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独宠之天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镜鸾沉彩
那小厮顺了顺气儿,“四姑娘,是……是……”他朝四处一看,压了声音道:“是当今皇上来咱们府里了!正和老爷在书房说话呢!皇上是微服,老爷严令不许嚷嚷!”
沈天玑心头一跳,“那你跑来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是……是皇上说听闻四姑娘才艺极好,想见见四姑娘。”
☆、第068章 漫漫华年谁与共(下)
日光弥漫,春/色极好。沈天玑走进偌大的书房,但见眉目冷邃的年轻男子正正靠坐在正中座椅上,一身银灰色暗绣蝠纹衣袍清萧卓然,眉宇间隐隐含威。沈和清亦是常服在身,立在下首,可那恭敬谨慎的姿态,无不昭示着界限分明的君臣之礼。
在沈天玑心中,父亲从来都是颇有威势的一朝宰相,可眼前这一幕,让她微微发怔。君臣,君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样的场景,让她愈发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天子,而她以及她的家人,终是仰帝王之威而活。
金色的光芒恰好照过梨木雕花的窗棂,落到座上男子清冷双眸中,照亮他半侧青凛含威的面容,坚毅的轮廓缓下,透出几分俊逸柔和来。
他望到立在门口的她,眸光微动。手中一本折子已放回到桌上。
沈天玑抿唇低首,进去行了礼。
沈和清在旁,纳兰徵少不得又要装模作样一番。那夜二人通宵偎依长谈,他回宫的这些日夜,竟似越发想念她。只如今开春,朝中政务繁忙,今日太极殿上恰有些事情需与沈相细谈,便寻了这个机会来了沈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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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他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青天白日光明正大的来。可也正是这光明正大,让他此刻无法拥她入怀。
说是来瞧她,果真只能这样瞧几眼。
沈和清从不觉得这被长辈宠大的女儿有什么才艺,却不知皇上是从哪里听来的才艺极好。
“曾听母后言,朕有位表妹善于以梨花制酿,手艺极好,说的可是你?”纳兰徵神色淡淡,装似随意说起,“朕过去曾尝过桃花酿,却未曾领略过梨花酿是何滋味。”
沈天玑一愣,为难道:“臣女略懂而已,技拙得很,当不得皇上如此夸奖。只是去岁梨花酿已经用完,今年又未有足够梨花制酿……”她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上元那日,他说他府里有一园子梨花,只待似雪梨花漫开之日,随她去摘取。
果然,纳兰徵轻轻一笑,“这不难,京郊景春园中便有无数梨花。若是表妹不弃,便送与表妹吧。”
沈和清一听,立刻跪地谢恩,沈天玑自然也跟着谢恩。心道,他这话说得甚是客气,但他的赠送,谁敢嫌弃?如今他这“表妹”的称呼,倒似乎叫上瘾了,她每每听着,不知为何心弦总像被轻轻划过,微痒。
纳兰徵又问了几句话便欲起身回宫,沈和清察言观色,着实看不出这位心思缜密一分情绪不露在脸上的皇上到底是什么想法,可若说他当真只是为了梨花酿,他是万万不敢信的。
方才二人因北边诸路重新编制之事谈了许久,皇上神色始终肃然严谨,沈和清又哪里料到君主此番驾临实是为了他那闺女。心头思忖半日,只落下四个字,君心难测。
从书房回到莹心院,沈天玑还未来得及从方才思绪中回过神,沈天媱就急急来找她,说是柳清萏出事了。
一听事情原委,沈天玑亦大惊。
今日柳清萏候了纳兰崇良久,都未能等到她,便又去了贡院寻他,恰逢今日纳兰崇与几个同负责春闱之事的同僚一起去京郊踏青游湖,其中亦有几个家中姊妹,柳清萏也跟着去了。
柳清萏和纳兰崇所在的船只不知因何缘故,忽然进了水,二人双双落船,柳清萏溺了几口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瞧见沈天玑的诧异,沈天媱目露愤然之色,“清儿在姑苏长大,是略知水性的,哪里至于溺水不醒了?是因那位安亲王世子不通水性,清儿她……她拼了命去救他!这丫头,是不要命了么!安亲王世子身边保护的人总会救他的,只时间上稍迟些,哪里需要她这样拼命?现在可好,她自己溺水晕了,那安亲王世子也不过呛了几口水,连昏迷了不曾!她怎么这样傻!”
