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高台树色
“等一下,”许唐成停下来,有些奇怪地确认,“他们只要求道歉?”
“嗯。说是于桉提的,一分赔偿都不要,但易辙必须先当面跟他道歉,再在学校的论坛上发一个道歉帖,消除这件事可能对他造成的不良影响,不然就一定会起诉易辙。”
于桉提的?
许唐成一时想不清这样一个条件的用意,但隐隐觉得,这次的事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他原本以为,或许是于桉哪里惹到了易辙,易辙没忍住,一时冲动了。毕竟易辙的确曾经同自己说过,不喜欢于桉。
可听了赵未凡的叙述,无论是于桉丝毫不还手的态度,还是这一个看似简单的和解条件,都如同在暗示他,比起意外的冲突,这更像是一个早就设定好的圈套。
许唐成心中蓦地惊了一下,怀着些侥幸的心理,他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无缘无故,于桉也并不该怀揣这么大的恶意。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进了大厅的门。派出所内若是吵闹,便不会只是七八分,此时便是,几位警察在处理着三起事故,事故的主角加上一个比一个善道的亲属,争辩声、哭诉声,足以撑满整间屋子。
许唐成一下子就看到了易辙——那个方位或坐或站着几个人,都穿着长袖,唯独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他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背挺得很直。
这个姿势符合易辙一贯的态度,却让许唐成突然没了底。他在来之前带好了银行卡,确定,无论对方要多少钱,他都要替易辙解决这场意外。
可没有人比他明白易辙这个姿势的意思。
许唐成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些乱,脚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觉跟着慢了下来。像是有感应,前方的人忽然回头,同他的视线撞了个措手不及。
半个月之后,他们就在这并不让人愉快的环境下,以这样从未设想过的方式重聚。
白日事故 白日事故_第97章
易辙的嘴角有淤青,但看上去,并没有太严重的伤。尽管还没有想出解决办法,许唐成的心还是略微踏实了下来。
起码他是安全的。
易辙起身的动作过于迅速突然,大概以为他要闹事,负责询问的警察立刻仰头冲他喊:“你干什么!坐下!”
一声喝,引得屋子里不少人同时看向那边,看向易辙,以带着不同情感的目光。
许唐成微微皱起了眉。
因为易辙的动作,于桉的家人也很快回头,注意到他的到来。约是怒急又不想失了教养,坐在一边的妇女深塑眉间沟壑,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忍住,只以冷淡的目光盯着他走进。
易辙站起后就没再坐下,等许唐成走到那张桌子前,他朝他靠了靠,什么都没说,但一直抿着唇,微微低头看着他。隐蔽的幅度内,许唐成轻拍他放在身侧的一只手,却惊讶地感觉到了微凉、湿润的东西,他低头,翻开他的掌心,看到一条埋了很深的伤口。
“怎么不包扎一下?“
伤情鉴定,不应该双方都做么?为什么他们这边没有处理?
易辙没吱声,倒是警察先开了口:“他不让包。”
听到声音,许唐成立马转身,浅浅鞠躬,问好。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那位说话的警察摆了摆手,接着询问许唐成的身份:“您是他的?”
“哥哥。”
“亲哥哥?”
许唐成摇了摇头:“不是。”
一旁正在记录的年轻警察立马说:“那具体关系?”
这话问完,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两位警察都奇怪地抬头,却看到眼前的男人正盯着那个记录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许唐成才说:“邻居,也是朋友。”
“那不太行啊。”问话的警察扣了两下桌子,“最好是亲属来。”
“家里人都不在北京。”许唐成简单地说。
“哦,来北京上学的是吧。”问话的警察又扯过记录本,翻了翻,撇嘴道,“来上学还打架?”
