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艳情小说合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韩江
才写完,那广教官偶来相探。干生忙接着进来,让他坐下。他一眼看见桌上那词,取过一看,笑道:“年兄此言必有所谓。”干生细将馆中这些妙处并李太所说的话,低低相告。那广教官不禁大笑道:“是我屈了年兄了,也不想一至于此。”又道:“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况宰相肚里好撑船,年兄且耐住几个月罢。”干生笑道:“那船直撑了来还可容得,他竟横撑了来,叫门生如何能容”说罢,二人大笑。又闲谈了一会,干生要了七八回茶,只见答应,并不见到。广教官道:“不消了。”就立起作别,干生送他出去。那李荪见那张词在桌上,悄悄偷了,藏在身边。干生进来,见那张词不见,因没要紧,也不寻觅。
到午间放吃饭,这李荪到他爷爷处来。这日李太的一个大肥骡子病死了,他叫人开剥煮熟,切做大脔,同着几个儿子在那里痛吃。正吃得大饱,忽李荪走到跟前,将那首词拿出来,道:“这是先生写了骂爷爷的,方才同那个教官看了大笑。又低低的向那教官骂了爷爷好些话,我也记不得那许多。”李太怒道:“他为甚么好好的骂我”叫儿子们道:“你们大家看看,看骂的是甚么话”
原来他这几个乃郎都不愿儿子读书,因是老子的主意,不敢违拗。又见先生常打他们的儿子,心疼得说不出来。那几个妇人又护短,常啯哝丈夫道:“一个孩子们好容易养大了,恁他们顽顽罢。好好的叫他们念甚么书受这样的罪。时常打得唧嘛喊叫的,你们也忍心么我见你们没有念过书,一般也过日子穿衣吃饭的。”他们听了老婆的话,巴不得撵了先生去,让他儿子好快乐。他四个人本不认得字,见老子叫看,假意接过来,看了一会。那李二财认得一个奴字,指着说道:“这不是个奴才的奴字么他骂爷是奴才呢。好骂好骂。”又道:“我前日在学房门口过,也不知他骂那一个孩子,甚么狗肏心,肏肏心,又肏心。做先生的人这样话都骂出来。又咒孩子们短命死矣,真野贼奴,骂得这么刻毒。他虽不识字,记性却好,竟能过耳不忘。我气得了不得,要告诉爷,恐怕爷嗔。说请个先生教孙子,我们护短挤撮他。今日连爷都骂起来了。”李四禄瞎指着一句,道:“骂爷奴才值甚么这一句才骂得狠呢。我也不敢说。”李五寿又指一句,道:“你说那一句狠,我看还轻,这一句才利害呢。”李三子道:“你们不通文理,都是混说。我看这纸上东一道西一道画的,那一句不狠。一大些黑字,都是人骂不出来的话,他都骂出来了。不要说是爷,叫我也受不得这些恶话,就教出个状元来也有限。这样的坏人不撵掉他,还留他做甚么被他轰扬出去,爷倒罢了,叫我们拿甚么脸面见人”他弟兄几个,你一嘴我一舌,把李太激得一腔怒气,拍着胸叫道:“气杀俺咧,气杀俺咧。”一冲性走到学房。
干生正在看书,忽见他气忿忿走来,尚不知何故,还笑着站起相迎。他指着干生骂道:“你这驴毬毬攮的,我管下多少兵丁,一年只关十二两银子,还当多少差事,稍误了还要打狗腿。你自己摸摸良心想一想,我一年十二两银子雇你来家,成日高高的坐着,你做些甚么重活来一日两顿小米饭荞面汤供给着你受用,你吃得肥疯了,反骂起我来。走你奶的村路,我的孙子就不念书也不怕没有饭吃,他们跷起腿来比你穷秀才的头还高些。”干生也不知是因甚事,见他无状,也大怒道:“我还爱在你家么因却不过广老师的面皮,才在这里忍受。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你满嘴喷的是甚么粪”因大笑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恨道:“畜生畜生,杀才杀才。”忿然去了。李三子向他老子道:“爷听见没有,他骂爷畜生,还说杀来杀来,还要来杀爷呢。”李太愈怒道:“他想杀我,你们跟了我去杀了他,才除得这恨。”就叫人备马拿腰刀来。
