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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公子无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萌吧啦
“就是家里的老爷、少爷不许有丫鬟伺候着,没成亲时叫小厮小幺儿照料,成亲了,只用新娘带来的丫鬟。”贾琏握着两只手,从手指上依稀闻到了烧纸留下的烟熏味道,不又为黎婉婷叹息连连。
贾母嗤笑一声,“这有什么,立下就是了。”
“祖母答应?”贾琏心说贾母这答应的也太快了一些,多少话他都没来得及说呢。
贾母指着玩耍的宝玉道:“你道他有自己的丫鬟?你们打小都是这样过来的,小时候只管用着我们这些老太太、太太的丫鬟,到大了,分了屋子,才有自己的丫鬟。”
贾琏见贾母是并未懂得他的意思,拿着手在扶手上刻着的百合花上摩挲了一下,“孙儿的意思是,不单这会子年纪小没有,等大了,不到成亲之前也没有。且不管成没成亲,长辈们也不能送人。”
贾母不假思索地道:“就依着你的话办,等宝玉大了,也叫宝玉搬到前头书房去住着。”
贾琏越发纳罕贾母怎会那般轻易地答应,想书中贾宝玉身边大小丫鬟可是无数呢,于是又将那所谓的放了半个奴籍的话说给贾母听。
“许家可是要这样?”
“不独许家,黎家也是这样。”贾琏道。
“那 咱们家也这样。”贾母爽快地道,看贾琏原本似乎要卖力劝说他的样子,就又开口道:“你当我是老糊涂不成?咱们家如今还剩下什么?据我说,不管黎家、许家怎 样,你只管答应着,我都依着你的意思办。这正是我们亲戚家同进退的时候,许家要闹这么大是什么意思,我怎会不明白?还不是平白无故死了新娘子,两亲家又都 是亲戚,于是与其互相埋怨不如齐心合力去恨那丫头。闹得越大,人家越是以为新娘子死得委屈,那畏罪死的丫鬟,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贾 琏开口笑道:“多亏祖母指点,我还说许老爷子怎答应了呢,原来他是要引着众人不去非议黎家教养,转而去唾弃那多事的丫鬟。”因又将那碧汀社的事告诉贾母, 见贾母还在为早先名声受损的事不肯出门见人,便劝说她道:“早先的事算不得什么了,老祖宗只管先去许家安慰安慰许老太太,待过几日,领着迎春、探春、湘云 出门将许家、黎家、袁家的老太太们都见一见。太太身子不好常年留在庙里,多少事都要请老太太出面主持呢。”
“……那什么碧汀社……若去插手人家家的事,未太过逾越了。”贾母蹙眉,依旧怕出了家门叫人在背后嘲笑她,毕竟贾家闹出那么多丑事,哪一件都是要算到她头上?
“若 没那社,老太太怎肯出了家门?老太太放心,这社不过是个由头,老太太常借着这社请许老太太登门,许老太太难道还能直说这社是没要紧的?她少不得也要请了别 人家的老太太、太太同来一聚。虽说家计如何终归要靠着男儿拼搏才行,但老太太跟别人家的老太太们交好,不是更有益与振兴家业么?”贾琏干脆地起身去冲贾母 作揖。
贾母的手腕还是有的,况且迎春长长久久地没个长辈领着出门,也不像话。
贾琏恭敬地弯着腰,贾母犹 豫再三,面上微微发烫,她怎不知道出了门见了外人,外人少不得要腹诽她偷了夫家钱财纵容幼子雀占鸠巢,可这会子听贾琏的话,又觉他的话里未尝没有道理,与 宁府分宗、与王家断了来往后,与史家的来往也少了,这会子不靠着她出面笼络住许家、黎家那怎么成?踌躇再三,只得点了头。
贾琏连 连对贾母道谢,心说要紧时候贾母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从荣庆堂退了出来,到了警幻斋的山门边,便对小幺儿道:“去请了金、林之孝来。”说罢,一径地进 到房中,在棋盘变坐下,先将棋子都拾开,随后便拿了小锉刀去雕刻桃核,待金、林之孝二人来了,便将许家的事撇去孙阅大概是江苏巡抚之子的话说了一说。
才说完,金便咋舌道:“果然许家出了要命的大事?都说许家新娘子被个丫鬟轻轻巧巧地逼死了,我原还不信那丫鬟有这么大的能耐,如今看来,这里头定有不少事我们不知道呢。许家若不是恨极了那丫鬟,也不会为了她一个的缘故这么着将其他丫鬟一竿子打死!”
