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与蔷薇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林子律
“咣当”声刚落,游弋在他旁边说:“还有什么你直接问吧,高深莫测的样子很讨厌。”
慕夏:“我有吗,是你自己心虚吧小弋。”
游弋要动手,被慕夏挡住。两个人原地打闹招惹了其他观众的不忙,后头心急的一个青年护着女友,没忍住喷他们:“人这么多还推,要打出去打,有毛病!”
这下两人一致对外,慕夏一声口哨清脆地嘲讽,而游弋冷漠地朝他比了个中指。那青年被挑衅刚要发作,被女朋友劝走,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干净,转过身去,背后两个得逞的少年对视一眼,忍了又忍,还是笑出了声。
慕夏单手勾过游弋的脖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除了各种虚假友好之外的肢体接触。
“神经啊。”游弋说,没推开他。
“你是不是暗恋许文科?”慕夏突然提了别人,故意在他炸毛的边缘试探。
游弋侧头瞥了他一眼——那表情很古怪,不像被戳穿了少年情怀的羞恼,也不似即将生气的前兆,生动而意气风发,甚至连一点不满都没。他眉毛微扬,眼瞳中一圈流光溢转瞬即逝,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慕夏看呆了,喉头微动,刚想就自己的唐突主动道歉,脚下却一个重心不稳,被莫名其妙的物体绊倒了——余光发现,游弋伸回了一条腿。
狠狠摔在地板上,周遭还有不少人,回头率赚了个百分百。
他迅速起身,脱下身上的单肩包朝游弋打:“他妈的,搞偷袭啊你!”
游弋三步并作两步,准确无误地从人群中找到了林檎,吃准慕夏不欺负女生,飞快奔过去躲在她身后,比了个“胜利”。
慕夏差点把书包都摔了:“幼稚!阴险!”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年过完了,送上热腾腾的手势语言很丰富的游弋和在游弋炸毛边缘试探的夏哥。
此处应有,试探之后.jpg
第9章 超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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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看完电影到后来纷纷作别,慕夏心情都非常复杂。
林战以为他是当众被游弋捉弄出丑才黑的脸,自觉隔开两人,得在大街上扬全武行。他神经紧绷了一路,直至慕夏朝他们挥挥手上了出租车,才长出一口气。
“怎么了林战?”游弋说,他对观察别人起落的情绪倒是很在行,“从刚才你就一直苦大仇深的,是电影不好看还是孟居然不好欺负?”
猝不及防被点名,孟居然听出他字里行间的鄙视,立刻奋起反抗:“喂!”
林战摇摇头,自嘲地笑一笑说:“我是怕你和慕夏打起来。慕夏看着挺随和的,但我总觉得他性格里……有比较尖锐的一面。”
游弋正埋头拆了一颗糖的玻璃包装纸,闻言把糖吃进嘴里,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是有点儿,还好吧,我也不会莫名其妙跟他发生冲突。”
林战:“你跟许文科的冲突就莫名其妙的。”
游弋一巴掌拍向林战后脑勺,被眼尖的林檎拦下来,悻悻作罢,却仍在说:“那不是冲突,就一点小矛盾,你们少掺和——走了,明晚见。”
言毕他踢了脚街边的小石子,双手揣在兜里,留给其余三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原地不动的林檎拽了拽林战的衣角,忧心忡忡地说:“他越这样,我越觉得有问题。要不改天,你问问许文科去?”
