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果馅蒸酥
果然,等到第二天一早,在老太太跟前瞧见耀武扬威的叁奶奶,大奶奶又很受了刺激,便忍不住想起了她娘的忠告。
正巧这时节她那陪房李瑞家的求她给自己儿子配个丫头,特特求奶奶说个“生的俊些的”。大奶奶趁着生闷气的空档,把满府的丫头捋了一遍,发觉除了银瓶那小蹄子没人敢碰,下剩的里头,模样最拔尖的便是银瓶孟不离焦的好姊妹——
那个同她一起进府的,叫桂娘的丫头。
大奶奶左思右想,生出一个主意。
倘把二房里的下人说给她的下人,凭那银瓶和桂娘的情谊,还怕没有枕头风吹给二爷?
李瑞家的小子若真能在二爷手里得点好差事,就算不能杀杀叁房的威风,对大房也是件好事。
大奶奶想着,当天下午,才吃过了午饭便往二房的院儿里去了,打算探探银瓶的口风。
裴容廷住着府内西边一处五进的四合院儿,今儿下人大多都到正房厅上布置筵席,因此满府都静悄悄的。大奶奶一路穿花拂柳,绕过八字影壁,进了垂花门,顺着游廊走,好容易迎面见着个丫头,才要问她银瓶的所在,却在那丫头急忙走过来,摇着手低声道:“我们爷正不方便,请奶奶待会儿再来罢。”
大奶奶愣了一愣,还没参透这话,却听见那东厢房窗下发出女孩儿的声音,娇细宛转,说是笑声,却也不像是笑声……
她出神想了一回,登时涨红了脸,一口气吊在心口说不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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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这几章会有一点宅斗,但不会太长,木有写过宅斗,如果太乱大家和我说哈~
【3】我又要打脸了hhh 可能两叁章内小银恢复不了记忆,我争取14万字左右恢复(表骂我
银瓶春 满床笏(二)
书香门第的闺秀,对床笫的态度应该是大方而淡漠的。
大爷身子弱,又没个房里人,大奶奶也从来没见识过女子一副喉咙可以叫出这样百转千回的娇媚——简直是下流。
她自然也想象不出那窗内会是怎样的酣战。
银瓶光赤条条被裴容廷压在条案上,正做得好。
自打上京来十几日,她那坐缸的锤炼总算初见成效,窄窄的蚌肉依旧嫩如娇蕊,吞吐起那大行货却也渐渐从容起来。
案上的书籍茶具都扫到一边去了,铺着白狐狸皮褥子,她仰卧在上头,两手抱着裴容廷,摸索他窄窄的脊梁。一条腿抬起来搭在他手臂上,细腰被他扳着极力而捣,浑身的肉都雪白,只乳尖两点的檀红荡漾,身下一线红沟吐露。那六七寸的阳具埋在沟内轻抽浅送,入时尽根,出时露出半截子青筋暴跳的紫萧,肏弄得阴肉翻腾,娇红滴血。
银瓶虽颤声叫个不住,她如今胆子也大了,故意昵瞅着裴容廷嗔道:“大人倒会忙里偷闲!……嗳、嗳,外头多少达官贵人等在外头,就为了见爷一面儿——嗯——爷倒好,回来换个衣裳的功夫就干起、干起这营生来了。”
“小蹄子,就你会张致。”银瓶已渐渐放得开了,裴容廷便也不似从前万般小心,一手撑在案上,一手扶腰,低头观那话儿来往之势,清俊的脸上浮着层迷离的气色,“才刚又是谁跳到桌上来,扭扭捏捏浪着叫我抱她,真抱上了,一双手又不老实。你说,她可是故意讨这场入来的?”