那滑稽听得,忙来劝止。他那里肯听,急得暴跳如雷,嘴中的白沫都泛了出来。滑稽暗叫人上去忙对滑氏说了,滑氏叫人下来请他上去,说道:“皇帝老儿人背地下还要说长道短呢。他骂你,你亲耳朵听见了么你信孙子们胡说,就要去杀他。他一个穷秀才你同他拼甚么这杀了他,你不偿命的么况这南京的秀才有几千,他们要齐了心,可就是西游记上说的,男人们到了女儿国,一个人掐一下,就只剩个骷髅了。我说的是好话,快不许去胡做,不然我就了不得。你不要疑惑我心疼那先生,我却是为你的好意。”妙。此等蠢物,不得不分剖明白与他听。那李太见夫人说了,不敢不遵,忍了一口暗气。他一肚子的骡子肉因气一裹,不能消克,渐渐饮食不下,成了噎食,百般医治不能痊可。
他一日睡着,总不见醒。滑氏心疑,上前摸了一摸,手足冰冷,只口中微有温气。不住堕泪,坐在傍边守着。到了三鼓,听他连叹了几口气,道:“悔迟了,悔迟了。”滑氏忙问他,他也不答。只两目直视,泪下如雨。过了半晌,叫把儿子媳妇孙子都叫到面前,道:“我才到阴司去来,阎王怪我疑老子不孝。待先生无礼,拿粪清灌了我好几碗。”果如所言,世间之人该灌粪清者大半矣。哭道:“暂放我回来说与你们知道,劝世人不要像我。都要孝敬父母,尊敬师长。我这去,听得说还要变只夯狗,何必要变狗何尝是人来日日要囔粪的呢。今生粪喷多了,后世囔些也该。好苦呵。”哭了几声,做狗嗥而死。在生嗥了一辈子,临死还要嗥,趣甚。他妻子少不得装殓搬丧回家。他老子见了也不哭,也不问他因何而死,心怀前恨,但骂道:“这奴才死迟了。”
此时李得用见主人已死,他囊中已厚,又恐当日假书的事或有人泄漏与老主知道,不能免罪,他带着老婆儿子逃之夭夭了。过后众家人方把李得用带假信并后来请先生的这些话,告诉了李之富。李之富倒反恸哭道:“我那不通的儿罗,世上人家不通的儿多极,老子也哭不得许多。你听奴才的假书,疑我老子。又听孙子的谗言,骂逐先生。你死何足惜,但苦我老年人将来入土,不见贵儿子,只有坏孙子了。”后来不知他家下落,亦不复再赘。
再说那干生自李太家出来,迳到广教官处,将前事说了。广教官自愧不该荐他这馆,再三自认不是。干生竟毫不介怀,付之一笑而已。钟趋知他贫寒,久矣萌悔亲之念。他两个贤郎钟吾仁、钟吾义又常力劝父亲道:“古云相女配夫。我家虽不算大富,也还是有碗饭吃的人家。妹子甚么豪门巨族嫁不得,为何配他一个穷酸虽然说当年曾指腹为婚,那不过是儿戏的事,如何做得准”钟趋原有此心,又听两个儿子这一番话,遂拿定主意反悔。因听得他在李都督家坐馆,尚不敢造次。今闻得他宾主不合出来了,料道他力不能娶,算计一番。先不好就露其意,恐亲友谈论。人初起坏念未尝不有些良心,一过后便丧尽矣。一面托人来催他行聘迎娶,一面又出一个难题目,要多少头面,要多少尺头,多少羊酒,多少果饼,不然如何进得我家的门干生听了这话,笑道:“既然如此,等我有侥幸之时,然后再议。”那人复了钟趋。钟趋便发话道:“放他的狗屁。他若一百年不得中,我女儿留一百年不成。他既不能娶,他若情愿退婚,叫我女儿另嫁,我还与他几两银子度日。”那人又来会干生,就直言拜上。干生大笑道:“老杀才见我贫欲悔盟耳,何多言我岂屑要他分文”竟写了一张退婚文书与他,钟趋喜不胜言。
