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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四木
李培南走了两步,正待上楼,见闵安还站在原地,回头问:“完了?”
闵安恭顺答道:“是的。”
“那你来批示呈辞。”
李培南淡淡的一句,就将闵安请到书房里,坐在桌前半天落不了笔。
李培南站在一旁问:“怎么了?”
闵安提着小杆羊毫笔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他抹去鼻尖的一滴汗,放笔说道:“小人位微言轻,恐怕不能勾批上司的呈文,更不能将小人名讳落在正典官印后。”
李培南踱开两步,坐在椅子里,冷不防说了一句:“你是怕承担责任吧?”
呈文一批,以示无误,刑部审核,若不出差错,茅十三横死一案就此阖卷;若验出了差错,公文上的一众签押官员及文吏都得受责,轻则罚处俸银,重则职流徙。
闵安听李培南已经说到一些苗头了,连忙赔笑:“这是决计没有的事。”
李培南放下手里的茶,说道:“你过来。”
闵安慢慢蹭到李培南椅子前,躬身站着。李培南点点自己膝前的地砖,闵安本想装傻,做出一副迷茫的样子,但他抬头看到李培南的眼光越来越冷时,只得心惊胆战地又走近了一步。等他杵到李培南跟前,与他的膝盖仅仅半尺距离时,他猛然醒悟到不能站得比世子爷还要高,所以无奈地跪了下来。
李培南伸手虚掐住闵安的脖子,慢慢说道:“这么细的脖子,洗得又干净,想必猞猁是愿意吃的。”
闵安心里大呼不好,想退一步挣脱开来,可是李培南出手如电,已经扣住了他颈上的动脉,若他挣扎,很难保证此时正冷着脸的世子爷会做出什么事来。
闵安跪着不敢动,就张了张嘴吸气。李培南看着他的眼睛冷冷说:“我说过什么?你还敢再打马虎眼?”
闵安急叫:“冤枉啊世子——”李培南手上一用力,掐断了闵安随后的话。闵安喘不过气,用手拉李培南的手腕,憋红了脸说:“求您——求您放过我——”
李培南问:“说不说实话?”
闵安艰难点头。
李培南一松手,闵安就倒在地上大口喘气。他扒开衣领,露出了一截白皙而柔软的脖颈,和帽底乌漆漆的发丝一比,简直像裁了一块冰玉缝在肤色上,显得十分秀丽。李培南皱了皱眉,心底惊异混小子怎会生得如此秀气的骨架和软脂一样的皮肤,还曾稍稍摊开手看了看掌心,以此来检查是不是他的触感出了问题。
闵安调好了呼吸,跪在地上说道:“茅十三好骂人,整座黄石郡衙皆知。他占山为王多年,喜欢挑拣山石堆耸处落脚,一口气奔逃到海棠山上,实在是自寻死路。谁又知道那山上饿着几只猞猁呢?见到茅十三嘴边淌着血水,自然闻到腥味儿了,赶急跳出来,一扑就把他扑倒了——这就是我向世子说掉的细节,因为觉得无关紧要,请世子明察。”
“是么?”李培南放下举到嘴边的茶,在嘴角挑了一点笑,看着闵安说,“你的‘无关紧要’难得打听出来,让我试试对不对。”
闵安根本来不及转变心思,李培南就出手扣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掼到了冰冷的地砖上。闵安挣扎不脱,闭上了眼睛。李培南就势蹲了下来,用强韧的手臂压得闵安再也动不了,转头朝书房外面喝了声:“牵进来!”
厉群牵着油光发亮卷着舌头的大猞猁走了进来。李培南抬手,厉群将一盏温热的猪血递到他手上。李培南将一盏血尽数泼到闵安脖子上,见闵安挣扎,冷冷说道:“不动死得舒坦些。”
闵安喊叫:“世子爷何必为难我这个小人!”
大猞猁一步步走近,呼出的气息尽在咫尺。闵安察觉到李培南没有放手的意思,大叫:“世子爷!我的命还贱也是一条命!怎能就这样整治死人!”
