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初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意蹦?
明煦率先圆场道:“开玩笑的。我还没那么幼稚呢。”
杨时卿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明煦忽然一回头,仿佛身后有谁在叫他似的。再回过头来时已经换上了有些歉疚的笑容,眼窝处还泛着一圈不易察觉的疲惫:
“记得写题,我接下来还有点事儿呢,先挂了。晚安。”
“唔,”杨时卿缓过神来,“晚、晚安。”
“新年快乐。”明煦凑近手机,对着话筒轻轻吻了一下。挂电话的动作有些快,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小暴龙红到耳根的脸颊。
但没想到,那是整个假期两人最后一次通信。
杨时卿的假期过得有些无聊,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写写题,玩玩手机,然后接着睡。两天半下来,才磨磨蹭蹭地把修改了好几次的语文答案拍照给明煦发了过去,可明煦却没有再回复他。
之后杨时卿又给明煦打了好几个电话,均是无人接听。打手机号码也是一样。找他的游戏账号,竟然有好几天没有登录也没有更新状态了。
杨时卿有点担心,就问杨妈妈明煦家里的座机号码,打了过去结果还是一样,占线,无人接听。
这是怎么回事?
杨妈妈只说可能大过年的,人家家里忙,就不要总是打扰了。按习俗,等过几天再打个电话去问问吧。
杨时卿没法,只好按下性子来等。等到后面杨爸爸回了家,一家四口总算吃了个团圆饭。那天晚上杨时卿一家去外面的酒店包了个小包厢,热热闹闹地点了一桌子菜,里面还有杨时卿爱吃的炸虾球。杨时卿拍了好几张照发给明煦,明煦依旧没有回复。
到了后面,杨时卿已经把四套试卷的选择题全都写完了,每张都拍照发给明煦,可是无一例外地都石沉大海。
傍晚,兄弟俩在厨房帮老妈拾厨余的时候,杨时卿突然说了句:“哥,你能不能开车带我去找明煦?我就去半天,马上就回来。”
杨时瑾一愣:“你疯了?这时候去找他干嘛?打扰了多不好。”
杨时卿闷闷不乐地把碗放进橱柜:“可是今天都初五了,我们就不能去明煦家拜拜年吗?”
“可是那也得先说好吧,你和明阿姨商量好了?”
杨时卿不说话了,心里愈发地烦躁。
杨时瑾把橡胶手套脱下来,走近几步,拍拍杨时卿的肩膀:“怎么了?”
“我就想去看看明煦。”
杨时瑾一下被逗乐了:“怎么,明煦离了你活不下去了,每天都要你跟在后头照顾不成?”
“不是!”杨时卿摆摆手,“他都好几天没回我信息了。我看看……有四五天了。”
“又不是女朋友,俩大老爷们每天都腻歪着干啥啊。”杨时瑾叹口气,只当这是正常现象,“你也别太粘人了,跟小孩似的。人家明煦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是这样吗?杨时卿心里又有些飘忽不定,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晚上杨时卿躺在冰冷的被窝里,房间里开了二十八度的暖气,可手脚仿佛冰块一样怎么也暖和不起来。杨时卿想了很多事,想起前几天和明煦视频聊天时,明煦总是打不起神一样地疲惫。杨时卿没放在心上——该死,他为什么没放在心上?
明煦这些日子发生什么了吗?还是说,自己做了什么事惹明煦不开心了吗?上一次聊天时明煦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还说要跟他打赌输一道题亲他一下呢。杨时卿想到这里又有些难过,是不是当时自己的反应太僵硬,让明煦觉得尴尬了?
