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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徐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暮兰舟
纪纲等人小半年没吃着肉了,看着刚出锅的小笼包子,眼睛都直了。
一行人坐满了包子铺,甩开了腮帮子吃。徐妙仪看着高耸的凤阳城墙,熙熙攘攘的街道,顿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和朱棣喝着麦子粥,吃着咸菜疙瘩当早饭,入目皆是稻田和菜园。日子静谧而美好,好像是一场梦境。
今天踏上归途,要重新面对京城里各种暗算、纷争、腥风血雨。以前徐妙仪独自面对黑暗,而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马三保泡了一壶茶水,自己先尝了尝味道,当场就吐出来,纪纲紧张的说道:“有毒!”
马三保摇摇头,叫来了店小二,“你们的水井是不是多年没淘过了?这个味道和刷锅水差不多,怎么喝啊。”
店小二委屈的说道:“今日不知怎么了,明明有没有下雨,井水却是浑的,这街上邻居的水井都这样,我们也没法子啊。”
这时纪纲突然吓得跳上了桌子,指着地面大声叫道:“老鼠!好多老鼠!好大的老鼠!店家,你家肉包子是不是老鼠肉做的?怎么跑出了这么多老鼠?”
吱吱!
一群灰毛老鼠尖叫着跑出来,混在鼠群中的还有许多如指甲盖大小的长须蟑螂!密密麻麻如流水似的淌了一地,马三保看得寒毛直竖,差点吐出来了,赶紧学着纪纲跳上了桌子上。
这时从村里带过来的、关在笼子里的下蛋母鸡也疯狂的啄着竹笼,发出凄厉的咕咕声,似乎想要挣扎飞出去,院里看门的黄狗汪汪叫着,居然飞身跳过了院墙!
井水无缘无故变浑……虫鼠倾巢而出,鸡犬不宁,糟糕!
朱棣背起了徐妙仪,大声叫道:“要地动了!都跑出去!把街坊邻居都叫出来!”
发生这种异象的不止包子铺一家,朱棣等人跑到街道上,周围店铺里的店家和客人也纷纷涌向街道,群犬沸腾,老鼠和各种虫子在人们脚下乱串,有积年的老者跟着朱棣等人一起大呼道:“地动了!要地动了!东西都扔了,逃命要紧!”
凤阳自古以来都是多灾多难的地方。地震、兵祸、水旱、瘟疫、蝗灾,甚至一度闹过虎灾,元朝时这里猛虎泛滥成灾,一度人烟灭绝,安远大将军应宜儿赤全国招募猎户,打死了一千多头老虎才平息祸患。
自从朱元璋登基,将凤阳封为中都,大兴土木修建围墙城池,减家乡赋税后,凤阳焕然一新,人口倍增,被各种灾难折磨得几经麻木的凤阳百姓似乎终于盼来了出头之日,但很快天灾再次降临。
出现异像约半盏茶后,南风突然停止了,树叶微丝不动,连天上的云都静止了,短暂的宁静后,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凤阳城像一艘遭遇暴风雨的船,激烈的摇晃着,船上的人们被甩的如物件似的在街面上滚动,瓦片砖墙如雨点般从天而降,砸向人们的血肉之躯。
锦衣卫和燕王亲兵手挽着手,将朱棣和徐妙仪护在中间,地动过后,凤阳城房屋倒塌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没人敢住进去,大家宁可住在帐篷和临时搭建的草房里。
地动之后,天上乌云滚滚,压城而来,黑云压城城欲摧,一道闪电过后,大夏天的下起了冰雹,天气骤冷,随后是绵延不绝的大雨,地动加上水灾双面夹攻,给了这座刚刚兴起的中都新城当头一棒。
