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钢琴协奏曲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慢半拍的铃铛
秦海鸥弹罢这一段,利落地手。可肖聪的手却还不自禁地在身侧微微发抖。秦海鸥压倒性的技术优势,以及他在演奏这个高难段落时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令肖聪无法抑制心中的崩溃感。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见秦海鸥复出时的情景了,如果让观众和乐评见到这样的一个秦海鸥,一定会为之疯狂,谁还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呢?!
肖聪想要亲自确认秦海鸥的状态,可确认的结果却令他嫉妒得发狂。他不是没有想过秦海鸥能恢复到离开乐坛前的巅峰状态,但他没有想到秦海鸥竟然还能超越自我,更进一步,这是肖聪无法接受的。此刻看着秦海鸥坐在钢琴前,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更是让他苦涩难言。
“师哥,你觉得怎么样?”秦海鸥将双手放在腿上,姿态松弛,平静地注视着肖聪,脸上没有笑容。肖聪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那锐利的审视的目光令他心惊,他猛然发觉,生平第一次,他无法猜透秦海鸥在想什么。从前那个总是笑着喊他“师哥”的秦海鸥已经不复存在了。秦海鸥对他的态度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察觉,是他变迟钝了,还是秦海鸥学会了伪装?!
“很好啊……你又进步了。”肖聪强作笑颜,借钢琴挡住自己颤抖的手。他知道这变化的原因——他早该想到的,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怀疑!
一定是因为谭硕。一定是谭硕把那件事告诉了秦海鸥,秦海鸥也相信了他,所以秦海鸥的态度才会发生这样大的转变。可是,谭硕是怎样让秦海鸥相信他的呢?就凭《星海》的手稿和一张嘴?如果当面对质,谭硕能拿出的证据,孙辰也都能拿出,更别提自己也能为孙辰作证。秦海鸥虽然单纯,可是他不蠢,何况这件事还关系到当年的作曲大赛,如果谭硕只是拿着一部手稿去向秦海鸥说明真相,秦海鸥不可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不经过求证就做出判断。然而事情的结果却是,秦海鸥相信了谭硕,不再信任自己这个师哥。看来谭硕今天出现在这里也绝非巧合。秦海鸥究竟在想什么?谭硕究竟是怎样做到的?这件事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发生的,才会令秦海鸥对谭硕深信不疑?!
肖聪百思不得其解,一方面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另一方面却惧怕秦海鸥提起此事。正焦虑着,又听秦海鸥说道:“刚才弹的这两段曲子都是我的一个朋友写的。他为我创作了一部钢琴协奏曲,我将在复出音乐会上演奏。”
肖聪一听“朋友”和“钢琴协奏曲”,心头一炸,头皮发麻。直觉告诉他,秦海鸥所说的这个“朋友”就是谭硕。但不管秦海鸥是否打算告诉他,他都不敢主动去问。
可秦海鸥却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接着便问:“这段快板就是协奏曲第三乐章的一部分,师哥你猜,这曲子是谁写的?”
肖聪的心一瞬间悬到了嗓子眼。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装傻,等着秦海鸥说下去——说出那个名字,或者不说那个名字,这完全是由秦海鸥来决定的。如果秦海鸥真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又该如何应对?他还能像十一年前那样淡然地装作不知情吗?还是把所有的责任推给孙辰?他该怎么做才不会露出破绽!
短短的几秒钟,肖聪如芒在背,无比煎熬,冷汗干了又出,额上的顾不上擦,背上也湿了一片。但秦海鸥似乎执意要他来猜,只是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甚至还带了点期待。肖聪无法可想,只得笑道:“这、这怎么猜得到啊!”