林战双手投降状:“姑奶奶,饶了我吧,我才不去。”
林檎:“废物。”
他们三个多说了几句话后,林家兄妹要乘的公交靠站,与孟居然作别后,两人也走远了。公交行驶的路线笔直向前,林檎坐在靠窗的位置,贴着时间太久、被刮花了的玻璃,看见游弋埋头走路的身影渐渐地被吊出了视线。
东西向的街道,夕照时分格外壮丽。这天没有厚重云层,金红色的光从背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树的轮廓,喧闹的车辙,融合成了一幅优美的油画。
游弋拐过一个弯,人声与车的喇叭都离远了,他熟门熟路地绕过几条巷子,走进了一个看上去有点年头却装修整齐的居民区。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走到阳台拉开窗帘,捂着鼻子驱散家里一股长久没人居住的霉味。
装修风格简洁舒适的三居室,游弋走向挂在墙壁的日历,离约定好父母回来的日子还有两个星期,他叹了口气,把书包随便扔在地上。
换洗的衣服都丢在了学校,家里冷冷清清的。游弋从可乐罐子背后扒出啤酒,拔掉拉环后喝了两口,皱起眉毛,靠在流理台边缘,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啤酒罐随手放在流理台上,走了出去。
游弋叫了一份附近的炒饭外卖,开始慢慢拾上周留的烂摊子——桌椅的灰尘要擦掉,沙发套先拆下来塞进洗衣机,扫地拖地,一堆琐碎都等着他。
等外卖送到,游弋盘腿坐在沙发与茶几中间的地毯上,找出一张《双塔奇兵》的碟片,塞进dvd机里津津有味地一边看一边吃。
这是他的周末:父母因为搞科研经常出差,在热带雨林一待就是小半年,他只能自己照顾好一个冷清清的家。
最后的夕照从窗外漏进来,小区里到处都是合家团聚的欢声笑语,和厨房传来的阵阵炒菜香味。游弋把吃剩的炒饭就着饭盒一起扔进垃圾桶,沉默地关掉电视。
他短暂地放空了一会儿,撑起身子,心不在焉地摸出作业。
练习册打开时掉出来张轻飘飘的纸片,游弋一愣,本能地抓住。下半部分被他揉皱了,展平后映入眼帘的是只憨态可掬的机器猫。
“傻逼吧……”他喃喃道。
但游弋自己都没意识到,看见那只机器猫时,从与同学作别到吃完饭为止,他终于变了表情,无所谓的,冷淡的神情消失了,转而浮现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慕夏。
这个奇怪的转学生好像从不把学习放在眼里,每天上课不是睡觉就是乱涂乱画,作业敷衍得很,短短一周被各科老师点了四次名。话不多,但一旦开口,不出三句他就能成功被慕夏气死——哦,性别男,爱好男。
实在是个奇葩。
游弋“啧”了声,很纠结自己怎么这时候想到他,赶紧把人从自己的脑子里摘出去,又慌忙走到厨房拿了那罐喝到一半的啤酒。
机器猫放在那,舍不得扔又不乐意看,碍眼得很,作业是写不下去了,游弋索性溜到书房开电脑打起魔兽。
网游公会的朋友问他怎么这么久没上,他含含糊糊说有事,到底没承认自己是住校的高中生——男孩子都有自尊心,如果平均年龄都比公会的人小,他以后还怎么混。在虚拟世界厮杀一通,时间总过得很快,游弋回过神来已经接近十二点。
学生时代的作息很难有几个不规律,他没有熬夜的打算,揉揉头发说要睡觉了,干净利落关掉游戏。游弋不赖床,不拖沓,有着近乎成熟的自制力,正因为这一点,他学得再差劲,父母也放心让他自己在家。
“好无聊啊。”他想,洗漱完躺在床上刷朋友圈。
林檎晒出几个人看电影和吃饭的合照,在下头笑吟吟地回复每一个人。孟居然活跃得最厉害,林战只矜持地点了个赞。
游弋秉持着“点赞=已阅”的心态,也给林檎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而就在他点完赞没多久,手机跳了个通知,林战把他拉进了一个群。游弋定睛一看,差点没被群名笑出眼泪,“吃吃喝喝小分队”。
今天下午一起吃喝的几个人都在,游弋刚进去,一个陌生的头像发了悲伤蛙的表情,应该不是冲他,刚好他们之前在聊天而已。他点开大图,那人的头像是只猫,有点像某只网红,下头还有两个字:超凶。
游弋想了想,打字问:“慕夏?”
超凶猫又发了个举杯欢庆的悲伤蛙,表示默认。
他“噗嗤”一声乐了,欢快地加了超凶猫的好友。对方秒速通过,游弋发了个烟花表情,接着轻车熟路点开慕夏的朋友圈——
然后傻了眼。
该好友只展示三天以内的朋友圈。
游弋想:去你妈的吧。
加了好友不说话,停在聊天框里的只有一个接一个的表情。同样都是150个储备,游弋总觉得慕夏的表情包比他的丰富太多,反正他每次试图嘲讽慕夏,对方都能接上来,并对他进行三倍以上的反嘲讽。
游弋败下阵来,打字说:“你厉害。”
慕夏一点不和他客气,回复里都能看出满满的轻蔑:“那当然。”
游弋:“在家?”
