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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市里的乡哥村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石头在广东那边,以一个初中生也混上了部门主管,拿几千月薪。十四岁就去了广东,混得很不容易,但又非常顺利。刚去时,在南海的乡下菜场里种菜,一天十几个小时,月工资三百元。好在石头吃苦、勤快,而且聪明,干了两三个月就把那边务工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心里就‘野’了,在床上装肚子疼,吵着要回家。菜场老板是广东郊县的人,本来石头是个未成年人,见他来到外地不容易才收下他。老板就给他结工资,石头拿了钱并不回家,而是开始到四处奔跑,找工作。他要进厂,而且认定要学到技术,方可在南方有起色,拿高薪。虽然去广东时,父母托人给他办了一个年龄十八岁的身份证;但那些工厂招工的人,横看竖看石头都不是十八岁,就不要他。年龄小,文化低,没技术,石头哪有希望啊,口袋里的钱很快花得快完了。石头去捡废品变卖,度日生存。大约一个月后,石头开始变‘黄金’了!
有一天,石头在一家进出口公司附近捡废品,见一辆小轿子“哧”地停在公路旁边,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望望前面的外贸大楼,很焦急地打开车尾,卸下两大箱包装精美的商品。男子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又看看左右,有些茫然。这男子是一家很大的玩具厂的外贸部经理,从公司把新产品送到进出口公司验证,有客户约好时间在外贸大楼等他,时间是不能耽误的。没想到轿车突然发“病”,离目的地仅四五十米远时车走不动了,让他为难。先把产品送检,再想法修车吧。这地方,四下里连一辆人力三轮车也没有,男子试着想把其中一件货扛着赶去对面的外贸大楼,又放下了,他不放心,怕另外一件货丢失。这时,捡废品的石头瞧见了这件事。就过去对老板说,愿意帮他。经理也不客气,只说了一句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小小年纪,满热心的啦”。两人各扛了一箱,去了外贸大楼。末了,经理哗地抽出一张百元钞给石头,石头坚决不要。事实上,石头捡废品卖,一天赚的仅几块钱,是经理的大方让石头不好意思了。经理也不客气,他要忙着产品送检的事,就说:“谢谢。”当经理从外贸大楼走出来,却看到石头提着垃圾袋,守在他的车前,车门还半开着。石头对经理说:“老板,我看你的车门忘了关,所以给你看着,怕你车里有东西丢了。”经理想起刚才匆忙中忘了关车门,里面还有不少重要的文件、证件和发票,钻进车里一看,未丢。经理从车里出来时,石头已把废品袋挎在肩上,走了老远。经理就叫他回来。石头不明究里,以为还有事要他帮忙,就回来。这次经理掏出两张百元票给他,石头仍然不要。经理这次很固执,说:“你帮了我,不收下,我会很惭愧的。”石头说:“你能不能帮我找工作?”
从此石头虽然年龄不够用工标准,有经理帮忙,就进了这家玩具厂。这个厂是台商独资的,经理是台湾人也是业主的亲贵。经理喜欢石头关心他人的爱心和责任心,和对人的忠诚。给他重点学习企业管理和全面的生产技术的各种机会。聪明好学的石头,在这四年的磨练中,成为经理的得意门生。工资也一升再升,是在菜场种菜时的数倍。十八岁,一个多么充满希望的年龄,石头成了一个部门的主管。
这天晚上,刚建好新房的石头来桃李湾玩,想在晚上听听陶夫子讲评书。一下子和几个初中同学会在一起,大家有说不完的话。西峰更是高兴,就问石头在广东那边上班,是不是跟写文章有关。
哪知石头把自己的打工经历说了后,尽说些什么产品质量、广告战略、市场、客户,几个同学听得好惊奇,这哪里是个初中生的话啊,远远胜过多读了三年高中的几个同学。
西峰听了既有劲又没劲。这家伙好像变成商人的味道了。干吗不写文章呢。就问有没有写文章的信息。石头想了想,说:“好像有一个我们四川的叫周崇贤的,在那边成了影响较大的打工作家。但我没时间去关注这些……”