秦海鸥又注视了他片刻,这才笑了,但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也想让师哥早点知道,但我答应了朋友,在音乐会前暂时替他保密。”
这话令肖聪暗暗长吁口气,可他随即就意识到,秦海鸥只不过是在耍着他玩罢了。由于谭硕的出现,秦海鸥从一开始就在这场谈话中占据了绝对主动的位置,即使他不把事情说破,他也有办法让自己感到心惊胆战。
肖聪猛然明白过来,心中的憋屈和恼怒无以复加,直想当面就和秦海鸥翻脸。可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当年的谭硕只是个学生,没有背景,没有关系,什么也没有,即使作品被抄了也不能把他们怎样。可是秦海鸥不同。一旦将谭硕与秦海鸥的影响力和人脉联系起来,这件事情就不可能再像当年那样简单地得到解决。更何况,如果王一夫知道了此事,如果他也站在秦海鸥和谭硕一边,那必将对自己的事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此外,秦海鸥选择了相信谭硕,并对自己产生强烈的反感和敌意,这个变化也令肖聪感到意外和解。谭硕在当年尚且无法做到的事,如今怎么就做到了?他没有充分的证据,不可能通过正常的方式向秦海鸥证明、说服秦海鸥。看来,他一定是使用了狡诈恶毒的手段欺骗秦海鸥,挑拨师兄弟之间的关系,借秦海鸥之手来报复自己。然而,即使肖聪能向秦海鸥证明谭硕是在诬蔑、所谓的“抄袭”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只要秦海鸥不提,他就不可能主动向秦海鸥“澄清”此事,因为这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愚蠢行为。
这一口气,肖聪只能逼着自己咽下去。他们两人如果在此时翻脸,虽然对谁都没有好处,但一定对自己更加不利。如果秦海鸥还在隐退状态,那么自己或许还有机会。可现在秦海鸥即将复出,他不仅有备而来,还认识了谭硕。秦海鸥对当年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谭硕到底是如何骗取秦海鸥的信任的,谭硕给秦海鸥写的钢琴协奏曲是一个什么样的作品,秦海鸥带着这个作品复出,又会引起乐界怎样的震动,单是想到这些问题,肖聪就心乱如麻,更别提思考对策。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秦海鸥出于别的顾虑,也不愿公然和他翻脸,这样他们至少还可以维持表面的平静,让他不至于太过被动。
肖聪既心虚又恐惧,不敢与秦海鸥对视,目光只在钢琴上游移。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谱架上放的谱子不是寻常的印刷谱,而是几页手稿的复印件。他死死地盯住那几页谱子,试图辨认那是否谭硕的手迹,但就在他看清上面的音符之前,秦海鸥却在他的眼皮底下将这几页谱子走了。
“抱歉,这个不能给你看,”秦海鸥笑了笑,将几页谱子码码整齐捏在手里,“师哥你别怪我,我朋友说了,谁要看他的谱子,必须经过他本人同意才行。”
肖聪僵硬了一瞬,干笑一声,没敢接话。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这个作品就是谭硕创作的。可秦海鸥为什么要说这些话?难道谭硕已经知道了当年自己是怎样把《星海》给孙辰的,并且把这些细节告诉了秦海鸥?!这怎么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正这么想着,秦海鸥终于从琴凳上站了起来。他起身的动作算不上突然,但肖聪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猛见他站起来,就被吓得退了半步。
秦海鸥看了看他,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开口时语气却很友好:“师哥,你还记得当年你首演《长夜之歌》的那场音乐会吗?”
肖聪浑身一震,脸色惨白,如临大敌。
“这些年来我为了维护你,从未公开演奏过《长夜之歌》,现在我要复出了,我想请师哥也让着我一次,”秦海鸥说着,手指轻弹了一下手中的谱页,双眼直视着肖聪,“以后请你也不要公开演奏我委约的这个作品,好吗?”
第九十一章
肖聪在秦海鸥的琴房里呆了不到半小时,出来时已如同变了个人。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后来都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那间琴房里走出来的。他只想逃离秦海鸥,逃离谭硕,逃离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愿在这个院子里停留。
唐俊发现肖聪情绪不对,却不知道原因。他们本打算在小蓬门住一晚再走,肖聪是这么计划的,于豆豆也是这么安排的,但不知为何肖聪从琴房出来以后就改了口,说他们有事要赶回去,不能在小蓬门过夜,不仅如此,听他的口气,他甚至连晚饭都不肯在这里吃。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唐俊大感意外。他事先已经订好了返程的机票,时间是明天午后,仍然从来时落地的机场出发。如果肖聪无论如何都不肯住在小蓬门,那他们只能在镇上另找住宿,或者返回机场,在机场的酒店过夜。
于豆豆虽然也对肖聪的反常感到惊讶,但最令她惊讶的还是秦海鸥竟然没有表露出丝毫想要留人的意愿。尽管她已经猜到秦海鸥和肖聪之间因为某些原因产生了裂痕,但秦海鸥向来很有风度,现在竟连出于礼节的挽留都没表示,这说明秦海鸥的心里其实也非常反对肖聪留在这里。
于豆豆看看秦海鸥的神色,态度立刻随之调整,便说如果肖聪和唐俊要走,她可以安排车辆。唐俊没有办法,只好趁着等车的时间,打电话到机场订了酒店。
于豆豆和颜悦色地把两人打发走了,心里却直犯嘀咕。今天秦海鸥请她帮忙做两件事,一是代表他去机场接肖聪,二是发消息告知他肖聪到达小蓬门的大致时间。这两件事都很简单,于豆豆也照办了,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却让她越看越不明白。谭硕出现在小蓬门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和肖聪见面时双方僵硬的态度。秦海鸥和肖聪单独说话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此后肖聪就失魂落魄地急着要走?