凤阳是龙兴之地,朱元璋的故乡,连祖坟都在这里,消息传到京城,朝野震惊,洪武帝要御驾亲自去家乡赈灾,被文武大臣阻止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岂能儿戏。
最后宰相李善长退让一步,说可以叫储君东宫太子代天子去凤阳赈灾,太子朱标临危受命,连夜赶去凤阳。
朱元璋对着家乡的方向跪地痛哭,马皇后也跪在身边,对着公婆寝陵的方向三拜,劝慰道:“四郎在密信上说凤阳皇陵并无大损,城墙只是有些地方开裂了,并没倒下,所谓地动伤了大明龙脉的谣言纯属无稽之谈,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蛊惑民心,乱我大明,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太伤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赈灾,尽量挽回损失,多救一些百姓。”
朱元璋鬓发霜白,听闻凤阳地动后,鬓边的白霜爬满了头发,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高处不胜寒,只有面对同甘共苦多年的结发老妻时,朱元璋的眼神里才会露出一丝迷茫和摇摆:
“去年星象屡出异端,二月岁星逆行入太微,三月荧惑犯井,四月荧惑犯鬼,五月太皇犯毕。钦天监说是五星紊乱,日月相刑之像,老天在警告朕。朕也下过罪己诏了,可是老天怎么还不放过朕?凤阳地动,紧接着又闹起了水灾,难道这是老天在惩罚朕?”
马皇后劝道:“皇上,鬼神之说,不能全信的。”
朱元璋摇摇头,“朕以前也不信的,被迫下罪己诏,只是为了堵那些整日叽叽喳喳大臣们的嘴。可凤阳地动,撼动祖宗们的长眠之地,刚建好的城墙都开裂了,朝里朝外议论,说这是天谴,老天给的警告。可朕不服啊,难道朕真的做错了吗?”
“朕自从登基以来,勤勤恳恳,从无一天松懈,连病痛时都坚持批阅奏折。朕整顿朝纲,肃清吏制,爱惜百姓,可是那些人却把朕比作秦始皇,骂朕苛刻,独断专行,朕分封儿子们,他们又怨朕分封太奢,当一个明君怎么就这么难呢?”
马皇后轻抚着洪武帝的太阳穴,说道:“又头疼了吧,皇上,我是妇道人家,后宫不得干政。论理,谈到政事,我应该回避才是。只是这几天我听允炆这孩子讲史书,把古时凤阳历朝历代的灾难都说了一遍,皇上居住的村落属于太平乡,其实那个地方从来都不是太平之地。太平只是百姓的理想罢了。”
“就好像婴儿出生时算八字,阴阳五行,五行缺什么,金木水火土,小名里就写个什么字。乱世出英雄啊,皇上荣登大宝,一心想将饱受痛楚的家乡变成苏杭那样的人间天堂,甚至一度想要迁都凤阳。若要成就如此基业,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定有各种阻碍,这次凤阳地动,是老天在考验皇上扶持凤阳的决心。越是紧要关头,皇上就越不能退缩,摇摆。”
马皇后将地动由天谴转移成了考验,洪武帝暗淡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你说的对,凤阳自古以来是多灾多难之地,否则朕的父母兄弟何以饥饿而死呢,朕现在都记得荒年的时候连树皮都啃光了。如今的凤阳虽远不如江南繁华,但至少是史上最好的时候了,朕去凤阳的税赋,百姓安居乐业,朕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家乡。”
马皇后点点头,说道:“天谴是天谴,天灾是天灾。天谴是因世间无道,老天为警高世人而用,而天灾和人间政事没有关系,该发生就发生了。非要把天灾说成天谴,逼皇上下罪己诏,其心可诛!”
