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世盛世江山[嫡子身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南枝
虽然一脸感激,心里却有些发沉,原来皇帝是将当时情景什么都记在了心里,而且还反复琢磨了。
季衡前世有二十几年的经历,所以这一世十分老成,但是皇帝却是实实在在的十四岁少年,心里已经如此深沉,伴君如伴虎,果真如此。
季衡在皇帝跟前,是丝毫不敢大意了。
季衡庆幸一路无事,马车进了宫门,他也就放心了。
他想下马车转身回府,皇帝却拽着他的手,让他进宫陪自己说说话,他这几日累得脑仁儿疼,想放松放松。
于是季衡不敢推拒,就陪皇帝进宫了。
皇帝也不想去勤政殿的正殿里坐着处理政事,就回麒麟殿,靠坐在暖阁里的榻上,上面有着软枕,他舒服地靠在里面,要季衡陪自己一起看邸报。
邸报是由六部出,几乎一旬就会有一刊,是六部择选已经批复的奏章,将事情整理放上去,朝廷大事几乎都会出现在上面,不过,这上面写的,都是经过筛选的事情,朝廷想发出去的事情。
皇帝让季衡坐在他身边,他几乎是从季衡的身后搂住了他,两人看一本邸报。
这一期的邸报,季衡还没看过,这该是六部新送上来的。
季衡很不适应如此的姿势,看了两页,于是就主动说,“皇上,您不是说您脑仁儿疼吗,微臣给您揉一揉,好不好。”
皇帝一听,点头应了。
于是季衡顺利从他的身边让开,跪在皇帝身边,轻柔地为皇帝按揉起头上穴位来。
季衡的手上有着茧子,可不像皇帝身边的那些侍女,是一双柔荑,但是皇帝还是觉得十分舒服,就放下邸报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季衡身上是淡淡的熏衣香的味道,让他心内柔软。
季衡看皇帝要睡着了,就问,“皇上,要不,您睡一阵。”
皇帝觉得季衡是按揉地手发酸了,就伸手拿下了他的手,道,“朕不想睡,你也别揉了,给朕读这邸报吧。”
季衡只好应了,拿了邸报坐下来,皇帝这次没把他搂住了,再搂住,他现在气血走得快,得难堪不可。
这张榻得有一张大床那么大,所以皇帝脱了鞋尽量靠里面坐了,季衡就握着邸报坐在外面,然后就着后面一页读起来。
读了两句就停了下来。
这两句却是,“昭元六年,大同右卫参将牛继宗之女,年十五,嫁大同知府崔桂二子,七年二月,此女忽化为男子,退回牛家。”
季衡知道这世上有□畸形的人决计不只是自己一人,定然还很多,但是这样在官方邸报上读到,还是有些惊讶,直接盯着邸报默不作声了。
皇帝也睁开了眼睛,觉得此事奇异,说,“这事倒是件奇事。朕之前倒没在奏疏里注意到。”
季衡平常定然该说,那是皇上您日理万机,这事太小,如何会注意到。
但他这次却没有说话,还是怔怔地看着邸报,有些怔愣的样子。
皇帝发现了他的奇怪之处,就坐起了身来,看着他柔声说道,“君卿,怎么了?”