秦海鸥坐在院里的树荫底下等她,见她回来了,起身道:“于姐,今天辛苦你啦。你歇歇吧,我出去一下。”
于豆豆一愣:“你又要干什么去?”
“我去找谭硕。”秦海鸥说着,转身进屋,出来时头上已多了一顶棒球帽。“不用等我吃饭。”他边说边快步走到小院门口,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推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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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鸥来到米粉店时,店里生意正忙。他从后门进了院,直奔楼梯,一抬头就看见谭硕坐在二层的楼梯口,指间夹着半根烟,见他来了,低头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什么也没说。
第二钢琴协奏曲 第二钢琴协奏曲_第77章
秦海鸥上了楼,在他身旁坐下。谭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们走了?”
“嗯,去机场住了,”秦海鸥说,“明天中午的航班。”
“是他自己要来,还是你叫他来的?”谭硕又问。
“他自己要来,”秦海鸥笑了一声,“他说,他想来看看我。”
谭硕一听,不久前才压下去的火气就又窜了上来。肖聪亲自跑这一趟,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看看”秦海鸥而已,他一定还带着别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很可能对秦海鸥的复出不利。可秦海鸥呢?他不仅将肖聪要来的消息瞒了下来,还在他们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刻意安排了这次“碰面”!从肖聪当时的反应来看,他显然也没料到这将是他踏入小蓬门后第一眼所见到的情景。谭硕起初认为秦海鸥不顾大局、擅作主张,既恼怒又担心,但回到米粉店冷静下来后,担心就占了上风,在此后的几十分钟里一直反复考虑着秦海鸥与肖聪会面可能产生的后果,这时听秦海鸥说肖聪是主动要来的,想到肖聪的为人和秦海鸥为此所担的风险,再也忍不住了,拧着眉头严厉地说道:“你以后要是再敢自作主张——”
“不会有下次了。”秦海鸥立刻回答,“他再也不会来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谭硕问。
“什么也没说。”秦海鸥道。
谭硕审视他片刻:“那你跟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谭硕“啧”了一声:“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儿心?!”
“真的什么也没说!”秦海鸥认真道。
谭硕显然还是不信,又陷入了沉默。秦海鸥理解谭硕的心情,但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做这件事,他就不能不瞒着谭硕,因为如果让谭硕得知肖聪要来,谭硕是绝不会同意他的计划,更不会配合他的。秦海鸥知道这么做一定会激怒谭硕,对此他也感到很愧疚,如果谭硕的作品尚未完成,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让谭硕受这样的刺激。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见谭硕依然沉着脸,秦海鸥挠挠头解释道,“我没在他面前提你的名字,也没提那件事,他想听我弹琴,我就弹了两段给他听。”
谭硕斜眼看看他:“你弹什么了?”
“柳小姐的生日曲和《归来》的第三乐章,”秦海鸥翘了翘嘴角,眼里闪动着小小的得意,“都是你写的。”
谭硕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弹的绝不可能是第三乐章的简单版本,他一定是拿最初写的那个高难版本去吓唬肖聪了。谭硕气得把烟头一扔,反手就抄起平时放在楼梯旁的扫帚。
秦海鸥如今对他何其了解,见他一动,跳起来就往楼下跑。
“你站住!”谭硕居高临下地拿扫帚指着他,“我给你写的曲子是让你拿去干这个的吗!啊?!”
秦海鸥双手举过头顶,笑道:“不好吗?”
