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荆洚晓
这时徐珵已写完,中间血不够,还又咬了几次手指,十指连心,也亏他下得了口啊。
丁一默然无言接过来,他算明白了。
这是效忠。
这厮本就是赌性大的,历史上做到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石亨他们一说要复辟,马上就干了。
何况现在只是七品的监察御史,而丁某人这条大腿,他任什么不敢抱?
“元玉快起来,怎地如此?唉!”丁一说着,把那血书搁在案几之上,亲自扶起徐珵,是少有的客气,按在坐椅上,教他穿好衣裳,方才去拿那血书看了,鲜血的凝结是极快的,此时天气又还没热起,等到徐珵穿好了官袍,那血书已干,丁一卷起收入怀中,叫了一声,便有雷霆书院学生入内,却对他们说道,“医务兵,快叫医务兵过来包扎。”
所谓医务兵,也只不过就是这几个月里按丁一传授的战场救护知识,残忍地割伤了小动物实践过罢了,入来看着徐珵血肉迷糊几个指头,吓得小脸惨白,那高浓度当酒精用的白酒,不要钱地浇上去,却把好不容易凝结的伤口又弄出血,又故作老成地说道:“啊!这狗真凶残,把这位先生咬成这样!”徐珵被那白酒刺激得双眉紧锁,听着这话,简直就要哭起来。
那医务兵似乎一心要把徐珵气死,还吩咐道:“这位先生,以后切切要离这狗远些,它若向你吠,你不要跑,不要伸手去指它,要面对它慢慢后退”徐珵忍不住想解释是他自己咬的,谁知那医务兵却很认真地说道,“这是医嘱,你切莫以我年幼,便不当回事!”
最后又用绷带把徐珵的右手几指包成几根小萝卜样的东西,那医务兵还一副得意洋洋等着丁一表扬的神情。丁一看着真是哭笑不得,挥手教他退下,却安慰徐珵道:“人不知而不愠,元玉君子,莫怪这小孩无礼。”
“同是先生门下,又为学生包扎,便是说错也是关心,学生安会如此不智?先生放心。”徐珵写了血书之后,倒是那压迫感就消失了。因为这是把身家性命交托到了丁一手里,一旦丁一交出去,就是他徐某人要谋反!那是要夷族的勾当,都做到这一步了,他倒也就坦然。
丁一想了想对他道:“跟着如玉,怕是不能再升迁了,你喜欢做官,总须有成绩出来。这样,你随如玉回京封赏之后,我会尽量安排你去治水,你可有把握?若有把握治得了水,硬打硬的功绩,别人也就少些闲话。如若没把握,我再给你想另外的法子。”
“学生愿去。”徐珵是有才的,历史上别人治不好的水患,他的确是解决了。
丁一伸手压了压,示意又是站起来回话的徐珵坐下去,交了这造反文檄,两人之间的关系要比先前融洽了许多,少了许多隔膜。对于徐珵来说,也不用那么多考虑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退路,不可能背主另投;对于丁某人来说,把握了徐珵把柄,有许多话,也就可以不必太顾虑,毕竟徐某人连谋反的檄文血书都敢交到他手里,天大的事,大过谋反?
“元玉帮我参详一下。”丁一想了想,对徐珵问道“我问靖远伯,‘公知何处有绿矾?’为何靖远伯回我一句‘节庵安能教某畅意?不必谑戏。’,脸色还颇不好看呢?这个中来去,我一时想不清爽,元玉素来诸子百家无所不通,看看能否为我解惑。”
丁一是想着先前那句有状元徒弟无状元先生的话,到了万安耳中,变得大有深意,他疑心着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否也同样有什么讲究呢?只不过想来想去,都是一无所得,反正徐珵现在也算自己人,问问他也是好的。
谁知道史书上所载兴趣多样且多有精通的徐珵,却还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他一听居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了想措词便开口对丁一说道:“珵无用之人,虚度岁月,故便多听一些琐事,先生天赋英姿,正值青春,许是未曾听闻……”
丁一听着心里不住吐槽:我他妈还英才天妒,岁月静好呢!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但这当口也只能脸上含笑,连称:“过誉、过誉,元玉安忍毁我!”之类的话来自谦。
却听得徐珵又说了下去:“先生须知,王公得封靖远伯,原是正统二年,由太上差王公整饬甘肃一带边备始,而后督军出击鞑靼,击溃朵儿只伯;正统六年,因前功再被任命为总督军务,率蒋贵、杨宁在麓川之战大胜,方有封伯之事。故之,王公以文臣得封伯殊荣,应自赴甘肃整军始!”他说了一大堆王骥的生平,丁一还是雾里云里不明所以,却听徐珵又说道,“沙洲生绿矾,正是甘肃地界。”
这下丁一就明白了,他发臆症一般地见人就问,终于给他问到一个真正知道绿矾的人,可惜王骥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这丁如晋是说王骥还有跟当初去甘肃整军,接着走上封伯的荣耀之路一般的可能,所以王骥直接说于谦会让他这么舒服么?叫丁一不要戏谑,别开玩笑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话还是脑袋急转弯?