季衡这才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说,“没事,微臣也是觉得这事够奇的。”
皇帝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说,“这牛参将同知府结亲,朕这朝廷上下,哪里不全是这样的拉帮结派呢。”
季衡怔了一下,心想皇帝看到的永远是权利和朝廷利益更多,他说道,“这崔知府家里没觉得牛参将家嫁的女儿变成了儿子,是有所侮辱,还将儿子退了回去,两家关系倒的确是好。”
皇帝点了点头,说,“这倒是。”
沉吟片刻之后,他少年的好奇心才被完全拉了起来,说,“既然都能将人嫁出去,想来之前的确是女儿来着,怎么就突然之间化成男子了呢,这真是够奇的。”
季衡笑了笑,“世间总有很多奇事。”
皇帝也盯着季衡笑,说,“你说有人本是男儿,娶了妻,之后又变成女儿身的吗。”
季衡想了想,道,“这也是有的吧,微臣以前看过前朝的《戒庵老人漫笔》,里面有一则,就是讲山西的一个良民,成婚生子后,到三十多岁,突然变成了女子,就和妻子离了婚,另嫁一屠夫的。”
皇帝于是抚着季衡的掌而笑,笑得季衡莫名其妙。
皇帝笑后又看着季衡叹了口气,说,“终归只是奇谈。”
想了一下,又说,“朕倒想将这大同右卫参将的女儿身变男儿身的儿子招来一见的。”
季衡说,“这也不知是谁和大同这右卫参将有仇,将此事上奏上来,现在还上了邸报,这上上下下都看了,还不当成奇闻异事心里笑开了花,这右卫参将,恐怕无脸见人了。”
皇帝却道,“这倒不尽然,要是这牛参将本是无子,突然之间有了个儿子,他心里恐怕只会高兴吧。”
季衡愣了一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地点了点头。
而皇帝竟然对此事还真是上了心,决定真召这女变了男的小子来看看了。
95、第七十七章
季衡回到府里,家里正闹得欢。
许七郎摔坏了那只梅花杯子,六姨娘果真是发了火。
原来五姐儿不是在六姨娘同意的情况下将这套杯子搬来用的,而是在六姨娘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自己偷偷从多宝阁上将杯子拿来用了。
以为用完后放回去也就好了,应该不碍事的。
但是现在这其中一只杯子却坏掉了。
照说,这一套杯子一共有十只之多,即使少了一只,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没想到六姨娘在晚饭前却注意到了,于是她就发了火,问是谁将杯子偷了一只。
五姐儿无可奈何,只好站出来说是自己摔坏了一只。
六姨娘一听就怒火更盛,要是只是被人偷了,那还有找回来的可能性,现在杯子是直接坏摔了,找都找不回了,心痛之情更盛,便抓起鸡毛掸子就朝五姐儿身上招呼,初雪看主子挨打,就赶紧求情,说了是许七郎摔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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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六姨娘,直接拉着五姐儿到了太太跟前来,说杯子摔坏了一只的事情。
季衡从外面回来,就正好听到六姨娘那略微尖细的声音,“这可是老爷赏给妾身的,完完整整的十只,现在摔坏了一只,另外九只摆在架子上,都没法放了。要是是另外的东西,摔坏了也就摔坏了,但这却是老爷赏的,又是琉璃的,当初老爷赏给妾身时,就说这一套是十分难得的,烧制的工艺难得,颜色难得,样式也难得,现在却偏偏就摔坏了一只。”
许氏看着六姨娘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一只杯子,在心里冷笑,心想是老爷赏的又如何,不就是一套杯子,贵重又如何,还不是就摔坏了。
许氏面无表情,稳稳地坐在上位椅子上。
她的下手位只坐着四姨娘,三姨娘在张家里没回来,五姨娘身子弱,出了一趟门就又不大好了,许氏也就了她的请安。
四姨娘听六姨娘将那“老爷赏的”几个字说了一遍又一遍,心里一边发闷又一边讥笑,不过面上却是她一向的柔和样子。
许氏说,“我之前也见过那套杯子,的确是难得的,但现在也摔坏了,摔坏了也没有别的法子。五姐儿一向是听话的,这杯子是被七郎摔坏的,你也别朝五姐儿发火,以后我看到又有十只的套杯,就送到你那里去。”
许氏这话也算是十分动听了,但是六姨娘却不依不饶,道,“那套杯子十分难得,以后哪里那么容易再找到一套。”