洪武帝感动至极,情不自禁说出了马皇后的闺名,“秀英,你真是朕的贤内助。”
马皇后和洪武帝相伴多年,她的处世之道是在小事上可以让步,可以想方设法劝谏丈夫,但只要是军国大事,不管孰对孰错,她都必须坚决的站在丈夫这边,安慰丈夫,鼓励丈夫。
帝后齐心,方能稳住朝政,稳住江山社稷。马皇后知道这样朝中必然会起一阵腥风血雨,那些坚持天谴之说的大臣轻则丢官,重则丢命。
可君威和皇族的尊严本来就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谁若触犯,立刻化为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 朱元璋对家乡是真爱,为了增加家乡人口,他甚至赦了死囚的罪,要他们去凤阳种地:
洪武元年(1368年) 整修濠州城。整修的城开6门,有9条街、24坊。
洪武二年(1369年)九月 朱元璋下诏,以临濠为中都,建置城池宫阙,如京师之制,从此,一个动用百万之众,征集全国物资,耗用万万计银两的浩大的中都工程,在这里开始了。
改钟离县为中立县。
同年,朱元璋命临濠府加修寝园,厚封广植,崇列华表,始称皇陵。
洪武三年(1370年)六月 朱元璋令迁徙苏杭一带民众4000余户至临濠府耕种。所种之田永为己业,官给牛、种、舟、粮等钱物以资助,且三年不征税。
改中立县为临淮县。
洪武四年(1371年)二月 朱元璋到濠州,祭祀皇陵,视察中都,召见汪文、刘英及亲邻。
同年三月 朱元璋令中原一带流民往临濠耕种。
同年,将临濠府属地扩大为九州十八县。
洪武五年(1372年)正月 朱元璋下诏,今后凡犯罪发往两广充军者,全部发往临濠屯田。
洪武六年(1373年) 改临濠府为中立府。
同年十月 朱元璋以山西弘州、蔚州、定安、武朔、天城、白登、东胜、丰州、云内等州县受北方元兵骚扰,故将这一带居民移居中立府,共8238户,39349人。
洪武七年(1374年)八月 改中立府为凤阳府,将临淮县所属太平、清洛、广德、永丰4乡划出,置凤阳县。
同年,迁徙江南民众14万往凤阳屯田。
洪武八年(1375年)二月 朱元璋敕刑官,凡百姓犯死罪者,皆工役终身;官吏犯罪,轻则屯种,重则工役,皆发往凤阳。
同年四月甲辰 朱元璋至中都,祭告天地于圆丘,祭祀皇陵,丁巳还京,立即下诏,罢建中都,进行了6年之久的明中都工程从此停工。
☆、第175章 速逮射之
凤阳地动,紧接着淮河水灾泛滥。不少官员又乘机上书,重提去年“五星紊乱,日月相刑”的星象,说老天示警,皇上治国三大过:分封太侈、用刑太过、求治太速。





大明·徐后传 大明·徐后传_分节阅读_171
其中一个儒学训导的上书直戳了洪武帝的龙鳞:说强干弱枝,才是国家稳定的根本。如今皇上执意裂土分封,微臣恐怕数年之后,尾大不掉,强枝弱干,天下大乱。
还引用了汉朝主张削藩一代名臣晁错的《削藩论》,“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
可是在马皇后的安慰下,洪武帝已经不相信什么天谴星象了,他看到这个奏折时正值半夜,气的大叫道:“小子间吾骨肉,速逮来,吾手射之!“
幸亏是半夜,宫门紧闭,无法“速逮射杀“之,此人后来被投入刑部大狱,一直关到死。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比起后来卷入各种大案、被斩首灭族的十几万大明官员,这个叫做叶伯臣的儒学训导的结局居然算好的。