干生的业师真佳训知道了,大怒,要约些朋友,叫干生递张公呈在学院处告他。反是干生劝道:“老师盛情,门生深感。人生但患不能功名成立耳,何患无妻以门生嫌他家之女则不可。彼嫌贫弃婿,我就争来,亦无颜矣。”真佳训见他志气可嘉,又平素爱他抱负不凡,便道:“贤契既不屑要他,我有一小女,作贤契之配何如”干生辞谢道:“老师云天高谊,门生铭感五内。但门生今日一贫彻骨,岂敢辱老师门楣”真佳训正色道:“贤契以钟趋视我耶好先生,不愧为人之师表。此一语,视钟趋为狗彘矣。若恐我小女愚陋,不足为贤契之匹则止。至于其他,我不较也。”干生道:“蒙老师如此错爱,门生岂不愿为门下婿”还拜谢道:“门生愧无寸丝之聘,奈何”真佳训笑道:“何必拘些世俗之套。我前得了徽州府祁门县教官,数日内就要起身。小女既许奉箕帚,若带了去,将来婚娶便费事了。”因在袖中取出一封银子来,道:“我适间问一敝友贷得五十金做途费,今以二十两赠与贤婿。明日就是良辰,我同老妻送小女来,你们完成之后,我也就要起程。但事在仓卒,小女的妆奁丝毫未备。寒家所有者皆送了来,余俟后补。”虽是好丈人,却是好父亲。虽疼爱女婿,正是疼爱女儿。真佳训不但真会做先生,且真会做岳丈。干生见他这样一片热肠,惟有再三称谢而已。真佳训回去只与老妻说了,连女儿也不说知。
次日,只说亲戚家请饯行,叫了三顶轿子,竟送到干家来。干生也备了桌酒款待岳父、岳母。他老夫妻看着女儿女婿合了卺,抵暮回家。他是要上任去的,将家中所有器皿什物尽行赠了女儿女婿。孟夫子云:“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他那令爱在闺中待字,信都不知,忽然间得了个女婿,大约也没有甚么抱怨父母处。他见干生相貌魁梧,胸怀磊落。干生既感岳父高情,又见新人态美,夫妻甚是相敬相爱。那真佳训把他的那间书室典与钟趋,所得典价十两,也赠与女婿为读书灯火之费,数日内也就上任去了。钟趋自得了那张退婚文书,先还恐有后话。过了几日,听得真教官把女儿嫁与他了,遂放了心,不但放心,再无不笑真教官呆者。托媒人要寻个富贵女婿。
谁知他嫌贫弃婿的这个美名传出,那正经人家都鄙他为人,谁还肯要他的女儿因循了几年,他女儿年已二十五岁。恰逢劳正因宝姑死了要续弦,媒人说起钟趋的女儿生得甚是标致,但只是年纪太大些。劳正也是将三十岁的人,这女子年纪尚还小着两岁,这有何碍就烦人去求亲。
钟趋听得是御史公的公子,求之不得,两个儿子又十分怂恿。因图奉承豪婿,赔了有千金妆奁嫁与他。世人因自己豪富而嫌贫弃婿者,不知是何肺肠即如钟趋因干生之贫而弃之,却陪千金嫁女于劳宅。若以此千金赠干生,则不为贫矣。归之以女,岂不为慈父贤岳奈何溺于势利场中而不悟,惜哉坷驼迎9门,成亲之夕,不但貌美,而且果是处子,不胜恩爱k知后来事败,魏珰磔后株连御史是他二等用事,党逆人犯,本身伏法,妻子一家5挛鞅呶莱渚a钟趋的令爱,也同着铁甲将军去了8缮同钟生同年中了举,次年又同中了进士,做了一任知县,行润又做了推官v忧骰诤尬藜埃把女儿的一位推官奶奶白撂掉了,还去做了军妻可惜他死早了,不曾见他令爱后来做泽国公的萿蛉恕坷钭猿稍谏挛鞑獗,音信杳无,死活存亡都不知道k每每欲自抉其目,以恨不识人,还被亲友在背后不知笑骂了多少r虼吮w蕹闪斯普投亡,这是后话