裴容廷清冽沉稳的嗓子说起浑话来,如同滚滚岩浆冲破冰山,烫得银瓶身上都涨红了。她到底不比裴容廷可进可退,让他这一说,倒真扭捏起来。心里扭捏倒不打紧,只是连带着身下花蕾也骤然收缩,滚热的嫩肉嘬进了阳具,绞得裴容廷措手不及,咬紧了牙沉了沉,方忍住了精关。
银瓶还不知大祸将至,一面乜着眼看别处,一面咬着朱唇儿偷笑道:“我浪又怎的?孔夫子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人这样的大官大学士,难道就这么经不起浪?——嗳呀——”
一语未了,她便忽然被直捣了花心子,圆硕的龟头撞在软肉上,酥麻的巨浪滚过来,一个浪头打得她满眼金星。再反应过来,身下早已时一片抽打之声,如泥中螃蟹一般,次次皆中花心,捣得银瓶瞪目失声,只剩下捯气。
裴容廷虽故意板起脸入捣,却也又咬牙又喘息,冷笑道:“我也知道,有几天不入你,你就过不了了。”
银瓶缓过一口气,喘息不迭,浑身都软了,滚白肉像是化在白狐裘上一汪牛奶。
她在床帏间从来都只能逞一时威风,一旦裴容廷动起真格的来,便只有求饶的份儿了。
“大人可怜见儿,饶、饶了这回罢,以后再不敢浪了!”
“不敢浪?”裴容廷故意挺腰,把龟头直抵在花苞窝上,却又不动了,看她茫然地呻吟颤动,故意俯身去吻她脸颊,借此附耳嗤笑道:“不敢浪还浪成这样,难道小瓶儿是骨子里的小狐媚子?——”
那点软肉最碰不得,何况还是直被抵着研磨,银瓶身不由主把腿缠上裴容廷的腰,自己把臀股一抬一落,努力模仿他的抽拽,奈何腰上力气太小,动弹不得。
“好爷,你就——我、我——”
“你怎的?”
“我、我要。”
“要什么?”
银瓶又别过脸不说话了。
裴容廷扳着她的腿就要抽出来,银瓶慌了,下意识把回身搂住他,两眼泪汪汪地抿了抿嘴,方小声又小声地求他。
“我要……要裴哥哥入我罢。”
裴容廷顿了一顿,骤然望进银瓶的眼睛里,乌浓微挑的凤眼似凛然的刀锋,脸上浮起与情欲无关的动容,说不出是大喜还是大悲。他依旧抽了出去,却在将她翻了个身,让她马趴在案上之后,扳着她的腰重新入捣了进去。
从后头进入,比脸儿对脸儿还要深入。
“呀——了不得,裴哥哥——嗳呀——太深了,裴哥哥,你、你饶了畹畹罢——”
银瓶口口声声求饶,然而她脸上浮起极致愉悦的绯红。
她跪在案上,对面楠木书匣子装满版刻的经史子集,堆迭起无数礼义廉耻的说教,然而她那两只浑圆的白乳挺翘,同身后裴容廷的子孙袋一起拍打着她的肉体,清脆有声。剥下的衣服就垫在身下,有只圆圆扁扁的东西硌着她,银瓶摸出来瞧,才知道是自己随身带着的小银镜。
水盈盈的镜子,反射出这个有日头的下午。日光透过绿纱窗,有翡玉似的阴翠的润泽,愈发显出她脸颊绯红似甜烂的蜜桃,春色横眉,乌浓的月眼涣散,里头像漾着亮闪闪的流质,随着她的颠弄,不知廉耻地摇摇晃晃。
银瓶再没想到自己会是这般模样。
她忽然想到了吴娇儿在祁王身下可怕的骚浪,忙啪地一声把镜子扣回了案上——她分明已是“从了良”的,为何也会是如此浪贱的样子!