但杨时卿并不是那个意思啊。
这几天杨时卿想了很多,越想越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主动关心一下多问一句明煦“你最近怎么了”。杨时卿有些难过又有些懊悔地意识到,原来这么久以来,一直是明煦在宽容在意着自己,而自己却鲜少有关注到明煦的感受。
明煦刚开始搬来这里的时候,杨时卿只关心自己会觉得不自在,而没有察觉到明煦内心的委屈和无奈;明煦跟杨时卿说“喜欢”,杨时卿只知道自己尴尬又难堪,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会让明煦有多难过。
就连现在短暂的分别,杨时卿却也只是看到明煦的脸就觉得心满意足了,从来没有想过关心明煦的生活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没有想过也许此刻明煦比任何人都更需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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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个自私又迟钝的混蛋一样。
杨时卿躺在床上,望着发亮的手机,鼻子突然有些酸涩。他想到至今为止这么多次自己耍任性、急躁犯错,明煦一直在他需要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可明煦最失落的时候呢?明煦的父亲出事,明煦的生活掉进低谷的时候呢?他杨时卿有为明煦做过什么吗?
杨时卿再一次不甘心地拨通了明煦的微信电话,可结局依旧是让人失望的忙音。
杨时卿彻底失眠了。
对不起……
对不起,明煦,我好担心你。你在哪里?
杨时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原来不知不觉这段时间里他的整个情绪都被明煦牵动着走了。明煦微笑,他就开心;明煦对他冷淡,他就郁郁寡欢。和明煦失联,杨时卿的心情低落,恨不能明天就开学,好跑去学校见到明煦。
这一切被杨时瑾都看在了眼里,杨时瑾了解弟弟的个性,心大藏不住事儿,当然就知道两个孩子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两人毕竟都是男生,没有女孩儿那么细腻,或许内部消化几天就差不多了。杨时瑾便也没放在心上。
但有次杨时卿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了一口骨头,把牙蹦得疼出声。这下杨时瑾就叹气,问:“你想什么呢,吃饭也不专心。”
杨时卿傻笑几声,杨时瑾就开玩笑说:“是不是在想明煦呢?”
杨时卿的笑容渐渐僵硬,皱着眉,看杨时瑾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防备。这个表情是从所未有的,杨时瑾这下开始有点疑惑了。
杨时卿随便吃几口就回了房间。杨时瑾跟上去看,没想到杨时卿竟然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套打印的试卷发呆。
“放假也开始写试卷了?这不像我老弟的风格啊。”
杨时卿只闷闷说一句:“和人约好了。”
“和明煦?”
杨时卿的背一僵,他的心思太好猜了。
“你虚什么,这是好事儿啊。”杨时瑾拉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哎,我说啊,你俩……”
话还没说完,杨时卿的手机忽然响了,条件反射一样劈手夺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又默默地抬眼看着杨时瑾。嘈杂的铃声让杨时瑾微微蹙眉,欲言又止。不知为什么,杨时卿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急忙接通电话就跑出去,走到阳台上,远远地看了一眼身后,杨时瑾没跟上来。
是文泽打来的。杨时卿忽然注意到,他和文泽上一次联系也不过是大年初一。时间过得真快,也真慢。
“杨时卿,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家,”杨时卿顿了顿,“你回来了?”
“嗯。”文泽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怎么了?”
“有空没有?出来吃个夜宵呗。”
杨时卿知道文泽肯定是又和柳溪发生什么了。
应一句好,杨时卿便挂了电话,朝杨妈妈说了句“我出门一趟,和文泽一起。”就穿上外套围着围巾换鞋出门了。
2月的天气有些寒意,天空时不时飘来几片半融的雪花。杨时卿把厚实的针织帽戴得严严实实,打了个车到了和文泽约好的地方。是一家热闹的烧烤店。
一进门,杨时卿便感到一阵暖气袭上身子。把围巾取下来后,杨时卿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文泽。文泽正戴着手套吃龙虾,一边喝着一罐啤酒,眼神飘忽。
杨时卿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和柳溪吵架了?”
文泽苦笑了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也就柳溪能让你这样了。”
文泽顿了顿,又吃了一口虾肉,叹了口气道:“我昨天回来的,一回来就去找她了。我从老家给她带了新年礼物,一瓶桂花酒。没想到她又……跟我提了分手。”
文泽和柳溪分分合合不是第一次了,也许很多情侣就是这样,合不来,也分不开。但不知为什么,以前杨时卿总是无法理解文泽的心情,但这一次,他却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我在老家待了六天,坐车六个小时,晃得头都晕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她。她穿了一件米白色大衣,披长发,特别好看,我还没开口呢,她突然就说抱歉,我吓得一激灵……”文泽说着说着忽然有些不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道,“她说她喜欢我,但是她理想的未来和我的相差太远了,她说她想考研,然后出国,再在外国定居,一年回家一次。她说如果我坚持,以后我们就成了异国恋。她说……她没有那个信心。我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她这个点跟我说这个干嘛呢?是想给我一个新年惊喜吗?你说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欢胡思乱想,又多愁善感?还是说我没办法给她安全感?”