“就是。”林之孝虎着脸附和道。
贾 琏抽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听金、林之孝二人一搭一合,轻笑一声,黎婉婷决计想不到她在信里所说,只是成了许家在她死后挽留家族颜面的幌子,若她知道了, 不知她能否在泉下安息。手下一滑,毁掉了一颗桃核,干脆放下手上工具,“咱们家要改,应当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吗?”
林之孝笑道: “二爷说的是,并没什么要改的,政老爷原本用的就算是二太太、赵姨娘、周姨娘的丫鬟;大老爷用的,也全部算是几个老姨娘并太太的;大爷现在用的,大多是大 奶奶的人;二爷如今并不用丫鬟;宝二爷、环三爷年纪小,原本用的就都是老太太、赵姨娘的丫头,那些小丫头子,与其说是宝二爷、环三爷在用,不如说是他们的 奶娘在使唤。至于老太太,老太太心疼大老爷、二老爷,唯恐他们一把年纪还不尊重,也不会赏赐他们丫鬟;大爷身子骨不好,二爷执意不要,老太太也不会给大 爷、二爷丫鬟。”
贾琏点了点头,这么着这件事对贾家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叫贾家女人打着碧汀社的幌子大大方方地重新出门交际。
金跟着笑道:“若说可以改的,大抵就是发话下去,告诉丫头们年纪到了,便可以出去自己嫁人了。”
林之孝连连点头。
贾 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幸亏他也没将这事当事,摆摆手道:“知道了,就这么着吧。”再三揉了揉眼睛,待金、林之孝出去了,便去西间自己研墨铺纸,胡乱挑了 一张纸张,在上头写道“贾家依着在许家所说改了,却又什么都没改”,料想自己这信送过去了,许青珩当会断了那些不合实际的心思,便打发全福托着许玉玚的名 送过去。
全福只当这又是贾琏写给许青珩的“海誓山盟”,于是兴冲冲地出门交给朱龙,令朱龙送去。
朱龙怀 揣着这信便骑马向许家去,因昨天没随着贾琏去许家,并不知道许家里到底怎么了,只在心里为据说姿容出众的黎婉婷叹息连连,到了许家门上,见许家到处的大红 喜字都揭下来了,满府的人个个如丧考妣,细听,门房里有几个小厮也在为黎婉婷道可惜,寻了个稳妥的门上小厮,朱龙便将书信交了出去。
那小厮勤快地跑腿向许玉玚的前院书房去,见许玉玚还在睡觉,便将信搁在了许玉玚的书桌上。
家 里出了这样大的事,许玉玚哪里能安生地睡着,到了午时便醒了过来,匆匆地吃了一碗粥,唯恐许玉珩一时想不开,便出了书房去安慰灵堂许玉珩,陪着许玉珩守了 半日,再回来才瞧见书桌上有一封信,见是给他的,便直接拆开了来看,望见信上那句“都改了,却什么都没改”,先懵懵懂懂地不解其意,须臾醒悟到大抵这信是 给许青珩的,便打发人将这信去送给许青珩。
这信送过去时,许青珩正在许老太太跟前跪着,只见她两眼红肿,已经掉不下眼泪来,只是愣愣地,不时念叨一句婉婷姐姐。
“老太太,玚二爷送了信来。”五儿这会子不敢背着许老太太行事,拿着一封信,犹豫再三后,当着许老太太的面就说了出来。
“是什么信,拿来给我瞧瞧。”许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手边炕桌上放着一把光滑的戒尺,她扫了一眼许青珩身下的蒲团,见那蒲团十分地厚重,这才凌厉地去看五儿。
五儿一个激灵,险些踩到了自己直垂到脚面的素绢裙子,忙双手将书信送到许老太太跟前。
许老太太淡淡地接了,拆开了信去看,因曾看过贾琏的信,认得贾琏字迹,瞅了一遍,嗤笑一声,便叫五儿递给许青珩。
许青珩不解许老太太嗤笑什么,接了那信只一眼就将所有字看进心里,她最是明白黎婉婷是为什么死的,是以最是明白只有黎婉婷信中所说能够达成,对泉下的黎婉婷才是莫大的慰藉,此时接了贾琏的信来看,只觉这信是对黎婉婷莫大的讽刺。