且说这干生住处与贾文物相近,贾文物因有个假文名在外,人见他又是科甲,或有求他作诗的,求他作文的。他又不好推辞不会,自己却又弄不来。他与干生自幼相识,知道他有些才学,时常请他来代庖。这日因要作盟文,故又去请他。一见他来,大喜道:“弟候久了。”忙迎着让坐。也不暇叙寒温,就把宦公子要结盟并要作一篇文,故请他来代笔的话,说了一遍。随自己斟了一杯茶送过去,即将笔递上,将纸铺下。干不骄与贾文物因同里巷,素常又杯酒往来。贾文物因常要求他,每遇节令定有些食物馈送,又常送些柴米。干生虽推辞不受,贾文物决定不肯。干生因见他情意谆切,只得笑纳。今日他请了来,见他一番殷勤,十分奉承。况只要代作几句盟文,又甚是易事。虽知他与宦萼、童自大结盟,不过是膏梁子弟,狐群狗党,一伙酒肉之朋,信笔作了一篇讥诮戏谑的话。作完,随又将黄纸誊清,递与贾文物。贾文物看了一遍,赞道:“非长兄大才,何以得此替小弟生辉多矣。”留他小饮了几杯,干生辞别。贾文物深深作揖道谢,送他出门而去。贾文物见人说话无一不文,惟见了干生,半个文字也不敢说。不但是小巫见了大巫,正是他纯是以做文欺局外之人也。回到内室,富氏问道:“你今日往那里去的,此时才回来又请那姓干的写甚么”贾文物鞠躬道:“有政故晏也。予久矣升堂矣,未入于室耳。”富氏怒道:“你向别人文绉绉的罢了,在我跟前也是如此。问着话,不明白说,甚么叫做有政晏也”贾文物道:“予岂多文哉久假而不知其非也,幸恕之。”富氏反笑起来,道:“我看你真是迂夫子,倒埋著文屁冲天。的评。到底是甚么事说来我听。”贾文物道:“有一宦公子,居气养体,大哉居乎,翩翩之佳公子也。欲与拙夫同气相求,为朋友共。其臭如兰,故归来不觉日之夕矣。”富氏道:“啐你嚼蛆。”便上床脱衣而睡。贾文物也便上床。卧了片刻,爬起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况男女居室乎奶奶虽未学养子而嫁,我拙夫恐废人之大伦,不敢不免请捣之。”富氏也不理他。他将富氏放得睡正了,他站起,向阴门深深一恭,道:“得罪了。予日日新,又日新矣。”然后爬上肚皮,云雨起来。斯斯文文,慢慢一下一下的抽扯。富氏急得叫道:“你到这个要紧的时候,怎还这样慢条斯理的”贾文物道:“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不孝也。况古云: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乎”富氏怒道:“你既然做这么个样子,你挣这个命做甚么”贾文物道:“此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之时,况与夫人交,敢不兴乎不能也,非不为也。”顷刻气喘吁吁,伏于枕上。富氏道:“你怎么越发不动了”贾文物道:“吾了矣,不能动也。非敢住也,力不进也。”富氏又恨又怒,将他一搡,跌下身来睡倒。叹道:“血气方刚,戒之在斗。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富氏听得恨极了,下力将他拧了几把。他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夫人不自苦,然而我苦之。何若是乎拧之之也”富氏恨恨而睡,一宿晚景已过。