慕夏发了个点头的柴犬,然后说:“想必你能闲着和我斗图,也是快躺了吧。老盯着手机,你妈不管你啊?这不大好。”
他打字奇快,一段话能分好几次发,换个性子急的可能当场被他这么聊天的频率憋得难受。无奈游弋性格不算太激烈,优哉游哉地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了,才慢吞吞地和他打字聊天,简单地说明了家里的情况,得瑟地说:“羡慕吧?”
没人管,自由自在。
换做别人大概会应承几句说羡慕嫉妒恨,他这话刚发出去,记起了网线那头牵着的不是一段缘,而是自嘲爹不疼娘不爱的慕夏。三个字突然变得不太合适,发出去的消息泼出去的水,撤回又太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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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弋无端地有些紧张,他坐起身,猜想到底有没有太冒犯。
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消失又出现,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叮咚”一声跳出了慕夏的回话:“羡慕个屁。”
他才不信慕夏这么久才打了四个字,可其他的话轮不到游弋多说。于是他只好装作信了慕夏的邪,顾左右而言他,迅速拉远话题。
两个人你来我往,游弋以为这就算过去了。群里孟居然和林战聊到第二天几点到学校补作业,林檎把群名改成了“先补作业再吃喝”,慕夏抽空回过两句话,游弋补完记录,伸手摁掉了台灯——他有点困了。
“先睡了”三个字打到半截,和超凶猫的聊天界面又跳出一行字。
游弋看完,瞌睡全没了,有点想把慕夏从屏幕里拉出来当场狂揍一顿。这人是不是存心的,每次他想溜走的时候都能被拽回去?
慕夏说:“同病相怜,又多一个共同点,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
游弋把刚才想到的那句话回过去:“哦,那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吧。你万里迢迢地来我们这读书也不容易,希望你能顺利毕业。”
慕夏先说了句“滚吧”,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万里迢迢?”
游弋给他个人资料的页面截了个图发过去,近乎天真无邪地说:“你不是来自安提瓜岛吗,我没文化,这是个什么地方啊,在太平洋还是印度洋?”
慕夏发了一大串“……”加个悲伤蛙,然后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游弋差点没在被窝里笑得背过气,他左右滚了两圈,捂着肚子笑痛了地方,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呼吸。同样的话,慕夏说出来就特别有意思,不知道怎么回事。
“行了,我要睡觉了。”慕夏见他半晌没回复,兀自打字,“晚安。”
黑暗里,手机屏幕成了他房间里唯一的光源。而在这片光源里,慕夏没头没尾地给他发了句问候,游弋心头一酸,把手机扔到一边,翻身用力地用被子捂住了头,刻意忽略掉那两个字里包含的其他意味。
男孩子当然不会在彼此聊天结束的时候互道晚安,没这么矫情,他和孟居然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交情,这么多年了,孟居然从来都是“游哥拜拜我睡了”。
游弋不认为这是慕夏出于某种性取向的敏感,更不愿意提醒自己,已经很久没听见过来自关系尚且算密切的人说过的晚安。
从他开始独当一面——起码自认独当一面——以来,会这么对他说的只有他妈。
但因为工作和漫长时差,他妈也遗忘了这句简单的问候。
“晚安”两个字,游弋一度以为是自己摆脱噩梦睡个好觉的直接来源,他在这些地方计较得很,可就这么一点执着了。
游弋想:“娘唧唧的……我有什么办法。”
那天夜里他果然睡得很好,十个小时,黑甜的梦境,醒来什么也没记住。
翌日也是一个人,起床后先去小区晨练,跑完步顺手买了大门外某家老字号的豆浆油条,吃掉两个小笼包,回家洗澡,然后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坦白来说游弋的成绩没那么差,他就是懒得学,这一点班主任很清楚。招财猫从高一入学就带他,无数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奈都是对牛弹琴。