许青珩声音沙哑地问:“咱们家……”
“咱 们家改了,却也什么都没改。”许老太太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此时居高临下地望向许青珩,叹息一声道:“你过两日,不必等婉婷出殡,便跟着家里两个老嬷嬷闭门 不出再学一学规矩吧,不然将来吃亏的是你,若你步了婉婷后尘……”说着,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落了下来。
“黎家……”
“黎家改了,却也什么都没改。”
“袁家呢?”许青珩不死心地问。
“袁家也改了,却也什么都没改。你呀,到底吃的盐少了一些。”许老太太落着眼泪嗤笑道。
许青珩眼神黯淡了,慢慢地攥着信纸,喃喃地问:“倘若那样,家里兴师动众地张扬这事……”
“不张扬张扬那起子奴几的狠辣,莫非要张扬婉婷的不识时务?”许老太太反问道,许家越是将这不是事的事当回事,才会越显得许家委屈,那些奴才的“奴大欺主”。
许青珩呆呆的,嘴唇动了动,便又紧紧地抿住了,手下意识地又展开贾琏的信来看,反复看了两次后,自己先嗤笑一声,将信丢在一旁,自顾自地低头落泪。
“跪够了,就起来跟你的嬷嬷请安去吧。祖宗留下的几千年的规矩,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许老太太嘲讽地一笑。
“……是。”许青珩有些服软地答应了,并不立时起来,待许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从炕上站起来慢慢向外去后,不禁瘫坐在地上。





红楼之公子无良 红楼之公子无良_分节阅读_94
五儿、六儿忙给许青珩揉腿。
“姑娘,要不要去信请教四爷该怎么办?”五儿想当然地以为贾琏无所不能,见许青珩神情委顿,便想起贾琏来。
许青珩微微摇了摇头,反问五儿:“你说,若是婉婷姐姐知道她平生志向成了她死后为她遮羞的……”说到此处,声音沙哑地再说不出话来。
五儿、六儿齐齐笑道:“我们不懂姑娘们的事,只是姑娘们做的事自然有道理。”
许青珩见跟她们也说不通,只得自己“识时务”地住嘴,扶着五儿、六儿两个,就去跟她素日里不肯见的老嬷嬷请安去。
☆、第93章
许家养着的两个老嬷嬷足有七八十岁,一个姓李一个姓王,俱是鬓发苍苍、规矩严厉之人。
往日里许青珩有许老太太亲自教导,这两位老嬷嬷便也乐得清闲,如今这二人正聚在一处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望见许青珩红肿着脸皮过来了,忙喊着心肝地将她迎过来,叫她坐在李嬷嬷坐的椅子上。
许青珩推辞不肯,勉强笑道:“老太太叫我来跟两位嬷嬷学规矩。”
李嬷嬷、王嬷嬷两个鹤发鸡皮的老人,听许青珩这样说,却也明白许老太太的意思。
李嬷嬷摩挲着许青珩的臂膀道:“到底是老太太英明,婉婷姑娘闹了这么一出,怕咱们家姑娘的名誉也有所损害。少不得我们对姑娘要严厉一些了,姑娘心里得明白我们是为姑娘好,千万别在心里埋怨我们才是。”
“不敢埋怨两位嬷嬷。”许青珩又连连请这两个无儿无女的老嬷嬷坐下,因听老嬷嬷用一个“闹”字来说黎婉婷,不又在心里为黎婉婷鸣不平。
“为了个丫头就这样,实在犯不上。”对黎婉婷之事一时半截的王嬷嬷拉着许青珩的手,待要拍一拍,又见许老太太已经打过她的手了,此时一双白嫩的小手青青紫紫,“谁家里没有这样的事?况且咱们大爷已经将人打发了,她还这么着,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正是,那些丫鬟不过是个玩意,还怕大爷糊涂地为了个丫鬟宠妾灭妻不成?”李嬷嬷声音沧桑地附和,见许青珩脸色不好,这才又缓和地道:“纵然是看不上那丫鬟,也该暂时忍了一口气,待过两些时日,大爷自然就对那丫鬟淡了。待到那一日,要怎样,还不由着婉婷姑娘了?”