柳清萏水性并不好,若是自保尚可,但若是去救一个比她重许多的男子,自然吃力。她只顾着去救那人,不及细思己身之危,行事虽有些不谨慎,可到底这份心,着实让沈天玑震动不已。她拉了他想凫水去岸边,可还未到岸就体力不支,又逢纳兰崇的属下方过来救了她
沈天玑心头急切,稍作拾,便与沈天媱一同去了忠勇侯府。
一路引进柳清萏的绣楼,床榻前围了好些人。沈天玑一眼就瞧见附手立在人群外围的纳兰崇,他发间尚有湿意,衣衫整齐干净,大约是才换过的。
二人走进床榻,撩开素淡青荷色的纱幔,却见软枕上的女子头发犹是湿的,软枕上一片斑驳水渍。那张平日里生机无限的面容此刻泛着奇异的青白,那双数个时辰前尚且灵动流转的眼闭着,垂下湿意长睫。嫣红的双唇因春水寒意而泛着微紫,整个人如同枯败落叶般,了无生气。
沈天玑心头一痛,忍泪问道:“大夫怎么说?”
一边擦泪的东儿忙回了她。沈天玑听说如今已无生命之险,这才稍稍放了心。
柳夫人双眼微红,接过东儿手里的药碗,亲手给她喂了些。多数都从嘴角滑了下来,又用帕子一一擦去。但只要能咽下去一些,总是好的。
沈天玑瞧着心里难受,捏了她冰凉的手半晌,终是放进了锦被中。
她起身转头,却见纳兰崇正看着她。
男子眸色沉静,眼中闪出几分颤动光芒。他身边一只紫檀梅花式香几上,一株春意桃花正在绽放,竟不及他面上一分温润风华。
沈天玑此刻却无端生出冷意。她走上前去,只匆匆一礼,眸中有着厉色,开口问道:“听闻清姐姐是因救你才溺水,你二人既然在一起,她溺水昏过去时,你尚且清醒无虞,为何不曾拉住他?”
纳兰崇眸中因看见她的浅笑淡了几分,深知是自己理亏,也不在意沈天玑此番出言极生硬的语气,一字字明晰言道:“是我手下处事不周,只顾着先将我救起,救护柳小姐迟了些。”
说着,他眸光投向身后的黑衣男子。那人立刻跪地请罪。
沈天玑如今知道其中细节,愈发觉得柳清萏用情已深,心念纯净到有些痴傻了。她只看了纳兰崇一眼,冷光扫过那跪在地上的侍卫,“她一个弱女子,因为救你的主子拼尽全力。你竟然会当先撇下她,岂非忘恩负义?”
那手下自小跟着纳兰崇,对安亲王府极忠诚的,人也老实,他瞧见纳兰崇不为他开口,只得再磕头请罪,心里想的却是,他身为安亲王府的侍卫,首要职责当然是保护主子,待把纳兰崇救上岸,他立刻就去救了柳清萏,他自认此举并没什么错。
纳兰崇倒很了解他,淡淡开口道:“你的忠心我知道。可是柳小姐是个姑娘,身娇体弱,自然要先救的。我便是多溺上一会子,也不妨事。”
“柳夫人,”他转身恭敬道,“是我御下不严,才让柳小姐如此。方才我已让府里送来了最好的药材,聊表歉意。若是柳夫人有任何要求,只管与我提就是。”
柳夫人自然推辞一番,只道这是柳清萏自己行事太过鲁莽。
柳清萏醒来时,已是日暮四合。金色的暮光照进弥散了药味的房中,她睁眼来时,柳夫人拉着她的手又擦了半日泪,心啊肝的唤了许久。
她一生只此一女,自是百般疼爱。经过住婆婆压力,年初时忠勇侯府已经抬了一位妾侍,她心头不好受,愈发将柳清萏看得重。见女儿这般,心真如刀割一样。
“娘……”她浅浅唤一声,目光划过沈天玑等人,“妍儿,媱姐姐。”
脑海中逐渐划过几分清明,她豁然回想起在湖中生死挣扎的那一幕,眸色一惊,就要起身。
柳夫人按住她,“你这丫头还要闹些什么?这样让我不安心!”
“娘,明宣呢?明宣怎么样了?”她急切着一叠声问。
“他没事。世子已经回府了。”柳夫人拉了她的手,“他守在这里许久了,这样等着总不像样子,为娘就请他回去了。”
柳清萏这才安静下来,又躺下去,“好险,还以为要死了呢!”
“净说瞎话!”柳夫人又疼又恨,安慰了她几句,又道侯爷也为她担心良久,她派了人去回了信儿。
柳清萏身子底子也好,这会子醒过来,直嚷嚷着饿。柳夫人说要亲手给她炖她最爱喝的汤,让沈天玑二人先照看着些。
天色渐暗,东儿点了一盏烛火,置在屏座之上。沈天玑坐在榻前,沉思良久,轻轻道:“清姐姐,你这样是何苦?”