文泽说着又闷闷地喝了口啤酒:“我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杨时卿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文泽的肩膀:“她可能是有点冲动,不过她这个担心也可以理解啦——别这么悲观,其实这要看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觉得她比较重要,那你也争取出国,陪在她身边。或者让她陪在你身边。只要不是异地不就好了么?”
文泽听着杨时卿理想主义的话,忍不住拉扯嘴角笑了笑:“你想得挺简单的。我和柳溪都是特别有主见的人,她不愿意放弃自己出国的理想,我也不愿意她为了我委屈自己……她也是一样想的。其实最迷茫的时候,我也想过,要不干脆我不考劳什子的公务员了,一头栽进去,陪她一起考托福,考雅思,出国留学……但是,这也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她说她会有负罪感。”
听到这里,杨时卿不说话了。
或许柳溪真的爱自己胜过爱文泽吧。
文泽和柳溪上一次闹分手时,也是因为柳溪不想他们的感情耽误学习。杨时卿那个时候就挺看不惯文泽那个样子的,为了一个女孩颓废成那样,荒废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杨时卿的心态却微妙地变了,嘲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文泽叹了口气,但这几不可闻的叹息很快便消融在嘈杂喧闹的夜宵摊吆喝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一直觉得,两个人能相爱,相互吸引的基础是彼此的共性和自然的默契。但是现在看来也许两个人太像了也不太好……我和柳溪就是。我们都太强势太坚定了……”
文泽喃喃自语着,像是说给杨时卿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真的好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啊……可是我真的没有把握。等念了大学,外面的世界那么大……”
等念了大学,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杨时卿听着忽然就有一些感伤。
也许文泽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柳溪吧,才会想要把她一直抓在自己身边,生怕有一天走丢了,就回不来了。
十八岁以前,杨时卿对“爱情”的感知真的很模糊。涉世未深,情窦初开。或许杨时卿无法理解文泽的苦恼,但却可以理解文泽的心情。“想对一个人好,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单纯的念头,可以驱使着人们去产生多么疯狂的想法,做出多么疯狂的事啊。
就像他自己一样。
杨时卿有点矫情又有点失落地意识到,也许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一直尽力忽视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原来他一直不想离开明煦的身边。明煦从他的生活里缺席了六年,这始终是杨时卿心中的一个遗憾。而现在的明煦对他的意义更不同以往,杨时卿比起任何时候都更加地想要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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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植入脊髓一般的思念,令人心醉神迷令人痛苦失落。
原来这就是相思的感觉吗。
很多人说,人的恋爱启蒙大多是从同性开始的。
杨时卿一开始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好像开始慢慢地有点共鸣了。
文泽的事情,其实主角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文泽是个独立有主见的人,杨时卿能帮上的其实不多。
只是杨时卿眼睛里多藏了一件心事。
在寒假快要结束的倒数第二个晚上,明煦终于主动联系上了杨时卿。
是一个有点寒冷的雨夜,窗外是稀稀疏疏的雨滴声,听得人心传来丝丝凉意。杨时卿躺在并不温暖的被子里,忽然被传来的震动声惊醒。
杨时卿的心脏开始怦怦直跳,有一种几乎冲动的预感——果真是明煦!
“……喂?”
杨时卿心想,他的声音是不是有些颤抖得太明显了?
“杨时卿,”明煦的声音透着疲惫,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抱歉,是我,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杨时卿登时觉得一切都值了,99+的未读消息、石沉大海的试卷截图、这些日子以来狂躁不已的担忧和思念……所有的负面情绪好像在这一刻都微不足道了。
“没有。”怎么可能打扰呢!