小波把自己想复学的想法说了。石头不以为然,说出一番道理来:“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现在不那么认为。你想,别说你现在家里没钱供你复学和上大学,即使有钱,你念完大学时,家里已经是经济更加吃紧了。你大学毕业要自己找工作,刚大学毕业时,没工作经验,没生产技术,好单位难找,工资低得不得了,怕是老婆也难娶到,即便娶到了,也是穷困潦倒。既然第一次考不上,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再说,要是复学后还考不上咋办?我一个初中生又咋样,我们公司有好多的大学生都没我工资高,听我指挥。进入社会这所大学,见效更快。在沿海的开发城市,你随便拿把扫帚到大道上一扫,就会扫出十二个大学生来。可以这么说,凭我石头能够有机会早早地扎进打工潮流中去,虽然有几份天赐幸运,但在实际的工作中,我一个山旯旮里的娃,还不知踏平了多少大学生自以不是的自尊……”
也许同一代人的沟通比长辈的教诲管用得多,桃李湾的几个青年人,在那一刹那,几乎全部被石头的“曾经沧海”而折服,他们的心想飞了……
众人都不c言,听凭石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第十三章(2)
西峰和石头是曾经有共同写作语言的同窗好友,虽然心里也飞到外面的世界去了。却发现石头的已经变得纸醉金迷而又非常现实圆滑,就叹道:“你说得太对了,我心干情愿意被你误导一回吧,‘士为知己者死’。”
黑毛听了更是正中下怀,乐得跳起来:“过年后,啥时候走?把我也带上一块去。”
山凤说:“还有我哩。”
“要是暂时那边不好安排,我看他们几个免了吧。哥们,把我带过去,你晓得我西峰笔头上的功夫不错,准会混个和你平分秋色的模样。”西峰说。
黑毛气来了:“石头,别听他个书呆子胡诌,看他,还未去就想比你混得好,绝不能相信他。”
石头笑了:“我早就晓得他是个雄心勃勃,不,是野心勃勃的汉j!”
“p话?汉j?我就做汉j。你咋的?汉j,就是汉人中的j雄啊,曹c不就是j雄吗?‘掖天子以令诸侯’,大j必有大智……”西峰不服气。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波,打断了西峰的‘汉j论’,非常慎重地说:“石头,甭听他们油说。说正经的,你那边好不好找工作,要去,我们几个肯定都去。”
石头想了想,说:“刚出去很难找工作的。现在,不管哪个城市,只要是在春节前后,都有几十万上百万的劳务大军找工作,到头来有的人不了解那个城市的用工个性、又没有一己之长,流落街头,还被民政或警察遣送回家。现在真是啥事都有,卖y的贩毒的、专门以乞讨为生的。这几年广东那边的报纸称”盲流“,不能瞎闯啊。这样说吧,如果你们几个若是真的想去广东那边,我回去后活动活动,我女朋友在深圳特区,我向她那边也了解一下,有了准确消息,我就通知你们来。不过最大可能是明年夏天,那时比较好找工作。你们还需要在家玩几个月。在家里也不错的,像你们还可听听陶夫子说书,还可到文化站排练节目,去登台表演……打工可不一样啊,好忙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石头说的话,让几个人感到玄乎,还要呆在家里等多久?
几个人中,就丽珠心有余悸,悄悄对小波说:“我爸妈肯定不会让我出去打工的。我妈说了,要我明年考师大,将来也教书。你出去,我咋办?”
香香看到小波和丽珠在耳语什么,也没兴趣,却对石头的话有兴趣,就问:“你女朋友在深圳特区,啧啧,是不是那个叫娅娅的女娃?”
石头不答,学着香香那蜂蜜一样的声调,诡谲地问西峰:“书呆子,你的女朋友是不是那个叫香香的女娃?”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春节过去了,石头回广东了,众人的心里又泛起莫名的浮躁。小波通过石头的事例,说服了他爸王二根,却没能说服桂枝老师。
桂枝老师知道,小波若不去读书,丽珠也一定不会去的,还会跟着跑到外面去打工。于是,把王二根老两口和小波都有请到自己家里,想和王二根达成统一战线。
哪知王二根说:“桂枝老师,李虎老弟,老哥我咋会不帮你们呢?你们也是为我小波这么儿子的前途着想啊。何况娃去复学和考上大学,都要你们增添经济负担?我是黄土垒了大半截的人了,有些道理我就是搞不明白。桂枝老师,小波是你从小教到大的学生,你比我更了解娃的内心。这娃沉着,决定了的事一般也该不会有啥不好的。并不是我帮小波说话,实在是他说的也有道理,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我看还是由着娃们去吧。这事,我还专门去问过李革委,你猜李革委咋说?”