“我也不知道。妍儿。当时只想着,他不能出事,哪里来得及细想其它。”
沈天媱拂过她鬓边湿发,“你也太过草率!谁会盼着你一个姑娘去救人?日后万不可如此!”
“媱姐姐说的是,”柳清萏轻笑道,“左右他稀罕的是旁人,并也不稀罕我,我若是为他没了命,岂不是不值得?”
二人泛舟湖上时,他对她说的话,她记忆犹新。这样明显的拒绝,即便看似刚强的她,也难受伤。
“他可有告诉你,他喜欢的是何人?”沈天玑问道。
“不曾。大约是极好的女子,不然如何让他心系如此。”
“那清姐姐日后打算如何?”
柳清萏思忖良久,忽然又笑道:“我这劲头,大约还要撑一段日子吧,不然今日一场水,岂不是白溺了?”
沈天玑瞧她神情,沉默良久,声音悠悠如沉静溪流,“好,清姐姐既如此打算,日后妍儿也会帮你。他……他是安亲王府世子,姐姐若是日后真能嫁给他,我……我也会开心的。”
☆、第069章 梨花漫漫雪烟织(上)
沈天玑回府后,独自把自己关在房里,修修改改写了半日,也没能写出一封像样的信来。心里前所未有的愧疚与负罪,让她彻夜难眠。
对情势的预估出了错,才导致今日的局面。如今只要一想到纳兰崇和柳清萏,她便心里一阵惶惶,此生第一次这样后悔当初所为。
夜半里,外头守夜的碧蔓瞧见灯火一直未熄,心中担忧,忍不住轻推了门进去,开口道:“姑娘可要用些夜宵?”
屋内烛火幢幢,沈天玑坐在案前,满目忧思,一手拿着笔毫,却许久未曾落下一笔。
“姑娘!”碧蔓提高声量唤了一句,沈天玑这才回过神,眸光微微呆滞。
“姑娘最近是怎么了?”碧蔓给她披上一件衣裳,又挑了挑烛火,“自上次从禁中回府,姑娘就整日里魂不守舍的。今日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奴婢满以为姑娘心结定会解开些,没想到这会子瞧着更心事重重了。”她顿了顿,问道,“姑娘,奴婢猜测,这是不是与安亲王世子有关?”
沈天玑一愣,“你如何知道?”
“下午柳府的人来回话时,奴婢恰好听到了。原来,清姑娘喜欢的就是安亲王世子。可是四姑娘早在姑苏时就与安亲王世子相交,感情不同一般,即便是四姑娘与清姑娘要好,也无须为此烦恼,端看世子自己意愿罢了。奴婢瞧着,世子对姑娘是极有情意的,定会选择姑娘你。”碧蔓护主心切,说到后头颇有些愤愤。
沈天玑摇摇头,“你不知其中详情,哪里晓得我的心境。”至始至终,她都未曾对纳兰崇付出一分情爱。过去她并不觉得有错,只想着左右自己是要嫁给他的,两人感情好些,日后的日子也能和顺些,她没料到此后种种,没料到会突然出现那样一个,让她至今无法拒绝的人。
眼前浮现过他冷沉深邃的眉目,她心头登时一触,恍然又想起他即便是一身常服也难掩天子之威的姿容,又是一阵阴郁。
凡事想求一个完美万全,总是不易。可她没料到,想求一个平顺安和,也这样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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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蔓听她此言,也不再对此多言,只瞧桌边一堆字团成团的废纸,道:“姑娘这是要作画?”
沈天玑每每作画,都要团出一堆废纸来的,碧蔓将那纸团一一拾好后,又给她备来一份宵夜。沈天玑眼瞧着已过四更,终是顾不得言语婉转,提笔匆匆写了两句,放在信封之中,郑重交给碧蔓道:“明早你亲自把这信送去安亲王府,记住,要亲手交到世子。这信,万不可落入外人手里。”
这信表达的意思是不好的,那不管怎么写也不能让看的人舒服。既然如此,就坦言直述好了。
碧蔓接了那信,见沈天玑满目疲累,只将信好便退了出去。
半夜入眠,未曾睡得好。第二日,沈天玑却被一早叫醒了。
“四姑娘,扰您安眠,可不是奴婢的错,”碧蔓道,“是前头的人来报,皇上特地派了人来带姑娘去春景园。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就等着姑娘了。”
沈天玑神智尚混沌,反应一会儿才问道:“是皇上派了人来?”