☆、第23章 笼络
闵安闭眼喷着热气,动也不动。大猞猁用生了倒刺的舌头舔完了他脖子上的血污,又卷上他的脸,将他舔得招架不住,在地上扭成了一道麻花。
方才那剑拔弩张的场面最后变成了一人一兽的你舔我挡,看得一旁的厉群险些忍不住,就要走上前踢一脚骂一声:“混小子。”
厉群这才明白闵安不是不怕死,而是装作怕得要死。因为闵安已经知道猞猁不吃人肉的隐秘了,偏生还要捣腾了半天,死死不服从公子的管教——亏得他还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李培南拍拍大猞猁的耳朵,大猞猁随即走到一旁的屏风下蹲着。闵安抬袖擦干脖子上脸上的血污水渍,就地坐着,靠在椅腿上喘气。白布帽被他蹭落掉了,一头乌云般的黑发披泻下来,搭在灰褐色的绢丝罩衫领口上,将他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李培南低头无意看了一眼,才发现闵安生得瞳黑唇红,气韵灵动,与街市上走马斗鸡的泼皮无赖们不一样。
李培南走到闵安对面的椅子里坐下,看着他说:“这头猞猁自捉来起就没有喂食,腹中是空的,只舔食你的血污,却不咬你。所以我再问你一次,茅十三是怎样死的?”
闵安拂开散在脸上的头发,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怎么知道。”他的颜面终究被李培南揭下来了一次,摆起的架势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的,管他面对的是谁,就那么无礼地坐着,将头搁在座椅上靠着,闭眼不去看任何人。
李培南竟然也安静了下来,坐着看完一册《百草引》,只喝了一盏茶。长达半个时辰的空闲里,他当闵安不在场,闵安也当他不在场,就靠着椅子睡着了。
李培南听到对面传来的匀称的呼吸声,不由得放下了书,看了过去。闵安从昨晚起与豹子奋战,上午去海棠山走了个来回,在行馆里与猞猁打斗,早就累得疲惫不堪,见李培南没有再要他小命的意思,立刻囫囵睡过去了。他的头发遮挡了大半张容貌,只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和柔软的嘴唇,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李非格所讲的“一张嘴说死人”的滑吏模样。
李培南走出去一趟,吩咐厉群加急调来吏部与户部的文书档案,细查闵安的根底。门口有丫鬟待命,他又吩咐道:“去看着他,别让他生事。”先去了偏厅进食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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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转档案需要五六天来回,书房里的闵安却不能不处置。待李培南再走进去时,闵安已经清整了模样,规规矩矩站在屏风前垂着头候命。
李培南觉得这样顺眼多了,对闵安说话时,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茅十三的案子你始终不说真话,为什么?”
闵安垂眼答道:“世子觉得茅十三一案有蹊跷?”
“先回答我的问题。”
闵安老实作答:“世子清晨就说过想盘查楚州这块地的贪官们,已经有所动作,我猜想世子已经知道哪些长官身上惹了腥,偏生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没去敲打他们。好比眼前的王大人,赚得巨多的钱银修建行馆,开办海棠山猎场,极有可能就是贪党中的一员。世子却迟迟不动他,反而要我去查茅十三的案子,显然就是等着我用这个案子牵头,将王大人及相关官员的贪赃行为一一引出来,然后趁机罗列罪名清缴他们。”
李培南淡淡颔首,没有否认闵安的推断:“王怀礼的确是彭马党中的一个环节,拿掉了他,就可以使这派党羽首尾失联,便于击破整个体系。”
闵安低头说:“世子剪破完了一批贪官,在朝廷面前打个漂亮战,可是我这个底下的小书吏,作为引发人,没有上面的福荫罩着,被党羽拖下井底乱石砸死怎么办?”
“所以你就打死不开口?”
闵安点头:“反正横竖都是逃不过死字,不如就断送在世子手里,体面些。”
李培南沉声道:“你还有理了?”
闵安低头不答。
李培南说:“你过来。”
闵安磨磨蹭蹭捱到李培南座椅前,温顺地跪下,怕挨掐,用双手护住了脖子。李培南拍了一下他的脑门,愠怒道:“这是干什么?”