许 青珩勉强堆着笑,眼前不禁又晃过贾琏信上写着的“什么都改了却什么都没改”,从满腔激情到一心无奈,虽不苟同这两位老嬷嬷的话,却含笑应对着,待这两位老 嬷嬷训完了话,天色已经黑了,走回自己屋子的路上,肚子里便咕咕叫了两声,回到屋子稍次间中,洗了手等丫鬟去端饭菜来的空当,便从百宝槅子上拿了玻璃匣子 下来,帕子梨花木木桌上,将匣子里的十二生肖倒了出来,拿着食指一一将桃核上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推正了细看。
“姑娘,老太太说将四爷的信拿给姑娘看。”五儿说着,又将许青珩丢在许老太太房中的信展开了放在许青珩面前。
许 青珩头会子觉得自己会错意了,黎家、袁家、许家便罢了,她以为贾家最是要改的彻底的,偏贾家也是改了等于没改;变通的法子,在旁人家可行,可在火眼金睛的 贾琏手上,他若有心,是断然不会许人用这变通法子的,手腕上的金铃铛叮当地响了两声,这清脆的声音没来由地叫她听着腻烦起来,拿着右手去脱左手上的镯子, 偏手掌生得太过白胖,用了力气也拔不下来。
“姑娘别伤到了手。”五儿不解镯子哪里得罪了许青珩,见她将自己的手勒得通红,赶紧叫人拿了水盆、皂角来替她摘镯子。
五儿不知,许青珩这会子失魂落魄的,只觉自己还戴着幼时的镯子,便永远都是小孩儿,由着五儿给她摘镯子,哑着嗓子问:“你说,四哥的话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
五儿不知她为何这样问,低着头也不接话。
“原 来他说的话,最要紧的就是挽回颜面那一句。”许青珩待要冷笑,又笑不出来,只觉自己往日太过幼稚,倘若自己对贾琏的话将信将疑,不信他的,便不会给黎婉婷 去信告诉她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觉“与个丫鬟计较实在有失身份”,倘若自己在信里一味地劝说嘲笑她太过钻牛角尖,兴许黎婉婷便不会答应嫁过来,便是嫁过来也会 因觉这世上并无“例外”而乖乖地依着世情老老实实地活在许家。
如此一想,许青珩也有些钻牛角尖地以为黎婉婷死了,也有她的两分责 任在里头,于是待六儿将一碗粳米粥、四样小菜摆在面前,便含泪吃了小半碗粥,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叫人拿了一本《烈女传》来翻看,待五儿催促她洗漱睡觉了, 只觉两只腕子上没有铃铛空荡荡的,躺在床上,向枕头下一摸,偏摸到的又是被自己奉为圭臬的贾琏的信,立时坐起身来,掀开枕头将信一一拿了出来,通通递给五 儿道:“拿去烧了吧。”
“姑娘,这可是四爷的信。”五儿睁大眼睛,不解许青珩这是怎么了。
“拿去烧了吧,若叫人看见了,反倒要生出是非来。况且,虽没定亲,但两家都明白这事,日后咱们也要避嫌,若非必要,不见也好。”许青珩赌气地躺在枕头上,两只眼睛肿胀得竟有些合不拢。
五儿见许青珩忽然要“规矩”了,心里吓了一跳,不敢逆着她的意思,只得捧着那些书信去烧掉。
许青珩侧身躺在床上,拿着手捂着眼睛不知不觉又哭了起来,忽地觉察到有人摩挲她的后背,一转头便望见许老太太坐在床边和蔼地看她。