一旁的女人在这时插了话:“既然没有别的家属来,那就快点开始谈吧,我们也在这耗了一个晚上了。道不道歉给个话,坚持不道歉的话我们就准备起诉。”
女人的眉眼和于桉有几分肖似,估计是于桉的妈妈。相比起她那份努力克制的激动,一旁的男人要平静许多,他始终未说话,但视线也未曾从许唐成和易辙的身上移开。也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女人的咄咄逼人能够带给人压力,男人这带着审视的视线却让许唐成心里更加不舒服。
不动声色地,他稍稍挪了一步,挡在易辙的身侧,也隔断了男人对易辙的打量。
“刚刚我大概了解了一点情况,” 许唐成放轻了声音,对警察说,“不过有些不太清楚的,还需要问问您。”
“您说。”问话的警察揉了揉鼻梁,回道。
“现在事情发生的原因还没有调查清楚吗?”
“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弟弟吗?”女人冷哼了一声。
那位警察本来刚要张口,这么一来也不说话了,将脖子转了转,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也不惧自己刚憋了警察一下,反而直接站起身,问许唐成:“我儿子在自己的实验室被你弟弟打成这样,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惹他了,你弟弟,这都快一天了也没说出什么来。要不是我儿子心好,说肯定有误会,让我们跟他协商和解的事,我会在这浪时间?这可倒好,跟我们求着他道歉似的。”
她在说话的过程中不断逼近许唐成,到了这段话结束,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让人舒服的社交距离。
有人在背后拉了拉自己,许唐成没动,还将手伸到身后,攥住了那只手腕:“抱歉。”
他尽量将声音放平,问眼前的女人:“那请问我可以去看一看于桉学长吗?”
“不必了。”女人很快拒绝,“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们不用打扰我儿子。”
许唐成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要求。沉默片刻,他又问警察:“我可以跟我弟弟单独聊聊吗?”
问话的警察挑挑眉,向后靠向椅背。
“我相信他不会……”许唐成话说了一半,又怕说这话会刺激了于桉的妈妈,便打住,直接说,“或许他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和他聊聊,也许会对案情的进展有些帮助。”
许是一天下来,易辙沉默的态度也让警察有些无奈,偏偏被打的人坚持要以和解优先,搞得后来看似在协商,实则没有任何成果。问话的警察示意了做笔录的人,那个人便起身,对许唐成和易辙说:“跟我来。”
离开前,许唐成又对于桉的妈妈说了声抱歉:“希望您能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事情发生了,总要搞清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完全是易辙的责任,道歉和赔偿我们都不会少。”
年轻警察带着他们到了一间小屋子,拧开门把,他咳了一声,忽然说:“我提醒一句啊,打架这事,就算是拘留,也分刑事和治安,更别说那边已经说要起诉了,你最好劝劝他,该交代什么交代什么,对方连赔偿都不要,赶紧道个歉,和解算了。”
许唐成点点头,应了下来。他和易辙坐在屋子里,年轻警察就站在门口。明明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问什么,可瞥到易辙指缝间渗出的血,许唐成忍不住轻声问他:“疼么?为什么不处理?”
易辙在短暂的沉默后摇头,不知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许唐成不作声地要去拉易辙的手,易辙这次有了防备,将手一摆,藏到了身后。许唐成抬眼去看他,易辙便迎上他的目光,说:“真的没事。”
这一幕,曾经发生过。
许唐成几乎立刻想到,曾经的某个夏天,他在夜晚回到家,遇上了蹲在花池边喂猫的易辙。那次是眼角,他想要查看,易辙也曾经闪躲。
他忽然偏题,想着,那好像真的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这间小屋子应该不常有人来,桌子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许唐成开始没注意到,等两人说了几句话,发现了,白色的长t袖子上已经流了一条黑色的河。
他干脆伸出一根手指,划着桌上的灰尘,接着问易辙:“为什么打他?”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回答,在许唐成要继续追问时,身旁的人忽然倾身,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离开了桌面。接着,易辙攥拳放到桌上,用自己放平了的小臂一蹭,在许唐成身前的桌面上开出一片干净的阵地,泾渭分明。
“脏。”
许唐成愣了愣,看他。
白日事故 白日事故_第98章
别后重逢的情感来得有些迟,到这时,抛开了一堆需要探究的棘手问题之后,两个人才突然在相视中全盘托出。
“没去接你。”易辙说。
不是很想你,不是终于回来了。许唐成却总算明白了刚刚易辙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他再要开口,许唐成已经先一步说:“停。”
合上刚刚张开的嘴巴,易辙乖乖看着他。
“没关系,”许唐成转回头,暂且低下。约摸停了那么十秒钟,才又看着易辙说:“可是你知道飞机降落之后,我刚知道这事的时候,有多担心么。”
“对不起。”寂静之后,易辙说。
刚刚被打断,现在还是说出了口。
“连我也不能说吗?”许唐成问他,“到底为什么打架?”