许氏有些烦她地皱了一下眉头,这时候,坐在后面椅子上的许七郎起了身,对六姨娘说道,“姨娘,是我的不对,我把那套杯子摔坏了,所以后来有赔一套玻璃花插给五表妹。”
六姨娘坐在椅子上,眉头蹙着,很是尖酸地说,“那玻璃花□是看到了的,但是那套杯,坏了一只,就不是整套,相当于是全套都废掉了,一只花插又值什么。”
许七郎是不惯和女人争执的,皱着眉只好不说了。
许氏不满地盯着六姨娘,心想要不是她生了璎哥儿,她那出身,在许七郎跟前是大点生气都不敢的,现在却嚣张成这样。她都完全忘了曾经只是许家的家妓了吗。
四姨娘正想说两句劝劝六姨娘,季衡就从门外面走进来了,许氏一看到他,就不再理会六姨娘,对他说道,“衡哥儿,到娘这里来,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季衡过去给许氏请了安,又给四姨娘问了一句好,没有理睬六姨娘,回答许氏道,“在宫里陪皇上说了一阵话,也就晚了。”
许氏拉着他的手摸了摸,觉得不冷,这才放开了,道,“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就传晚膳。”
季衡说,“先不去换衣裳。”
说完,就看向了六姨娘,六姨娘被他冷冷的目光看得有点惴惴的,毕竟这是将来的一家之主,她还是很怕他。
季衡走到她面前去说道,“六姨娘,七郎摔坏那只梅花杯的时候,我也正好在那里,他并不是故意摔坏的,只是不凑巧罢了。”
六姨娘不敢像刚才那样尖声尖气,只是嗫嚅道,“但是杯子也是摔坏了。”
季衡点点头,“的确是摔坏了,摔坏了又没法子了,他不是让送了一只玻璃花插过去吗。”
六姨娘直视着他说,“那玻璃花插怎么能和那十只套杯相比,再说,那套杯还是老爷送的。”
季衡一张致的面容,当冷着脸不笑的时候,就像是画出来的一张画,黑幽幽的眸子让人觉得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惊心动魄,六姨娘看得心里惴惴的,不由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季衡冷笑了一声,道,“真亏你能说出这话来。那玻璃花插,是舅舅的船队从西洋带回来的,又叫温都里纳,色泽莹美,在光下会闪烁星星一般的光芒,更难得的是,那金星玻璃花插,是两件组合在一起的,设计巧妙,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父亲那里也没有的。如若你觉得那金星玻璃花插抵不上那套套杯,这也没什么,将那花插还给七郎,我明日就能找出一只和摔坏的那只菊花杯一样的琉璃酒杯,给你也就是了。”
季衡这么一说,既说六姨娘没见识,又说了那套套杯也并不是独一无二,还将许七郎送到她那里的好东西要拿回去,六姨娘被堵得面色发红,最后只好硬撑着说,“老爷送的,无论好坏,在妾身心里,都是好的。”
季衡没理她了,直接对许七郎说,“让莺儿去把那套花插拿回来。”
许七郎在心里发笑,应了一声之后,直接出去叫丫鬟去把花插拿回来了。
六姨娘咬碎了一口银牙,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好对着许氏行礼说,“太太,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许氏看儿子把六姨娘给说了一顿,心里高兴,道,“回去吧。天气变凉了,让养娘丫鬟们好好注意着璎哥儿的身子,璎哥儿要是这时节病了,老爷过阵子回来,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六姨娘咬着牙应了,也就瞥了五姐儿一眼,五姐儿赶紧也给太太四姨娘和季衡他们行了告退礼,跟着六姨娘走了。
六姨娘走后,季衡也没多说,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里去,让荔枝伺候着换衣裳。
而四姨娘则在许氏跟前说,“老六这样,真是没个样子。”
许氏哼了一声说,“还不就是生了个璎哥儿的缘故。”
四姨娘又和许氏讲了几句话,也起身告退了。
晚饭后,许七郎和季衡都坐在许氏这边的稍间榻上陪许氏说话。
许七郎硬是要赖在季衡的身边,和他坐在一起,问他,“今天皇上又微服来找你?我在院子门口看到侍卫,就知道是他来了。”
许七郎说起皇帝来,还是挺兴奋的。
许氏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季衡,大约是想知道皇帝微服前来是有什么事。
季衡说,“是朝中的事情,没法说。”
也就不说了。
之后,他就让许七郎先去自己那边房里等自己,他要和许氏说几句话。
许七郎于是就起身先走了,许氏便问,“这是有什么事?”