丁一恨啊,这明朝士林,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似乎官当大了的人,就喜欢各种暗示;有个功名的,说个话不引经据典都不好意思开口——不是说笑,象丁一在京师保卫战“创造”的那首歌曲一样,现在基本也就是下层军兵在吼,别说士林,连青楼也不会传唱,因为何其太白啊!
不过话说就算后世,也相传高层大佬对于一份官方媒体的官样文章,都能听出无数变动来,兴许古今都一样,当官到了某个程度,就会这般?估计王骥认为,丁一也应当属于这么说话的群体了,所以丁某人问他知道绿矾不,也同样是在绕着弯子逗他开心,所以才会不快吧。
丁一摇了摇头,他要绿矾罢了,哪有这么复杂?
王骥硬要从绿矾而推到沙洲,再由沙洲推到甘肃,然后想到他自己甘肃整军,再联想到封伯之殊荣,是由整军这件事而开始的。
这怪谁嘛?
丁一真想跑去跟王骥说上一句:您想得太多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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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 第二十八章 江山万里烟 (十八)【月票还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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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南京城里生出了许多的事来,最为流传也是最不靠谱的,就是署巡按御史丁容城,终于去见总督南京机务的靖远伯了,一入大营据说靖远伯就显出金刚法相,手持降魔金杵,指责丁容杀戮过重;丁容城却就怒叱靖远伯师老无功,劳民伤财,同时化身三头六臂,一手持铁血大旗,一手持百炼秋水雁翎刀,一手持沥泉枪,一手持番天印……总之,与靖远伯各施神通战了起来,最后是天上文曲星君现了身,劝说这两位,都有文曲星气的,不要自相残杀,方才罢了手的。
那一天据说天边红云如血,正是这两位的神通所致云云。
南京的百姓军民也不见得就真的相信如此荒诞的神话,但就象“腰宽八尺,身长八尺”一样,这么些年评书都这般说,大家就听个逗乐,真是迷了痰的人才会去较真吧?都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话儿罢了。
至于靠谱的事情,先是雷霆书院南京分院开始招收学生,要求三代清白,年龄十一到十三岁,身体健康;再说是丁容城从南京大营里选了五百人,与靖远伯约定,一月之后,以五百对一千,用无簇之箭、木枪木刀沾了石灰来演战,若是五百不敌一千,则南京军务丁容城再不插手,反而,则靖远伯自此于军务事,要听从丁容城安排。
这是比较有根脚的,是由营里的亲兵马弁传出来,还有那日丁容城入营去,陪同的文官也默认了的事情。那神话般的传说,自然无人去追究丁一的另两个脑袋到底平时藏匿到哪里去,但这五百对一千,听着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野战啊,不是说五百人守城,一千人来攻。
又是同一营里出来的兵卒,强弱能差到哪里去?这丁容城到底是自大,还是真有泼天般的本事?不过又有人搬出丁某人往日的战绩来说事,说丁容城一人一刀,这一千军兵,何足道?却就被知情者斥责了:“你当靖远伯爷和你一般见识?早便约定,丁容城与伯爷都不下场的!”