李虎把那金黄色的烤烟叶递给王二根,说:“老哥子,快说,李革委的意思咋的?”
几个人正在屋里说话,丽珠眼尖,看到李革委正咳嗽着被水莲牵着,大概是去村上的谢医生那里拿药。丽珠就说:“妈,你看呀,那不是李大伯和水莲大婶吗?”
桂枝赶紧出门来打招呼:“李革委,你们两口子去哪?”
李革委咳嗽。水莲就答:“昨晚娃他爸咳了一晚,又吐血了,去谢医生那看看脉,拿些药。他一辈子劳碌,到头来老毛病上身,急死我咧。”
“哦,先进屋来坐坐吧,说说话。”桂枝说。
李革委说:“歇歇也好。累得不行哦。”
进了屋,李革委发现王二根一家也在,说:“我明白你们在讨论啥,是娃们不读书的事吧?”
李虎说:“娃大伯,正是这事。娃们不仅不读书,还要去外面打啥工,给你侄女和小波这娃开导开导。”
李虎怎能放心丽珠去外面闯,他是个粗汉,自从那年夭折了爱子丽宝,丽珠这独苗苗女儿是他和桂枝的全部寄托。
李革委说:“我家西峰也一样,除了在家啃书,就是闹着要到外面打工。这些个青年人啊,简直是一个鼻孔在出气。”
桂枝说:“李革委,你说,而今我们做父母的咋办才好?”
李革委伸伸脖子,好像喉咙里有浓痰咽着。水莲连忙给他按摩着胸部,说:“慢慢说说,虎弟他们都等你拿主意咧。”
“时代不同哦。娃们反过来做我们的思想工作了,而且也说的有道理。西峰给我说啥‘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的意思是娃们大了,要给他们自主的权利,不能用老顽固的派头对他们。他们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支持他们。桂枝老师啊,陶夫子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与儿孙作马牛’,我们不可能一辈子牵着他们的手哦。他们这辈子比我们过的好得多,现在这时代好哦……”李革委说罢工,猛然咳嗽。
水莲连忙起身,扶了李革委去找谢医生。
自此,桂枝老师同意娃们不去复学。娃们就高兴。还是没日没夜地看电影电视,没完没了地听陶夫子讲那些“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赵太祖千里送京娘”等故事。
他们在等。等石头的好消息传来,但是眼看夏天到了,还是没消息,小波犯愁:这呆在家里哪有那么多活干?这些责任田土和自留山,交给哥嫂们代种不就行了吗?于是,四处寻找走出大山的机会。
终于,小波给他在福建当包工头的姑父联系上了。
家人们送六个人踏上了打工之路。
“江湖险恶”“出门难”,有关这两个概念的诠注,给他们的打工生涯上了第一课——
第一个火车站中转签票,因候车太久,几个人都饿了。于是小波提出先解决肚子的问题。车站广场附近有一处饭摊群,他们在那里徘徊。那价格贵得让他们吐舌头。都说吃凉面。问价格,回答“单价两元”。看那碟子也大大的,装得很满。就吃,价不贵。吃好,算账。
“七十二元。”老板说。
“算错了呢,老板应该是一十二元?”小波拿着两张拾元钞,指着桌上的空碟说。
“我刚才说过:单价两元。这一盘六两,就是一十二元。一共六盘,七十二元有算错吗?”老板振振有词,瞪了一眼小波。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呀!
黑毛听了火起。一把拉开小波,上前一步,站在老板跟前:“喂,老板,你这不是敲竹杠吗?!”
“对,老子就吃敲竹杠这碗饭!你个楞头青,红口白牙吃了想不给钱?!”老板把手中菜刀往菜板上一拍,喝道。
旁边那十几个经营小贩摊的人,马上丢下手中活计,包抄过来。个中有两个手里提了菜刀。
黑马哪里吃这套!脚尖一挑,身边的一张长木凳就接过手中……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
西峰和山凤连忙来在黑毛身边,要劝阻他。
西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不是在家乡,我们第一次出远门……忍着点,黑毛!”
山凤不愧是做生意的过来人,也劝道:“给他钱算哩。做生意就是要赚,管人家咋个赚法哩。”
这时,香香忽然挤着眸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靥:“老板大叔,你算的没错。我这弟弟不懂事,你别生气啧啧,我们给你钱,啊。”
丽珠脸都吓得惨白,拉拉小波衣角:“快给了钱,走呀。快点呀,到候车室去,这广场外面好乱呀!”