“让你担心了,”明煦轻声道,“抱歉。”
无数想说的话呼之欲出,纷乱的情绪在胸中沸腾,杨时卿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你怎么了?明煦,发生什么事了?”
话筒那端是很长很长的沉默。似乎是在等一段缓冲的时间,似乎是在无言地措辞遣句。半晌,明煦才缓慢、沉静地开了口。
“我妈……出了意外。”听筒传来明煦浅浅的呼吸声,却显得那么沉重吃力,“住院了。情况有点不妙……我抽不开身,状态很不好……抱歉。”
“明阿姨?”
轰的一声,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失措感从脚底侵袭而来,包裹杨时卿的全身。他无数次想象过明煦忽然销声匿迹的缘由,各种情况都猜测了,可现实偏偏是最坏的那一种。
杨时卿的头皮有些发麻,明煦的措辞很平淡,背后的信息却让人毛骨悚然。
“开学我向老师请了半个月的假,我没办法来上学,我妈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杨时卿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喉咙里又涩又苦。
“我打电话告诉你,怕你担心……”明煦沉默了一会,又道,“我把试卷的答案发给你吧。”
杨时卿心里一阵翻涌的酸楚,你不在,我光有那些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明煦,你在哪里?”
“我刚到家,洗了澡就要回医院了。”明煦忽然笑了,“在医院,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每一天都是煎熬。”笑着笑着,明煦的声音又沉了下来,嗓子沙哑着,似乎真的很累了:“杨时卿,我现在好想你……”
我好想你,好想见你。
看不见明煦的脸,杨时卿心里突然袭来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感。
“明煦,”杨时卿几乎是出声咆哮道,“我去找你!等我!”
杨时卿把明煦的事告诉了老妈,明阿姨出了意外住院,明煦请假无法来上学。杨时卿很坚定:“我一定要去。”
杨妈妈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两个妈妈关系一直不错,如今出了事,杨妈妈不由得也有些担心起来。
杨妈妈沉默一会,看向身后杨爸爸,杨爸爸也正望着母子俩人,只点了点头,道:“明娟也不容易,就去看看吧。”
杨妈妈回头看向杨时卿,顿了顿,道:“明天我开车,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明阿姨。但是你后天就要开学了,我明天晚上就送你回来,去学校——能不能答应我?”
杨时卿点头:“嗯!”
第二天母子俩起了个大早,早餐只吃了两碗馄饨和两杯豆浆。差不多七点的时候,杨妈妈打了个电话给明妈妈,第一次没通,第二次是明煦接的。
“杨阿姨?”明煦有点意外,“不好意思,刚才我出去了一趟,我妈还在休息。”
杨妈妈蹙起了眉头。
得知杨妈妈和杨时卿要来看望自己,明娟很开心,但也担心明天杨时卿就开学,会影响到他们一家人的正常作息。杨妈妈叹了口气,知道明娟一个人住院肯定也很不好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呢。不用担心杨时卿,我会送他回家。这几天我来陪陪你吧。”
从这里到明煦的城市车程要好几个小时,杨时卿昨晚几乎失眠,一坐上副驾驶困意就袭了上来,眯眼休息起来。杨妈妈把车开得慢了些,顺路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等两人风尘仆仆赶到明娟住着的医院,已经是上午十一点的事了。跟明娟通过信后,杨妈妈让杨时卿去外面买三份快餐上来。自从下了车,杨时卿的心脏就砰砰跳个不停,直到提着四份盒饭坐上医院的电梯,鼻子里是难闻的药水味。
骨科5楼504病房——杨时卿轻轻推开门,杨妈妈正坐在病床旁,牵着明娟的手皱紧了眉叹着气,床上的明娟脸色苍白,一只打了石膏的脚被高高吊起。而明煦正一言不发地弯着腰给明娟擦拭脸颊、手臂。
“怎么会这样呢?”杨妈妈又叹了口气,“大年初一的时候还好好的……”
明娟的脸色不太好,嘴唇发着白,头发也有些蓬乱,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的模样。明煦守在她身边,握着毛巾的手有些抖,背影显得那么寂寞。
“我们厂里几个女工轮班,我正好轮着年初一休假。过年这段日子啊厂子接了一个大项目,没日没夜地让女工加班。可是也没办法啊,谁让我们干的是基层呢……只能硬着头皮做了。”明娟把目光挪开,似乎很难受地颤动着嘴唇,“一天做满十二个小时,不过工资翻倍。我想咬咬牙就忍下来了,谁知道出了这个事——不小心从楼梯上滑下来,摔瘸了一只脚。被送来医院,还查出什么,什么分泌失调,脑震荡,劳累过度……让我多补补营养。是我不小心……唉。我真的不想麻烦这孩子来照顾我,但……”说到这里,明娟抬眼看了一眼明煦,明煦的表情淡淡的,对明妈妈微笑了一下。明娟的眼眶更热了,话哽咽在喉咙里。
但她没有选择。
杨妈妈当然是理解的,丧偶以后,明娟搬来这里生活,只身拼搏,无依无靠,唯一一个照应和牵挂就是高三的儿子明煦。而明煦现在正是高考的关键时期,做母亲的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么会想耽误孩子学习,让孩子来医院这么辛苦地照顾自己?