其实他们却不知道丁一如何会与王骥如此约定。
因为丁一要绿矾,大量的绿矾。
而觉得丁某人是不可能成为盟友的王骥,拒绝了丁一的请求——这不是去买一车两车,而要需要长时间的交易,如果没有王骥这样镇得住当地军兵的老帅出面,绝对是不靠谱。请于谦去为这种事开口就不要想太多了。除非丁某人自己去甘肃,看看能不能一统当地江湖了,要不然,千里迢迢,那些军头有的是办法玩花样。
所以便有了这么个赌注。
赌的不是输赢,是诚意,丁某人如果愿意,根本不用加入这个在王骥看来必输的赌局。
他是巡按,可以直达天听;何况他还是于谦的亲传弟子;南直隶的安全局行局大使魏文成更是丁某人门下弟子,自丁一到了南京,早晚至书院请安,风雨无阻。
丁一肯陪王骥来玩这出赌局,就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对于王骥的尊重。
但对于丁某人来说,他很愤怒。
这种愤怒不是对于王骥,和那老先生没半点关系,而是对于昨日到来的访客。
“有完没完!”丁一在小花园的训练场一边跑步一边喃喃自语,训练军兵自有刘铁与那些教习、三十名书院少年去操办,便是书院的少年,也就操练了四个月,可以说是过了新兵期的。再加上南京国土安全局行局那边,魏文成抽调了六人来镇压场面和充任教官,那五百个被刘铁选出来的军兵,只能老实听训了。
而南京书院余下谢雨城和二十个少年学生在充任接待人员,挑选那些来书院报名的学童。
只有丁一最闲。
不过也使得他一肚火没地方发,因为都在忙,连刘铁这个狗腿子兼管家兼弟子的家伙,都派出去办差了。
这也怨不得丁某人发火,因为徐珵回去丁如玉处传信,万安整理了“虫蛀蚁咬、潮湿发霉”的海图船图也回京去了,谁知昨日就来了个刘吉刘祐之!这位也是正统十三年进士,翰林院庶吉士,编修。据说出京搜集资料,是准备要编一本通志,也就是官方的地理总志,跟万全搜集海图差不多的。通俗的说,也是为了立项用的。按刘吉所说,首辅陈循大约会挂总裁纂修。丁一恶意地想着,是不是这被于谦架空的首辅,整天闲得慌,所以想找点事做呢?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刘吉是什么人?
刘吉就是明朝有名的刘棉花啊,这厮当上首辅以后,不论人家怎么弹劾他,他就是不辞职啊,所以有个绰号叫刘棉花,棉花嘛,不怕弹,属于不要脸界的杰出代表啊!
两个字:小人!
六个字:小人中的小人!
怎么刘棉花也来找上丁某人啊?这就是丁一极度不爽的根本。
历史上纸糊三阁老,也就是三个备受诟病的首辅:万安、刘珝、刘吉。
略好些,虽无什么作为,还算有点节操和道德底线的刘珝没来,伟哥首辅万安先来了不说,这会又来个棉花首辅刘吉!丁一能开心得起来么?
昨天他根本就不愿跟刘棉花多说一句话,基本的客套说完以后,就以身体太乏辞客,但刘棉花就是刘棉花,他不走啊,这比万安还无赖吧?丁一也火了,直接叫了两个少年,说是:“要翻修宅院,恐伤了刘编修”,直接强行送客了。
原以为这么不给面子,刘棉花总会不爽吧,谁知临出书院,刘棉花却对那两个明显就是押送他出来的少年说道:“容城先生确是宗师气度,是真名士自风流,唯大英雄方本色,真如此哉!两位小兄何其幸,得入先生门下……”
那两少年回来一复述,丁一听着都想吐了。
丁一门下,看着就这么象是藏污纳垢之处?那些正人君子,张太岳和海刚峰还没出世就不提了,刘健啊、杨廷和啊怎么就不来投呢?偏偏伟哥首辅前脚走了,棉花首辅后脚就来!丁一边骂着一边跑圈,却就听着谢雨城尴尬地叫道:“先生,那刘编修又来了,这次是说有皇命。”
听着这话,丁一不禁脚下踉跄,差点摔倒,无奈地道:“还有皇命?行,行,你引他去书房先坐呢吧!”有皇帝的命令,那就不好拒之不见,丁一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去看看棉花首辅会不会比伟哥首辅更无耻吧。
兴许是为了表示自己对刘吉的恶意,丁一根本就没去换衣服,就跑步穿的短袖、短裤,就这么走进书房,一边拿着汗巾拭着头发,一边对坐在那里等着的刘吉不耐烦地问道:“行了,说吧,别和我提什么皇命的废话,我知道你奉旨出京公干,随便扯来扯去,总能扯上点关系,例如问我塞外地理什么,这些省省吧,要没事就请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教先生得知,学生与先生却是同道。”刘棉花笑眯眯地站了起来对丁一说道。
同道?丁一冷笑起来,丁某人可是自己辞官的,哪能跟你这怎么弹劾也不走的刘棉花是同道?
