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词滥调(H)
作者:刀下留糖
你害怕吗?怕。怕什么?人。人有什么好怕的?人才最可怕。他是小王子,我是圣骑士。姐弟伪骨科随缘,很短,有肉,后期
陈词滥调(H) 一
李叶子从三婶家里出来的时候,李欢鬼鬼祟祟地把她拦在了门口。
这时候太阳刚好落山,余晖橙红,照得她整个人跟瓷娃娃似的精致,她踢着脚边的小石头,问李欢:“怎么不回家?”
“有条子来咱家了。”
“条子?”李叶子皱着眉想了想,恍然,拍他肩膀,“什么条子,人是来支教的老师。”
李欢低声说:“爹妈说了外头来的都是条子,让咱离远点,今晚就住三婶家别回去了。”
李叶子不以为意地挑挑眉,转身推开门,带着李欢又回到三婶家。
三婶家的儿媳妇快生了,怀胎十月不容易,加上“嫁”的老公是个傻的,日子过得不太好,三婶和三叔很是看重这一胎,现下天天带着她在外面遛弯。
李叶子抽出把木凳子坐下,不无恶意地想,不知道那新媳妇听见有条子来了的消息,会不会一激动一兴奋就直接早产了。
闹出人命更好,说不定就能引起注意了。
李欢跟在她后面进门,一进来立刻转身关门,上了木栓,再把门窗堵得严严实实,反复检查过后才在她身边局促不安地坐下。
李叶子看他一眼,只看到脑袋顶。
“姐……”李欢抬头偷瞄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去,干巴巴地没话找话:“你见过三婶的儿媳妇吗?听说长得很俊,还读过高中。”
读过高中的媳妇儿价钱都比较高,三婶三叔这回铁了心要给傻儿子讨个老婆传宗接代,生怕来的女人肚子里不干净,指明了要未开苞的货,价格高了别人快一倍。
上过学的就是不一样,脾气大,性子傲,听说刚来的时候寻死觅活,偷跑了三四回,回回被抓回来,有一次甚至打断了腿,就这样还不肯服软,逮着机会就跑。
最后三婶把她用铁链子栓在床上,喂了点“好东西”,强迫她和傻儿子做夫妻,第二天再捆严实了关猪圈里,关了大半个月才彻底老实。
“不知道,没见过。”李叶子怏怏的,心里不太舒坦。
李欢乖乖哦了一声,没再接话。
她转头,看到的依旧是个脑袋顶。李欢比她小了两岁,从外面“接”来的时候根本不记事,从小在这山旮瘩里长大,想的简单,戾气怨气也没旁人重。
她长出口气,伸手揉了揉他有些干枯的头发,问:“你觉得她长的很好看?”
这纯属硬接话,但李欢眼睛一下亮了,他用力摇头:“不好看,没你好看。”
“真的?”
“真的。”李欢的脸红了一下,小声说:“姐你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妹儿,比三婶媳妇都好看。”
“是吗?”李叶子不置可否,低下头。
那当然了,她又不是他们生的。
李欢不记事,但她记得。她被“接”过来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关于生父生母的一切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欢没看见她的冷漠神情,真以为她在疑问,手舞足蹈地开始比划:“当然是了!姐你比她们都俊,谁、谁要是娶了你,就……”
就怎样?
李叶子感觉身体里那股冰凉的感觉又开始上涌,像要把自己淹没。
闭上眼想到了“父亲”越发放肆的眼神,她用尽全力才将那股恶心反胃给压下去。
李欢犹不自知,说:“一定会对你好。不让你干重活,也不让你去田里,每天都给你喝糖水……”
在他们这个村子里,能喝糖水已经是天大的幸福。
李叶子感觉到烦躁,她甩甩头,没再去听李欢说话,兀自打量着从窗缝里透出的点点夕阳光。
门窗关得太严实了,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他们都是笼子里任人宰割的可怜虫。
不,也许李欢不是的。
李叶子转头盯着李欢看了会儿,他身材瘦小,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十四岁的男孩子看起来和十岁差不多。
她盯人的眼神怪直接的,直勾勾的看着,一点也不懂得掩饰。
李欢被她这么看了会儿,很快就败下阵来,脸红得要滴血,从耳根子蔓延到脖子。
“姐,你别盯着我看。”
李叶子抿了抿唇,微弯下腰,问他:“你喜欢这里不?”