银瓶心里异样,不过嘴里叫得倒是一样热闹。娇声帷昵,枕态有余,直到又被摆弄了几百遭儿,方惹得裴容廷方一泄如注。两人都失神了半日,才算云收雨散,叫丫鬟拿大铜盆打了水,又煎固元姜茶来吃。
小厮也送了大衣裳来,朱红地暗花罗缎袍上缀着蟒补,张牙舞爪,头角峥嵘,金红掩映蟠在袍上,想必就是新赐的补服。
裴容廷今儿是有正事,外头一大摊子戏酒,还等他赴筵呢。他在里间换衣裳,银瓶便躲到碧纱橱下挽头发去了。她用红绒线挽上一窝丝杭州攒儿,正对着水银镜重戴白玉兰绒花,忽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瞧,便见裴容廷已经穿戴妥当,站在花罩底下。
他早已恢复了寻常清俊的典雅,高高的身个子,绯衣玉带,鎏金翼善冠,十分绰耀。
裴容廷走到妆台前,拿过银瓶手里的绒花道:“我走了。”
银瓶还有点不好意思,点头道:“嗳。”
裴容廷似笑非笑道:“就没什么嘱咐我的话?”
银瓶想了一想,在镜子里乜着他,捂嘴笑道:“是了。大人打扮得这么漂亮,可得叫小厮们看紧了,别回头错认成新郎官,拉回去和人家小姐拜堂——”
“小鬼头。”裴容廷咬牙嗤了一声,也没想同她计较,把绒花簪在她髻上,提袍走了。倒是银瓶忙跟了上去,也不敢拉他那贵重的袍子,只好叫了两声“大人”,赶到门口,站在门槛子上看着梧桐树下的他,终于道:“大人待会儿少吃点酒罢,仔细身子要紧。”
她扣着门旁的雕刻花样,小声道:“我等着大人回来。”
裴容廷笑了一笑,依旧轻嗤了一声:“小鬼头。”
他终于听着了心之所想,尽管还是那叁个字,却悄然多了一分心满意足。
银瓶打发走了裴容廷,坐回妆台前继续戴她的簪环,拾掇好了,方悄步走去了跨院的耳房。
桂娘住在那儿。她这两天发烧,正卧在床上盖着被子出汗,银瓶走到床边,见桂娘已经朦胧睡着了,便要摸摸她的额头。就在这时,有个小丫头蹑手蹑脚打帘进来,轻声道:“姑娘,大奶奶打发人来请你去呢。”
银瓶愣了一愣,问道:“大奶奶说因为什么了没有?”
小丫头摇了摇头,又道:“才刚大奶奶来过一趟,我说爷正有事儿,她就回去了。后来她又打发人来问过两叁次——”
银瓶红了红脸,忙摇手止住了小丫头的言语,提裙出门,自往大奶奶的院儿去了。等她过了垂花门,被小丫头引着到了大奶奶房里,进了西耳房,只见临窗一张大炕,底下一溜四张官帽椅,俱都是青缎引枕褥垫,高几香案,炉瓶茶具,与二房里相差无几。
下人们都被遣出去了,只大奶奶一个人,穿着沉香妆花袄儿,蓝缎裙,坐在大炕上迎她。
银瓶春 满床笏(三)
“见过大奶奶。”
“嗳。给银姑娘看坐。”
小丫头搬来一只青磁绣墩,银瓶推让了几番,才上前将将坐了一点。
这窗子朝西,正是日照斜阳燕雀归林的时候,西晒的金光刺眼,模糊了窗下的光景。
银瓶离得近了,方看清大奶奶脸上不大自在的脸色,不免纳罕。小丫头端了茶来,大奶奶故意端出主子的款儿来,端庄凝重地吃她的茶,抻着银瓶干等了半天,方才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话锋一转,又忽然到了桂娘身上:“当初和姑娘一起进府来的那个小丫头,叫桂娘的,不知二爷对她可有什么打算么?”
这话是问裴容廷有没有也将她收房的打算。
银瓶不明所以,只得老实道:“二爷大抵是没有那意思,至于有没有其他的打算,我就不知道了。大奶奶这么问,是——”
大奶奶听见,终于笑了,又问:“她多大年纪?”