“老太太——”许青珩哽咽一声,立时抱着许老太太无声地哭了起来,“……原来四哥满嘴义正言辞,不过是拿着婉婷姐姐的遗命替婉婷姐姐遮羞,并非是真心实意……”说着话,又再次没了声音,张着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若不是这样,你道我跟你祖父为什么这样喜欢他?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的话多荒唐,只管跟着他的话应下来总不会错。”许老太太搂着许青珩,见才一日她的小脸就显得瘦削了不少,再想起黎婉婷的事来,越发心如刀绞。
“可……”许青珩又只说了一个可字,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许 老太太笑道:“你还年轻,不知什么叫做顺势而为,若不依着他的话办,你婉婷姐姐没了,就是黎家恨咱们家;如今依着他的话办了,就是你母亲、你姑姑都同仇敌 忾憎恨那些奴才。不然,难道我们许家黎家要翻脸不成?难道我们许家要亡羊补牢,低三下四地向黎家求和,然后叫你哥哥好端端的娶个黎家庶出的丫头?”
许青珩原本就说不出话,这会子越发说不出话来了。
“明儿个一准有人来安慰我这白发人送黑人的,你只管跟着瞧瞧吧。”许老太太拿着帕子替许青珩擦了眼泪,从床边站起来,又叮嘱五儿、六儿,“多劝着姑娘吃些东西。”说着,便缓缓地起身向外去了。
许青珩听许老太太的意思,又像是她错了,重新躺在枕头上,满腹心思地辗转反侧。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果然就有许老太太房里的老嬷嬷来催促五儿、六儿过去。
许青珩挑了件翠绿的衫子穿着,因许老之安、袁氏等还在,不可打扮得太素净,便在鬓上簪了一朵白花,脸上略敷脂粉地领着丫鬟顺着抄手游廊向许老太太屋子里去,人过去了,许老太太偏打发她留在西间炕上做针线,又发话不许她出来见人。
许青珩心中不解,只百无聊赖地缠着丝线玩,听见外头丫鬟报道“贾家老太太,袁家老太太、太太,刘家老太太、太太、大奶奶来了”。
因听说贾母来了,许青珩便离开这榻,去碧纱橱上一扇蒙着青纱的小窗后站着,向外一看,果然望见很是富态的贾母与几家的老太太、太太、奶奶们都过来了。
众 人进来后,略寒暄了两句,彼此让了座,便听贾母咬牙切齿地道:“都是那起子白眼狼惹出来的祸事!我素来知道你们家的姑娘是又知书达理又安分大方的,她那么 个好人,竟然被人活活地给……”说着话,便拿着帕子抹眼泪,“我听了你们家的事,气得一宿没睡,见了琏儿,就对他说:‘别看着事是出在许家,咱们家一时半 会没事就能高枕无忧了。赶紧地将家里那些挑三挑四包藏祸心的下流种子都打发出去。’琏儿听了我的,困得两眼发青了,也不敢去歇息,立时带着府里的一群男女 管事们将满府里不安分的都打发出去了;我原看我们家珠儿媳妇一个人伺候珠儿太过辛苦,也要打发个丫鬟去帮忙,听说这消息,哪里还敢送去。”
“可 不是么?我们家听着也吓了一跳。虽那仵作说并无可疑之处,但若无可疑之处,玉珩媳妇那么个识大体的人会悬梁?据我说,该再请两个仵作好好查一查才是,定是 那贱婢下了毒手!”袁老太太道,这话说完,又自己答道:“哎,我老糊涂了,咱们虽是中等人家,但家里的姑娘岂是肯叫个仵作去细查的?怕是宁肯吃了暗亏,也 不肯叫人动了姑娘一根指头。我连着骂了家里的老爷、小爷两天,只告诉他们‘若贪一会子快活,留下祸根来,这以后可怎么着?’,又叫家里的管事媳妇们好好盯 着家里的年轻丫鬟,挑出几个狐媚子打发出去。”
