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长公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捕快A
是以林默的一番话不卑不亢,细思却大含哲理,激起在场宾客的一片叫好喝彩声,亦叫方才那发难的狂生无言以对,只得讪讪地归座。
席间扬州督府吴志章便抚着自己的一把美髯,摇头晃脑地笑着说:“‘芙蓉万里潇湘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林大人,老夫为你可惜啊。”
林如海和他关系融洽,又知道他喜欢开玩笑,便接口说:“不知道吴大人可惜什么?”
吴志章故意唉声叹气地说:“可惜林大人少生了一个儿子啊。不然,岂不是传说中的‘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了吗?”
吴志章这话说得十分巧妙,既恭维了前科探花林如海,又捎带着褒扬了林默前途不可限量,叫林如海听了十分舒心,嘴上倒是谦虚地推辞说:“哪里哪里,这倒是吴大人谬赞了。”
外面的一片欢腾声传到了里面,叫在内厅里品筵的女眷们也开始兴致勃勃了起来。
往日里这扬州督府吴志章的夫人与贾敏最为熟稔,此时在贾敏耳边笑道:“外面都是一叠声地在盛赞府上的小公子呢,说是长得俊俏无双,又好教养,又好文采,难得在外面这么些年,倒是一点也没长歪。我们都说呢,这原是林大人g子正,所以苗子也正的缘故呢。”
此之蜜糖,彼之砒霜。这一句话要是落在林如海耳里,自然是叫人舒坦的恭维话,落在有心病的贾敏耳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是,对方是和她品级差不多的官太太,又是说的冠冕堂皇之语,贾敏也不好说的,只是笑着点头。
旁边的人却也起哄,说道:“可不是吗?林夫人真是好福气啊,一双儿女,都是如此人中龙凤,真真羡煞旁人啊。”
贾敏继续保持着矜持有度的贵妇风度微笑不语,只是觉得笑得脸有些发僵。
却又有不识趣的人说:“外面都说是小公子相貌不俗,非寻常可见,即便是潘安再世,也未必就比得下去小公子的风采呢。林夫人何不令小公子此刻进来一见,也叫我等开开眼界?”
贾敏再也忍受不了这群人给那死小崽子狂戴高帽子了,冷冷地说:“内帷之地,岂可叫他一个无知小儿乱闯?”
这话说得太硬了,一下子人声鼎沸的内厅就冷了场。
虽说礼法规定男女七岁不能同席,可是实际上谁又真正把那点子清规戒律很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罢了,进来逛逛也没啥了不得的,就是不知道这一贯也是和颜悦色的林夫人今日为何如此较真,身为主人家还这般疾言厉色地!
众人被扫了兴致,便不再绕舌说事了,都一个个闷头大嚼。吃完了,便都纷纷吩咐手下的丫鬟说:“去前厅看看,老爷那边完了没?若是完了,便一路回了吧。”
贾敏这时才觉出尴尬,本想挽回,怎奈她心x高傲,竟是拉不下那脸皮,只得眼睁睁看着内眷们一个个告辞而去。
贾敏恨得直咬牙,简直就听不得人提及那小崽子的好,一听那些话,她就会克制不住地焦躁易怒,这到底是怎么了?
黛玉见母亲一脸铁青,不解地说:“外面的人都把哥哥夸到天上去了,为何唯独娘亲不喜欢他?”
贾敏一把攥紧了女儿的手,手劲有些大,叫娇弱的黛玉微微皱眉。不过心有灵窍的黛玉看到娘亲一脸铁青的脸色,便什么也不说了,只是怯怯地看着母亲。
贾敏蹲了下来,目光钉入女儿天真无邪的眼睛,慢慢地,但是非常清楚明白地说:“爹爹面前你得管他叫哥哥,但是,娘亲告诉你,他不是你哥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害了娘亲和你,你要时时记住这一点!”