洪武帝固执的坚信儿子们的骨肉之情,大明江山,皇图永固,天家骨肉亲情岂容这些包藏祸心之人离间?从此朝中只要有大臣提到削藩二字,他就毫不留情的打板子或者干脆夺官甚至处死。
而遭受地动和水灾双重打击下的凤阳府里,太子朱标和燕王朱棣正在争论治洪策略。
太子大帐里,四周挂着各地的水文地图,中间的大桌子上还摆着山川河流的沙盘模型,朱标坐在东面主位上,难以置信的看着朱棣,“四弟,你再说一次。”
朱棣眼眶深陷,目有血丝,如今大帐里只有他和太子两人,说话就比较直接了,他坚定的看着朱标,“臣弟不同意太子殿下将蚌埠划为泄洪的做法。蚌埠是凤阳府粮食人口最多的地方,自古就是鱼米富庶之地,何况蚌埠一旦被淹,淮河下游的田地势必殃及池鱼,夏粮不保,也来不及补种麦子,今年要闹饥荒的。”
朱标叹道:“我虽不像四弟这样亲自下田种过地,但也知道淮河下游沃野千里,那里才是粮食主产地。但凤阳遭遇地动,河堤已经快扛不住了,如果不用泄洪倒流之法,整个淮河下游迟早也要遭殃的。”
朱棣说道:“殿下,臣弟并非反对泄洪之法,到了万不得已时,必须用此舍卒保帅之法。只是臣弟
觉得,不能以蚌埠为泄洪地。”
朱标觉得四弟异想天开,他指着桌面上的沙盘说道,“这里是我们所处的凤阳县城,下游就是蚌埠,倘若不以蚌埠为泄洪地,四弟从那里凭空在凤阳和蚌埠之间寻一处地方泄洪?”
朱棣轻声说道:“凤阳。”
朱标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朱棣挣扎片刻,而后平静的说道:“凤阳。到了万不得已时,以凤阳为泄洪地,务必保住蚌埠和淮河下游的万亩良田。”
自打朱元璋在江南混成了一方霸主,自封吴王时,就封了朱标为吴王世子,登基为帝,立刻封其为太子,储君之位稳若泰山。
所以此时的朱标饶是火冒三丈了,依然极力保持着身为兄长和储君的涵养和包容,提醒道:“四弟,祖父祖母的寝陵就在这里,你这是要淹自家祖坟啊!”
可朱棣严肃的表情并非像是在开玩笑,说道:“皇陵地势高,未必能淹到那里,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可以先搬运祖父祖母的棺椁到安全的地方,等洪水过后再葬进去。凤阳县人本来就少,将来安置这些人重建家园,总比迁移蚌埠和淮河下游的诸多百姓容易的多。”
一听这话,朱标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你不是淹祖坟,是要刨自家祖坟啊!祖坟是龙脉之地,岂能轻易开启地宫搬动?一旦影响了大明国运,你就是朱家的千古罪人!”
“比起鬼神之说,天下苍生更为重要。”朱棣指着书案上厚厚的文书说道:“殿下,臣弟连夜翻阅了淮河历朝历代的洪灾和治理,凤阳是淮河一带受灾最严重最穷的地方,是有原因在的。此地土地贫瘠,人口稀少,上游和下游却都是富庶之地,所以只要淮河闹水灾,凤阳总是第一个被牺牲泄洪的地方。”
“凤阳百姓四散逃难,这里人口越来少,良田也荒芜了,无人垦种,地方就越穷困,交上去的赋税就越少,就越被朝廷忽视,所以只要出现洪灾,这里八成就是泄洪地了。”
朱标听得落泪,哽咽说道:“所以我们朱家的祖辈都在逃难和逃荒中度过一生,吃尽了苦头。如今父皇登基,封凤阳为中都,迁各地百姓到此开垦田地,减赋税,就是为了安抚这片饱受灾难的土地。四弟,这里也是你我的家乡啊,你既然早就知道家乡多灾多难,为何还狠心看着家乡雪上加霜?四弟,你太冷血无情了!”