他的叛逆来自父母的优秀,越发看得多了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过得什么生活,游弋越觉得成绩好没用。他的目标和许文科不一样,后者一心都是清华北大,而游弋从来都想的是凑合着过,差不多的大学,差不多的工作。
数学作业有一半的题只做到第一小题,英语都写完了,虽然不敢保证正确率。至于其他几门副科,政治和历史他都靠胡编乱造,地理主要寄托在了林战身上。
墨水笔一扔,游弋发消息给林战:“地理卷给我留着,不要给居然啊。”
林战半晌没回他,估计在补习班不好玩手机。
他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心想自己的交友范围还挺广。学霸如许文科,努力的优等生如林战,成绩不行而乐观仗义如孟居然,还有个特立独行的慕夏。
游弋把慕夏划在自己亲近的圈子里,心想,“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嘴上不说,他仍旧对遇见的第一个表明了“同类”身份的少年十分在意,将他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
我和你是一类人。
你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你喜欢男生吧,我也是。
游弋撑住额头有些苦闷地叹息了一声,窗外阳光明媚,是个不错的秋日,他的心情却不怎么灿烂。
发现自己和孟居然他们不一样的时候离现在不远,游弋十四五岁,同龄人大都经历了第一次梦遗,觉得是大人了,偷偷在同学群里传递着从别的地方顺来的小视频小黄书。游弋当然不例外地接了,孟居然给他的。
聚众看片这种事说出去都羞耻,他在几个面红耳赤的少年中格外冷静,捂着脸颊坐在一旁,然后奇异地发现女性柔软的胸部和修长的腿并不能让自己有任何冲动。
他的慌乱没持续很久,游弋在一个夏天的晚上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搜索了自己的情况,然后没花多长时间暂且接受现实。
游弋自小接受的教育充满着人性化和过分的宽容,放养式的,他看的杂书多,想的也比普通男生多一点。有了结论,再去推导原因,游弋思考到东方泛起了灰蒙蒙的鱼肚白,逃回自己的房间,窝在被子里,终于有了一点难过。
出于小众和脱离主流的偏见,他在那个清晨时情绪脆弱,第一次觉得孤独。
记忆里,游弋察觉那也是第一次,他没有任何前兆就通宵了。
“不知道慕夏是怎么回事。”游弋咬着酸奶吸管想,他拾书包,把写完的卷子一股脑装进去,迫不及待想别人与自己分享秘辛。
周末迅速地过完,他坐在回学校的公交上,有些亢奋地想要和慕夏见面。
未满十七岁的游弋感觉不出“同类”两个字中的沉重,他满心只有驱逐了孑然一身的激动,还有惶恐,有无辜,也有对未知的惴惴不安。
他一步三蹦地跳上台阶推开宿舍门,慕夏正坐在床边解鞋带。
游弋克制住莫名加快的心跳,顺手放下书包,装作不经意地说:“这么早啊?”
“嗯。”慕夏头也不抬,他的短发还是没长多少,看着却比刚剪的时候顺眼多了,他把球鞋放好,整个人侧躺在床上,“爸妈昨晚吵架,我特么没睡着——睡一会儿,吃饭喊我。”
游弋说好,注视他闭上平稳了呼吸。
秋天的风和秋天的阳光,还有即将到来的金灿灿的铺满落叶的林荫小道,他站在上下铺的宿舍床边,单手撑着铁架子,放肆地盯着慕夏的睡脸。
“很安稳。”游弋想,心头的戾气驱散了不少。
少年的路还很长,但总归和秋天一样,大部分时光还算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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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艺考
后来的生活与所有高中一样,紧张而规律,基本不留任何胡思乱想的私人时间。游弋想要追问慕夏和他谈心的幼苗还没萌发就被扼杀在摇篮,他一头扎进各种季风洋流循环、近现代史、文化与政治经济的关系中,苦不堪言。
许文科还是没理游弋,慕夏看得乐呵,不时撩拨他几句,都被游弋红着耳朵、粗声粗气地怼回来。他一边装作认怂,一边想:“这人还是可爱。”
色厉内荏四个字形容不太恰当,总归是这么个意思。慕夏语文学得不怎么样,这时候才感觉自己文学储备的匮乏。
他趴在课桌上,地理老师正在讲台语速极快地分析田纳西河流域开发的特点,句子连在一起催眠效果十足。眼皮沉甸甸地耷下来,慕夏单手托腮,强迫自己不要睡过去。