次日,王庆儿家的快步赶到贾敏的枕霞居,悄声说:“大小姐,老太君那边打发人回了咱们的节礼了,还有……”
王庆儿家的顿了顿,又说,“随行的还有不少人呢,不过,只有几个往日常来的二等仆妇进了府,其余的说是暂时安置在府后面的兴隆巷那边,要等大小姐定夺了再安置呢。”
贾敏心下了然,看来母亲那边得了消息,已经做出了对策,并雷厉风行地派了人手过来加持协助,想来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解决掉讨厌的小崽子。好!到底还是母亲疼我,还为我谋划分忧,真是夜时光、及时雨啊,贾敏不禁信心大增,连眸光中也带上了三分喜色。
19奸计
这次贾府派来给林府回礼的领头的仆妇亦是贾老太君的心腹,都唤她作“钱进家的”,长着一张圆盘大脸,腮上微微几点雀斑,未语人先笑,态度极好。这钱进家的虽然不如赖大家的伶牙俐齿,能掐尖卖好,但胜在态度端正,言语和软,在贾府里也算是有些体面的,想来也是,贾老太君使唤惯了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钱进家的看着下仆们将一箱一箱的回礼流水般搬进来,便一一打开,指给贾敏看,又口齿利落地说着:“这是金,玉如意各一柄,白玉观音一座,老太太给姑爷和大小姐赏玩的,这是大红、鹅黄、石青、湖绿四色羽缎各两匹,等天凉了好给大小姐做外面的褂子穿,这是烟霞紫、杏子黄、葱青色、翡翠碧的宁绸各两匹,正适合这天气穿呢……”
钱进家的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又打开几个描画着j美折枝花卉图案的填漆木质锦盒,说:“这里有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金银项圈各两对,是老太太给姐儿的,或是姐儿自己玩儿,或是赏人,都是展样又大方呢。哦,还有,这些是老太太专门给姐儿在翠宝斋打制的各种金玉首饰,老太太想着姐儿大了,该是要留头发了,故而去定制的这些。”
贾敏看了一眼,见里面簪子、钗子、步摇、耳环等等应有尽有,珠光宝气,粲然生辉,心里极为熨贴,便笑道:“到底是老太太心思细巧,连我这亲娘都没想到呢,总说是玉儿还小,没得叫那些金的银的压得她个小人儿脑袋沉。”
钱进家的笑得一脸和煦,说:“这些簪子、凤钗都是小小巧巧的,又好看,又不会压得姐儿难受的。”
另外,还有什么各式各样的粽子啦鸭子啦咸蛋之类的吃食,好在这一路都敞在风地里吹着,天气也不甚炎热,居然没有坏,叫钱进家的交代清楚了之后便松了一口气。
就连往日陪嫁过来的仆役、厨子等人都有赏赐,一般就是新制铜钱五百,或是茧子绸缎的尺头,不一而足。
钱进家的一一分说完了,才指着地上的一个盒子,说:“这一套文房四宝和两匣新书,还有这一个荷包是给那默少爷的。”
贾敏轻藐地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荷包里有些什么?”
钱进家的将荷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给贾敏看,说:“就是几个小小的金银锞子,老太太说,到底要手面上遮得过去,才好叫姑爷也没甚说的。”
贾敏“哼”了一声,说:“倒便宜了他,得了我娘家的好处去!”
钱进家的都有些甩汗,这么寒酸的表礼大小姐还嫌给多了。往日就是偶尔有个家境不甚好的亲戚来了,若是话语讨了老太君的好,赏的也不止这点子东西!这默少爷,还真是“眼中钉,r中刺”,难怪将她这几十岁懒得动的人都差遣了来做这一桩事!
钱进家的叫人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又见贾敏眼睛微微阖起,便悄声说:“大小姐可是乏了,那奴婢便先退下。等大小姐歇好了,再来说老太太交代的这一桩要紧的事情。”
贾敏的眼睛却一下子便睁了开来,说:“现在就说吧,看你老是说一堆没要紧的,我才犯了困。”
贾敏命丫鬟们都出去,最心腹的大丫鬟春雨守在房门口。确信没有人可以偷听了去了,钱进家的这才说:“奴婢也恨不能一下子就将老太太的心思神意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与大小姐听,就怕这府里人多眼杂地,一来就看见咱们巴巴地躲在房里密谈,叫人起了疑心,跑去姑爷那里搬弄是非就不好了,少不得走个过场,将节礼的事情掰扯清楚了再说话。”
贾敏点点头说:“你们几个惯常服侍母亲的老姐姐谨慎的好。”
钱进家的说:“老太太的意思是:这事情急不得,须得徐徐图之。”
贾敏有些焦躁地说:“现下那小崽子风头劲得很,说是学问也不错,老爷疼惜他得跟得了个活宝贝似地,就连玉儿都要往后靠边,叫我心里如何忍得?”
一说起林默来,贾敏便想起来今天早上林如海临走的时候说的话,恨得压g直痒痒。
林如海一大早说的是:“夫人,昨天我考校了默儿的学问,本来以为他在人家缙王府里不过是个侍读,学不到什么真才实学,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是博闻强记,四书五经俱是信手拈来,说得头头是道,叫我大吃一惊、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真是意想不到之喜啊。既如此,便叫默儿明年就去考童生去!”
