心思之后,很多事情的原因,似乎都变得有迹可循。他为什么报考这里,为什么又报考与他相同的专业,一下子都有了答案。
他甚至忽然想起,不久之前他还在倾诉的过程中,问易辙:“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摸着最细最软的小指,许唐成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问题刚一出现,就能立刻被判断为无解。无论他自己进行怎样的思考,试图寻找怎样的方案,都解不开这道题。
手机的铃声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名字,还是在这个时间。
许唐成静静坐着,没有接这个电话。
无解的题,还是不要做的好。
他看着电话屏幕暗下去,却又很快,再度亮起。那份永远不会停下来的执着让他觉得害怕,一直那么偏心、怕他受委屈的弟弟,忽然之间,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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