闵安连忙把手放下,像一只跪乳的羊羔一般,恭顺地看着施舍饭食的主人。李培南将他的脸拨得偏了偏,冷声道:“在我面前少做糊弄人眼的事,我就没必要取你小命。”
闵安暗自腹诽,心想就你这冷得透骨的脾气,我就算对你掏心掏肺的,也不见得能讨到好处。不如多少兜点底儿,碰见一个完全待我好的主家,我才能交付出去。
闵安心思浮动了开去,不禁想起了非衣这棵看似冷淡却每次出现得恰到好处的大树……
李培南看着跟前的闵安眼睫簇簇轻抖,逡着眼不知在乱瞟个什么,手上一用劲,将他的注意力拉转了回来。
闵安的下巴被李培南捏在手里作痛,他咝咝吐气,含糊道:“我错了,世子爷手下留情呐。”
李培南甩开闵安的下巴,从袖中摸出一份提前置办的黄绢布扎,丢到闵安脚边。闵安拾起来一看,不禁抖了抖眉。
黄绢布里包着一份官照,用正楷字写明了闵安的姓名、年岁、籍贯、体貌特征,盖着吏部的官印。这张薄薄的纸片曾是闵安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两次考中过官学,但由于雷雨天脑子爱发病,就两度被人排斥出官学。此后他便没有继续科考,转而进入衙门做了一些“低贱”的行业,比如门子、吏生、幕僚等。这样的选择是受现实所逼,也硬生生掐断了他的进仕路。
但他没想到李培南却能拿到这份官照,除此外,布包底下还有一道李培南手写的保状,行书流丽,为他担保了其身份正当,品行良善等情况。保状上加盖着李培南私章,在左右接口印了世子府的火漆徽印,用以表示这纸证明的郑重出处。
有了以上的官照和保状,闵安就可以去京城参加铨选,正式走上仕途道路。保状本要籍贯所在州县衙门出具,李培南亲自代劳,想必比任何官衙更具有说服力,同时,他也点明了闵安的身份——世子私交,王府属官,楚州新提拔上来的御用文生。
这份黄绢布包意味着李培南已经下了闵安做家臣,以后是死是活,闵安都得跟着他了,不能生出二心。
闵安捏着布包低头跪着,心中仍在犹疑。他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说李家人都是狠角色,善于卸磨杀驴。他不知道具体的事例,但十一年来师父说的话从未出过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只“驴”,以后的结局会怎样,但从眼前来看,如果他不接下李培南的保状,那么今天铁定是走不出行馆大门的。
李培南看着闵安脸色像云一样变幻,问道:“还不满意?”
闵安好黄绢布包,就地磕了个头,说道:“谢世子提携。”
李培南将闵安的额头推得更远了些,对他说:“坐下说话。”
闵安第一次在李培南面前堂堂正正地坐下了。他抚平衣襟,规规矩矩地坐好,将双手放在膝盖上。
李培南唤厉群上茶,厉群将清茶放在桌几上,闵安伸手取过,道声谢,形态并无任何失礼之处。他饮茶时也是悄无声息的,由此可见还是被吴仁悉心教养过一番。
李培南等闵安缓和过气儿,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茅十三的案子。”
闵安老老实实答道:“茅十三一案有许多蹊跷之处。一是他好骂人的习惯由来已久,无论在闵州还是在楚州,都不见官员拿这个来整治他,偏生一到清泉县就被典史剪了舌头,可见他这次骂了不该骂的话,惹得听话人震怒。二是他来清泉县的时机非常凑巧,毕大人连夜赶路将他送来,送到县衙刚好碰上王大人在外面审案子,还带出去了多数的衙役及随从。县衙空了以后,更有助于茅十三逃脱。三是茅十三看似慌不择路,实际上最终的去处只有一个,那就是养着猞猁的海棠山。清泉县方圆二十里只有这一座高山,茅十三出身草莽,多年拣着山窝落脚,追他的人知道这个习惯,在后面紧逼不舍,势必会把他逼到海棠山上去。我曾走过连接海棠山的田地,湿润润的,昨天刚充过水,两边还有农户在耕种。假使茅十三奔逃出来,想拐进农田躲藏,一定会惊动农户,惹得周遭民壮捉拿他,所以他只敢拔腿朝前跑,跑向了唯一的一条路。四是茅十三的舌伤发作,典史抓了一大把草木灰给茅十三糊嘴,灰里藏了大量的蜜汁兔肉粉末,而猞猁就是喜欢啃咬这种味道。茅十三的尸体抬回来后,典史想用其他刺鼻的味道遮住咬痕上的气味,故意将尸体丢在了马房里。我曾细致闻过伤口里的味道,可证明茅十三就是死在这个紧要处上。