当时贾敏也装出一副欣慰开怀的样子,陪着夫君呵呵呵笑了一阵子。
谁知林如海话锋一转,又说:“既如此,当下便是默儿的功课最为要紧了,可惜我每日公务缠身,只能在闲暇时提点一二,我琢磨着还是要给他选个学问好的西席,好生点拨点拨。”
贾敏便一下子提高了警惕,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果然,林如海接着便说:“玉儿的那个西席贾雨村往日是中过进士的,学问g底深厚,叫他来点拨默儿便足够了。”
贾敏手里的帕子一下子就攥紧了,嘴唇略有些抖,眼睛也有些发红,问道:“那玉儿呢?难道叫他们兄妹两个一起进学?”
林如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玉儿一个女孩儿家,况且又年幼,学了几本书已经尽够了,难不成还叫她也和默儿一样考举人考进士不成?再说,她身子弱,不如歇了功课,好生调养身子,昨儿晚饭时我看她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真是心疼。”
往日林如海为黛玉花大价钱聘请贾雨村来作启蒙时,贾敏还笑他小题大做,花冤枉钱,并不以黛玉学多少学问为念,毕竟女孩儿家,知书达理虽然重要,贞静女红还更要紧些,但是那时贾敏却是一阵阵心头发紧:现在是先生被抢跑了,以后又是什么?难不成黛玉的好东西都要叫那小崽子一样样搬走、夺光了不成?
贾敏实在忍不住,便口气生硬地回了林如海几句,言下便是不乐意的意思,林如海没想到她会这般,也不高兴了,于是,不欢而散,现在贾敏想起来还觉得x口发闷呢。
钱进家的摇头说:“大小姐想想,那庶出的少爷如今得姑爷的百般宠爱,饮食出行等一应都是有交代的。大小姐若是遽然动手的话,不仅不一定能得手不说,就算侥幸得手,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姑爷伤心之下岂有不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而一旦暴露了,大小姐也决计讨不了好去。为了一个庶子,落得被休回母家的下场,岂不是得不偿失?”
贾敏目光微闪,迟疑着说:“那倒是,我也是虑及后果,才不敢轻举妄动,就等着母亲支招呢。”
钱进家的笑着说:“老太太的看法呢,这个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要落在一家之主林姑爷的身上。据老太太的谋划,姑爷当前是将那庶出的少爷宠爱得无以复加,所以,大小姐现在万万不可去‘老虎头上扪虱子’,而应该是在面上和和气气地对那小少爷,却在私底下暗暗运作,直到叫姑爷厌腻了那小少爷,才好弄后面的动作。”
贾敏蹙眉道:“简直是天方夜谭!老爷把那小崽子夸得跟一朵花似地,又是学问好,又是教养好,还心x宽大什么的,就没一处不好的!我看老爷倒是要越来越喜欢他,把我的玉儿都盖了过去了,又岂会厌腻?”
钱进家的说:“大小姐自幼聪慧,但在这人心上面,却还是不如老太太看得通透。男人家呢,自来是重视子嗣的,姑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是离散之后失而复得的,这会子当然是倍感珍惜,稀罕得不得了的,听说姑爷还把大管家都弄了来叫打理少爷的房屋饮食出行事宜什么的,可见是用了心的。可是,日子久了,男人家大多不耐俗务,兼之也看着习惯了,慢慢地就会疏忽,渐次不会去过问那小少爷每天和些什么人在一起,又或者房里有些什么人在伺候,到时候就好弄手脚了。再者,这少爷吧,现在看着是好,可是谁知道呢?十岁左右的年纪是最容易被人勾引着学坏,移了x情的。大小姐您说说,姑爷虽然当了多年的官儿,可是股子里还是文人习气,最重这个门楣家风的。若是小少爷往后沾染上富家子弟的恶习,每日斗**走狗、流连勾栏,您说姑爷还会将那小少爷捧得跟手心里的宝一般吗?”
贾敏听得微微点头,钱进家的又趁热打铁地说:“少爷变坏,姑爷可怪不着大小姐您。您虽然是他嫡母,负有教导之责,但是,听得人说那小少爷年少时曾经寄人篱外,没经过大的富贵,原有些眼皮子浅,如今这一下子掉到安乐窝里,到底把持不住了,也是常情。”
贾敏想了想,觉得有理,又问:“然后呢?”
钱进家的说:“若是姑爷认定那小少爷已经彻底蜕化成不学无术又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g本不堪承继林家之将来,对他的心就肯定会一点点冷下来,最后失望透顶。在那种情况下,若是小少爷突然出了什么事故死了,姑爷想必不会因为一个不肖之子的意外身亡而大生疑心吧?也许他只是叹息一声有如此逆子不如没有,便丢开手了吧?那样的话,大小姐不是轻轻松松地就蒙蔽了过去吗?”