“昂?”李欢歪着头,迟疑了下。他的发尾泛黄分叉,脸也蜡黄蜡黄的,是那种面朝黄土的淳朴的黄,透露出泥土的芬芳和大地的朴实。
“为什么不喜欢?”李欢说,“这是咱家啊。”
李叶子点点头,手撑在桌边,淡淡地应了声。
果然已经养熟了,指望不上。
要走,还得靠自己。
但是……
她斜眼又看了眼李欢。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李欢和自己一样是从外面的特殊渠道买来的“货”。李家两口子缺德,但挑人的眼光很毒,他们姐弟两个五官长得一看就不是亲生的。
事到如今,“父亲”的行为已经越来越肆无忌惮,当初买她就没存好心,就等着她长大成人然后收为己用,等玩腻了再给李欢接着传宗接代用。
她想走,可不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哪怕他站在自己这边,还有拖后腿的风险,李叶子更担心的他阳奉阴违,背地里偷偷告密,那她这辈子都走不出这座大山。
收在桌子底下的双拳渐渐握紧。
不管怎么样,支教老师的这个机会不能错过,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至于李欢……
太阳落下了,余晖从屋里一寸寸往后退。
李叶子坐在窗边,眯着眼睛瞧,缝隙里是开得正盛的无尽夏,蓝粉绣球花绵延不绝,点缀在泥土地两旁,簇拥出一条小道。
村子里的人非管这条道叫街,取了名字叫“黄金街”,不伦不类的。
她从来不叫,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姐,你在看什么呢?”李欢凑过来,挨着她坐下。
李叶子说:“没什么。”
李欢来拉她的手臂:“今天反正也不能出门,我们早点睡吧。”
她笑:“好。”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李欢格外反常,显得极其没有安全感,一整晚都拉着她的手不放。
李叶子半夜醒来转个身,他就糯糯地喊着“姐”,也不知道是不是梦话。
黑夜掩盖住了那双微红的眼睛。
*
许多年后,当李叶子不再是李叶子,李欢也再不叫李欢,他回想起这个最后的夜晚,回想起迟暮下倚靠着墙壁,从窗缝里往外看无尽夏的女孩儿,还有她温柔地冲他微笑的模样,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觉得难过。
可这模样又像极了一团火,烙在他心头,此后多年想起,仍是余温尚在。
他总以为,他们会在这个村子里过完余生。
是他以为。
陈词滥调(H) 二
黎念紫拉着陈酒到赛车场的时候,比赛已经接近尾声。
红蓝两色裹挟着锋利的风呼啸而过,惊起一众尖叫,快到晃了黎念紫的眼睛。
她望着前面乌压压的一堆人头,急得直扯陈酒的袖子。
“快看一下!是谁赢了?”
陈酒和她个头差不多,费劲踮了踮脚,没看着。
旁边一落单小哥闻声,回头看了她俩一眼,见都是美女,好心提醒:“蓝色的赢了。”
黎念紫:“蓝色的是谁?”
落单小哥:“闫少霆。”
黎念紫原地尖叫,连转三圈,像个疯子。
小哥默默离她远了点,瞅着陈酒还算正常,悄声问:“她怎么这么兴奋?”
陈酒抱手:“闫少霆脑残粉。”
“哦,他是很不错。”小哥比了个赞,“这些天比了六场,就输了一场,实力没的说,就他赢的最多。”
黎念紫一听不乐意了,“输了一场,怎么可能?”
小哥:“也不算输,就是平手,谁让对方是个不要命的狠人,这没办法……”
“谁?!”
爆喝像个原子弹,炸得小哥肩膀一颤。
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黎念紫,往后退两步,才说:“是陈群。”
“陈群?”黎念紫挑眉,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查无此人。
“他谁啊?”