朱棣说道:“臣弟在太平乡劳作,麦子地里洒满了臣弟的汗水,臣弟对家乡的感情深厚,并不亚于太子殿下。但蚌埠和淮河下游的百姓也是大明的子民,我们身为天家,不能厚此薄彼。”
“凤阳多年灾难兵祸,荒芜已久,去年父皇才从苏杭迁了四千户人家来到这里耕种,而蚌埠和下游有百万人口。淹凤阳,我们尚能开仓救济百姓;淹蚌埠,我们的粮仓恐怕杯水车薪,要闹□□了……”
朱标从出生起就被朱元璋视为继承人,悉心培养,身边皆是大儒名士,在文人圈里长大。而朱棣这种后来出生的皇子自幼就扔进军营里观战,长大后冲锋陷阵,习惯和武将相处。
这是朱元璋早就安排好的,马背能平天下,但不能治天下,将来太子即位,治理国家,其他儿子分封都各地边关就藩,保家卫国。
所以朱标和朱棣同为皇子,但两人成长的环境截然不同,朱棣个性冷硬强势,沉默寡言,处事实际,显得冷酷无情。
朱棣列举事实和数字,建议舍小保大,将损失降到最低。而朱标有自己的立场和盘算:因为这一次他是封旨代表父皇来家乡赈灾的,结果赈来赈去,居然把自己家乡当泄洪地放水淹了!
传出去太子颜面何存?威信何存?
朱标连连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你叫父皇将来有何脸面见家乡父老?见朱家列祖列宗?!”
太子不肯接受建议,朱棣只得退而求其次,毕竟太子代表父皇来家乡赈灾,一切都要听从太子指挥。朱棣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臣弟这就奏请父皇。”
朱标按捺心中的不快,说道:“可是京城路远,八百里加急至少一天才到京城,等父皇做下决定,不知要等什么时候。万一河水暴涨,冲毁堤坝,我们做什么都晚了。”
朱棣推开大帐的窗户,指灰蒙蒙的天,“今天雨势变小了,上游则已经天晴,臣弟翻阅凤阳县志,凤阳差不多每隔五到七年一次水灾,偶有不同,今年离上次水灾才第三个年头。何况父皇封凤阳为中都后,拓宽了河面,加固河堤。”
“凤阳还有上万的驻军守护中都和皇陵,这些军士都已经紧急调到这里修补溃口,日夜填埋土石。臣弟会日夜坚守在堤坝上,亲自督阵,如果河堤能扛过这次洪峰,保住凤阳,下游蚌埠等地也能有惊无险的扛过去。”
以前凤阳是个穷地方,朝廷不会出兵出壮劳力死保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而现在不同了,凤阳是中都,虽然人口依然稀少,依然穷困,但多了一道不亚于京城的城墙和守城守陵的军队,尚有翻身的可能。
朱标拍着朱棣的肩头,说道:“四弟说的甚是,我们不能轻易放弃家乡。你我兄弟齐心协力,定能帮助中都度过难关。”
朱棣点点头,说道,“太子是储君,身份贵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请太子移驾韭山避险,河堤就交给臣弟守护吧。”
朱标觉得四弟说的有理,死守河提这种事情风险太大,他是一国储君,不好冒险。四弟是亲王,带兵打过仗,将守堤军队交给他指挥再合适不过了。
朱标当即写了手令,按下东宫的印玺。朱棣匆匆拿着太子手令调兵遣将去了。
朱棣走后,朱标的老师、东宫赞善大夫、江南第一名士宋濂进来了,听太子讲完他和燕王的商议结果,连连摇头大呼,“太子殿下,你做错了,连犯三个大错啊!”
见恩师如此痛心疾首的样子,朱标大惊,“老师,我错在何处?分明是燕王冷血无情,差点让家乡再受劫难啊!”