“老板,钱给你。我这兄弟性格倔,别见怪。你做生意为赚钱,我们出外打工也为赚钱,都维持点,和气生财。”小波把钱如数递过去。
……上了火车,一行人的位置刚好在一块。大家都一言不发,心里却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香香是不甘沉静的性子,憋不住就故意翘了嘴唠叨:“你们都成哑巴了?”
黑毛最气。气自己未能教训那敲竹杠的家伙。若真打起来,摆平那些个人也不难。很难设想的是几个女孩受惊,甚至被对方挟持。投鼠忌器啊。想到这,就把拳头紧的啪啪作响,冷不丁嗡声嗡气地冒出一句:“女娃,好麻烦!”
人在现实中,有时会很正常地迷失自身习性,违心地表演着,戏如人生啊。做爷爷的材料,也得做个乖乖孙子!
西峰兀自暗忖:单价两元?该死该死。读书须用意呀,一字真的值千金。于是,诙谐地说:“这哪是敲诈了七十二元,是在教我们学‘七十二变’,学着点吧,各位……”
丽珠接过话茬:“最怕看到打架,我好怕呀。”
山凤却非常理解黑毛的话:“我们女娃还真的是麻烦,老是让你们男娃牵挂。”
西峰感慨:“有了这份牵挂,生活才会祥和温馨哟。”
香香挤挤眸子,伸手去拧西峰耳朵:“啧啧,西峰呀,诗人的想法就是浪漫,你好酸啦。”
末了,香香轻声地哼着歌: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
……
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
所以牵了手得手,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香香的歌声是一支不加修饰的天籁,尽管这曲子不算短,可大家都静了鼻息一字不漏地听了过真切。
西峰故意作咽口水状:“哇,听了真是享受啊。”
“那当然,姐们是啥人呀,啧啧。”香香自恋地拿眼神欣赏自己的身材。
丽珠听了脸红,羡慕地嗔道:“香香姐呀,你和西峰还真象一对呀……”
小波正色道:“黑毛,刚才大家都能见机行事,你以后不要那么冲动。人到矮檐下,不低头过不去的。在合适的时候低头的人,不是矮子。你看看,香香对饭摊老板说的话多有水平,一下子少了许多麻烦……”
“嗯,听你的。”黑毛闭目养神。
“小波,别夸我。我倒觉得,你刚才说的话,才象我们几个人中真正的老大,而且象很狡猾的那种人,叫啥……?”香香一边说,一边用手碰了一下西峰:“你说说看……”
西峰笑将起来:“笨!啥叫‘狡猾的那种人’,是哲学家或者野心家,进退取舍妥善圆滑。”望了众人一眼,问:“对了,你们承认小波是老大吗?”
“老大——”众人乐了,齐声赞同。
火车好快。窗外的景物长镜头似的不断翻新。众人乏了,都睡。
这时,小波忽然有一种做老大的责任感在心里泛滥。能照顾好这几个兄弟姐妹吗?他不能睡,他是老大。
启程时,陶夫子曾嘱咐他们,睡觉时至少要有一个人醒着,看好行李管好钱,外面小偷、骗子啥都有。于是一行人的钱都交小波统管,怕出事。小波年长他们一岁。事实上,从小他就是他们的老大。小波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扫视众人,有一个声音在他心灵深处回旋:小波啊小波,你在外面一定要混个人模鬼样,一定!
他们此行的去处是闽西的一个小镇。小镇名气不小,是闽西重镇。那几年是当地政府大力倡导植树造林的岁月。山区大面积的荒山秃岭正改写历史。小波的姑父是小镇林业站承包造林的包工头之一,小波写信说想外出打工,姑父就叫他去,说最好多带几个人,他那里缺人手。几个兄弟姐妹理所当然地要随往。
小波的姑姑命苦。七岁那年居然在县城走丢了。直到小波上小学时,姑姑才带着姑父找来桃李湾,回来看看娘家人,看看小波爷爷乃乃的坟茔。姑姑一直不能生育——很小的时候,患了阑尾炎,医生开刀做手术时切除失误。这当然是许多年以后证实的,无凭无据,连那医生都早已老逝了。姑姑想小波过继给她做儿子,所以打小待小波蛮好,每次回娘家,就要小波叫她声妈,小波就叫。小波是家中最小的娃,尽管家里子女多,小波的爹妈就是不同意过继。人说“皇帝宠长子,百姓爱么儿”。于是姑父很恼,就在外长期不回家,偶尔给姑姑汇点款。姑姑年年都盼姑父回家过年,姑父就是不回。姑姑托小波给姑父写信,说要到福建去,姑父回信坚决不让姑姑去,还骂姑姑是不下蛋的母j。姑姑就哭,说自己咋就不能生娃娃呢。整年整月以泪洗面,好憔悴。小波对姑姑说,就把他当儿子吧,等他长大了,会照顾姑姑的。小波要去姑父那里,姑姑当然支持。也好劝劝姑父。
这时西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小波问:“你没睡?”