小哥:“艺术分院,美术系的。”
还是不认识。
小哥打开手机,点开图片,屏幕上一众男生奇形怪状,各有千秋。他指着其中一个,“喏,就是他。”
黎念紫跑偏重点:“你哪儿来的照片?”
“我也是美术系的。”小哥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陈群是我室友。”
“……”
黎念紫对照片毫无兴趣,瞥了一眼,一水儿的男生没有一个出挑的。她懒得去看哪个是所谓的陈群,这会儿闫少霆比赛结束,她立即迫不及待地冲到最前排,一颗少女心全是那个人,哪里还看得见其他人。
小哥看着她风一样的背影,感叹着都是男人怎么他就活得如此失败,头一转,发现另一个美女还直直地盯着他。
……的手机。
“喂,你——”
“陈群?”
陈酒低下头,眉头蹙起。
小哥:“怎么,你认识他?”
“他叫陈群?”答非所问。
小哥点头,略带羞涩地自报家门:“我叫段潇雨。”
“哪个群?”
“……人群的群。”
“陈群。”陈酒若有所思的呢喃。照片上的男生穿着白t恤黑裤子,普通的打扮,普通的长相,鼻梁上一副金丝框眼睛为他添了几分书卷气,令他的气质多了些日系画风,除此之外毫无特别。
人如其名,普通到就是万千人群之一,普通到仿佛随时能被淹没在人海。
*
晚点,她们打车回去,去黎念紫的家。
十月中旬的四方城温差有些大,白天还是三十五度,晚上就是个位数的温度。
黎念紫搓着手臂,感觉露出的大腿上一片鸡皮疙瘩。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颤抖着手快速地发信息,开了声音模式,响声不断。
陈酒觉得她实在可怜,把外套递了过去,“穿上吧。”
黎念紫没搭理,她忙着调情。
陈酒余光一瞥,一大堆表情包里夹杂几句腻腻歪歪的露骨情话,备注“yst”,想也知道是谁。
她干脆直接把衣服披到黎念紫肩头。
“我穿上了,你穿什么呀?”
“我今天穿的长袖衬衫,不冷。”
黎念紫把手臂套进风衣,搂着陈酒啵唧一口,“好酒酒,整个寝室就数你对我最好,不愧是我一开始就看上的女人。”
这话不假,一个月前大一新生报到,整个寝室四个女孩子,相处不过几天,黎念紫就越发黏陈酒。她是个自来熟,对谁都笑嘻嘻,对陈酒笑得格外甜。
甜得陈酒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喜欢自己。
直到她知道了她和闫少霆的那些事。黎念紫对性观念看得挺开,提起闫少霆时除了赛车,便夸赞一句活好。尤其腹肌最迷人,还有高潮时的低声闷哼,比他冲线时瞥见的0.1秒的侧脸更性感。
黎念紫低头,玩着手机继续调情,依旧笑着,半点不知人间忧愁的模样。
陈酒叹口气,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开始想陈群。
陈群,陈群。原来他叫陈群。
一张照片,一个模糊的侧脸,竟就让她一整晚都在想他。
*
黎念紫的家住在雅弥花园,保安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小区,她付了钱,领着陈酒往家里走。
今天是她求着陈酒陪她去看比赛的,没想到堵车耽误了,只来得及看到最后几秒闫少霆的背影,不过于她而言已算心满意足。
等这一天打仗一样地结束,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黎念紫将床上的各种东西一股脑儿丢进藤编框,玩偶、平板、身体乳……夸张的是还有两盒避孕套和一件男式t恤。
她嫌弃地将t恤随手一扔,对上陈酒的目光,耸耸肩,“闫少霆的,估计哪次落下忘拿了。”
陈酒点点头,不置可否。
两人躺下去,雅弥花园接近闹市,即便是凌晨周围也不算安静。耳边听着时不时的车轮声,陈酒毫无睡意。
黎念紫和闫少霆晚安说了八百遍,终于发现陈酒的不对劲。
“我说,你今天很奇怪啊。”
陈酒否认:“哪有。”
“你该不会看上闫少霆了吧?”