谭硕的嘴巴开了又合,半晌没吐出一个字。倒不是被这话问住,而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也不能把秦海鸥怎么样。如今的秦海鸥已经不会再被他那些真假掺半的言语轻易地唬住,也不会再由于巨大的心理压力睡不着觉,红着眼圈坐在他的门口。一年多的时间说短不短,却又恍如一夜之间,秦海鸥身上的那些懵懂和幼稚都已经尽数脱落。他有计划地向自己的目标执着地前进,学会了强硬也学会了隐瞒,直到今天,他把自己想要帮助的人和所要针对的人同时算计了一把。谭硕想起去年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还曾把他比作温室里的花朵,如今想来却是大错特错。肖聪千里迢迢登门拜访,前后不到一个钟头就匆匆离开,谭硕不用细问也能想象他在秦海鸥这里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其实秦海鸥的本质一直都不曾改变,当他秉承自己的原则采取行动的时候,无论是他的善意还是敌意都让对方很难抵挡。
谭硕认命地把扫帚往地上一杵,口气松缓下来:“还有一个月就排练了,你可别再横生枝节。”
“我明白。”秦海鸥点点头,见他重新坐下了,便也走回来坐下。
这时正是晚饭时分,天边的霞光已然隐没,刚刚升起的弯月如同一片细薄清凉的白瓷,紧贴在渐渐转暗的蓝天上。楼下米粉店的厨房里频频传来阿毛的呼喝与伙计们的应答,喧杂的生活气息浮动在夏夜热烘烘的空气里,让秦海鸥想起去年夏天,每天的这个时候,他几乎都在米粉店里帮厨打杂,等到游客散去,天色全黑,大伙儿常常会聚在隔壁客栈的院子里吃西瓜聊天。如今尽管他仍然住在这古镇上,但那样的日子已经离他很远了,此刻听到楼下的喧闹声,他便觉得十分怀念。
他一面享受着这久违的熟悉感,一面偷偷观察谭硕。今天的事没有两全之策,肖聪的出现必然会影响谭硕的情绪,但秦海鸥不希望由此引发的负面情绪滞留在谭硕心里,这才是他来找谭硕的目的。
他正斟酌着怎么开口,就见谭硕抻直了腿,手肘向后支在楼板上,仰起头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以前想象过,要是有一天见到了肖聪,我会怎么做。”
“怎么做?”
“反正不是今天这样。”谭硕无奈地笑了笑。
他望着天空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又道:“我以为我一定会做点什么,但当我看到他的时候,除了惊讶他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秦海鸥道。
“是啊,”谭硕感慨地点点头,“我现在已经不再去想《星海》的事了。我只希望《归来》的演出能顺利,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定能成功的!”秦海鸥笑起来,可心里却远不如看上去那样高兴。尽管他已经成功地震慑了肖聪,可那又怎么样?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仍然不足以弥补失去《星海》的遗憾。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秦海鸥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慰。
“其实不止是《归来》,将来还会有别的。”安静片刻后,秦海鸥又道。
谭硕狐疑地看看他:“你又背地里干什么了?”
“既然是背地里干的,怎么会告诉你?”秦海鸥笑道。
“你别乱来啊,捅了娄子我可不管。”谭硕警告了一句便没有再问,事到如今他反而感到很平静,要不是秦海鸥安排了今天的碰面,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竟能如此漠然地面对肖聪。在创作《归来》的日子里,他的心思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秦海鸥的复出音乐会上,刚才见到肖聪的时候,他竟然都不曾产生过找他算账的念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一同到客栈吃了晚饭。他们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却没想到三天后的早上,秦海鸥刚吃完早饭,就看见于豆豆和陈甘柠低头凑在堂屋里说事情,两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秦海鸥有点好奇,陈甘柠倒也罢了,于豆豆露出这种表情却是少见。
陈甘柠看了于豆豆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便指着桌上的电脑说道:“刚看到的消息,肖聪的音乐会……出事了。”
秦海鸥怔了怔,来到电脑前一看,只见屏幕上叠着几个网页,最上面的是一条简短的新闻,其标题赫然写着:
著名钢琴家肖聪因两次“失忆”被迫终止演出
这是一条快讯,其中并没有报道详细经过,只提到肖聪在昨晚的音乐会上因记忆严重错乱导致演奏两次中断,此后不得不提前退场,终止了演出。