贾敏不禁叫好,说:“确实,现在若是小崽子忽喇喇地死了,老爷绝对是要追查到底的,可是,若是老爷真的不在意那小崽子了,事情倒真是好办得多。做起来容易,事后也容易遮掩糊弄。只是……”计划很美好,实施起来难度不要太大啊。那小崽子又不是我屋里的小丫鬟,有那么听话,叫堕落就堕落?贾敏心想。
钱进家的看透了贾敏的心思,胖胖的脸上满是笑意,说:“只要大小姐觉得这事儿可行,老太太便有三条锦囊妙计。一计不成,还有一计,管叫那小崽子身败名裂,叫姑爷引为家门不幸。”
贾敏“哦”了一声,将身子微微前倾,一副极其感兴趣的模样。
钱进家的便压低了声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听得贾敏连连点头,道:“母亲不亏是智多星,办法真多!看来我的修为还差得远呢。”
20节礼
林府的后园子虽然不比缙王府的气象万千,却亦有一两处风景别致之所,譬如园子的东北角上有一个极大的池子,池边是嶙峋假山,池中则盛开着一池荷花,此时恰值花期,田田的荷叶就如同一个个巨大的翡翠碗儿一般托着上面粉色的、白色的、火红的荷花,摇曳生姿,叫林默不禁如古人一般吟咏出那著名的诗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林默这几日都不曾出门,乖乖地在家里温书,看得累了,便到这离他住的“小山居”颇近的荷花池边上来散散步,喂喂池子里的鱼儿,排解一下心情。
林默正出神呢,却见一个小丫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默少爷,云罗姐姐说,太太那边叫您过去呢,说是京城的外祖的府里送了节礼来,也有指名给您的,让您自己去取了来。”
林默略略皱眉:贾敏这个女人真会作!贾府的人听说是昨天就到了林府,把送礼的东西都一一交割了清楚。她昨天不给我,今天早上我去给父母晨昏请安时也不给我,偏偏要在这大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叫我自己过去拿,不是故意折腾我是什么!
贾敏当着人对林默也是笑若春风地,可是,林默的芯子里面毕竟不是十岁的顽童,又加上这些年的见识,对她那些虚情假意的把戏不说是洞若观火吧,也是揣摩得八|九不离十,对自己当下的处境有了清醒的认识。
林默认为,自己现在虽然得父亲的宠爱,俨然是这林府里老爷太太之下的“第三人”了,实际上呢,却是毫无g基,g本不能和在林府内经营了将近二十年的贾敏对抗,应该和历史上的著名老狐狸譬如袁世凯啦之类的学学,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再说,和她一个内宅妇人对抗什么呢?把书读好了,到了科考的年龄,便离了家,出去干自己的事业去了。搞什么宅斗,不是拉低了自己的层次吗?林默甩了甩头发,不屑地想:贾敏筒子,你的战斗力很强我知道,可是用不用得着这么草木皆兵啊?我是真的不想和你争什么,我和你之间又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化解的阶级矛盾,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不屑归不屑,林默到底不敢违抗母命,跟着那小丫鬟去了贾敏住的“枕霞居”。
到了贾敏日常起居的东耳房,见贾敏端端正正坐在一把楠木交椅上,似乎在品茶,林默便上前施了礼,说:“母亲唤了儿子来,可有何吩咐?”
因着没有旁人,贾敏也懒得装样子,端着一个白底绘着五彩鱼藻纹的瓷杯,轻轻拨动着茶叶,眼皮也不抬一下,冷漠地说:“老爷和你说了要聘西席辅导你举业的事情了吗?”
哦,林默想起来了,父亲那日考校了自己的功课之后喜气洋洋于腮,还提及要将黛玉的西席贾雨村弄来给他使,又说不一定,还要和贾敏商量了再说。这会子贾敏劈头就问这个,莫不是她不乐意?
其实,林默并不想要那个原著中臭名昭著的贾雨村给自己当业师,想着这人草菅人命,恩将仇报、坏事做绝就恶心得不行,相对于“智育”林默觉得“德育”也很重要啊有木有?再者,这贾雨村虽然这会子将狐狸尾巴藏得好好地,倒是学问极好,林黛玉蒙了他的指点,才锦心绣口,才思横溢。我要是把她的老师给抢跑了,那书中仙子一般的林妹妹还会有那么多诗情画意般的情感吗?会吗会吗?