次早贾文物起来,梳洗穿衣,袖了盟文,坐轿往宦家来。进到园中,童、邬二人早已在彼。宦萼迎着问道:“兄的文曾作了么”贾文物道:“予归而来之有余师,焉得无”这一句文袋掉得是实。遂在袖中取出递过。宦萼接了,打开叫邬合念。大家上前同听他念道:维南赡部州大明国南京应天府居住信官宦萼、贾文物、童自大,谨以乌猪白羊、香花纸烛,致献于天地三界十方万为真宰,初封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之前曰:宦萼道:“这信官两个字下得妥当之极,好想头。”邬合道:“就是乌猪白羊四个字也对得工得紧。”童自大道:“写上关老爷真好,我见人家结拜都写上他老人家的。”邬合又念道:某等向系异姓,今结同盟。只愿同年同日生,不愿同年同日死。
邬合道:“这生死两个字转换转换,多了许多学问。不是贾老爷这样名公,谁能想得到此”童自大道:“这两句话原是古人不通。如今人家的亲戚弟兄为几个钱还像生死冤家,乍看似呆话,细思之,真至言也。况结拜的酒肉弟兄不过图些东西肥嘴。近之结盟,不过为此。无原无故,同起甚么生死来。这样没道理的胡说岂不可笑”宦萼道:“果然,你这话说得有理之极。”向邬合道:“你再念。”他念道:自今设誓之后,某等三人轮流做主,或以酒肉开筵,或向烟花访妓。倘负斯盟,人神共殛。
童自大伸了伸舌头,道:“既这样说,你把我的名字抠掉罢,我是不来的了。”宦萼道:“既已讲定,为何又变起卦来了”童自大道:“贾兄是个送人的棺材座子,他同我顽呢。他上头说轮流做东,我如何来得起我一个经纪人家,那里经得这等大费若是我家奶奶知道了,我这条贱命算就送在你们手里了。”贾文物道:“送为宾主礼也。既如此说,你竟二而一,我们一而二,何如”童自大摇头道:“也做不来。我前日听见个人念书,甚么二十而取一。依著书上说,你每位当十回我当一回罢。”宦萼道:“太无此理。我们两个当十回东扰你一回,何如”他听了才不做声。邬合道:“二位老爷请听着念完了罢。”又念道:某等今日富贵相告,故结弟兄之社。他年豪华不敌,定散手足之盟,上告苍穹,愿鉴同志。天启年月日谨疏读毕,童自大道:“一篇文我只喜这两句。”邬合道:“通篇都是妙的,如何只说这两句好”童自大道:“他说有钱相聚,无钱散伙,可不妙哉乎也我因二位哥有钱势才来拜把子。若是两位兄倒了运,我还同你作甚弟兄同胞骨肉尚如此,何况区区酒肉盟”朋友已是五伦中之一。果能孰友道,患难死生可以相共,何待结盟而原始也近之结盟者,皆不过是酒肉社,特美其名为结盟耳。昔人曾有两句道:最好笑的世情,朋友们结盟。童自大这几句话,与之持合今人。多少讥贬,多少伤心,孰谓之呆哉宦萼对贾文物道:“人不可不弄个进士做。贤弟这篇文都是我心眼儿里的话,却说不出来,都被你说出来了,真不愧才子二字。宦萼这几句话初看不觉,细思之,真不通到趣极。他并不知进士是因自文才而得,以为中了进士自然有才。匪夷所思,令人笑倒。贾文物道:“愚弟此文乃鸡鸣而起,孳孳为之者。虽小套,必有可观者焉。”话说间,众家人已将各项摆列停当。叫邬合念盟文,他三人焚香歃血毕,然后交拜过。摆上酒来,大家散福痛饮,狂呼哥哥弟弟,真比亲手足还觉亲热。有几句道他三人道:臭味相投,同盟共好。弟弟兄兄,酒肴列绕。若问义气有无,这却不能分晓。
饮到更阑,方才分手。宦萼回到房中,侯氏问道:“你今日前边杀猪宰羊做甚么事”宦萼将同贾、童结拜的话说了。侯氏道:“我同你夫妻多年,不见你一些亲热。每日歇店也似的,晚上进来睡一觉,清早就钻了出去,成日在外边不知做些甚事。又同外人结拜甚么弟兄,可不是亲倒疏,疏的倒亲了”此类人多甚。宦萼道:“我岂不要亲热你,只是见了你怒目金刚似的那一种相貌,一点喜容也没有,我的魂都不在身上。怕还怕不过来,怎还敢来同你亲热呢”侯氏此时偶然有些高兴,正想同他来亲热亲热,遂密缝着两只红眼,龇着嘴,要是我,更害怕。故做嘻嘻的笑道:“我如今这个喜笑的面庞,难道你还怕么看你怎么个亲热的法儿”宦萼也有半酣,见他满面春风,一时胆壮起来,也笑嘻嘻走上前抱住,亲了两个嘴,道:“我的娘,若日日你有这个喜容,我便夜夜同你亲热。我同你到床上亲热去。”把侯氏抱上床来,替他宽衣褪裤。二人脱得精光,宦萼腹中虽然不济,腰中这一副本钱倒甚济,有一调西江月赞他道:坚举长余六寸,生业能软能刚。软如醉汉倒郎当,刚似疯僧狂样。出牝入阴本事,腰州脐下家乡。天生二子在身傍,惯与佳人打仗。