但是刘棉花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是吓了丁如晋一大跳:“学生此次前来是奉曹公之命,来拜会侄少爷的。又,武清侯、镇朔大将军石公,败瓦剌于大同,知先生爱马,已遣人解了两百匹好马至容城。”
不是吧?丁一记得夺门之变里面,没有刘棉花啊!不是说他愿不愿意干,是他完全没资格加入这样的政治斗争吧。现在倒好,刘棉花来替曹吉祥和石亨跑腿了。没等丁一消化完这消息,又听刘棉花说道:“先生有壮志雄略,但学生自问也能为先生谋,敢问先生何以拒我以千里之外?”
丁一扔下大毛巾,大剌剌地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用下巴对着刘棉花问道:“噢,你能帮我谋什么?”开玩笑么?纸糊三阁老,就当上首辅也是屁事不干,所谓尸位素餐就是说的这等人,还能谋呢,这大明朝别人不知道刘棉花的性子,难不成丁如晋还不知道么?
“先生待于大司马太薄了。”刘棉花不急不忙地说道。
不得不说,审时度势上,这些人,特别是小人,有他们极为独到之处。
若是他跟万安一样的卖身投靠的套路,丁一是不会给他机会让他说下去的。
至少刘棉花这话,就吸引了丁一的兴趣。
“是曹某和武清侯教你来说这茬?”丁一不禁这么问了一句。
因为这很奇怪,能被曹公,又能叫得上侄少爷的,无非就是曹吉祥这大太监了,以前跟着王振混的家伙;而且刘棉花还提到了石亨。这两位现在跟于谦是不太妥的,怎么刘棉花会突然来说,丁一对于谦太薄呢?
“容城先生,学生只不过顺路代那两位传个信,却不是与他们有何瓜葛。”刘棉花苦笑起来,不断地摘清自己,“实乃离京之际,曹公所托,仅是一个口信,学生官职卑微实难相拒……”说通俗些,就是他得罪不起曹太监。
真是这样吗?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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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 第二十九章 江山万里烟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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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是不以为然的,翰林编修,这是清贵啊,再说这时节有于谦在那里把握大权,曹太监这种内廷官还能把一个翰林清贵怎么样?与其说得罪不起,难以相拒,不如说刘棉花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想着日后要走曹太监的门路升官还实际些。
不过刘棉花刚才所说的,丁一倒是有兴趣听一听。
于是他抬手示意刘棉花不要再把自己往外摘了,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
其实丁某人老是觉得大明朝的官员,喜欢绕着弯子说话,他自己又例外了么?抬抬手,就要求刘棉花能领会到两个指令,一是停止当前话题;二是接着先前的话说下去。就千百年后的触摸屏计算机,至少都要点三下,停止当前进程,调出先前的进程,开始先前的进程。
官当到一定的程度,势力达到一定的程度,有人来投靠,有人来供自己驱使,很自然的,就会要求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思,会觉得: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我说?你长脑子是干什么用的?想一想不就知道了!
所幸刘棉花这种小人,别的本事有没有不好讲,这种揣摩人心的功夫,真的要比千百年的计算机强大许多倍,他马上就理解丁一抬抬手的意思,没有再继续往下摘清自己,而是接着先前的话题:“先生立书院,不曾请于公题字赐词;先生挂冠而去,不曾想于公在朝堂之间的艰难;先生与靖远伯赌斗兵事,也不曾想若是输了,于公当如何自处……”
也就是说丁一压根没把于谦当成老师对待了。
否则怎么可能开书院不请于谦题字?不在于谦题与不题,而是丁一压根就没有请过于谦做这事。事实上丁如晋又怎么可能去请于谦或是景帝来干这事?他急着和于谦撇清关系,在学生里鼓吹民为重,鼓吹为华夏崛起读书,鼓吹各种皇汉论调。
雷霆书院,丁一很明显就是培养嫡系的地方,怎么可能在自己头上再顶个爷爷?
至于挂冠而去,于谦当然在朝堂上会因此难受了。明明是于大人的亲传弟子啊,于大人搞不掂他的弟子,弄到这事要来内阁处理,要上奏给皇帝,要说丁某人就这么辞官,对于谦的声望没影响,那才是扯蛋。
赌斗兵事更是如此,丁一完全不是一个替老师办事的弟子的态度,否则的话,他丁某人有什么权力。可以去应下这赌局?若失败了。于谦派他过来。让他署巡按的意义又何在?
丁一听着刘棉花这么一说,才醒觉起来似乎自己还真是颇为对不起于谦一样啊。
却听刘棉花又接着说道:“先生与镇朔大将军,大约都有一事想错了。那便是石大将军代于大人的公子上表请官时,被于大人训斥为恂私的事。”
这让丁一又愣了一下。错了?