易辙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不想让你知道。”
“那要道歉么?”
易辙还是摇头。
“不。他们愿意怎样就怎样,我不会道歉。”他说完,又握住了许唐成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你也不要管。”
于桉的父母已经先一步离开,许唐成和赵未凡在晚上十点钟迈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出租车在b大停下,赵未凡下车后,许唐成对师傅说:“麻烦去人民医院。”
几乎是在刚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许唐成到了于桉的短信。
短信内容是病房的号码,像是早就预料他要来。
这个时间,住院部的走廊幽暗。或许是刻意支开了家人,也或许是他们还没有来,许唐成打开那间病房的门,里面只有于桉一个人在。
许唐成迅速判断了于桉的伤情——手臂骨折,颈部也上了固定器。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坐着的。
坐着,像是在等他。
“去日本的这趟感觉怎么样?”
许唐成没答,也没有停下步子。他没有在于桉的床边站定,而是一直走到了窗边,选择了于桉并不方便看见的视野区域。
“站那么远做什么?”于桉笑,“我可不像你那个小男朋友一样爱打人,何况……我都已经被他打成这样了。”
于桉的话,让许唐成对于这个房间的感知产生了微妙的扭曲感,或者说,是一种对于认知的颠覆感。记忆里这个总是彬彬有礼的学长,竟然这样说着又酸又讽刺的话,甚至还在最后一句话里揉进了撒娇的语气。许唐成像是从没认识过于桉,也顺理成章地,感到略微的不适。他清了清嗓子,平静地问:“他为什么打你?”
“他没说?”于桉很快反问,却看不出任何惊讶的意味。
许唐成不答,也不急,就倚着窗台等着。
等不到许唐成的回应,过了一会儿,于桉才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打我,或许你应该带他去看看神科。”
他这样说,许唐成也没表现出半分的恼。反而,他将两只手都插进口袋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才不紧不慢地回道:“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相信不会是他的错。”
这话有故意的成分在,纯粹是因为许唐成很累,不想跟于桉绕弯子,所以想试一试这样会不会刺激于桉放下阴阳怪气的那一套。
果然,于桉立即沉下脸,要不是颈部固定器的阻碍,他此时必定已经是在迎着许唐成的目光逼问。
“不会是他的错?”
许唐成没说话。
病房里只有很暗的灯光,照亮了于桉额上惨白的纱布。他轻轻笑了一声,操着语重心长的语气:“我早就说过,他太莽撞,并不适合你。我只不过给他看了两张照片,他竟然就在学校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什么照片。”
“没什么照片啊,就那天我们实验室聚餐时的照片。可能,有一张角度有些巧,……引起了他的什么误会?”于桉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继而笑了出来“哦,应该是这样,另一张没什么特别的,是我抓拍的你。这样看来,唐成,他似乎并不怎么信任你啊。”
照片……
许唐成还真没什么印象,他没和于桉拍过什么合照,那天或许是有一张,是于桉突然揽着他的肩膀拍的。
于桉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更确切地说,许唐成根本没有接任何话。
注视了地面很久,许唐成用手抵了下窗台,撑着身体站直,说:“学长,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他径自朝前走,没有管于桉的反应。但在接近门口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句:“站住。”
许唐成没停,但若细致观察,其实是放慢了步子的。
“唐成,我不明白你对他的信任从何而来,我也不想深究。但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这件事我也一定会追究到底。我相信你已经去了警局,那我希望你能早点说服他,让他来跟我道歉,不然……”
“为什么?”