墨水笔在指尖转了一圈,他戳向前排少年的后背。
游弋整个人如同触电般狠狠地一抖,接着偏过半个头,用眼神示意他有什么事。慕夏摇摇头,嘴角不自觉地挑起来,欣然接受游弋恶狠狠的瞪视。
他的瞌睡醒了,低头抄了几行笔记,揉着手腕,在书页空白的地方涂了一只卡通老虎。
有时候游弋就跟大猫一样,气势汹汹的,第一印象吓人,不好惹。但接触过之后发现,实际上他也就看起来凶一点,并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人的地方。
慕夏想了想,给那只卡通老虎加了件黑t恤。
下课铃打响后到了课间操时间,二中夏天做广播体操,冬天绕着操场跑圈美其名曰强身健体,慕夏和游弋哪个都不喜欢,默契地溜号——第一次在厕所不期而遇,之后的几次就有了眼神交流。
他站起身,在所有人都往教室外走的时候故意拖拉了一会儿,去看游弋的方向。
那人慢吞吞从课桌抽屉里摸出手机塞进裤兜,抬眼与慕夏对视后一眨右眼,率先拨开人群往洗手间走。慕夏跟上去,表情波澜不惊,心里有点好笑。
他们躲在一个隔间里,等着外面广播开始喊“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才从里头出来。
慕夏靠在墙壁上,望向那扇小小的窗户。秋天的上午,阳光破云而出,二楼的窗外漏进一些树影,斑驳的形状落在他的肩膀上。
“喂。”游弋突然说,喊他的名字,字正腔圆,“慕夏。”
少年端正了眉目,从鼻腔里哼了声,表示听到了。半晌没等来后文,慕夏才抬起头,映入眼帘只觉得游弋表情太严肃,不由得好笑:“怎么了?”
游弋站在他面前目光躲躲闪闪,一会儿才犹豫地说:“你当时发现……是什么情况?”
慕夏先是疑惑地皱起眉,而后立刻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意思,当即忍俊不禁。游弋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脸色越发难看,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掉头就要走。
“别。”慕夏条件反射,伸手抓住了游弋的胳膊。
还没到穿长袖校服的天气,肢体接触时两个人体温的微妙差别让他们都是一愣。慕夏活像被烫了手似的,他迅速放开游弋,重新抄进了裤兜里,想了想,注视着鞋面一块摇晃的光斑,仿佛听了会儿风声。
游弋耳朵都红透了,站在原地没走,一双眼殷切地望着他。
慕夏半晌才小声地说:“我以前喜欢一个人,所以,就发现了。”
“以前。”游弋不自觉地重复这两个字,他咬字有奇怪的重音腔调,显得多少阴阳怪气了些,但慕夏好像没听出来,陷入往事的回忆,平素没心没肺的表情也变了。凝重说不上来,到底有点显而易见的悲哀——也不知是在为谁。
“住在……g市的时候,邻居有个哥哥对我挺好的。”慕夏说了个南方的地名,他的声音干涩,“我初中头一年父母在北方,自己读的学校就在家旁边。每天就在外面吃,经常会遇见一个挺高的哥哥,就多看了几眼。”
游弋想笑话他恋慕年长者的情结,表情却无法轻松,言语也不能脱口而出。他跟着慕夏轻轻的说话声,刻意屏住呼吸。
太阳躲进云层时,树影也消失了,一阵风拂过,幽深的走廊里有点冷。
“有天回家时遇见他,才发现就在我家同一层。他对我也有印象,主动找我聊天,电梯里谈了谈,他大我十来岁,刚工作来g市,生活压力很大。”慕夏说,那地方是个一线城市,游弋常在电视里看见拥挤的地铁,想想节奏就快。
他停顿了一刻,见游弋不答话,又继续说:“后来他下了班有时来我家串门,我那时也没什么防备意识,再加上他的确不是坏人,可以说是我幸运。他带外卖来,两个人混熟了,我把他介绍给父母。爸妈听了也开心,觉得有人照顾了。”
“那时候,在我家做饭,一起看球赛,相处时间多了,我就喜欢上他。”
说完这句话,慕夏低头飞快地拧了把鼻尖,然后问游弋:“你有烟吗,给我一根。”
“没带。”游弋说,靠拢了问他,“你后来告白了吗?”
慕夏摇摇头,对方还没来得及追问原因,他便自顾自地解释:“就那么相处了大概半年多吧,父母要把我接到北方去上学。那天想跟他告别,顺便告白——想着反正见不到了,被拒绝也不尴尬,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第一回敲他家的门,结果来开门的是他老家的未婚妻,来要求他年底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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