银瓶只得道:“桂娘属兔,今年十八岁。”
“好好好,年纪也相当。”大奶奶拍手道,“既然二爷没留她的意思,我这里倒又一桩亲事堪配她!我那陪房的小儿子,姓李,今年十九岁,还没娶媳妇儿。那天她娘来找我要说门亲事,我选了一遍,就看中了桂娘那孩子。那李家小子我看着长大的,人老实,生得也周正,他娘老子虽是服侍人的,在府里也有头有脸,家当也配得上。等回头我亲给他们操办,绝不能亏待了她。”
银瓶忖了一忖,笑道:“多谢大奶奶提拔,只是我平日与桂娘说话,倒不见她有嫁人的心思。”
大奶奶不以为然:“人大不中留,难道她一辈子不嫁人?她是府上的奴才,除了留给你们二爷消受,也不过配个小厮,那李家已算好人家儿了。难道姑娘信不过我的话?”
银瓶忙说了几声“不”,大奶奶便笑道:“那有我和你作保,你还怕什么!而且不但婚事我给他们操办,将来养下孩子,我也做主销了他们奴籍,像正常人家儿的孩子识字读书,你看可好呢?”
此番话倒当真戳动了银瓶。她也替桂娘打算过将来,只是碍着桂娘的过去,就算得了自由身,也难嫁个正经人家。若是留在府内,配个得脸的小厮,未来孩子落个自由,也算是个出路了。
大奶奶见银瓶脸上似有动容之意,便笑道:“姑娘也瞧着好罢!那姑娘就回去问问二爷的意思,二爷若肯放手,我这边也就着手办起来了!”
银瓶只是表面应和了下来,同时也存了心眼。桂娘还病着,她没去打搅,只等晚间裴容廷回来,先和他说。
等到前厅灯火下楼台,已经过了一更,裴容廷终于回来,披着秋夜的月色和寒露。银瓶见他吃了酒,忙沏了梅子茶来漱口。
俗话说,“酒是色媒人,风流茶说合”,裴容廷吃了酒又吃了茶,灯下看美人,更触动了心肠,便除了外袍倚在罗汉榻上,把银瓶揽在怀里说话儿。
银瓶趁机把大奶奶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问他的意思。
裴容廷打心里过了一过道:“我不管。我买她来原是为了陪着你,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银瓶递过茶杯来,笑道:“大奶奶说那李家的小子生得好,性子也好,我没见过,总是心里没底。爷可知道他们的底细么?”
裴容廷闲闲嗤道:“我哪有心思惦记这些有的没的。”
他吃了酒,人也比往常松散,换了竹青的熟罗贴里,倚卧在榻上,恍若玉山倾颓。呷了一口梅子茶,又道,“你要想知道,明儿问问静安他们就是了。我也乏了,你叫他们掇水进来,等我洗了睡罢。”
银瓶应了一声,翻身要起来,却忽然觉出后腰上被突出的硬东西抵着,隔着秋冬的衣裳也依旧明显。她愣了一愣,登时红了脸,心知他洗了澡怕是不会直接睡下了,又羞又气,咬唇乜了他一眼,不想那两眼秋水横波,反把那东西乜得又涨了几分。
作为回应,裴容廷似笑非笑拉住她的手腕,把她重新拽回了自己怀里。
银瓶搬起石头自压脚,推着他嗳了两声,也再发不出声音。
转天一早儿,银瓶找个机会便揪住了静安,细细盘问他李家的事。问来的消息倒与大奶奶说的差不多,那李家小子的确是个踏实性子,认得字,并不吃酒赌钱,长得也端正。银瓶听说,倒真的有些动心,想去问问桂娘,奈何她的发热还没完全退散,整天睡着,倒是大奶奶心急,又打发人来问。
银瓶只好说:“二爷虽肯了,总还要问问桂娘的意思,怕是要等她身子好些再回奶奶的话。”
然而这八字还没一撇的话,传到大奶奶耳朵里,便成了板上钉钉。她是读书人家的小姐,从小当惯了主子,丫鬟在眼中不过是个玩意儿,想二爷都应允了,那桂娘愿不愿意又有什么要紧?