那侯氏貌虽不扬,倒好一个阴户,也有个西江月赠他道:紧暖香干俱备,光光滑滑堪怜。有时吐舌笑开颜,困便懒张两片。清水池边故土,裤裆县里家园。有时忽动兴纬绵,战斗千回不倦。
他两个一时弄将起来,只见:
一个两足高跷,一个单枪直刺,一个柳腰款摆,一个玉杵忙舂。一个笑吟吟把腰肢紧搂,一个喜孜孜将两股频遥这一个面似火烧,那一个舌如冰冷。一个喉内哼哼,如小儿睡梦频啼;一个鼻中喘喘,似老牛耕田力乏。下一个蒙蒙星眼,心窝内乐极魂飞;上一个汗流浃背,遍身中酥麻精泄。
干够多时,云收雨散。那侯氏得了这一番乐趣,也与每常大不相同。二人四臂交加,两胸相贴,真个亲亲热热睡了一夜。此后侯氏图他这种亲热,也就常与他个笑脸,宦萼也就渐渐胆子略壮了些。虽不敢犯他的法度,也不似先那样畏缩了。
且说那钟生一日在梅生家会文,作完之后,互相评论了一番。钟生见案头有一册手抄,便拿过来翻阅。梅生道:“这是个姓郭的敝友,他与黔宁侯沐国公有些瓜葛,往云南去相探。沐公留他住了月余,他将滇中风景作了三十余首竹枝词。昨日回来,他送来与弟看。虽不为佳,然而看看,知那地方的风俗,不无开卷有益。”钟生翻开看道:朱楼绣户斗年光,采胜新花八宝妆。
上客登堂来拜岁,金盘十只送槟榔。
三冬雷雨两交加,但到立春桃已花。
正月尽头梅子大,尝新二月有黄瓜。
帘外春风初淡荡,梁头燕语已呢喃。
独有鸿飞曾不到,长空耿气锁烟岚。
花朝时节女成行,携盍城东坐小庄。
石子争拈打石臼,中时应产好儿郎。
杨花历乱下秋千,趁着清明无雨天。
金汁河边桃李陌,稠人堆里狡风茑。
头上青梭布一幅,防峁地动手亲扶。
归来不见新娘面,嚼碎槟榔骂滥奴。
柳叶桃花日夜开,青楼小妓踏歌回。
闲情解释愁多少,带得春风满面来。
一只金钗十万赀,霍家小玉倾城姿。
好花才吐新莺滑,妒杀姝姝打枣词。
圆通胜迹小蓬莱,楼观金银崖上开。
磴道盘空直到顶,可怜罗袜半尘埃。
肉身金像古庭龛,铜殿新修鹦鹉滩。
出门试请朝东看,山头坐破女和男。
夏木千章祈雨坛,鸟龙潭绕碧栏杆。
神鱼队队皆龙种,谁敢吟风下钓竿。
金马山前金马寺,碧鸡关外碧鸡祠。
王褒祀后南云叹,犹道昆明凿汉时。
大理黑龙忆白龙,传闻人说是雌雄。
如今一岁一相见,飞雹寒冰带满空。
白塔街前岳庙开,血池赚得妇人来。
半空蝴蝶飞灰尽,独坐西廊苦不回。
蜀梁自古产铜山,九府官开宝货泉。
一月一缗收子母,人人争放貤排钱。滇中皆以海贸易,至今呼钱犹曰儿。小儿好事日千端,甘蔗性寒梅子酸。
买得烧鹅还未请,索钱又换米花团。滇中小儿谓炒糊蚕豆为烧鹅也。吆吆喝喝百般腔,鱼市街连羊市长。
听去绵蛮浑不解,螺蛳猪儿螺蛳黄。滇中螺蛳甚大,卖者分头黄三等。云浇星回六月天,食生人竟共尝鲜。
不知五诏同焚死,直似骊山举火年。六月二十四日为火把节,土人皆食生肉。矗空两塔望巍巍,西寺人从东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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