在于桉语出威胁之前,许唐成先打断了他。
“什么为什么?”于桉冷笑了一声,“难道你觉得他不应该跟我道歉吗?”
许唐成这次回身,解释:“为什么不要赔偿,而只要道歉。”
他相信于桉刚刚说的应该不是谎话,但也绝非事情的全部缘由。如果只是聚餐时的几张不知所云的照片,易辙的表现根本说不通。
易辙会打人,会愤怒,但不可能会不信任他。许唐成确定没有什么能直接对易辙的愤怒进行临界触发的照片,那么,于桉一定还隐瞒了什么,而被隐瞒的部分才是会让易辙打人的原因,也是他连自己都不肯告诉的原因。
易辙也说了,不是什么好事。那么,再问下去,于桉也不会再有真话。
于桉没想到许唐成不再揪之前的问题,而直接换了一个。大概是受了伤,影响了反应速度,他好久都没说话。直到许唐成又重新转身,拧动了门把,他才不带任何情感,抛出一句话。
“我想看看他骨头到底有多硬。”
“有件事,我猜你不知道。之前他老师让他联系我,要一些我自己整理的资料学习,加以补充,再在例会上讲一下。可他没有联系我,三天,他自己从头到尾把这些工作做完了。真有骨气,”不知牵动了哪里的伤口,于桉倒吸了一口气,这口气使得原本刚刚要散出的笑声变得莫名狰狞,“我这次倒想看看,他到底骨头有多硬。他易辙的一句对不起,到底值多少钱。”
白日事故 白日事故_第99章
第五十章
很多时候许唐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怀抱着这样不可理喻的态度——我不想怎样,我只想看看你会怎样。
他对于于桉突然暴露出的这一面毫无防备,此时被他用一双眼睛逼视,脑中却像是攒了一堆破旧零件,勉强拼出一台咯吱乱响机器,力地运作着思想,但怎么也跟不上这种诡异的思维。
不是骂人的时候,甚至,在不能理解的逻辑里,也寻不到话来骂他。许唐成看似平静地点头,内里却是硬将那股火压成了五瓣,再一点一点地挤出身体。
“那你又是为什么呢?”他压着声音,问。
任何行为的发生都牵扯到动机,只要神正常,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针对谁。
他随口问了一句,于桉却像是真的在思考。其实许唐成并不关心他的回答,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心理诱发了于桉对易辙的针对,他没有反感别人的喜欢的意思,只不过,当这种所谓的“喜欢”威胁到易辙,他便会不由自主地将这情感及情感的主人划分到“麻烦”的范畴里。
“唐成,我会向你证明一些东西。”
于桉望着他的眼睛也是坚定又炽烈的,可对于这种眼神下的喜欢,许唐成却是皱眉,避之不及。
他没再说话,转身欲离开,于桉却又突然开口,叫住他。
“你想救他,他又不想跟我道歉,这种情况下,事情是没有办法按照你的意愿解决的。他会被我起诉,会坐牢。保研资格什么的就先不说,现在是五月,他还没有毕业,对吧?”
许唐成转身,看到了于桉几乎那张怪异的脸。他的脸上有伤,此时又在强行制止着马上要爬到脸上的得意,以至于嘴角憋成了奇怪的角度。
“所以呢?”
“他连本科毕业证都拿不到。我当然知道,你肯定不想他毁了前程,你比谁都心善。”于桉笑了一声,“所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出另一个选择。他可以不道歉,我也可以和解,但你要给我点东西。”
这话的内容出乎许唐成的预料,他以为,于桉会咬死了一定要让易辙道歉。而或许是因为于桉讲这话说得太不疾不徐,使得许唐成看出了他的早有准备,他心中猛地一顿,等着于桉接下来的话。
但于桉这次却像是打定了注意,一定要等他应声才再开口。说完前面半截话,他就卖关子一般止住了话头,也不看许唐成,慢悠悠地靠在床头。
“你要什么?”