大奶奶当下便找来李瑞两口子,夸下海口,大包大揽,又要帮他们置办彩礼,只把两口子喜得要不的,忙跪下来奉承。大奶奶总算有了事可忙,也当桩正经事办起来。
过了两日,家中的筵席总算热闹过了,人人神疲力倦,只有大奶奶精神百倍。裴容廷升了官,比从前还要忙碌,成日不在家;桂娘也渐渐病退,这一天早上终于能起身,正拥被倚在榻上吃药,忽然见门帘一掀,是银瓶走进来。
桂娘咳了两声,勉强笑道:“你还是别进来的好,屋子里才煎了药,仔细药气冲撞了你。”
银瓶笑道:“嗳哟,哪里就这样娇气了?”说着走到床边坐下,替她整了整头上搭着的青绸汗巾,又道,“现在有一桩喜事,但要先问问你的意思。”
桂娘听见“喜事”两个字,先怔住了。银瓶已经讲起来,仔仔细细要把大奶奶的意思和李家的情形说给她听,可才开了个头,桂娘便打拨浪鼓似的摇起头来,咬牙道:“不中用。”
银瓶笑道:“你先听我说完罢,我看那小子倒还好——”
“姑娘不必说了,想让我嫁人,除非等我死了。”桂娘打断了她,苍白的脸,垂着眼睛,吊梢眼飞扬地勾起来,可眼中只有茫茫暗淡。银瓶没明白她的意思,因悄声问道:“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罢?”
“怎么不能!”桂娘一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银瓶忙去替她拍打,桂娘却推开她的手,喘着气道,“既是二爷买了我来陪着姑娘,你在一日,我服侍你一日。若有一日不得不散了,我自去寻个去处,便是当街讨饭,剃了头当尼姑,也再不嫁男人。”
发起烧来头疼,因此桂娘太阳穴上贴了红膏药,穿着红小衣,红缎袄,头上搭着天青的汗巾,身上拥着闪缎翠蓝锁线棉被。艳俗的色泽,然而她眉头紧锁,神色凛然,冷艳的脸,是彩绘绣像画里才会有的贞洁烈女。
银瓶一时被震慑住了,半日方道:”也别把话说得那样绝对。其实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不堪,你若不喜欢这李家的就罢了,等回头咱们遇见好的,再慢慢......”
桂娘冷冷笑了一笑:“我知道姑娘是为了我好,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运气。二爷待你的样子,大约一万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个。”她低下头抓紧了被子,“我九岁上就被老子卖了,为了多卖两个钱还赌债,特意往脏地方卖。我离开家的那天,天还没亮,下了很大的雨,弟弟跟着人牙子的车一路追出村口,哭着往我袖子里塞了两个煮鸡子儿。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后来辗转着……辗转着我到了苏州白家,做了戏子——戏子粉头,也是一样。”
她疲惫地倚在了身后的护炕上,仰头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叁回。梳笼我的那一晚上,白司马拿我去笼络北边来的皇商,一共叁个人。那年我十叁岁。银瓶,有时、有时我真羡慕你,可是我知道人各有命,强求不来的。我一世为人,已经吃够了男人的苦,恨不得他们立即就死了,更别说——”
银瓶把手捂住她的嘴,忙不迭道:“姐姐!别说了,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了。”
桂娘的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倒是银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桂娘好笑又无奈,反爬起来劝她。就在这时,忽听窗外有个小丫头叫道:“银姑娘,大奶奶打发人来请你过去呢。”
银瓶忖度大奶奶又要问她桂娘的意思,便把桂娘推回了枕上道:“姐姐好好歇着罢,我过去,正好和大奶奶推掉那件事。”
她抽出手帕子,一面抹眼睛,一面出门往大房去了。谁知才进正房起坐间,便见除了大奶奶坐在榻上,地上站着几个穿青绢夹袄的管家婆子,另有一对夫妇挨着炕沿站,都有说有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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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小银就会发现老裴有个叫徐小姐的前女友了哈哈哈哈
银瓶春 满床笏(四)
站在炕边的夫妇银瓶没见过,男人穿青绸棉袍,他女人袄子上罩着大镶大滚的石青小坎肩,想必也是对得脸的管家。
听见大奶奶叫那女人“老李媳妇”,银瓶心里就先惊了一惊。果然,等招她坐下,大奶奶便道:“定礼已经预备差不多了,今儿我把老李和他媳妇叫来,就是为了和银姑娘商议商议,以后是在后廊子上给他们拨间房,还是叫他们到外头住去?”