碧蔓点点头。沈天玑这便松口气,心道只要不是皇上自己来就好。
一径不疾不徐的动作,沈天玑想到要去园子,披披挂挂的也不方便,便只着了件齐腰襦裙,发髻亦是简单的螺髻,上头簪了几只嵌翠蝴蝶,蝴蝶上头有五的珠光之色,璀璨光华衬着妃色明艳的裙子,登时满室生辉。
未施粉黛的雪颜清雅纯澈,她对镜自照,瞧见双目底下的些微青影,登时又愣了半晌。
“四姑娘,您昨儿睡得晚,要不改日再去春景园?那园子如今已经是姑娘的,什么时候想去就是了,也不必急在今日。”
一旁的李妈妈厉道:“若是平日就罢了,可这是皇上派来的马车,哪里是能不去的?”
沈天玑点点头,“李妈妈说的是。”她目光划过碧蔓,“昨夜里我吩咐的事情可记得了?”
碧蔓点了头,沈天玑微叹一声,瞧见外头晴好春光,只觉得心头一阵阴翳。不管结局如何,总要去面对。
出府门时,果真有马车等在外头,沈天玑瞧那马车大得很,心里琢磨着,春景园在京郊,路程这样远,她刚好可在马车上补个眠。不妨她方掀开帘子上了车,就被一只修韧的手臂拉了进去,落在了温热的怀中。
想了几日,昨夜见一面,不过是隔靴搔痒。他拉她在怀里,清冽如秋水的气息登时将她团团围住。
沈天玑身子一僵,待感觉到这熟悉的气息时,又不自觉放松下来,可下一刻,又痛恨起自己的放松。
昨日柳府的一幕幕划过眼前,她想,她大约要遭到报应的。
“怎么了?”他敏锐地感觉到她的阴郁,因她并未同过去那般,抬起那双水润璀璨的眸子怔怔瞧他。
伸手抬起她的小脸,他一眼望见她的青眼沉沉,深邃的眸子流水清风般逡巡而过。
沈天玑抿唇不语,她也不推他,轻轻开口道:“皇上在此久候,妍儿来迟了。”
“朕不怪你,妍儿不是说过,不知者无罪?”
“若是有心欺瞒呢?也无罪么?”她自言自语道。
男子微微一愣,声音低醇沉淡道:“世事难以顺心顺意,为达目的难多行狡诈,甚至阴险狠戾之事。朕做的可绝不会比妍儿少。”
他容色始终深邃泰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沈天玑淡淡点头,“皇上所历风浪无数,妍儿终究没有这样坚韧的心性。”
“你一个深闺女子,要坚韧心性有何用?”他勾唇道,“莫去想些有的没有,妍儿可是忘了,朕说过,妍儿要欢乐无忧才好。”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此生她若一早不曾动那些小九九,也不至于惹出这样的纠结来。如今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无用。
马车辘辘而行,约摸半个时辰,便到了景春园。早有人马车下面放了红木踏凳,擎了臂给沈天玑借力下车。
沈天玑下车一望,却见一片梨花漫漫,若素华雪封。
空气中浮动着清淡的梨花香味儿,带着丝丝甜意。沈天玑仿佛能看到若有似无的雪白花瓣儿飘飘荡荡,倒像是正在下雪。
沈天玑惊叹一声,不由得伸手拂过雪嫩柔软的花瓣儿,双眸因这美景散了几分阴郁。满心满眼满世界的雪白梨花,将她的感官全部充盈,仿佛瞬间将她的思想都洗濯干净,一尘不染。
“这园子很好。”她朝纳兰徵点头笑道,璀璨的眉目在冰雪梨花之下愈发出尘如仙,眉宇间的浅淡笑意,让他眸光微亮,心上欢喜。
“只是这花儿长得这样好,我倒舍不得采了。”她默默道,伸手牵下一只梨花满簇的枝桠,轻轻一闻,脸上笑意更甚,“这香味儿也好,酿酒再好不过的。”
他瞧见她纤细雪白的手指正攀在花枝之上,艳色的唇角轻轻擦过那娇嫩花瓣儿,如亲如吻,他心头一热,大步上前去欲拉她,她却早他一步旋身进了林子里,空中云雀一般欢喜划过淡月闲云,水中鱼儿一般悠游于清溪碧湖,妃色的裙子仿若流动的艳色朝霞,在雪色梨花中若隐若现,美得动他心魄。
他望得怔怔出神,只后悔未带笔墨来,将这副绝景映入画中。
不过,它已经印在他心里,日后再画下来也是一样的。
沈天玑早早拿了只篮子,在梨花林子转来转去,想寻一株看不顺眼的开始摘,可她瞧着每一棵都开得那样热烈,让她难以抉择。
耳边响着“妍儿”的唤声,她只顾自己小跑着穿行在林间,走了一会儿,转身发现纳兰徵并没有跟上来,她也不以为意,自顾自采摘梨花。