五是要杀死一个茅十三有很多方法,据我所知,光在监狱里就有‘盆吊’‘土布袋’等三四种阴私法子,可典史偏偏选了大周章杀掉茅十三的方法,推敲原因,是因为他拿不到王大人开具的‘讨绝单’。‘讨绝单’是衙门里的长官伪造囚徒死亡的官文,必须送到刑部去审核。平常的案子刑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判定过去,但茅十三是要犯,惊动了朝廷,刑部也不敢糊弄过去,势必会追究他的死因。这样一来,王大人就不敢贸然动手脚,让茅十三死在官衙里,只能想办法将他做出一副横死的惨态,来摆脱自己的嫌疑。六是王大人向来长了一个猪头脑袋,赶走了所有能拿主意的幕僚,突然一夜之间变得聪慧起来,还弄出了茅十三案子里这么多的门道,肯定是后面得到了高人的指点。我劝世子去审审那位典史大哥,说不定能问出前因后果来。”
李培南喝完一口茶,才冷淡说道:“昨天下午王怀礼请我去海棠山围猎,趁着我兴头好,通报了茅十三的案情。我回头派厉群去牢里提人,典史早已悬梁自尽。”
闵安怔然坐了一刻,忍不住说道:“这个幕后的主帅真是厉害,赶在世子之前使了一招弃‘卒’保‘车’,断了世子的线索,手段忒漂亮了。”他这样说,显然看出了典史的死亡是为了维护王怀礼的地位,同时自行掐断了茅十三案子的线索。
☆、第24章 推论
闵安点明了茅十三被杀一案的蹊跷之处,其中许多内容也被李培南先行猜中。两人留在书房里继续商议,唯独对一处地方推断不出原因:王怀礼为什么一定要杀掉茅十三。
李培南作为统筹全局的人,自然多留了几个心眼。他唤厉群外出一趟,隐秘地接来李非格,当面询问李非格是否隐瞒了什么,未曾报告上来。
李非格拢着袖子微微一笑:“既然世子问到我头上来了,我也不再推脱。我是王爷亲自钦点的人,自然也是世子手上的人。”
老奸巨猾的李非格当场倒戈,向李培南表明了决心。在这之前,他对闵安也有所隐瞒,还暗示闵安不可随便说出衙门里的秘密,是因为他先秉持着观望态度,有意看看李培南能查到什么程度,若是李培南手段厉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所以当李培南亲自询问的时候,李非格就爽快说出了一些隐秘。这些的确是隐秘,存在的年头和王怀礼来清泉县做官的时间是一致的,直到现在才被发掘出来。李非格默不作声在清泉县蛰伏了十一年,手上搜集到的消息也是惊人的。
王怀礼贪赃枉法,这个不假,但他并不是彭马党派中的普通小卒子,而是正中间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账房先生。既然做了多年的账房先生,那么他手里必定是有一笔账的,详细写明了朝廷各州县衙暗钱的来往,贪拿的白银运去了哪里,谁又提走了几成……诸多情况都记在了一个黄羊皮纸包裹的账本上。
李非格曾无意撞见过一次,王怀礼深夜盘算账目,将账本交给他最为宠信的小妾手上。王怀礼的小妾喜好搬弄是非,得罪了县衙的仆众之后,卷走细软逃跑了。她逃走之前,照例带走了王怀礼的账本,大概是为了怕日后被抓时,以此作为要挟来保住一条命。可是她随后投奔去了茅十三那伙人,还将茅十三的秀才军师给拐走,两人躲躲藏藏不知去了哪里,茅十三曾在乡野村落放出大量风声,说是只要军师愿意回来,绿眉寨二当家的位子始终给他留着。
闵安听到这里问李非格:“茅十三为什么一定要军师回来?”
李非格嗤笑:“茅十三是个粗人,底下的除了柳二,能耍点小心计,还有哪个能帮他拿主意?王大人的姨娘投奔过茅十三,极有可能把账本给茅十三看了,茅十三一看事情犯大了,更要指望着军师的主意。那姨娘倒是好,索性把军师给拐走了,王大人回头听见了这个事,还要我在宣化坊上张贴告示,声称朝廷怜恤百姓,有误入绿眉者可一概除责罚,切望他们来公门投案自首。那告示还贴在了坊匾上,路过的百姓都能瞧见。可是投案的人呢?一个没有。”
闵安想了想,问道:“如何能肯定那账本一定在茅十三手上?”
李非格摇头:“只能是猜测。我猜王大人之所以暗下杀手杀死茅十三,是因为怕茅十三拿这账本反咬他一口。假若王大人已经找回了账本,他完全可以不暴露自己,将茅十三送到刑部监押,等着上头判个勾决下来就能了事。”
李培南默允两人的推断。
闵安又问:“那典史什么来历?”