许老太太苦笑道:“并没什么暗亏不暗亏的。我也埋怨老太爷小题大做,他偏不信,非说要杀一儆百,非要吵吵嚷嚷地要整治府里的规矩。”
“老姐姐,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家受了这么大委屈,我们还能不明白你们吗?”刘老太太忙道。
许 青珩隔着纱窗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中,见没一个人肯信许家没有“暗亏”,慢慢地离开这纱窗,又回到炕上坐着,心想:是了,许家的那些看似“离经叛道”的事, 在外人眼中不过是遮羞的幌子;倘若许家没甚动作,只将黎婉婷风光大葬了,人家还以为许家亏待了黎婉婷理亏呢;如今许家没做什么却放出许家为黎婉婷连同黎家 一同整治府中女仆的消息,再无人怀疑黎家许家会恩断义绝——怕黎太太、黎碧舟这会子也没回过神来为黎婉婷向许家讨要“公道”。
看似是黎家逼着许家改了规矩,实际上,又何尝不是黎家顺着许家给的台阶下了台?
如今黎家没错、许家也没错,错的就是罪大恶极的素琴、孙四娘、孙阅了。
外间里头满满的都是咒骂黑心奴才的话,许青珩待到一个时辰后,众妇人被请去花园里吃宴席时才从碧纱橱中走出来。
“你可能想到比这更好的法子来化解黎家、许家的尴尬?”许老太太很有些苍凉地坐在空旷的明间里,一双苍老的眸子嘲讽地望着许青珩。
许青珩嘴唇一动,原本许家、黎家该是要互相攻讦才合常理,如今两家齐心合力去骂贱婢,自然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你原疯疯癫癫地说些放了天下奴籍的话,却不想如今各家子更防着奴婢们,对她们约束更多了吧。”许老太太又嘲讽地问。
许青珩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此情此景,非事与愿违四个字不可描述。
“日后跟着琏哥儿多学一学,疯疯癫癫可以,但要疯到点子上。”许老太太看许青珩萎靡不振,便又适可而止地不再训斥她。
许青珩低低地答应着,辞了许老太太,便向黎婉婷的灵堂走去,先望见锦被绣褥中黎婉婷静静地躺着,给她上了一炷香,这才在许玉珩身边跪下。
“哥哥,四哥那天的话,你信吗?”许青珩扭脸看着一直不吃不喝憔悴非常的许玉珩,不心疼起来,灵堂里素净非常,因黎婉婷年纪小,陈设也不甚隆重。
“什么话?”许玉珩反问,眼睛盯着黎婉婷的灵床,总以为她下一会子就会翻身坐起来。
“就是那什么碧汀社的事。”许青珩捧起许玉珩面前的碧螺春递到他嘴边,见他不喝,才又将杯子放下。
“…… 那会子伤心,便信了,回头想想,一点都不信。弄个标点他尚且谨小慎微,又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放了什么奴籍呢?”许玉珩嗓音低沉地说,嘴唇裂开之后嘴里盈满 了一股腥甜,“可我信他的心意不坏。”至少在那会子所有人都伤心地失了分寸,黎家许家眼瞅着就要反目成仇,还有个贾琏果断地替众人拿下了一个“两全其美” 的主意;不然,许家黎家当真要反目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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