银瓶再没想到已经进展到这种程度,暗叫不好,急忙思量了一番,逼着自己开了口:”大奶奶一片热心,只是这两日桂娘身子才好些,我和她商议过了,觉得还是再留她两年的好。”
一语既出,就像是在沸油上浇了一盆凉水,滋啦一阵嘈杂白烟过后,就只剩下骇然的寂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大奶奶也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上回不是说你们二爷应允了……”
银瓶忙道:“二爷倒不管,只是桂娘她、她还不想嫁人。”
大奶奶听着新鲜,拔高了声音道:“那姑娘是什么主意?她是服侍你的,你答应了,她还敢反驳不成?”
银瓶不想将桂娘的伤疤揭给外人看,因微笑道:“我想,这是她的终身大事,该怎么着,还是应当听她自己的意思。大奶奶提拔,我心里着实感念,只是——牛不吃水强按头,也不是美事。不如趁着还没过定,大奶奶放下她,再挑个好的罢?”
银瓶说得小心翼翼,可一字一句都让大奶奶心头火起。
本来她肯请一个通房来平起平坐地商量事情,就已经是何等的体面,谁成想这蹄子竟给脸不要脸。主子奶奶忙前忙后,色色的东西都预备齐全了,合着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给她轻描淡写就打发了。
什么终身大事——一个奴才的终身大事,能比主子奶奶的脸面重要?分明是不把她看在眼里。
屋子里鸦雀无声,管家婆子们都一语不发地看着地衣,但大奶奶知道她们早已把全程记在了心里,只等着一会儿出这道门,就能立即编排成笑话散播出去。到明天,阖府都会知道——连二爷的通房都能当面打她的脸!
更别说李瑞家都是她的人,在自己的下人跟前丢脸,以后还怎么弹压得住他们?
大奶奶又羞又恨,脸颊发烫,再说话时已经咬了牙:“东西都已经备下了,就这么罢了不成?那嫁衣盖头,灯笼蜡烛,一应都是我铺排好的,银姑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应了这桩事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银瓶忙站起来,惶恐低下头,却仍不肯吐口,顿了一顿道:“大奶奶吩咐,我不敢不依。只是我和桂娘不过都是二爷房里侍奉的人,说句玩笑话——‘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罢了。桂娘不肯,我也不好强迫,不如等二爷回来,大奶奶和二爷商议着再定夺罢。”
她如今也学坏了,遇事不决,想到的头一个主意就是把裴容廷搬出来。他在这家里是镇山太岁一般的存在,光是名字就相当有分量,以至于大奶奶听见了,干瞪眼看着她,虽恨她仗势欺人,恨她小人得志,却究竟也没说出话来。
银瓶也就搭讪着退出了厢房来。打抱厦出来,一路顺着游廊从最近的月洞门走了出去。已经是深秋了,高远的天上飘着淡淡的白云,天冷,穿堂风更是寒飕飕的。在夹道的阴影里走着,她正要掏出汗巾来擦冷汗,往袖子里一摸,却发觉那塞在金绞丝镯子里的汗巾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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