李非格果然是集衙门内务消息的第一人,半点没让李培南失望过。他回答说:“典史是在王怀礼小妾逃了之后来的,叫做朱七明,从他随身所开具的投冲状来看,他是来自散花县云桥路朱家寨,在闵州散花县衙做过几年帮役,后来被散花县衙的长官征派到这里。朱七明一来之后就入了编制,过了不久吏部又下了委任状,让他做了本县的典史。”
“朱七明……朱七明……”闵安喃喃念道,觉得这名字异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一直没开口的李培南说道:“账本丢了之后,朱七明才来县衙,可见是来帮助王怀礼解决这个难题的。朱七明最后做出畏罪自杀的样子,主动掐断了案子线索,也是为了保住王怀礼的位置,避王怀礼受到怀疑。”
李非格拢着袖子一叹:“朱七明倒是良苦用心。”
“不。”李培南语出惊人,“能调动他的那个人才是用心良苦。”
李非格扬眉:“世子有眉目了?”
“嗯。”
“那就好,那就好呐——”李非格悠悠一叹,“无论怎么狡诈,都逃不过世子的手掌心。”
闵安暗想,这是马屁吧?忍不住微微一笑。
厉群走进来添加茶水,又端来三盘糕点水果。闵安的眼睛一直黏在芙蓉桂花糕上面,点点自己的嘴,无声问厉群:“我能吃么?”
厉群好笑点头。
闵安又看看李培南的反应,李培南对着李非格说话,却伸手将另一果盘推到了闵安面前。闵安大喜过望,一把捞过香梨就咔嚓一口啃了起来。
李非格在问:“世子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么?”
李培南没有回答,却转头向厉群吩咐:“去调出朱七明的委任状正本,查查由谁签发的,谁又能恰巧安排他留在了清泉县衙。再送一封加急快件回去,清底抄出闵州散花县知县的来历,我等着要详细的返情信件。”
厉群急忙扣手离开。
说话这当口,闵安已经啃完一只梨吃完一块糕,正要伸手去抓第二块糕点,却不料李培南拿着茶夹子一拨,尽数将三个碟盘扫到了他那一边。
闵安的手伸在了半空中,晾了一下,又悻悻回。




解连环 解连环_分节阅读_18
李培南问:“你来自闵州,可认得散花县衙的知县?”
闵安仰脸苦想一刻,回道:“不大记得了。”
李培南唤丫鬟进门,撤走两碟果盘,只留下芙蓉桂花糕那一盘。他取了一个空盘放在闵安面前,用茶夹子夹了一块糕点过去,问:“这样能否让你想起了什么?”
闵安拈起糕点咬了一个角,说道:“知县与我爹是同科进士出身。”
李培南又夹了一块糕递过去,闵安再说一句:“名叫朱佑成。”
李培南夹了第三块,闵安跟着说:“他是唯一一个考中了‘书判拔萃科’的进士,我爹称他是华朝第一流的顶尖才子,无人可以比拟。”
李培南夹起第四块糕,闵安却没有说话。
李培南问:“完了?”
闵安点头:“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李非格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拢袖坐着,如往常一样平淡。
李培南道:“头脑灵活的人,往往就是幕后统筹者,如果我没猜错,彭因新一众人还要受这位才子的制辖。”
尽管朱佑成现在的官位比彭因新、马中书之流低得多了。
闵安抓着额头欲言又止,李培南问:“怎么了?”
闵安答:“我记起来了,朱大人曾派出两名同姓朱的衙役去外地公干,其中有一名留在了我们黄石郡,叫做朱留投,可惜被柳二害死。他的随身手札中记了散花县云桥路朱家寨的民俗,表明与朱七明是同一出处。”
李培南站起身走开两步,沉吟一下后,就抬头说:“朱佑成将本家人纷纷派驻到各州县,其目的只有一个——”
李非格接口道:“所到之处必然有同派党羽,需要受到监察。”
闵安惊呆。这样说来,他的东家毕斯也在贪官班子里了,现在被世子掌控到了消息,结果恐怕很难善终。
想通这一点后,闵安又联想到了一件事:毕斯连夜送来茅十三,显然是受到了王怀礼的指派。若他和王怀礼不是一派人,按照王怀礼如此厌恨东家办事不力的脾气,东家早就被整治死了。
闵安的掌心微微渗出了汗,心底一直在想,该怎样做才能挽救东家一条命?
李培南看了看闵安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对他下了指令:“你搬进行馆里住着,不准回黄石郡了,随后跟我一起去京城参加铨选。”
闵安依然在盘算着心事,李非格看不过去,拉拉他的袖子说:“还不快谢恩?”
闵安声如蚊蚋:“谢世子厚爱。”
尽管没有得到厉群返回的消息,李培南也能推断出躲在幕后的那只主帅,已经将难度降低了一半。他把余下的一些小事丢给闵安处理,要闵安找出王怀礼账本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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