“没的事。”
“那你是怎么了?”
陈酒幽幽叹气,不言不语。
“别叹气,叹气老得快。”
陈酒:“我本来就比你大很多。”
她们都读大一,可她却比这些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大了半轮。
黎念紫转身,胳膊拦过来,隔着被子抱住她:“不会,酒酒你比杨念伽嫩多了。”
杨念伽何人,系花是也。
日语系男生少,凑一起闲得慌,给几个班女生的颜值排了序,陈酒因为年龄原因,以几票之差败北。
陈酒沉默了会儿,不想隐瞒她,把事情简单和她说了说。
“陈群?你是说那个平手男?”黎念紫很惊奇,“你喜欢他?”
“不是。”陈酒摇头,“我认识他。”
声音莫名发涩。
好在黎念紫头脑向来简单,听不出来不对,她对陈酒认识谁也没兴趣,摸出手机,继续和不知道哪个好哥哥聊天。
陈酒听着她时不时发出的笑声,忍不住好奇,凑过去看。
黎念紫顺势翻过来,屏幕上赫然是微信界面,大大的备注“美术系段潇雨”。
字里行间,暧昧快要溢出屏幕。
陈酒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几个小时前他们互看对方都仿佛是个傻子。
而且刚刚黎念紫还在对闫少霆说着爱他。
“你什么时候加他微信的?”
“就在赛场上。”黎念紫噼里啪啦地打字,没一会儿又说:“他还挺有意思的。”
陈酒挑眉失笑,吐出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窗外浓浓的夜,零星灯火,星河灿烂。
陈酒望着夜色,莫名其妙又开始想陈群。
他的侧脸和某个人重叠,又分离,轮廓修正,再重叠,反反复复。
有一部分一样,有一部分又不同。
她觉得脑袋神经发胀,在黑暗里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陈词滥调(H) 三
深夜。
也许是因为陈群的侧脸太过熟悉,当晚陈酒就做了梦。
梦里都是破碎的以前。
静谧,很静谧。
她踩在清晨的雾里,雾里是泥土混杂着炊烟的味道。
“死丫头!贱骨头!哪里来的臭逼野杂种,死了最好!天生狗杂碎小畜生……”
李德富坐在小马扎上,听魏金霞骂骂咧咧,眉头也不动一下,只是望着黑乎乎的小屋子,有些担忧:“不会饿死吧?”
“死就死去!正好让你那龟儿子拖出去埋了,省得晦气!”魏金霞没好气,一想到家里多了张嘴,劈柴的力气都大了几分,活像砍人脑袋。
“你个狗逼婆娘少放屁!”
“呵。”魏金霞丢开砍柴刀,双手插腰,“怎么,觉得是个闺女心里有念头了?养大了再给你生个娃子?”
李德富弹弹手指:“也不是不可以。”
“畜牲玩意儿,我告诉你你那二两肉早没用了,还生娃子,你生得出娃子还用老娘花钱买?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臭德行!”
李德富上去就是一耳光,“你再说!”
“我说怎么了?!”魏金霞捂着脸,双目红彤彤,“要不是你非要买个男娃,能招来祸嘛!老娘过过几天安生日子,一个男娃不够还要个女娃,干脆全都死去!埋树底下,换两年好日子我也去死!”