“没。你睡吧,小波,我醒着呢。”西峰揉揉眼,坐下。他哪是睡,闭上眼脑子里就浮想联翩。刚刚踏入社会,他真的不知前方的路会不会是一马平川,生活会以怎样的形式展开画卷。
在高中的三年里,西峰把学校阅览室的那些古今中外的书读了个痛快,真格应了那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他的文章写得力透纸背,写了些小作发表了。但是,他放弃了数理化,成绩严重偏科,而名落孙山。
毕业前夕,年过花甲的语文研究室主任为他这个执意不愿意复学的得意门生而伤感。老教员语重心长地说:“你小小年纪,能够彻头彻尾地认识自己实在难能可贵,你的选择是对的,你除了文学已经不会对其它学科用心了,如果为了上大学而复学,你根本没希望,是浪费时间。你现在脑子里丰富多彩的语言文字撰写功底和对写作技巧的悟性,让我望洋兴叹,你真有几分文学天赋呀。几十年从教,你是第一个让我佩服的学生。上档次的刊物,许多人一生都没能闯过发表关,可是你现在就奇迹般做到了,这是应该肯定的。但是,作家的桂冠是靠作品的力度来摘取的;而作品的力度就是需要对社会现状的把握、题材和角度的选择、坚实的生活基础和人生体验的妙处裁剪。”
真是掷地有声的金玉良言啊!
他爸李革委是从土改起就做村革委会主任的老党员,几十年下来,积劳成疾,就呆在家里作点轻松家务。他妈一双手包揽全部农活。两个姐姐早已出嫁。他爸四十多岁才生他。读高中的几年里,他妈很累,靠多养几头肥猪卖了供他学习。他不去复学,妈就难过,说这孩子体贴妈。
想着这些,西峰自言自语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让旁人听了如坠五里云的话:“……曹雪芹,举家食粥,山妻相对。世事d明,人情练达。急功近利,风花雪月小打小闹?小手笔?大手笔?天涯路,人憔悴,千百度……少年早慧,大器晚成?好,好,停!”
……下了火车,坐中巴到了那个小镇。这里是闽西的龙岩市和漳平市交界的山区。是革命老区,据当地老百姓说,解放军和向台湾逃遁的国民党军队在这里打过仗。
一行人的脸上写满旅途的枯燥和疲惫。在信上和电报上,小波的姑父说,要到镇上的车站接他们,可没见人影。那时全国的程控电话还未普及,乡下的机关单位还用那手摇式的配上两个干电池的电话,长途还要由电信局转拔,更别谈手机了。小波没法和姑父马上取得联系。于是就在车站院坝的老槐树下等。小波瞧瞧伙伴们,一个个都象晒蔫了的茄子,坐在行李包上歇息。太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直s下来,把一张张汗渍的脸涂抹得花花的。
闽西话怕是中国最难听懂的方言之一。西峰开玩笑说:“那些当地人在叽叽戛戛说英语,小波你英语好,做大伙翻译吧。”
小波哪有心思开玩笑,不语。心想:等姑父吧,又怕他今天不来。要到了天黑咋办?
“喂,小波,你是老大,啧啧,大风吹大坡,有事问大哥,你快决定咋办呀。”香香嘴巴翘翘的,拿手绢擦拭额头上的汗粒。
“好吧,我先打听一下,再说。”小波从行李包上站起来。
丽珠说:“我也去,我要买点东西呀。”
香香拉了山凤一块站起来:“都去。”
“干吗,都要买东西?好,走了不挡我的风,凉快!”黑毛三下五除二,把上衣脱了当毛巾,擦着胸膛上被汗水润得湿漉漉的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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