综合上面所想,林默便开口说:“父亲只是略微和儿子提了一下,未下定论。儿子忖度着,君子不掠人之美,妹妹好容易才习惯了贾先生的传授,何必又换业师?又兼之妹妹乃是娇客,原该我多谦让着妹妹的,哪有叫妹妹事事迁就我的道理?倒叫儿子惶恐,不如另外给儿子延请业师,或者去外面的学堂进学也是可以的。”
贾敏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就谦让了,一席话也说得合情合理,颇为动听,倒是有些诧异,心头略略一松,便说:“你比妹妹大着三岁,原是该让着她些的好。”
林默作揖答:“是,谨遵母亲教诲。”
贾敏又想到这小崽子小小年纪,倒是好口齿好手段,不禁在心下暗暗警惕:现在有我在这里坐镇还不至于如何,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黛玉还不得给他欺负死了?
贾敏心里盘算着,嘴上却吩咐丫鬟将贾老太君准备好的那个锦盒拿了来,说:“这是你妹妹的外祖贾府那边回的节礼,也有你一份,就不知道合不合你用了。”
贾敏将“你妹妹的外祖”几个字咬得特别重,说完了,眼里还弯起了一点自傲的笑意,叫林默的心像是被黄蜂尾后针遽然扎了一下似地。
要知道,在前世里林默可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幺儿,除了有些不知道世道艰难的大少爷脾x之外,家世好相貌好学习好样样都好,算是天之骄子,转世之后呢,幼年受的磨难也好,在王府的寄人篱下也好,林默都可以咬咬牙、忍过去就算了,唯有回归林府之后的这出身问题叫他不得不芥蒂:在这个时空里,人们要侮辱一个男人,往往不是辱骂他的祖宗十八代,也不是将他家族里所有的女x都用生|殖|器意y一遍,而是换做这样一句话:“你个小妇养的!”就言简意赅,抵得过全部了。
简而言之,在这里,“小妇”也就是小妾养的儿子并不比现代的私生子的遭遇好多少。庶子,从表面上看仅仅代表着不是主母生的,而这一项却可以裂变为如下几点缺陷:没有母舅家的权势,没有好的教养,处处低人一等,将来娶妻出仕也要被人挑拣。说起来,现代社会拼爹,而古代社会,既拼爹也拼娘,没有好爹,朝中无人不好做官;没有托生到主母肚子里,连家产都分不到多少,随便就给人打发了去,更别说将来的仕途和娶妻了,嫡子和庶子的待遇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分。
林默运气不好,是个庶子,可是,运气也没差到极点,一来,林家家大业大,二来,林家居然就他一个独子,就算是庶出,也是宝贝蛋一般了。
可是,恼人的是,这个贾敏总要趁着林如海不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用这个出身问题来敲打林默,冷嘲热讽他是从父亲的小妾的衣包里爬出来的,出身卑微。一次也就算了,几次三番地来逗弄,叫林默实在是忍无可忍。
林默再一见着那寒酸的节礼,又回味细思着贾敏刚才的一席话,心里越发恼怒:一套笔墨两本书,看成色也是极普通的,当是打发叫花子吗!这是在合着刚才的那话,嘲笑按着我的出身,只配使这些东西呢。我要就这么收了,还真当我是个软柿子好捏!哼,看来我之前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有些事情不是忍让就能一时风平浪静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若是不及时反击,这女人绝壁是步步进逼!
真忍不住想回她一句“谁稀罕你娘家那几样破玩意儿啊?”
可是,不能。
只是尖刻对骂的话,只能显得自己chu鄙不堪没有读书人的风度,那不是反而趁了她的心,更加叫她拿住短处,在人面前小题大做、抹黑自己了?
林默站直了身体,唇角微微弯着,露出一点兴味的笑容,说:“母亲这话可是说岔了?论理,妹妹的外祖可不就是我的外祖?既是长辈所赐,默儿自是恭顺领用,又岂敢挑剔合用不合用?”
贾敏一时语塞。她本来是想标榜一下娘家的势力威风,可是,却没有细思这话里的漏洞,按着当下冠冕堂皇的说法,嫡母即是庶子的正牌母亲,嫡母的娘家人也可以看作是庶子的舅家。
林默看着她略略迟滞的表情,故作天真地说:“莫不是母亲要刻意提醒默儿不是您亲生的?”
贾敏心里一百个想恶狠狠地回答他“是”,嘴上却哪里敢说?这话要是给小崽子学说到林如海耳内,是绝对要挨一顿斥责的。嫡出庶出,只能在心里嘀咕,说出来,就是没规矩,失了当家主母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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