“你他娘的……”
陈酒看得心口直抽。
这对夫妻粗鄙、自私、暴躁,几乎每天都有不一样的争吵甚至拳脚相加,偶尔见了血,又默契地休息两天,伤好了然后接着吵。
在他们停战的日子里,靶子往往是她和李欢。
那些新伤加旧伤,永远不一样的挨打理由,干不完的活,还有吃不饱的肚子,一同组成了她鸡飞狗跳的六年。
这六年过得很黑暗,李德富和魏金霞不是合格的养父母,更不是好人,她仿佛身在地狱。所幸还有李欢,地狱里的日子,他勉强能算唯一的光明。
李欢,那个和她一样,被买来的弟弟。
*
陈酒第一次见到李欢,并没有多大的情绪。
那时候她已经快要饿出幻觉,甚至觉得李欢长了一张佛祖的脸,觉得他是要来带她上西天。
后来证明李欢不是佛祖,渡不了她,但他做了佛祖也做不到的事。
他捧着一双脏兮兮的小手,递给了她半个干硬发涩的冷馒头。
陈酒僵着,半天没反应,李欢干脆直接将馒头塞进她嘴里。
“吃。”他简短地说。
那时陈酒十岁,早就过了被拐卖的黄金年龄,深知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这个道理,但舌尖舔到馒头边缘,饥肠辘辘的肚子替她做了决定。
很硬,不好吃。
但是是她来到这儿吃的第一顿。
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陈酒跟被惊到一样弹起,双眼盛满惊惶,仿若林间小鹿。
那只手很脏,指甲缝里都是黑,摸过她的脸颊,在她头发上停下。
“你叫啥名儿?”他口音浓重。
陈酒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李欢:“啥名儿?爹妈没给你起名?”
陈酒咬了下嘴唇,说:“酒酒。”
李欢摇头:“九九?那你前头不是还有八个?对了,你咋不跟爹姓?”
“我跟我爸爸姓的。”陈酒小声说,“我叫陈酒。”
“咱爹姓李。”
陈酒不说话了。
她被打怕了,也被饿怕了,可她不想屈服。
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岁小女孩,从小受宠,第一次受这种天大的委屈,好不容易有个不打她也不骂她的人,一时没忍住眼泪便掉下来。
“我想回家,爸爸妈妈说要带我去游乐园,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
李欢被她的声音吓到,用手拼命捂住她的嘴。
他是偷跑来的,要被魏金霞知道,他得掉层皮。
“这儿就是你家,你哭啥?”
“这不是我家,我爸爸姓陈,不姓李,呜呜呜……你能不能带我回家?”
李欢很为难,面对她满怀希望的眼光,低下头,小幅度地摇了摇。
当然不能。
很久以后陈酒才知道,李欢和她其实是一类人。
他不能,他也没有办法。他们一样可怜,又一样可悲。
*
不知哭了多久,陈酒哭得很憋屈,半点声音也没有。李欢等确定她不哭了,才放开手。
“我叫李欢。”他做自我介绍,“八岁。”
陈酒抽抽搭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多大?”
“十岁。”
“那你当姐姐,我是弟弟。”
李欢从怀里又掏出样东西递给她,陈酒低头看,是片叶子,已干枯了水分。
“这个送你。”李欢朝她笑得露出牙齿,“爹妈不给你起名,我给你起个吧,咱村的大黑也是我起的名儿,可威风了。”
陈酒埋着头,不搭理他。
“叫叶子好不咯?”他捻着那片干叶,语气真诚。
陈酒闷闷道:“我想回家。”
李欢的笑容逐渐沉下去,他挠了挠鼻头,劝她:“你别想了,姐,爹妈接你过来是享福的,你是福星,会给咱家带来好运。”
“什么福星?”
李欢的笑快挂不住:“我是灾星,你是福星,爹妈接你过来压我的。”
她困惑:“你说什么?”
“我老给咱家招祸,”李欢黑脏的脸浮上酸涩,“胡麻子算过了,说我是煞星,而且命定在这儿了送也送不走,咱爹的腿就是我害的,现在走路还不利索……胡麻子说了,要想压住我,就得接个女娃来,得整岁,命带水,男女成双才压得住孽障,不然咱家得倒大霉。”
陈酒迷糊又震惊。
她不知道李欢口中的爹妈是谁,但她依稀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
大山里的封建村落,迷信、封闭,文化水平低下导致胆大包天,不顾法律后果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以此来绵延香火。
世世代代都有这个传统,李家却倒霉,买了李欢后发现家里祸事不断,请个算命先生算出这是个天煞小孤星,在家里住了好几年,已经请神容易送神难。
想破局就得找个女娃子,男女成双,女娃年长些,还得要整岁,命格带水才行。
村子里对命的事儿迷信不已,李家夫妇唯恐祸事上身,一咬牙,又倾家荡产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个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