语气里有些担忧的意思,应该是她知道皇帝虽然年岁小,但是那份心智却是一般成人也没法比的,皇帝既然微服来了他们家,定然是有要事。
没想到季衡却说,“母亲,今日皇上说,先不要给三姐说人家,他以后想选三姐入宫。”
许氏吃惊了,虽然家里几个孩子都知道三姐儿想进宫,但是许氏却没怎么在乎过这个庶女,便完全不知道三姐儿的心思。
许氏虽然很吃惊,但是也没有想太多,只是问,“你父亲那里,他知道吗。”
她这样问,是以为以前皇帝就对季大人表达过这个意思了。
季衡道,“父亲应该不知道,等父亲回来,也给父亲说一声。”
许氏一听,就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说,“你父亲恐怕得高兴地日日里往老四那里去。”
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在孩子跟前这么说,便又加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再操心三姐儿的婚事了,也省了事。”
季衡笑了笑,坐到许氏的旁边去,拉了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道,“怕是只会操心地更多,等皇上立了皇后了,恐怕得请教导嬷嬷来专门给三姐教导宫里规矩。再说,父亲也不定就会高兴,有太后现在的例子,皇上恐怕不会太欢喜自己后宫的娘家。”
许氏也想到这个了,她叹了一声,问,“皇上怎么就想到要你三姐入宫。”
说到这里,她就盯着季衡看,“你可不是会在皇上跟前说你三姐的人。”
季衡不想将三姐儿毛遂自荐的事情告诉许氏,以许氏对三姐儿有意见,就说,“皇上也许是想更进一步拉拢父亲吧。”
许氏深思起来,缓缓点了点头。
96、第七十八章
季衡没有自己去给六姨娘找那么一只梅花杯,而是许氏让下面铺子里的管事给找了一只,果真只是半日就找到了,不仅能够和六姨娘那一套配在一起,而且比起原来那只梅花杯,还要别具一番韵味一些。
其实之前许氏就可以说找一只来配给六姨娘就行了,但她当时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看六姨娘坏了一只杯子就怄得吃不下饭,她也正好看笑话,心里舒爽——一个姨娘,即使以前还是在许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里被调/教的,但也实在是没气量和见识,一只杯子也那么看得上。
她那么不咸不淡地劝了六姨娘,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诚意,虽然她说了以后有套杯给六姨娘一套,但是她要是不给,六姨娘难道还专门到她跟前去要。
不过后来季衡说要配一只给她,许氏才让了人去找罢了。
季衡没有闲心管家里的这种乌七八糟的家事,他第二天就和林敏将军忙碌起来了。
吴王在路上,自然是有人想去救他的,押送他及其家眷的军队,就迎接了好几拨暗袭。
所以在接近京城,只有一天路程时,这时候押送军队已经放松下来了,而且放松得很厉害,于是营救的江湖人士趁机而上,想要救出吴王及其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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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这混乱之中,吴王却不小心被乱箭射死了。
一同被乱箭射中的还有吴王的嫡长子杨钦瀛,虽然他当场并没有死,却也救治不及丧了命。
吴王及其世子在路上被救反而出事被乱箭射死之死,在朝中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波,因为只要有点脑子的,就知道此事恐怕是出自皇帝的授意,故意让他死在了路上。他会死这么早,不过是有人上书说不应该处死他罢了。
小小年纪皇帝不动声色的狠,朝臣们也算是见识到了,哪里还敢拂他的逆鳞。
九月上旬,雍京城里,已经彻底冷下来了。
吴王和长子在被押送进京途中被乱箭射死,因他们叛乱,吴王早就被撤了藩王爵位,也早被皇帝革除了宗室的身份,于是,两人即使身份高贵,也不能得到厚葬,但是皇帝为了他的仁慈的名声,并没有将此二人鞭尸泄愤,只是让随意葬下了,就葬在了京城边上的一座山上,不过刚葬没有多久,就有人去盗走了两人的尸首,于是这两人最终是葬在哪里的,却是不可考了。
吴王的家眷以及随他一起造反的,或者已经在当时就被处死了,没被处死的,此时也都被关押在了京中牢里。
有身份能进诏狱的,除了行刺皇帝的杨钦济,就是吴王的第三子杨钦治,吴王还有个小女儿,叫杨钦芙,在吴王投降后,说想见一见早就被俘的家眷时,这个小女儿,连带着他的侧妃,就被他授意,她的侧妃亲手杀死了这个小女儿,自己也撞墙而死了。所以吴王家眷,此时还活着的,只剩下杨钦济和杨钦治。
吴王身边的几个得力臣属,皇帝还需要他们有作用,病没让他们出事,押进京后就被直接关进了诏狱。
而吴王的大女儿和二女儿,皇帝并没有追究,二女儿香安郡主杨钦萱只是在被除掉封号后被赵家看守在了家里,不允许出门一步。
而吴王早年就出嫁的大女儿,只是被除掉了郡主封号,生活没有别的影响。