他不得不承认,刘棉花这小人,眼光很毒。
真是极毒的眼光,无论丁一如何厌恶此人,他方才说起的几件事,都让丁一不得承认,刘棉花说的完全没错。
“并非于公不愿其子受官,而是于公不愿身受其害。石大将军根本就没考虑到,他是在害于公。而不是为恩主着想。”刘棉花显然来时,是做过功课的,说到这里他笑道,“学生渴了,讨杯茶喝。”
丁一没好气地对他说:“随我来。”
这次轮到刘棉花呆住了。因为丁一直接带他到厨房,那里面是几个从容城珠宝行——也就是柳依依名下的产业借过来的厨子在准备饭茶,于一对那几厨子说道:“弄两杯茶来,就你们在喝的就好了。”真的没人手泡茶了,不是去军营当新训教官,就是在接待报名新生,要不就是前后门的哨卫。
一人捧着一杯茶回到书房,刘棉花眼睛都有点湿,却是冲着丁一长揖到地,口中称道:“先生为国为民,亏待自己到了这种程度!便是杀了学生,学生也是要说的,子贡赎人,不外如此!世人安能个个如先生与于大司马这般清简?安能人人都如先生一般,只为生民故,只为国家故?若使见着,考取功名还有何用?势必弃学良多啊!”
“行了,贪官够多了。再说办书院,朝廷不给一毫银子,我不省,银子天上掉下来么?不怕告诉你,我也不是没钱,海贸有几条船在跑,只是这书院办下来,几百上千学生,住宿笔墨、吃喝拉撒……”丁一不耐烦地数说着,其实重头还真不是在书院,而在是于他那个大工场,按柳依依的说法,烧钱的无底洞。
但刘棉花听着就愣住了,口齿伶俐的他一时结结巴巴地说:“这些学生、学生的吃喝,都、都是书院管?他们每旬每月,不付米面银子的么?”这时代没有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概念,上学当然要自负饮食笔墨,还要给老师钱呢,要不为啥穷人家孩子读不了书?
这回大约是因为书院管吃管住,边上县里、村落里,有不少把女孩都往这里送了,丁一还不得已请了十来个稳婆,帮那些女孩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身体,并且还跟那些稳婆声明,若是发现有缠了脚的、平板足的,每一个到时就扣那些稳婆一钱银子。
本身在丁一的思路里,他弄的是军校,哪个军校要求学生交住宿费、伙食费的?而且他对这些学生也是视为军人训练,不给津贴他都觉亏待人家,还收钱?至少丁一是从没往这茬想,听着刘棉花问起,他皱眉道:“若给得起诸般费用的,还用得着来雷霆书院?”
刘棉花再一次长揖到地,这回他倒是出自真心:“天下学子何其幸?得有容城先生;天下学子何其不幸?世仅容城先生!”
或是卖关子到这里已经达到目的,或是他真的被丁一的义举感动,当下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结论:“权臣者,行事公正无私,皇帝不忌;但若权臣有子嗣,而子又成器,则难免有私心,安能不忌?”
所以于谦不同情石亨荐他的儿子当官就是这道理,如果于谦手握大权把首辅架空,下面于冕步步高升,那么景帝如何能不担心?如何还能再信重于谦?原先于大人想打压谁就打压谁,若是于冕高升,难免景帝就会想着,难不成于谦想让儿子接手他的位置,而提前扫去阻碍么?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思路。
丁一听着,这回倒是恍然大悟了,看来自己还是浅薄了,于大人那智商值加上厘米在后面,恐怕看来应该比他的身高还多点吧……人家不止是怕有污点,还是防范于未然,免得与皇帝生隙!
想到这里,丁一就望向了刘棉花,第一次称了他的字:“佑之,欲何求?”
刘棉花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说这么一通话,难道就为了跟丁一去厨房讨杯茶么?
“丁某现时恐怕给不了佑之什么。”丁一望着刘吉,这么对他很坦诚地说道。
刘棉花沉吟了良久,开口道:“先生是不好听虚文的,学生确是有所求,求的便是与先生留是印象,他日先生登高时,于苍生中能想起学生贱名,便已足哉。”
丁一点了点头,这位看来倒是善于给自己留多几条路,例如他不拒绝曹太监,也不为自己的态度所激怒,人才啊,不但眼光狠毒而且能忍,这种人能爬到哪里要看机缘,但真是只要不死,他必定能爬得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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