杨妈妈紧紧攥着明娟的手:“你……你真该早些告诉我的。我就可以来帮忙了。”
明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见了站在一边的杨时卿,脸上露出一个久违的温柔笑容:“时卿来了,来,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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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时卿怔了一下,明煦和杨妈妈同时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口提着食物袋的杨时卿。杨时卿心里一颤,明煦这几天憔悴了好多……
杨妈妈起身接过杨时卿手里的袋子,问明娟:“医院有没有给你配营养餐?”
明娟点了点头,杨妈妈就招手让两个孩子坐下:“明煦,你也忙好一阵了,先吃个午饭吧。杨时卿你也来坐下。拿好了啊,我去问问护士什么时候端午餐过来。”
杨妈妈离开后,病床边只剩杨时卿和明煦挨着坐着。杨时卿望着床上平日温柔慈祥的明妈妈,如今却是一副无打采的模样,心里也难受得不行。明娟看出了杨时卿的心事,只笑着伸手拍了拍杨时卿的肩膀:“你啊,不用担心阿姨。明天就开学了吧?好好加油,考个好学校,让你妈妈为你骄傲。”
杨时卿点了点头,心里一片酸涩。又转过头看向明煦,明煦的眼睛里藏着很多话,看向杨时卿时却只剩了一句“抱歉”。
杨时卿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吃过饭后,明煦拾了残局。杨妈妈让明妈妈午睡一会,然后走出病房轻轻关上门,低声告诉明煦让他先回家休息,下午自己来接班,守着明娟。
明煦有点犹豫:“阿姨,谢谢。但是你的工作……”
明娟的情况其实比她说的还要糟糕,明娟从工厂二楼的楼梯上滑下来后,昏迷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即使醒来了,也是无意识的状态,维持了十多个小时——把明煦吓得几乎崩溃。杨妈妈仔细问了主治医生,医生说是因为长久的劳累,神经紧张,加上年纪大了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一跤非常危险。脑震荡、头晕、呕吐……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减轻了痛苦,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说话,有稳定的意识。杨妈妈听到这里心疼得几乎闭上了眼睛。
“我这次已经带来了换洗的衣服,先在这住几天吧。”杨妈妈安抚道,“没事的,我还有年假没休。这个情况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你妈妈。也不能总这样,如果真的耽误你的学习就不好了。”
明煦心一颤,一阵一阵苦楚翻涌上来:“杨阿姨,谢谢。”
杨妈妈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妈妈十多年的交情了,看着你从小长大,这种时候,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好了,先让杨时卿陪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洗个澡,吃点好吃的。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明煦看了一眼一边的杨时卿,杨时卿也正看着他。
“嗯。”
明煦坐公交车回家,距离医院有十五站,足够坐大半个小时了。
公交车上,杨时卿坐在明煦旁边,明煦正微眯着眼睛,头靠在窗户框上。杨时卿有好多话想说,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明煦先开口了:“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杨时卿“嗯?”了一声,明煦伸手,在车座的扶手下悄悄握住了杨时卿的手掌,分开五指,十指交扣:“谢谢你,和阿姨能来看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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