宋濂说道:“殿下这次的确是替皇上来凤阳赈灾,但是身为储君,应该顾全大局,凤阳是家乡,但大明所有百姓都是太子的子民。应该以大局为重,不管‘淹凤阳,保江淮’这个计划是否实施,是否会被皇上骂的狗血淋头,都应该由太子率先提出,而太子却让燕王抢了先,这是第一个错处。”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剩下两个错处。朱标这个太子后人美化了很多,觉得他活的长一些,或许历史是另一个结果。
其实,咳咳,就凭他宠妾灭妻,嫡庶不分这一点,够呛能改变结果。
☆、第176章 风雨故人
太子对宋濂十分敬重,他和宋濂相处的时间比亲爹洪武帝都长,两人是君臣、是师徒,也有些父子情分在。
因此宋濂通常有话直说,以长辈的姿态教训太子,言语间甚少拐弯抹角的劝谏。
朱标乍一被打脸,先是一懵,而后忙解释道:“老师,并非我胆小怕事,不想担当责任,在宫中时,我也时常劝谏父皇,屡触龙鳞,被罚跪挨骂也心甘情愿。但今日燕王的计划实在太过荒唐了!挖自家祖坟,简直大逆不道!”
宋濂反问道:“虽然听起来荒唐之极,但燕王言之有理。其实没有什么完美无缺的计划,任何计划都有缺点。但至少燕王的理由都是事实,证据确凿。这封秘折今天半夜送到皇上那里,皇上肯定会骂燕王不孝,不敬祖宗,但也会觉得燕王悲天悯人,心怀天下,胸襟宽阔。”
朱标依然不明白,问道:“孝道当先,父皇以孝治天下,不敬祖宗岂是人子所为?”
宋濂则冷冷一笑,“错,孝道是人伦,是上位者教化世人的手段。忠孝节义,忠排在孝前面,太子是储君,身为储君,应该忠于天下,忠于一个储君的职责!太子殿下,燕王越俎代庖,以后不可不防。”
朱标恍然大悟,说道:“老师,此事是我错了,可四弟他向来如此,性子冷硬,说话直接,但他对我一直恭恭敬敬的,并无僭越之举。”
宋濂说道:“你知道错就好,以后莫要再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燕王有心无心,他此举必定会让皇上刮目相看,也会引得朝中那些别有用心的投机之辈投靠依附。”
朱标应下,“是,老师。”
宋濂还是摇头,叹道:“太子第二个错处,就是处事过于摇摆,不够坚定。其实燕王提出建议后,太子完全可以当即反驳,打消燕王写密信上奏给皇上的想法,决心不惜任何代价坚守凤阳。”
“正如燕王所说,现在凤阳有上万军士守护,维修堤坝,大雨将停,熬过这几日就好。可是太子却被燕王动摇了心志,默认了燕王的做法。被弟弟牵着鼻子走,这是身为兄长的大忌啊。”
朱标听了,顿时羞愧难当,“老师,淮河下游那么多百姓和良田,我也担心将来闹□□。”
宋濂见太子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燕王征战沙场多年,见惯了生死,牺牲一部分人是长见的事情,他才会冷静的提出以小保大的想法。而太子菩萨心肠,希望能保住所有人,所以遇到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时会摇摆不定。不要紧的,太子以后历练多了,决断之心绝对不亚于燕王。”
有了老师的鼓励,朱标重拾信心,挺直了脊梁,对着宋濂拜了拜,“请教老师指出第三处错误。”
得到太子如此礼遇,宋濂摸了摸胡子,说道:“这第三处其实还是太子欠缺经验。太子代替皇上来凤阳赈灾,但提出以死守护堤坝却是燕王。虽然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太子至少应该做出以死守护家乡的姿态来,不能就这样逃到韭山避险。”
太子说道:“可我已经写了手令,命燕王督阵指挥了。这个时候改变主意回成命,恐怕适得其反。”
宋濂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此时尚有补救的机会,太子可以先在安置百姓的营帐里张贴告示,让老弱妇孺之辈先撤到韭山,甚至可以让出太子车驾,载着走不动的老人上山。”
太子果然按照宋濂的建议行事,他脱下锦衣华服,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草鞋,举着雨伞亲自去满是泥泞的灾民营地里慰问,车马让给了孕妇和孩子们,负责太子仪仗那些打旗的校尉们也纷纷俯身背着老人往韭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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