历过一场秋冬,仿佛很久未曾这样开心过了。虽然心中仍有忧虑,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反而是种解脱。
如今想来,先时难以理清想法的时刻真如行尸走肉一般,如今乘着春/色暖风,终又活过来了。
一捧捧素华霜雪落入手掌中,中间有紫红色可爱娇人的蕊心,让她心头无端欢喜。经她一番掠夺,一只枝桠很快变作光秃秃的模样,在春风里微微抖动,沈天玑瞧着十分可怜,下次便刻意留下一些花儿在上面。
转念一想,这样的心理又着实不可理喻。她暗自摇头,又转了几株,也不知自己转到了哪儿,眼前骤然一片开阔,地面上满满一片琼雪梨花,堆在一起仿佛软云轻絮一般,梦幻柔软。
沈天玑不可思议地上前,蹲下身去伸手触碰那花朵堆成的厚重雪层,柔滑一片。
不知是谁,弄了这么些花瓣,倒给她省了力气。可她提篮子摘花素来是图的一个情趣,若是只为了摘花,大可如李妈妈所说,喊些个仆役去摘也就是了。
故此,沈天玑瞧着满地的花瓣儿,颇觉暴殄天物。这摘花之人定然不是个吟风弄月的情趣之人。
正思索间,旁边一丛花树里就走出来一个人,手上尚握了两把梨花。
常怀看见沈天玑,先是一愣,尔后随手将花儿抛在花堆之上,行礼道:“沈小姐!”
“你……你这是?”沈天玑看他一个黑色衣装的大男人,头肩上却甚是狼狈地沾了几许花瓣儿,甚是不搭。瞧见他方才握着花儿仿佛握着兵器的模样,心头更为为这花儿心疼起来。
常怀今日接到了奇怪的任务,皇上说要在园子里多摘些花儿,省得沈小姐累到了。虽说这任务让他极是纠结,可他素来谨遵君命,便寻了个看似僻静的地方摘花来了。不料还是扰到了沈天玑。
只是……他朝后望了望,心里嘀咕着,皇上怎么没有跟着沈小姐一块儿?
这会儿被问到头上,他思索半晌,只得硬了头皮实话实说。沈天玑心下觉得好笑,她瞧着眼前大片的白雪花林,好奇道:“怎么只你一个人在摘呢?”
“皇上说怕扰了您,不许多让闲杂人等进来,只有我一个。”
“你一个人又是怎么摘下这许多花儿的?”
常怀便在沈天玑面前表演了一番。双掌忽然虎虎生风,骤然朝身边那枝桠一击,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那花瓣儿竟然就朝着一个方向自动飞进了他手中。
沈天玑连连惊叹,“这法子比我府里人用的都好些。”
“沈小姐过奖。”他拱手拜道,脸上颇有些尴尬之色,眉目微微低垂,似乎不敢正眼瞧她。
沈天玑轻点了下巴,缓缓道,“你这模样,我觉得很是熟悉。咱们是不是早先就见过了?”
常怀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见他迟疑模样,沈天玑道:“莫非果真见过?”
常怀低头道:“沈小姐可记得去年暮春时,您曾经在姑苏城外摘栀子花?”
沈天玑一愣,思绪划过一年的草木枯荣,回到姑苏郊外的禅客园,记忆深处那双幽深若秋潭的漆黑眸子,让她登时大悟。
早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果真如此!
常怀见她眸光绽放,想到前几日皇上因她而发的一通大火,连带着处死了一个宫嫔,他忍不住又续道:“沈小姐您瞧着园子的花儿,并不是长年长于此的,而是皇上特意为您种下的。今年正是第一年开花。”
沈天玑掩下心口惊动,眸光划过千重万重的花树雪枝,却见一方花枝微动,一身玄色暗绣云纹的身影正穿过几株花树朝她走来。那人一身清萧舒朗,贵气卓然,眉宇间隐隐含威。
“妍儿。”
纳兰徵长身玉立在娇色花木之间,沉缓醇然的声嗓划破一片丽色春/光,带着轻缓浅笑,“跑这样快,是刻意让朕找不到么?”
盛世独宠之天玑 盛世独宠之天玑_分节阅读_82
沈天玑朝他望了,眸中一片光芒沉静,嫣唇轻轻一笑,忽而扶了裙子小跑到他身前,眸光流转间正欲说什么,却被他箍住一只细腕,低头在雪嫩颊边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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