秦海鸥沉默地看完这条消息,又去翻看别的网页,各个媒体报道的主要内容都很一致,其中有一些更为详细的报道。这些报道称,肖聪是在演奏自己的成名作——钢琴协奏曲《长夜之歌》时出现失误的,当第一乐章进行到约13分钟时,由于钢琴家严重忘谱,导致指挥和乐队被迫停下,演奏中断;此后肖聪决定重新演奏,但这一次他的演奏才持续了不到5分钟,竟然再一次由于严重的错误停了下来,肖聪本人直接起身退场,将指挥和乐队留在了台上,全场观众一片哗然。几分钟的混乱后,音乐厅通过广播告知观众,由于钢琴家身体不适,无法坚持完成演出,本场音乐会到此结束。
秦海鸥了解了这些细节,见剩下的网页都是乐评人士针对此次事故的评论,便不打算再看下去。于豆豆和陈甘柠见他起身,双双望着他,等着他的反应。可秦海鸥只是平静地说了句“知道了,我去练琴了”,便离开了堂屋。
第九十二章
于豆豆和陈甘柠面面相觑,秦海鸥的反应实在太平淡了,平淡得几乎可以用冷漠来形容,这在从前他与肖聪的交往中是很难想象的。不过这倒是让于豆豆放了心。三天前肖聪出现在小蓬门时,她原本担心秦海鸥会受影响,可从当天肖聪的反常表现以及昨晚的演出事故来看,真正被这次见面影响的不是秦海鸥,而是肖聪。而反观秦海鸥,这三天来每天照常在家练琴,休息时也依然有说有笑,神饱满,状态稳定,平静得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虽然他始终没有解答于豆豆的疑问,于豆豆却从他的言行中接到了清晰的信号。秦海鸥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肖聪了,他借这次机会调整了自己与肖聪的关系,其过程尽在他的掌握,其结果却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这与其说是戒备和疏远,倒不如说是彻底的漠视。
对于秦海鸥的转变,于豆豆起初很是担心,可如今这些担心却在对他的观察中逐渐消失。秦海鸥变成熟了,心思也深了。她已经不必再把他当孩子一样护着,如今反倒是她需要学着将一些事情交由他去决定和处理。在复出的问题上,秦海鸥对她的隐瞒曾让她很有挫败感,作为他的经纪人,她竟然不能在如此重要的事件中了解他的全部想法,这种状况前所未有,让她很难接受。但是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必要刨根问底,秦海鸥的表现让她感到安心和释然,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
于豆豆让陈甘柠继续留意各方对肖聪的报道和评论,陈甘柠本来对此就很关注,这下子更是积极地投入到挖掘八卦的事业当中。肖聪的这次事故发生得很突然,当晚关注这场音乐会的媒体和乐评人士本已草拟好了正常的新闻和评论稿,只等演出结束后定稿就发,谁知肖聪竟在音乐会上出了问题,导致演出半途终止,观众被迫离场。这样的事故在肖聪这种级别的钢琴家身上实为罕见,消息一经传出,舆论就炸了锅,记者和乐评人士纷纷如打了鸡血一般连夜改稿。第一批出现的是对这一爆炸性新闻的抢先报道,只有少数记者使用了“钢琴家尴尬离场”这类较为温和的措辞,更多的人则是毫不留情地将“重大演出事故”、“演出中突发失忆症”、“严重的低级错误”等词汇放进了标题,微博上也用“车祸现场”来形容此次事故。更有现场观众发微博表示:“这岂止是车祸现场,简直就是空难现场啊!”
陈甘柠是在演出的第二天早上看到消息并告诉于豆豆和秦海鸥的。这时一些手快的乐评人已经将评论发了出来。这些评论与新闻不同,都是较为深入的分析,讨论肖聪演出事故的原因。有细心人列举了肖聪近年来在演出之余参加的各种活动,指出他在过去的一年中活动尤为频繁,批评这位勤奋踏实的钢琴家为了名利忘乎所以,不再把心思放在钢琴上,才导致了昨天的事故。也有人指出,肖聪弹错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成名曲《长夜之歌》,这个作品他已演奏了十一年之久,如今却在舞台上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还连续犯了两次,这反映出肖聪对作品的生疏以及对音乐会的准备不足,由此可见一向以稳健著称的肖聪其实并不如人们所想象的那样稳健。还有人认为,肖聪并不是第一个在演出中犯错的钢琴家,一般来说,缺乏准备或状态欠佳都有可能导致演奏者发挥失常,但肖聪在第一次犯错之后竟然又接连犯错,这说明他当时不仅仅是记忆错乱,心理状态也极为糟糕,这才连亡羊补牢都做不到,彻底砸在了台上。更有人对肖聪的职业前景提出质疑,怀疑这次事故将成为他的滑铁卢,令他从此一蹶不振。
陈甘柠把能够找到的评论都看了一遍,还把自己认为比较有代表性的文章保存了下来。到了这天晚上,肖聪的官方微博终于发布了致歉声明,表示由于身体状况欠佳,导致无法完成演出,在此向指挥、乐团以及乐迷朋友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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