皇帝之前受够了杨钦济给他下毒的苦,那毒因为量小,只是让人衰弱,皇帝并没有因此而死,但是他却是怕死的,觉得自己可能会死的恐惧,就够他难以忍受的,所以,他对吴王一家,实在是痛恨,对杨钦济,就更是痛恨了,毕竟杨钦济还刺杀了他,甚至让季衡受了伤。
朝廷里大臣们吵了一阵子之后,也就拟出了对吴王这一脉的最终处置办法。
在处置之前,皇帝亲自到了诏狱来看杨钦济。
诏狱恐怕是雍京城里最阴森的地方,这里不知道死过多少含恨的人。
皇帝这不是第一次来,但走进诏狱大门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适应地蹙了一下眉。
才九月,他就披了狐裘披风,这才进了诏狱那阴森森的大门。
杨钦济的牢房在最里面,要说,他还是个孩子,并不用关押在这诏狱的最深处,但是皇帝恨透了他,就要让他在这最深处,让他知道,他在死之前,便不能再见天日。
皇帝其实已经早没有了孩子心态,杨钦济小孩子把戏的小打小闹,他是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的,他本来也可以不恨杨钦济,他要恨的是想夺他皇位的吴王,是心狠手辣并且要了他娘亲性命的太后,杨钦济一个小孩子,还不足以让他将恨这种深沉的心思放到他身上。
但是,皇帝就是恨他,只是因为他处处欺负季衡,之后还刺伤了季衡。
现在对他来说,季衡在他心里的位置,比他当年亲娘有过之无不及,皇帝又怎么能不恨伤害了季衡的杨钦济。
杨钦济早就被折磨得没有了活下去的心思,只想早点死,但是皇帝却让狱卒给他吃了全身发软的毒药,让他连咬舌自尽或者撞墙而死的力气也没有,于是就只能那么不人不鬼地熬着,熬到解脱的那一天。
皇帝在他胳膊上刺出的伤口,早就腐烂了,但是没有人给他用药包扎,于是就这么熬着。
皇帝的亲卫拿着牢房的钥匙,开了最里面这一间牢房的门,四个侍卫进去之后,在里面多点燃了两盏烛灯,然后才请皇帝进去。
皇帝被牢房里的难闻的气味熏得直想用手巾捂住口鼻,但他强忍着没有这么干,只是沉着脸皱着眉,他进去后,站在了牢房中间,看着牢房角落里的那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枯瘦的人,也才几个月而已,杨钦济已经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一个侍卫要上前将杨钦济拉起来,皇帝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动,他自己走到了杨钦济跟前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盯着他看。
杨钦济一头乱发遮住了面容,皇帝就伸手将他的头发给拨开了,杨钦济毫无反应,他拨开他脸上最后几缕发丝时,杨钦济突然张嘴,将皇帝的手指咬住了。
皇帝身边的侍卫马上就要上前打杨钦济,皇帝却抬了另一只手让他不要,他自己捏了杨钦济的两颊,然后将手指抽了出来,杨钦济根本就没有力气,他的手指甚至没有咬出一点印子来,只是皇帝觉得有点恶心,于是,他抬手给了杨钦济一巴掌。
杨钦济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无力,却黑幽幽的像个幽深的怨怒的古井。
皇帝说道,“朕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过几日,你就要被处斩了。”
杨钦济似乎是松了口气,毕竟总算是不用再活了。
皇帝看出了他的意思,就又笑了笑,说,“你父亲和你大哥,在押送上京的路上就被乱箭射死了,这事,你恐怕不知道吧。你被处斩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人,你见不到你的父亲,也见不到你的大哥,你就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去死,你说,你多可怜啊。”
杨钦济果真是动容了,他想要恶狠狠地骂皇帝,但是却没有力气骂人,这几个月的牢狱生活,磨掉了他生而为皇室的所有矜贵和尊荣,甚至磨掉了他生而为人的志气,他只剩下了对亲人的一点牵挂和想解脱的愿望。
皇帝又看了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杨钦济一阵,就站起身说,“好了,朕同你之间的恩怨也就完了。朕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不值得朕惦记。”
他的确是要放下这事了,还有太多事情要他做。
那些之前受过吴王贿赂的朝臣,他们看吴王完蛋了,自己并没有受到牵连,恐怕都在心里松了口气吧。
皇帝想着,眯了眯眼睛,他也不想这时候就处置他们,因为,他还有的是时间。
皇帝又去看了吴王的第三子杨钦治,老早皇帝就知道这个吴王第三子是个病秧子,但是没想到的是,他一路被押送上京,又被关押在诏狱里,他居然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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