半晌后,许唐成问。
于桉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在被子上扣了两下,然后说:“数据。”
许唐成一愣。
“我看过你发的两篇sci,我要你那里面用到的数据,以及后续测的全部数据。”于桉沉吟两秒,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哦,模型方案也给我吧,我觉得你那个建得很合理。”
许唐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疯了吗?”
于桉比他大一级,据他所知,于桉所有该发的论文已经发完了,博士论文也已经完稿,现在还留在学校,不过是帮他的老师把之前负责的项目做完而已。更何况,他们的研究方向当然不会是完全相同,那些数据放在他这里,是贯穿他论文的一条脉,可放在于桉那里,不见得能有多大的用处。
“没有啊。”于桉像是想到了他的反应,依然笑着,“你觉得我拖到现在还没有毕业的原因是什么?帮我老板做那个项目?”
许唐成觉得背脊发凉,他清楚地记得,于桉曾经问过他课题的进展情况,而自己的全部数据,都给于桉看过。
“不是,我还差了一点。”于桉看着他,“虽然现在的程度完全能够毕业,但不是我想要的。有了你的那一部分,给我锦上添花,我觉得会更好,当然,那是你的东西,你可以选择不给我,我只是给你增加一个解决问题的选项而已。”
“锦上添花?我的那些数据是基于……”
“唐成。”于桉打断他,“你不需要说服我,专业上的东西,我自认不比你懂得少,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许唐成从没面对过这样的人,他气到无言,哧笑了一声,转身。
“我还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于桉的语气中有惊讶,还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看来你也没有多爱他啊。”
“学长。”
许唐成停住脚步,回身看他。他这一声叫得极尽讽刺,但床上的人却似是没有察觉,依然应:“嗯?”
“你到底有多缺爱,才总是在揣测别人的感情?”
于桉听了,也不气,依旧好脾气似地看着他笑。
“你现在好像有点生气。”于桉说,“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不适合谈判。如果你还想继续和我谈,你可以改天再来找我。”
回应他的是一声门响。许唐成大步走向电梯,手指摁上下行的按钮,冰凉的触感让他意外找到了平静下来的路途,所以手指在其上停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挪开。一旁的走廊地有移动病床滑过的声音,许唐成的脑海里只浮现了四个字,“无妄之灾”。
招惹了一个将自己隐藏得很好的神经病,引来这么一场祸乱。
整整两天,许唐成几乎没睡。
他并不是没有扛过事,父亲做手术、许唐蹊病重,几乎都是他一个人跑前跑后地联系医生、安排治疗,还要顺带安抚家人的情绪。可那天深夜回到家,从看到那张地毯开始,他就发现自己竟然很难控制住自己的焦急,也没办法完全说服自己不要慌张。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那天于桉的话,在各种细微末节上死命纠缠,慢慢地,他也猜出了一点于桉的目的。可让他感到最无力的是,这件事里有太多不可明说的因素,于桉为什么针对易辙,易辙为什么讨厌于桉,还有连他都不知道的那个直接导火索,他们两人之间所有的冲突,都不可能在不涉及他和易辙的感情的前提下解释清楚。
更何况……易辙的确单方面打了于桉,实验室新装上的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同屋子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许唐成问了当时目击的同学、和易辙关系稍微好一些的学弟,用了一天多的时间,都没能找到任何有效的突破口。种种的姻缘巧合、故意设置加起来,使得于桉成了一道过不去的屏障。
事态的发展并没有留给许唐成太多的考虑时间,第二天下午,他到了赵未凡的电话。她告诉她,不过一天多的时间,易辙打人的视频已经在他们学校的论坛上大火,就连b大都知道了这件事。易辙的辅导员、校领导都出面和易辙谈了话,目的无一例外,做思想工作,要他道歉,同于桉和解。
那天晚上,许唐成没有拉窗帘,在那块新地毯上躺了一夜。他手上拿了一个u盘,里面几乎是他三年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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